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5 【俏燕】失憶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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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1-25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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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俏燕】失憶有理

楔子‧你失憶你有理

俏如來待在一間陌生的臥室裡，被一群陌生人半強迫地帶回來，經過了各種儀器檢驗無果之後，今天是按他自己的要求給他獨處時間慢慢思考的第一天。
天色正從半掩的窗簾後慢慢地暗下去，窗邊有幾棵陌生的在大風中顫抖了一天的樹，枯黃和半綠的落葉帶著急不可耐的情緒撲卷到玻璃窗上，又貼著牆壁搖搖晃晃地消失。
這些不熟悉的景象始終讓他想不起什麼來，而夜色像是收去考卷的監考官一樣，將視野所能及的線索和提示一律收去了。
所有的東西在眼前更加模糊，直至消失不見。黑暗抹掉了一切。
俏如來移向牆邊的開關，按下的一瞬間，光線重又回到這個房間，雪白整潔、一絲皺痕也沒有的床單枕頭，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塵不染的桌椅，按書脊上的首字母排列並行行滿載的書架，還有諸如此類的一些細節，如果說這是線索的話，那麼房間的主人該是一個潔癖自律的人，甚至可能有些許偏執和神經質。
這種普通的、人人都能做到的推斷……是的，毫無意義，像這類的答案，如果想知道，一開始問就可以了，俏如來感覺每個人都樂意告訴他這些事。
但是僅僅“知道”以及從別人口中知道，像他所做的推測一樣，毫無意義。
只有一個地方沒有察看過了。書桌的抽屜上面靜靜地懸掛著一把精巧的小鎖，像是精心設計的一個環節。
而且俏如來已經發現，那是沒有真正鎖上的。鎖頭的位置比恰當的地方變動了二毫米左右。他曾經思索了一會兒這個設計的意義，它想透露出的秘密……
就像任何人的眼神表情透露出來的那樣：如果你想“知道”，我們都樂意回答。
失憶就是這麼一回事。任何人都更急切地想讓你想起來，唯獨除了自己。

摘下小鎖，輕輕一拉抽屜就無聲無息地滑了出來，裡面除了一個一看便知道是日記的本子並無他物。既然如此下一步應該是打開讀裡面的內容，俏如來眉頭微皺，在潛意識的抗拒下翻開了第一頁，上面的字跡是——
世界突然陷入了黑暗。停電的“啪”一聲之後，不知有多少器物同時停止了運轉，世界乍然安靜得像是大家一齊愣住了，連呼吸都屏住了似的等待著，然而供電沒有恢復，逐漸地，那些平時注意不到的嘈雜聲一起明顯起來，庭院中灌木叢的聲音藏著鳴蟲的歌吟，在高處呼喚的鳥鳴催動了棲息于枝頭的同伴，“呼啦啦”展翅的聲音乘著平滑的曲線消失在夜晚柔和的空氣中。
還有門外的腳步聲，從輕而重，由遠而近。門底下漸漸透進一片溫度異于月光的暖光，隨叩門的聲音跳動著。
“大哥？”
雖然門是從外面上鎖的，俏如來習慣地有禮貌地說聲：“請進。”
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扭動門把，拿著蠟燭的青年推開門，有點猶豫地：“停電了，蠟燭你需要嗎？……打擾到你了嗎？”
他一邊說著，卻無視了俏如來伸出的手，而是自己熟門熟路地把蠟燭按在書桌上，一回頭，看到俏如來盯著滴在桌面上的燭淚皺眉，“啊”了一聲，脫口而出問：“大哥你想起來什麼了嗎？”
俏如來不答，他莫名地對弄髒了桌面感到有點不舒服，但並不知道這少許不適從何而來，就如同他依然不知道青年口中“大哥”這個稱呼從何而來一樣。
青年仍不放棄追問：“他們說，你總會想起來的，從最重要的事開始，慢慢恢復記憶……大哥，你能想起我的名字嗎？”
俏如來腦海中閃過一聲“雪山銀燕！”，然而這僅僅是昨天的記憶，是在其他人得知他失憶之後發生的，面前這個身體結實、舉止莽撞的青年沖過來抓著自己搖晃，像小孩子要把存錢罐裡剩餘的硬幣一起倒出那種搖法，還好被旁邊的人喊著名字制止了。
他本來不想回答，但是對方期待的眼神、得不到回答不肯甘休的態度都是麻煩，俏如來緩緩地重複那四個字：“雪山……銀燕？”
雪山銀燕眼睛猛地一亮，隨即黯然了，畢竟陌生和試探的語氣不能算是個好的回答，“也好，你知道我叫雪山銀燕……就好了。”他在安慰對方的同時也安慰著自己，“這次記住就不會忘了……”
他想起方才二哥趴在自己肩膀上說的悄悄話：“我把電閘一拉，你就用給他送蠟燭當藉口……你們之前不是有過那啥？來個情景重現，說不定什麼都想起來了。”
他又羞又惱地瞪著二哥：“……有、有過什麼！你在說什麼！”
戮世摩羅聳聳肩：“沒有嗎？”一臉你當我傻的表情。誰叫他從前撞見過俏如來把銀燕壓在拐角牆壁上親吻，戰鬥力爆表的小弟當時可是一點也沒反抗，直到他瞟見老爹的身影在大門口出現，好心吹了聲口哨提醒他們，銀燕才漲紅著臉推開俏如來跑掉了。那可是去年就發生的事，中間隔了這麼久，他才不信這麼有行動力的大哥還沒把小弟吃掉。
既然銀燕臉皮薄不承認，戮世摩羅換了個說法：“不管以前有沒有吧……俏如來失蹤這半年，你不是很想他？今天正好天賜良機……知道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是什麼意思？等他記憶恢復，該做的也都做過了，想不認帳都不行……”
他笑著閃到一邊躲過銀燕不輕不重惱羞成怒的一下，刮了刮鼻子：“臉都紅了，我小弟真可愛，叫二哥怎能不幫你，記得，我拉了電閘你就去啊。”
沒過多久大屋裡所有依靠電能支撐的東西一齊發出一聲呻吟，燈光齊滅，雪山銀燕昏頭昏腦地，真的按戮世摩羅說的做了。

