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25 【劍牛】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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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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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樓主發表於: 2016-01-25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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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5 【劍牛】也無風雨也無晴

雨下得特別大。周圍的樹木都承載不了這瓢潑般的雨量，硬被壓低了半身的高度，枝條葉片都濕淋淋的，綠得發亮，令人想起“一樹碧無情”的句子，只是這無情也是孱弱的，在風雨裡彷徨地搖著頭。

雪山銀燕應該是為了追什麼人跑出來的。是什麼人呢？非要在這大風大雨的天氣裡離他而去，明知道這牛脾氣的青年人會緊追不捨，會在難以視物的大雨泥濘中摔倒，會迷失他在這個世間的方向。離開的那個人是誰呢？雪山銀燕的銀甲白袍上濺滿了泥點，固執刻板的面容上露出迷失了去路的孩子般的茫然。

大雨就快把他澆透了。

即便青年人的發尾紅如火焰。

這時一把油紙傘被用力地舉起來，舉過頭頂，又舉過結實高大的青年的頭頂，堪堪將人罩住。

風雨像是突然停止了。

在傘下的距離之外，仍舊是狂風暴雨，空茫白花花一片，遮蔽著視線。

順著高高舉起的紙傘竹柄向下，越過那只擎過頭頂的小手，衣袖滑落的藕節般的臂膀——就像山野間出現的人參娃娃一般，粉白圓嘟嘟小臉上，烏溜溜的一雙眼睛正望著雪山銀燕，眼神裡頗有譴責之色，像在說“這麼大雨天往外跑，還要勞動師兄我來幫你送傘”。

這個還不到雪山銀燕腰際、表情卻十分老成的人參娃娃，竟然會是劍無極。

當然準確說，是劍無極的縮小版。

雖然雪山銀燕沒見過十幾年前的劍無極，但是看到這個娃娃的那一刻，他就覺得，如果劍無極變小了，一定就是這樣的。

雖然只有那麼一丁點兒高，卻還努力地伸直手臂，把油紙傘舉過雪山銀燕頭頂——當然，銀燕也微微地彎了彎腰。

光憑這份努力，就可以認定是劍無極無誤了。

劍無極就是這樣的，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靠努力達成不了的目標。別人拿來做藉口逃避的天資，是他給自己加訓、益發刻苦的緣由。

而且還有一點，銀燕絕對不會認錯，就是劍無極嘴角那仿佛什麼都不用放在心上的笑意。

若論身世經歷，周圍的年輕一輩裡，劍無極的悲慘不是第一，也數第二了。但他在銀燕面前，總是那樣毫不在乎地笑著，什麼事都不在話下的樣子，天塌下來都有師兄幫你頂的模樣。

就像現在，你不知道為了誰跑出來淋雨，還不是得師兄來幫你打傘？

人參娃娃圓溜溜的黑眼睛裡，仿佛就是這麼說的，帶著笑意。

雨聲漸漸聽不見了。樹木花草卻乍然變了顏色，更恐懼似的不敢抬頭。

風來了。

是驟然而起的一陣狂風，周圍凡是不老成持重的景物，都害怕得連滾帶爬了，能自重身份、留在原處的，只有少數根基深厚的山石與老樹。

油紙傘、連同人參娃娃，都驀然地拔地而起，雪山銀燕還沒來得及反應，擎著傘的小娃娃就被吹上了天。

被刮到空中的劍無極娃娃雙手抱著油紙傘的竹柄，圓鼓鼓的小臉雖然有點驚愕，不知發生何事，卻還是笑嘻嘻的樣子，滿不當回事。腦後一根小辮子在風裡搖啊搖的。

變生突然，銀燕伸手去抓他，卻怎麼也夠不到了。眼看劍無極深藍的衣帶在風中飄蕩搖擺，像是許久以來重複做的一個夢境中的線索。

然而夢醒了，什麼也抓不住。

越用力，越疏遠。

風朝遠方不知名的所在吹去，半空中劍無極抱著傘柄，飄飄搖搖地被吹遠了。

銀燕這次毫不猶豫，直追過去。

雨水像是被土地收藏起來留作他用，雨一停，地面上的泥濘都少了，不怎麼容易陷進去。那些喜歡在關鍵時候絆人一腳的石頭，也像是被狂風吹得沒了立場，遠遠躲在一旁了。

銀燕一路竟然沒有跌跤。

眼看紙傘和傘下掛著的孩子還在往前飄。

而前面就是山崖了。

吹過山，便是海。

風也像是突然猶豫了一下，在此處頓了頓腳步。

這一頓，半空中的油紙傘便沒了依仗，在銀燕驚恐的目光裡停頓了一瞬間，往崖下直墜而下。

追到崖邊的雪山銀燕毫不猶豫，縱身跳下。半途中不忘化出嘯靈槍減緩下落的勢頭。

因此，雖然山崖極深，他還是安全到了底。

還沒站穩身形，他便四下尋找幼年劍無極的影蹤。

卻只見，油紙傘殘破在一旁。

孩子不見了。

銀燕心一慌，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剛才淋到眼睛裡的雨水，眼見就要奪眶而出。

忽然聽見有人說：“哎呀，雖然我是師兄，畢竟不是師父，也不用行此大禮嘛。”

劍無極靠在山崖邊坐著，已經不是那人參娃娃的模樣了，十足十的成年人，雖然站不起來，也看得出身量跟雪山銀燕差不多高。也仍是那副喜歡的人喜歡得不行，不喜歡的人怎麼都看不上的德行。

“劍無極！你！”

“沒啥，不小心掉下來，摔斷了一條腿而已，休息一下就能走了。”

銀燕這才看到劍無極腿上的繃帶和作夾板用途的樹枝，他怔了怔，恍惚又想起高舉油紙傘那藕節般的小手臂。

“我帶你離開！”

“不用了。”劍無極跟銀燕相比略微青春的臉上，笑得有幾分蒼老。“雪山銀燕，你忘了？我們已經分開了。”

……

我想啊。

其實我們不用每次的行動都一起啊。

……

對，是從這句話開始的。

少年情誼，一筆勾銷。

一生未完，各自煩惱。

是啊。

他們已經分開了。

不在一起了。

從一開始就綁定在一起、比孿生更像孿生的兩個人，一路走來形影相隨、生死與共的少年。

他會成熟、會強大、會戰無不勝。

會有歉疚，會後悔，會獨自飲醉。

但時光，不可回頭。

你會懂得很多道理，卻收不回曾經說出的話。

“這傘……是你的嗎？”

“不是哦，不知道從哪裡掉下來的。”

“那，我先走了，你保重。”

“你也保重，再會。”

撿起地上殘破不堪的紙傘，雪山銀燕踉蹌地、往他覺得是出口的方向獨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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