大哥的臥房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搖曳的微光將黑暗映襯得更為鮮明沉重，清醒的思緒也被籠罩上了濃霧一般幽暗的氣氛，局面似乎已經失控，又或者是即將失控，期待之中有恐懼的參與，皮膚下的血液打擊一般有節奏地竄動著，接近於痙攣。
雪山銀燕背靠著書桌，雙手在背後用力撐著桌子邊緣，喉頭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響，喉結迅速地上下滾動了一下，等他意識到自己是由於緊張而吞咽了口水時，青年英武的臉孔不自覺地又泛出微紅。
在自己尚未發覺前，俏如來便微微露出了笑意。
近在咫尺的人在這輕微的笑意中更緊張了，一雙手仿佛要把背後的桌面摳下一塊來，關節用力得幾乎要喀喀作響起來。
雪山銀燕緊張之下忘了這一幕是多麼熟悉。第一次在俏如來房中被貼近，就是這樣退無可退的狀態，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最後兩隻手臂僵得抽筋，指甲在大哥整潔的書桌上掐出了難以抹掉的印子，第二天他趁俏如來不在悄悄給整張桌面重新打磨上漆忙了一天，還好沒被人撞見。
兩人之間的距離仿佛微微眨動一下眼睛對方就能感受到睫毛帶起的微風一般，臉頰的溫度把空氣燒得比燭焰頂端更溫暖。
俏如來心裡忽然一動，盯著銀燕的眼睛輕聲說：“說吧……把我不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我，”
銀燕的唇微微顫動，聲音若有若無地，像一個個氣泡一般，還沒浮上海面便消失不見了。
夜幕之下的大海平靜無垠，恍惚間有一陣風來，那夢中漂浮的船兒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俏如來恢復記憶的消息在第二天迅速傳遍了史家和他們的親友圈，紛湧而來的熟人們把白衣的青年圍觀得不太自在，但還是有涵養地耐心地含笑一一回答眾人的問題，光是“俏如來你記得我是誰嗎？”這種問題就足足回答了六六三十六次，“失憶之後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則回答了九九八十一次之多。
好不容易滿足了所有圍觀黨的好奇心，已是過了整整一個上午。俏如來松一口氣的同時，抽空跟史豔文說，要回公司去看看狀況。尚同會在他失憶期間一直沒合適的人選接手，整體運作近于停滯，史家家業雖大，多數是史豔文跟羅碧當年闖下的基業，只有尚同會算是俏如來自己一手創立的牌子，理所當然的額外掛心。
史豔文問大兒子可要陪他同去，被婉拒了，又說或者叫銀燕陪你去，你病剛好，帶個人有點照應，俏如來想想答應了。
下午雪山銀燕一個人回來了，說大哥在公司一切正常，就是忙，叫他先回來免得添亂。三子既然這麼說了，大家也就放下心來，慶倖俏如來總算恢復正常，史家也終於能再次走上正軌。
到了晚上八點，俏如來還是沒回來，戮世摩羅一邊吐槽工作狂的屬性恢復得最快一邊撥他手機，對面提示您撥打的號碼已經關機。跟父親眼神一碰，兩人同時臉色大變：“銀燕！”
雪山銀燕茫然無辜的樣子跟失憶也不差多少，尤其是面對二哥跟父親同時一臉怒意針對自己的時候，他的人生裡還沒有過這兩位站到統一戰線一起對自己發火的經驗。
戮世摩羅是很想問昨天晚上你們到底幹了啥，但是當著史豔文的面這麼問絕對是找死，只得換了個委婉的說法：“俏如來跟你說了什麼？”
雪山銀燕努力搜索著記憶，“沒說什麼啊。”
史豔文把戮世摩羅撥到一邊，“銀燕，你可是跟精忠說了什麼？”
銀燕呆萌的點點頭：“昨天大哥問我好多事，我都告訴他了，他好像知道你們是誰，就是不記得名字還有以前的事，我一說他就都想起來了。”
戮世摩羅在沙發上咬牙切齒：“今天來的這些人他都問過吧？”
“是啊二哥你怎麼知道？”
戮世摩羅從茶几上跳過去使勁戳銀燕腦門：“你這……牛！俏如來根本什麼都沒想起來，他假裝恢復記憶！他是把你跟他說的全背下來了！”
銀燕完全不相信：“那麼多怎麼背？”
史豔文長歎一聲，一邊穿外套往外走一邊打電話：“胞弟……是我，叫你手下繼續抓捕精忠。……別問了，回來再慢慢說。嗯，跟以前一樣，直接抓，不要聽他說話……”

看來，俏如來的失憶之旅，還有點兒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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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11-25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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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剛刷機的俏如來問你們怕不怕

雪山銀燕離開之後沒多久，俏如來簡單收拾了一下他認為能派上用場的東西，隨即也離開了尚同會公司大樓。
唯一的遺憾是，他無法得知辦公室裡那台電腦的開機密碼，只好臨時拿旁邊空閒的手提寫了個破解程式，耗費了一部分珍貴的時間。隨後他調閱了一些電腦裡應該有價值的檔檔案，一邊快速地流覽一邊挑選往記憶卡裡存儲的內容。
雖然是私人電腦，但裡面資料夾的分類整理簡直如演示用的公開電腦一般整潔有序，讓俏如來聯想起之前自己被關的房間，裡面也是所有東西都排列得整齊不亂、條理分明，有種半強迫的自律感。
俏如來在最後一個分類裡看到家人照片這個資料夾，裡面的圖檔總數不算多，應該是經過挑選的。
史豔文、藏鏡人（或者羅碧）、戮世摩羅（又叫小空）……俏如來點過一張張照片，順便把腦海中的名字又一一對照驗證了一遍。相對失憶這件事來說有點好笑的是，俏如來發現自己的記性其實非常好，所有的情報、資訊、資料，不管是他今天獲取的龐雜內容，還是昨天雪山銀燕從一開始磕磕巴巴、到後來滔滔不絕地告訴他的那些，幾乎都能做到瞬間記憶。這個腦子就像一個容量極大的全新硬碟，往裡面傳輸資料甚至有一種暢快感，一切都是空白而嶄新的仿佛還散發著工廠流水線的氣味，資料的寫入不僅暢通無阻，而且帶來被傾瀉被充實的愉悅感，這個大腦仿佛是刻意準備得這麼周全，這麼便於使用……
俏如來忽然生出一種微微的不快感，為了避開這不利的情緒，他將圖檔拉到末尾，數十張照片縮略圖迅速地在眼前閃過。
雪山銀燕、雪山銀燕……還是雪山銀燕。紅黑夾雜的發色、濃眉下麵倔強的眼神、緊鎖的眉頭既是反抗又是不肯妥協，那沒完沒了的固執的表情不知道是沖著誰，簡直令旁觀者都覺得心累。
為什麼會存儲一個人的這麼多大體相似的照片？俏如來認為以這台電腦主人的整理習性，這數十張照片的存在，簡直就像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書架上多出來一列只有裝潢不同內容完全相同的書，嚴重影響了整體嚴肅謹慎、一絲不苟的氛圍。
也許是剛存進來還沒來得及挑選刪除？正打算看一眼文檔存儲時間，俏如來的目光卻被最後一張圖片吸引了過去。
照片裡的人還是雪山銀燕，但這一張完全不同了，標誌性的皺眉抿唇的神態、彆扭不妥協的眼神不見了，十分自然地露出開心的笑容，微微發紅的臉頰像是被陽光曬出了汗，又像是渾然不覺地處於為某事某人興奮不已的時刻。總之，一旦脫離了那糾結不安的慣常狀態，雪山銀燕無所牽掛地望著鏡頭的眼睛竟然有那麼大那麼亮，宛如一名未諳世事的青澀少年。
不知為何，俏如來點了下這張照片，把它跟其他重要資料一起存進了自己的存儲卡。

離開尚同會大樓之後，俏如來還有一段時間可用來決定自己的去處。
史家不會立即發現自己失蹤，從史豔文和其他人的態度看來，他們對“恢復”記憶的自己十分放心，可以說是充分信任。這一點還包括了公司裡的職工下屬，對他的態度都是既尊敬又信任的無條件服從，而且他們對於俏如來的失憶仿佛並不清楚詳細，可能史家對外適當封鎖了消息，包括公司的兩個副總都認為俏如來是到國外去學習進修了一段時間，對他的歸來表示了熱烈歡迎。
俏如來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身份證件，不知是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遺落在外，還是被史家收藏保管起來了，這直接限制了他的活動範圍。好在這是個足夠大的城市，也有足夠多的不明身份外來人口，要隱藏自己，離開這個城市並不是唯一的方法。
公司車庫裡停著他的公務用車，但自己開車的話行蹤就太明顯了，俏如來只是取了一些現金帶在身上，此外還有幾張只能備用的銀行卡。傍晚時分，提著一個黑色筆記本包、一個大號超市購物袋的俏如來出現在郊區某處冷清的別墅區。
這位置偏僻的房產應該不是為投資而購入的，計程車在空曠的郊區公路上離開之後，半天也沒有別的車輛駛過，不遠處的公交站牌仍是最老式的那種，斑駁生銹掉漆，也沒人來更換。這麼孤冷荒僻的環境裡建造的高檔社區，基本上可以判斷為地產商的投資失敗品。
那麼從前那個“自己”買下這幢房子，而且將房產證和鑰匙留在辦公室，一定有額外的用意，是別人不知道的。這也是俏如來選擇這裡的原因。
社區門口的保安室裡都沒有人，門衛不知去了何處，至少四分之三的房子明顯是空置的，社區裡的道路也像是不常有人打掃，門口臺階上的落葉像是積了四五天的樣子，踩上去能聽到乾枯樹葉清脆的碎裂聲。
鑰匙插入鎖孔也不很流暢，但大門終於是打開了，俏如來回頭望了一眼，只見一個穿著制服的身影在道路末端閃過，走向了保安室，應該就是剛才擅離職守的門衛了，這是他在這個別墅區裡見到的第一個人。

三層獨棟獨院別墅，是這個社區裡較少的一種戶型，其餘大多還是聯排為主。購買這處房產的人顯然十分在意隱私。俏如來大致在房屋內看了一遍，慶倖自己來此之前專程去超市購物的英明決斷，現在至少三天之內的口糧得到了保障。
幸好水電都是有的，書房內還有路由器，俏如來把插頭插上，發現手機已經搜索到了WIFI，卻因為沒有保存密碼，沒能成功連接上。他看了眼時間，下午六時剛過，那些人應該快要發現自己失蹤了。
俏如來順手把手機關掉。這支手機是中午出門時史豔文交給他的，俏如來已經查閱過裡面的內容，連絡人裡只有寥寥幾個名字，通話記錄也全被抹掉了，照片、備忘等等更不用說一概沒有，很乾淨的刷機重置，和他的記憶一樣。
將手機放在一旁，俏如來用電水壺燒上開水，取出剛才買的茶葉，洗了個櫥櫃裡的杯子，然後靠在料理台邊，對著廚房窗外橫亙的樹木枝葉微微出神。
自己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理清記憶中的那段空白，以及弄清楚那段空白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史家他得知，自己已經失蹤了半年多，他的記憶確實也是從半年前開始的，他記得自己從某個地方離開，然後便開始掩藏自己的行蹤，儘量過著不引人注意的日子。大腦中對外界的不信任感根深蒂固，周圍處處危機。
因為他沒有更多的記憶。從一開始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要去哪裡，連自己來的地方也忘記了。大腦像是被完全徹底地洗過，抹去了很可能是海量的資料——俏如來判斷自己從前必定掌握了過多訊息，這也很可能是導致某些人希望他遺忘的原因之一。
他忽然懷疑，沒看抽屜裡那本日記，也許是個失誤。

就算是別人希望他知道的東西，也可以據此推測要讓自己這麼以為的動機。任何行為都有它的目的，那本日記也許包含更深刻的含義。當時自己為何會那麼抗拒，乃至心中焦躁不安？是當時的環境帶來的潛意識影響，還是……
水壺發出響聲，水已經燒開，俏如來將水壺從底盤取下放在一旁，又等了片刻。許多種不同的假設可能在他腦中飛速閃過，他現在有豐富嶄新的、未佔用的記憶體，可以進行充分的資料演算……80攝氏度。
將開水冷卻到80攝氏度左右，是比較理想的泡茶溫度。這句常識突然像一聲低語一般從俏如來耳邊掠過，仿佛熟悉的朋友在對面輕聲說話一樣。俏如來很習慣地點了點頭，並未覺得有任何異常，淡然地用熟練的手勢將熱水傾注入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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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11-25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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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私密用品還是應該收起來

俏如來坐在廚房桌子旁一邊喝茶一邊重新整理手提電腦內的資料，眾多蕪雜資訊經過大腦處理，如同經過精密的機械儀器執行，在難以估摸的時間內被分門別類放置，相關的線索和資料像能夠自發辨認同類一般互相吸引，主動聚攏在同一個思路範圍內，看似不相干的資訊經過整理，也能夠明白展現它代表的含義。
俏如來輕輕揉一揉太陽穴，倒不是頭疼，而是有點訝異這個大腦的過分好用，不過另一方面，他也感到自己身體的體能相當有限。
三天前跟那些人的搏鬥還記憶猶新，雖然是自己察覺到被跟蹤而首先發難，首先打倒了一人，但是在面對接下來三人的包圍時，俏如來明顯發現自己體力不支，雖然身體能夠熟練運用格鬥技能，但一旦對方有意拖延戰鬥、選擇不正面對決而是消耗戰術，他們的目的很明顯也很準確地擊中了俏如來的軟肋。
不知道這個身體能不能使用武器。俏如來記得當時自己在風衣口袋裡摸到一副指虎，未經思索就戴在了手上，不過那唯一有攻擊性的武器現在也不在身邊，不記得是當時混戰中遺失的，還是被抓住後收走了。

一杯清茶喝完，身體突然感到了空虛。俏如來中午跟雪山銀燕在外面隨便吃了點速食，因為有心事吃得很匆忙，也對食物沒太大感覺。他打開燃氣灶，動作熟練地煮上泡面，還用頗為遊刃有餘的態度加了雞蛋、午餐肉。這半年獨自流離的生活對他十分有益處，從超市買這些生活必備品時，他手勢也是果斷得很，幾乎不加考量地就買好了最方便實用的食材。
吃完這碗堪稱豐富的豪華版泡面，俏如來把碗丟進水池，準備上樓去看看臥室。
臥室在三樓，二樓是空曠的客廳，沙發一律用白布遮蓋著防塵，顯然這房子不是為招待客人而準備的。
打開了三樓樓梯口以為是臥室的門，結果卻是一間盥洗室，燈一打開裡面一切衛浴用品都是白的，白得整齊雪亮，幾乎帶來彌漫消毒水氣味的錯覺。洗手臺上方的大鏡子裡，白髮的青年皺眉盯著自己，再一細看也並不是皺眉，而是雙眉之中那個十字交叉的印痕給了人眉毛擰起的感覺，不過那雙眼睛裡的神情確是嚴肅的，睫毛微微有些低，傳達出了無盡的心事。
俏如來打開水龍頭沖了把臉，鏡子裡的青年自然也照著做了。他們的額發都被水濺得微濕，貼在額頭上，這樣的模樣似乎會有一絲疲憊感。俏如來對鏡中的自己淡淡笑了一笑，就像在對另一個人有禮貌的打招呼一樣。
心裡忽然掠過了史家其他人的容貌。自稱是父親、一頭黑髮的史豔文，兩個弟弟，墨綠色頭髮的戮世摩羅和紅黑色間雜的雪山銀燕。再加上這鏡子裡的一頭白髮，這一家人，如果真的是一家人，是靠著多神奇的基因才會不著邊際地這麼亂來？只有一個人長得很有說服力，那就是當時參與抓捕俏如來的藏鏡人，銀燕說他跟史豔文是雙胞胎，這倒是一眼便可明瞭。
雪山銀燕還補充了一句，說他跟戮世摩羅也是雙胞胎。俏如來頓時不確定戮世摩羅是不是另有其人，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雪山銀燕急忙說大哥你不記得小空嗎！我們以前都叫二哥小空，後來他自己取了戮世摩羅的名字。俏如來回憶著問：是那個綠頭發黑指甲像沒曬過太陽的？雪山銀燕高興地說對就是他。俏如來當時看著銀燕健康的小麥色的臉，心想你們也算是雙胞胎？呵呵我信了。

臥室裡乍看上去沒什麼問題，陳設很簡單，一張大床和床頭櫃，另一邊就是帶穿衣鏡的落地衣櫥，可能因為樓下有專門書房的緣故，連寫字臺也省了，床前鋪了一大塊織花地毯，倒也不顯得房間裡過於空。與先前史家大宅那間臥室相比，這間臥室除了傢俱過少以外，倒沒有那種過於自律謹慎的感覺，床上用品都是微微閃光透著低調奢華的綢緞色調，床頭除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羽毛枕以外，還慵懶活潑地丟著幾個抱枕，雖然沒有人睡，卻顯得很有人氣。
這樣的主臥……未免出乎意料。俏如來的目光忽然被床頭櫃上的一瓶東西吸引，正要過去，樓梯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俏如來一愣，立即閃身躲在門後。
一階階踏在木質樓梯上的腳步聲有點重，也似乎有點熟悉的感覺。來人在樓梯口站住不動了，應該是注意到了盥洗室和臥室的門都開著，他猶豫地出聲，輕聲地、怕驚嚇到裡面的人一樣：“大哥？你在這兒嗎？”
是雪山銀燕。俏如來保持沉默不出聲。看來這幢房子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隱秘。他回頭看了一眼窗戶，三樓，還是太高了，時間也不允許，只要自己有什麼輕舉妄動，門外的人隨時可以沖進來阻止。仔細聽了聽，房子裡沒有更多的動靜，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來了……不如試試逃跑以外的辦法。
雪山銀燕聽到俏如來的聲音平靜溫和地在房間裡面響起：“我在，銀燕，請進。”
這一句平靜的話語頓時讓雪山銀燕想起第一次跟大哥來他這座私人住宅的時候，以及，以後的每一次。俏如來說過，這幢房子是他一時興起私自置下的，就連父親和二哥也不知道，雪山銀燕是這裡唯一的一個客人，也是……主人。俏如來經常把燈都關上，和他兩個人呆在黑暗裡，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大哥的聲音總是那麼溫和，有一種超乎尋常的讓人安靜放鬆、不加防備的力量。
雪山銀燕毫無防備地朝臥室走過去，俏如來從一旁閃身出來，對他微微一笑。
這個情景太過於熟悉了，銀燕頓時忘了史豔文和戮世摩羅對他說的那些話，腦子裡像是突然不知從何方飄來了一片潔白輕盈、棉花糖一般的白雲，柔軟朦朧地佔領了思考的空間，一絲絲的甜味隨著神經的刺激發散出來，像是對答對了題目的小朋友的獎勵。
俏如來也不做聲，從溫和冷靜的面容後面銳利地審視著雪山銀燕。紅黑髮色的青年是他這些天來遇到的人中最直性子不會拐彎的一個，是認定了一件事情就不會放手的那種性格。
那聲大哥也證實了這一點。即使是通過從他口中套取情報假裝恢復記憶而逃離史家的自己，在已經暴露的情形下，仍然被這個執著的青年當成大哥對待。他一定很愛那個“大哥”。
俏如來想到尚同會公司電腦裡的照片，在五六十張家人照片檔案裡，雪山銀燕一個人的照片占了三分之二。看來這執著的感情並不是沒有緣由的。另外讓他願意近距離和雪山銀燕接觸的一點就是，他能感到對方身上沒有惡意，而只有歡喜和焦灼，久別重逢、失而復得的歡喜，朦朦朧朧、盼而不可得的焦灼，這些都只是發生在對方身上的對內、自我的情緒，而不是對外的、侵略性的。換句話說，俏如來認為這個人對自己沒有威脅。
俏如來溫和地微笑問：“你怎麼找來了？”
雪山銀燕說：“大哥……唉！我好擔心你！”
“我知道。”俏如來內心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拍了拍銀燕的手臂，“銀燕，讓你擔心了。”
青年的目光中閃過一瞬毫不掩飾的驚喜：“大哥！你——你恢復了？”
俏如來緩緩轉向一旁，垂了頭，仿佛在做一個介於點頭和搖頭之間的動作，“我記不清楚……記憶差得太多了，很多事都想不起來，銀燕，你明白嗎？這種感覺。”
雪山銀燕點點頭：“我明白！”
俏如來心裡笑了笑。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到床邊坐下，拍了拍身旁，“來，坐下說。”
雪山銀燕依言過來坐在他身邊，一邊說：“我也是猜的，如果大哥你不想被父親和二哥發現，那就只有這兒了，對了，你忘了把警報系統打開，我從二樓陽臺翻進來，警報沒響。”
原來這房子裡還有警報系統。俏如來笑問：“身手這麼好？——我沒給過你鑰匙？”
雪山銀燕頓了一頓，臉上忽然發紅，低聲說：“沒，你說……不需要。”
當時的俏如來說，銀燕你不需要鑰匙，因為每次我都會跟你一起來。
這時俏如來卻不理解這臉紅來源何處，暫時推斷為是由於自己嘲弄了他翻牆入戶的行為，便把話題轉回自己關心的方向：“……父親他們怎麼說？”
“父親說你是假裝恢復記憶騙我們，二哥說父親聰明一世又栽在自己兒子手裡，父親說別說得你好像沒被騙一樣，二哥說我是小輩被騙是應該的，父親說他要趕緊出來找你沒空理他，二哥說那我謝謝你，大晚上的當心別摔了一把老骨頭……”
眼看事無巨細的流水帳敘述模式又要開始，俏如來只得咳了一聲打斷：“父親……一個人出來了？”
“嗯，他還叫了二叔。”
“你沒跟他們一起？”
“沒，父親匆匆忙忙就走了，我過了好久才想起來，不知道你會不會來這裡，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就自己過來看看。對了大哥，你為什麼要假裝恢復記憶，為什麼不回家？”
俏如來止住他：“銀燕，這些以後我再向你解釋。”
這句話意外好用，雪山銀燕“噢”了一聲，頓時不問了。俏如來失蹤之後，他便沒來過這幢房子，目光忍不住四下望瞭望。忽然間他看到床頭櫃上某樣東西，整個人猛然從坐的地方彈起來，用幅度大得可疑的動作一步跨過去擋住。
俏如來奇怪地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大哥你要不先出去一下……”
尷尬緊張的語氣，讓俏如來想起來自己方才也仿佛注意到床頭櫃上有什麼東西，好像是一罐膏體，潛意識裡他判斷成護手霜或者剃須膏一類，只是略微奇怪以從前那個自己的整潔程度，這種東西為什麼要放在床頭。
他越是好奇想看是什麼，銀燕越是阻攔得厲害，把那東西藏在背後，死也不放。俏如來只得讓步，“好好好，我去樓下等你。”
聽著樓梯上的足音到了二樓，雪山銀燕漲紅著臉，看也不看地把那罐子往床頭櫃抽屜裡一丟——他當然不需要用看的才能知道那是一罐用過的潤滑劑。俏如來有時候很壞心眼，伏在他耳邊低低地說：“擺在這兒……才能提醒，下次……不會忘了用……”光是回想當時的情景，雙頰就燒得發燙。
雪山銀燕到旁邊盥洗室裡狠狠地往臉上潑冷水。必須冷靜下來，必須冷靜，要保持合適的舉止，才不會被俏如來看出問題。
是，縱然是事實，也會有需要掩蓋的地方。
或者說，越是事實，越讓人想要掩蓋真相，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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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11-25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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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愛吃水果的二哥

俏如來到樓下找了找，把屋子的入侵警報系統打開後，又在書房電腦裡找到了這幢房子的裝修設計圖，裡面包括防禦警戒系統的設計稿。這個設計思路和方案以民用來說真是綽綽有餘，審視一遍之後連俏如來也覺得不需要再完善些什麼，目前的狀況已經足堪使用。
這時雪山銀燕從樓上下來，看俏如來在書房裡忙，便習慣性地不去打擾，自己去了廚房，一會兒便傳來了水流和鍋碗碰撞的聲音。
俏如來其實已經看完了他需要的資料，出了書房，倚在走廊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銀燕在廚房洗碗的背影。
眼前的情景讓俏如來心裡有種微妙的感覺，仿佛是在哪兒見過這樣的情形，但又模模糊糊的，像是久遠之前做的一個夢，做完便忘卻了，被記憶排斥到不會再拾起的邊緣縫隙裡，卻在不知何年何月，猛然間心中若有所動，噫，這個場景仿佛在哪裡見過，後來還發生了一些什麼。隨著這乍然猛一掙動的記憶脈絡，那殘餘的夢影才算是真正從幽深的縫隙中墜落下去，連一點點渣也不剩了。這就是記憶給人設下陷阱的慣常規律，當你發現你似乎遺失了什麼時，才是真正遺失之時。
俏如來忽然想起雪山銀燕是在洗自己之前放在水池裡的碗，不禁有點不好意思想去自己動手，這時銀燕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他兩手都是洗潔精的泡沫，正準備往牛仔褲上擦，身後已經有人幫他把手機拿了出來。
俏如來看見螢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二哥”，雪山銀燕也緊張地看著他，用嘴型問：接嗎？仿佛還沒接通電話那邊的人就能聽到似的。
俏如來不禁笑了，也無聲地說了聲接，才把免提打開。那邊戮世摩羅已經是不耐煩要掛線了，電話通了反而沒反應過來，半天才傳來一聲“喂”。
雪山銀燕一邊四處找擦手的東西一邊答應：“二哥。”俏如來是個愛乾淨的人，忍不住也幫他四下裡找了一圈，可能是因為使用的機會少，設備還算完善的廚房裡連個擦手巾都沒有，眼看銀燕一邊答話一邊向一塊擦桌子的抹布伸手，俏如來忍無可忍無聲地半路攔截住。銀燕抬眼一看俏如來臉上的表情，抱歉地笑了笑。
戮世摩羅聲音倒也悠閒，不急不慢地閒聊著：“你在哪，找到他沒有。”
雪山銀燕看著俏如來，俏如來點點頭。
“找到了。”
戮世摩羅一笑，“俏如來到底還是相信你。”
這句話仿佛意有所指，俏如來心裡一動。銀燕卻有點不好意思，急促地：“二哥！”
“……”戮世摩羅立即反應過來，“他在旁邊？”
銀燕又不知該如何回答，再次向俏如來投去求助的目光，俏如來笑笑不出聲，乾脆離開了廚房。
在走廊中俏如來微一回頭，看見雪山銀燕終於是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拿起手機。
“嗯，沒有，嗯。你怎麼知道。”

戮世摩羅整個人頭下腳上的掛在沙發裡，史家大宅裡現在上上下下就剩他一個人，隨他怎麼折騰，旁邊茶几上果殼煙頭一片狼藉，但是跟地毯上的情形相比一看茶几又還算整潔了。“跟他說了沒？”
銀燕緊張地：“說、說什麼？”
戮世摩羅朝天吐了個桂圓核，又一扭頭閃避開地心引力控制的抛物線襲擊：“呵呵。”
那邊一聲“二哥！”把果核震落在靠墊縫隙裡。戮世摩羅只是看了一眼，便回頭正色說：“你想拖到什麼時候？俏如來當時辛辛苦苦把你搞定，你想讓他從頭再來一次？”忽然詭異地一笑，“還是說你有別的打算？”
按雪山銀燕的經驗，二哥說的話自己能聽懂一半就夠了，至於另外一半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最好別試圖弄懂。“我，我不知道，也許……”
戮世摩羅看著大廳的天花板，眼睛裡仿佛沒有任何的東西，安靜地等著小弟的下文。
雪山銀燕咬著牙，說：“也許，就讓他忘了比較好。”手不知不覺地握成了拳，手指掐進掌心裡，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那邊沉默很久，忽然傳來一陣大笑，“哈哈哈哈”的笑法簡直要讓銀燕以為是二叔回來了，不禁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看不到俏如來的身影才松了口氣，怒道：“你笑什麼！”
戮世摩羅收住那一陣癲狂的笑聲，“呼，原來這種笑法真有抒發壓力的作用，怪不得二叔每天屁事不管、啥事都不放心上……哦，你問我笑什麼啊，我笑俏如來精明一世，終於輪到一頭牛替他做決定。我就說這些智者遲早要有報應的，哈哈哈哈。”

俏如來在書房裡翻著書，銀燕有點膽怯地走過來叫了聲大哥。
俏如來微笑地問：“你跟他——感情很好？”他說話時眼睛看著銀燕捏在手裡的手機，銀燕才反應過來俏如來問的是戮世摩羅，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二哥現在很好。……小時候也很好。”中間有一段時間不太好，史家被搞得天翻地覆，險些就走上了家破人亡的道路，比俏如來失蹤這次還驚險。
雪山銀燕見俏如來垂著眼睛思索，不安地：“我跟二哥說，讓他叫父親和二叔別找你了。”
俏如來點點頭：“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現在很好。”
俏如來還等著他的下文，準備好了聽一段滔滔不絕、巨細靡遺的原話敘述，銀燕卻就此打住了。俏如來看著他確定的神情，自己反而不確定起來：“就這樣？”
雪山銀燕點點頭。
俏如來心想，面前這人對“很好”的定義，恐怕十分值得商榷。他微微歎了口氣，問：“父親會聽小空的嗎？”
“……會吧？”這句語氣裡的遲疑簡直否決了字面上百分之八十的肯定成分。
俏如來沉默一會兒，笑了笑：“晚了，睡覺吧。”

閣樓上有間從未使用過的客房，銀燕正猶豫著從哪兒抱些被褥來，俏如來說他要在書房處理些事情，讓銀燕在主臥休息。想到臥室裡那些不甚正大光明的物品，銀燕低著頭同意了。

俏如來身材高挑修長，書房的沙發用來湊合一晚倒也沒什麼，不過第二天早晨還是一早便醒了，只聽得窗外一片寂靜，不知名的鳥兒在樹葉之間蹦蹦噠噠地來回，間或啼出一串宛轉悠揚的晨歌。
推開窗戶，清晨清涼如水的空氣便撲面而來，似是要洗滌這房子裡曖昧不安的溫度一般，冷得讓人頓時精神抖擻、沒了睡意。
樓上一絲動靜也無，想來銀燕仍在睡夢中，俏如來拿了鑰匙推開大門，準備趁早起出去散個步，社區裡生態環境頗好，除了一幢幢建造精巧卻無人居住的別墅以外，林木豐盛、花草時新，伴著小橋曲水、遠山黛影，頗有些結廬在幽境、心遠地也偏的氣氛。
這時不過早上六點鐘不到，俏如來沿著小路隨意漫步，一路上連一個人也沒碰見，看看快到社區門口，正想返回，卻聽有人喚道：“史先生……是史先生吧？”門口保安室裡人影一閃，出來一個穿著制服的保安，朝俏如來招著手。
俏如來見他像是有話要說，便過去點了點頭。
那保安身材中等，普通模樣，一大早精神倒是很足，笑著說：“真是史先生回來了，怎麼沒看見您的車？”
俏如來笑笑，隨口說：“昨天晚上回來的，那時你沒當班吧。”
“是，昨兒半夜才交的班。”說著對方抽了一張便條紙遞給俏如來，解釋道，“有人打電話到物業，問您那幢的業主什麼時候在家，能不能聯繫上，好像是打算買房，我說您多半不在家，也沒聽說要賣房，他堅持留了個號碼，說請您有空跟他聯繫。”
俏如來道了謝收下字條，回到屋內，雪山銀燕還沒睡醒，他左右無事便做起早餐來，本來只想熱個牛奶吃點現成的麵包，看到還有昨天買的雞蛋，索性又煎了蛋，見銀燕還沒下來，乾脆用剩的午餐肉做成三明治切好，順手又給自己泡了茶。
內容雖然簡單，東西倒是七七八八擺了一桌。俏如來一邊喝茶一邊看書，銀燕才揉著眼睛從樓上下來，一見廚房裡的情景，“哎呀”了一聲，為自己的貪睡不好意思起來。俏如來笑了笑說快去洗臉刷牙，吃飯了。
雪山銀燕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大哥，我覺得你真不像失憶。”
已舒展開的茶葉在玻璃杯底參差交錯成一片微縮的幽綠森林，森林之上的天空是淺碧的湖泊，微微映出烏雲般的眼瞳。“我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差不多？”
雪山銀燕用力“嗯”了聲，剛睡醒還帶著懵懂的面孔又有點發紅，低下頭用力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俏如來微微搖晃了一下杯子，茶水起了一陣漣漪，像暴風雨前的風刮過林海，“要是父親他們也這麼覺得就好了。”
雪山銀燕愣了愣，突然問：“大哥，你是不是對父親有什麼誤會？”
俏如來淡淡笑了笑，轉移話題取出那張字條問：“這個電話號碼，你有沒有印象？”
雪山銀燕皺著眉頭盯著那串數字，苦苦思索了半天，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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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11-26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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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唯一的溫柔也不是溫柔

吃完早餐銀燕又自覺地收拾桌子洗碗，動作非常嫺熟，所有的杯盤他都仿佛早就知道該擺在哪裡一樣。還有，煎蛋的平底鍋上有油膩，要用另一塊海綿洗，跟洗杯子用的百潔布分開。
俏如來不動聲色地留意著這些細枝末節。他發現這些吸引他注意的細節，和雪山銀燕這個人的存在一樣，為自己帶來那種熨帖舒適的感覺，是自有記憶以來不曾有過的。包括先前史家大宅那間整齊有序、乾淨得幾乎沒了人味的房間，帶給他的感覺也只是正常的合乎規則感，而在這幢房子裡和雪山銀燕兩個人的共處，是一種細水長流、點點滴滴地往四肢百骸滲透的舒服感覺，雖然耐人尋味，卻又令人慵懶地不願去想這種感受的來由。
雪山銀燕把碗盤收拾清潔，又順手清理了料理台和水池，把檯面和水槽壁擦得清清亮亮。俏如來在背後看著，心想這麼高大粗獷的一個青年人，居然做這些事情做得這麼井井有條又耐心細緻，不知道他平時的時間是不是都耗在這種地方。倒是沒想過自己從頭到尾在一旁看別人做家事這種行為算不算無聊。
看銀燕做完了事，俏如來遞過去一條乾淨毛巾，這時銀燕正好回身找東西擦手，兩人目光一碰，，明明是知道的卻又猝不及防，都有那麼一點驚嚇，定下神來忍不住又有一點好笑，不禁眼神都微微閃動開去，在心底不知名的所在化作一場溫柔春雨。
這樣的時間，有多少都是好的。
雪山銀燕一邊想著，一邊問出的卻是：“大哥，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俏如來看他一眼：“想辦法恢復記憶？”尾音那個輕微的上挑，像是不確定又像是輕飄飄的試探。
“可是你自己……”能想到辦法嗎。把後面半句咽了下去，到底還是不習慣懷疑大哥，這種話問出來雪山銀燕自己也覺得怪怪的。
“這種事別人也幫不上忙。”
“父親……”
“他那些法子……”俏如來笑了笑，史豔文是理智型的人，採取的辦法一律是相信科學相信醫生，抽血、化驗、X光、超聲波，最後是把人推進密封艙一樣的儀器，像對付外星人那樣研究他的大腦，然後結果一無所獲，那位據說是全國前十的腦科醫生給的診斷是，俏如來的腦子生理上完全健康，毫無異常。
不是生理上的問題，那就只能是精神疾病了，史豔文立即就去打電話給他朋友裡那幾位一流精神科大夫，這時俏如來主動提議說，不如讓自己在房間裡獨處一天，安靜地想一想，說不定也能回憶起什麼來。史豔文雖然不相信這種辦法能有什麼用，不過他聯繫的那幾位大夫恰好都不在本市，最快回來也要兩三天之後，便無可無不可地同意了。
但是俏如來要求不要有人在旁邊打擾的時候，史豔文臉上的拒絕表情就非常明顯了，畢竟俏如來不僅在一開始就突起發難打傷了藏鏡人的手下，而且就在昨天還有在醫院洗手間試圖逃亡失敗的前科。
這時戮世摩羅涼涼地在旁邊說，不就是在門外加把鎖的事嗎，你們兩位君子是想不到還是不好意思提？史豔文瞪了他一眼，俏如來則是臉上不動聲色，在心裡記住了這個總在旁邊閑著屁事不幹專管搗亂的綠毛。

史家。雪山銀燕。尚同會。
得到的資訊畢竟還是太少了，以資料的量來說當然夠多，但是，終究太片面了。俏如來低垂下睫毛，心事終究還是如密密麻麻的陰影般覆蓋下來。
“銀燕。”
“嗯？”
“我以前……也這麼不輕易相信別人嗎？”

俏如來在手機上輸入那張紙上的電話號碼，按了撥號鍵以後，螢幕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這樣一個小程式都運轉不過來，導致了死機一樣，連“正在呼叫”的字樣都沒出現，機器就那麼靜靜的呆了一會兒，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螢幕無辜地轉為漆黑。
俏如來又試了一次，這次他按了免提，然而揚聲器矜持地保持著沉默，一點反應都沒有，並不提供任何在聽從指揮發送信號的表示。過了一陣螢幕再次暗下去，忽然間映出了白髮青年微微皺眉的神情。
通訊錄裡有雪山銀燕的名字，這次倒是一下就撥通了，銀燕拿著手機撲通撲通地跑進書房：“大哥什麼事？”
“我的手機好像打不了電話，可以借你的用一下嗎？”
“好！”
雪山銀燕不疑有他把手機交給俏如來，俏如來抬頭看著他。
“？”
“密碼……”
雪山銀燕明顯一怔。
俏如來立即就明白了：“我應該知道的？”

雪山銀燕微微偏了偏腦袋。這十幾個小時的共處，與從前在這幢房子裡度過的時光太過相似，讓他忘了面前這個大哥，並不是以前那個俏如來。
但，也許是更早的時候的俏如來，那個待人親切和藹的天之驕子，史家的驕傲，史豔文的接班人……把外面的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回到家來卻在獨處時露出疲憊的神情，不想跟兩個弟弟多說一句話。不，那是比較早的時期了，後來俏如來遇到一些成長途中的磨難挫折，令他為人更加成熟鎮定，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一視同仁地遊刃有餘。也就是那時候，大哥對他的態度開始溫和，逐漸肯不計較時間和精力聽他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也慢慢開始對他的反抗有了讓步，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然後就是……在雪山銀燕怒氣衝天、言不達意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時，在眼前突然放大的那幽深難測的雙眼、冰一般貼住他沸騰怒火的嘴唇。
天寒地凍一般的冰冷，卻帶來與烈火灼身相同的幻覺。
然後真正的火焰從內心深處燒起，將兩個人的感受燒灼成同樣的悲歡喜樂。
那一年時間像高倍速播放的電影，畫面裡的顏色、形狀、聲音……在雪山銀燕的腦海中一幕幕飛速掠過，像黑暗空間中墜落的星體，經過與大氣層的劇烈摩擦，每一朵火花都迸射出難忘的記憶。那些只需要想起開頭，腦子便會自然流暢愉快不已地播放出後續情節的事情。
大腦神經有它自主的意志，它已經習慣那些舒服的、美好的事，對於理智做出不符合它利益的決定，咬著牙跺著腳不服從地加以拒絕。然而理智就是這麼的殘忍果決，它堅信自己做出的判斷是對自己和他人最為有益的，如果你敢不信，你就沒有別的可信。
——俏如來，你真要忘，就從那時開始忘吧。

雪山銀燕勉強笑了笑，這會兒把手機從俏如來手裡拿回來輸密碼也來不及了，他只能儘量平淡地報出那幾個數字，好在俏如來沒什麼反應，這讓他松了口氣，失憶的大哥連自己生日也不記得，本來是讓人心裡覺得不舒服的事，現在嘛，就算了吧。
俏如來又撥了一遍紙條上的電話號碼，奇怪的是，銀燕的手機似乎也陷入了癱瘓狀態，對這個號碼的撥出毫無反應，無論是撥號聲或是忙音都沒有回饋，躺在桌上安靜地看著他倆，然後坦然地黑屏。

俏如來用可能是號碼記錯的理由打發走雪山銀燕，對著那個號碼沉思片刻，在書房電腦上下載了一個網路電話軟體。這次電話倒是很快就接通了，撥號聲響了兩聲，對面就變成了甜美的電子女聲：
“您好，歡迎致電大智慧禪修學院。”

網路電話才掛斷不久，俏如來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單調的初始鈴聲在房間裡回蕩著，來電人那裡顯示的是史豔文三個字。
銀燕又好奇地探進了頭，俏如來終於還是接起了電話。“你好。”
“你好。”一生儒雅的史豔文禮貌地回答，然後才感到這樣的開頭有點客套生疏得不像話了，“精忠，是你嗎？”
聽到這麼正經的小名，俏如來頓了片刻，“是我。”
史豔文的聲音急促又不失鎮定有力，“精忠，聽我說，你必須馬上回家……”
俏如來打斷他：“為什麼？”
“你不知道你面臨著危險——”
俏如來再次打斷他：“因為我打了你不希望我打的電話？”
史豔文沉默片刻。“是。”等同於承認了他一直在監視俏如來和雪山銀燕的電話。
俏如來冷靜地問：“你作為一個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的兒子有哪裡不值得你信任？”
史豔文避開了話題，“這很複雜……我必須當面跟你解釋。”
俏如來禮貌而冷淡地回答：“我不希望見到你。”
史豔文沒出聲，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是誰先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看見銀燕愕然震驚的表情，俏如來自嘲地笑了笑。銀燕怔怔地問：“你跟父親這麼說話？”
俏如來問：“他給所有人的手機都安裝監控？你也知道這件事？”
銀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二哥說……”不，戮世摩羅其實也沒說什麼，他總是用嘲弄的表情拿過銀燕的手機來擺弄，有時候直接用來砸核桃，然後叫他自己去重新買一個。他自己的手機則一般只用來玩各種沒完沒了的消除小遊戲，然後不厭其煩地把每一局的成績發到好友圈刷屏。
俏如來在電腦前坐下，修長靈巧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操作，劈劈啪啪的敲擊聲完全跟不上思考的速度，大約過了半小時的時間，俏如來關機，取下記憶卡，拿起隨身的包。
“銀燕，我們得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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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5-11-26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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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333小空就算银燕的手机被监视了也不能拿来砸核桃，要修要重新买手机那都是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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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5-11-27 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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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玻璃弄壞了要修好

雪山銀燕開車行駛在繞城高速上，不時瞟一眼副駕駛位置上的俏如來。俏如來靠在椅背上，臉色微微疲憊，長長的眼睫覆蓋著下眼瞼，隨著平靜的呼吸微微起伏。銀燕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又不敢多問，俏如來讓他把手機留在別墅裡，說也許不用多久就會回來，但銀燕親眼看到俏如來在出門前做了細緻周密的準備，甚至拔掉了一些電器的電源，又像是準備離開很久的樣子。
俏如來休息了一會兒，恢復了點精神，覺得車廂裡有點悶，伸手把車窗打開了一線。高速上猛烈的風頓時從那條縫隙裡撞進來，俏如來雪一般的白髮亂了少許，他沒在意，依舊想著心事。
銀燕問：“大哥你熱的話把空調開低一點？”俏如來搖搖頭，心裡依舊盤算著，銀燕繼續：“那我把這邊的窗也打開？”俏如來沒出聲，銀燕便去按控制車窗玻璃的按鈕，他動作幅度向來有點大，一下就把整塊窗玻璃搖了下去，這下車裡真是風聲呼嘯了，銀燕說話的聲音也隨之提高了一個檔次：“大哥——”
俏如來的思路連番被銀燕打斷，涵養耐心都消耗得差不多，已經到了忍耐邊緣，怒道：“專心開車！”
銀燕看了俏如來一眼，白髮青年已經將頭轉向窗外不理他。
雪山銀燕沉默下來。

這是一個非常晴朗的天氣，頂頭的天空是光亮的空白，連朵雲彩也沒有，只有正中央的烈日發著灼目的白光。正午的高速路上車子稀少，前面筆直的路面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地鋪展出去，在耀眼的光照下折射出的光線也趨向於白色，在勻速行駛、毫無變化的車輪下驟然生出茫茫渺渺、不知去往何方的枯寂。

與此同時，另一輛車行駛在與他們相反的方向，開車的是史豔文，副駕駛上坐著羅碧。兄弟兩人有著幾乎完全一樣的相貌，只是氣質完全不同，史豔文一身白衣儒雅斯文，羅碧不拘小節狂放不羈，雖然英俊瀟灑的方向不一樣，但共同點是看起來都遠遠小於他們的實際年齡。
“早就該把那小子直接拎回來。”羅碧誠懇地說，“那天要不是你打電話說收工，我已經端了他老窩了。”
史豔文一邊注意導航，一邊無奈地，“精忠只是自己買了套房子而已。”
“哼，他不告訴你就是有鬼，要不是銀燕懂事，你還在對著那一片的戶籍資料挨家挨戶排查呢。”羅碧忽然大發感慨，“要是無心敢瞞著我自己在外面住，我非……”
看了一眼忽然消音的胞弟，史豔文抿嘴一笑，不出聲。
羅碧硬生生的轉移話題，“我就說銀燕其實腦子好使，這次不是挺機靈的嗎，雖然給小空電話裡說叫別找他們，手機還不是一直開著定位。”
“……”史豔文歎了口氣，可能是性格相近的緣故，羅碧確實是一直流露出在史家三個兒子裡最欣賞雪山銀燕的態度。“我們在追蹤的不是銀燕手機的GPS。”
“嗯？”
“是我放在他手機裡的一個小晶片。銀燕不知道這回事。”
“……”
羅碧說：“我算是知道你兒子們為什麼爭先恐後的離家出走了。”

史豔文給門衛室的保安看了證件，車子立刻就被放行了。羅碧冷嗤一聲，史豔文一邊開動車子一邊說：“小弟你也可以弄一個比較正當的身份。”
羅碧把槍套在腰後掛好：“沒那個必要。”
還沒駛到目的地那一片區域，史豔文身上忽然響起了很陌生的手機鈴聲，類似於警報那種，羅碧眼見史豔文臉色都變了，從懷裡摸出一部他都沒見過的手機來，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跟導航差不多的衛星地圖，上面一個紅點，標注著“精忠”兩個字正在狂閃。
羅碧第一反應是俏如來出事了，定睛一看地圖，“這不就是這兒嗎？你搞兩個追蹤器幹嘛？”
史豔文搖頭，“這是我給精忠他們的緊急聯繫電話。”他這麼一說羅碧也想起來了，史豔文也給過他一個號碼，說是緊急情況專用、線路永遠暢通。
史豔文停了車，兩人一左一右下來，也不知道配合過多少次了，默契度根本不用說，兩人各自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羅碧低聲問：“他們在裡面？”史豔文微微搖頭。幾乎是同時的，兩人都聽見房屋內警報作響的聲音，從二樓陽臺一扇被卸了玻璃的窗戶處傳出。史豔文道：“有別人，抓了問問。”
屋裡先他們而來的不速之客也是兩個人，哪裡是史豔文與羅碧的對手，沒費什麼事就制服了，史豔文給一人上了副手銬。羅碧皺眉道：“我看著他倆，你去把警報關了。”
史豔文也是第一次踏足俏如來這幢房子，不過他對這些防禦系統自然是一點不陌生，很快便找到了控制開關。房子裡警報聲停止的同時，史豔文的手機也停止了閃爍。
順路在客廳發現了雪山銀燕的手機，顯然是被有意留下的，史豔文苦笑，“精忠猜到了。我臨時給他用的那部還沒來得及裝晶片。”羅碧十分不屑他這些小動作，“我要是你，當時就不放他出門，關幾天真沒事了再說。”
史豔文不知從哪裡找了卷寬膠帶，正在把那塊被卸下來的玻璃貼回原位。羅碧一眼看見，順手拿走膠帶，兇殘地給還在掙扎的兩個俘虜把嘴貼了個嚴實。
“當時我非要精忠去做治療，他好像很不高興，現在想想是那時太心急，反而讓他產生懷疑了。”
羅碧哼了一聲，“早就說過，不服打一頓就好了，那時候小空不也是……”忽然頓住，換了個話題：“俏如來呢？他不是在這兒發的信號？”
“不是。”史豔文弄好了玻璃回過頭，臉上的表情有一點恍惚，羅碧看著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
“這個警報系統……關聯的是我給精忠的號碼。”
羅碧還是不明白：“那又怎麼樣？他是你兒子，有事向你求助不是天經地義？”
史豔文一愣，笑了，“是啊。”
羅碧拎起其中一人，“走，帶回去問問怎麼回事，敢到我侄子的地盤入室行竊，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史豔文拎著另一人跟上，含笑地，“那就交給你了。”

雪山銀燕和俏如來的車裡，彆扭不安的沉默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雪山銀燕專注地看著前面的路，腦子裡好像在想什麼，又好像沒有在想什麼，空空蕩蕩的腦海裡有幾簇不安定的小火花時不時地閃出來，卻還未經細想就已經暗了下去。
俏如來突然問：“你在想什麼？”
雪山銀燕答不上這個問題。
俏如來揉了揉眉心，不知是不是因為經常皺眉思索的緣故，那處總覺得有點酸痛。“生氣了？”
“沒。”簡短誠實的回答。
“想回家了？”
“……”
又是一個回答不上的問題，回家當然好，但是大哥並不願意回去，他好像很不喜歡父親找人給他治病，也不喜歡說是在自己家卻要被鎖起來——這一條，連銀燕也不喜歡。
俏如來不想回家，雪山銀燕想和俏如來在一起。那麼銀燕想不想回家呢？
如果這只是一道平淡無情的邏輯推理題就好了。
俏如來揉著自己的眉頭，看著銀燕也不知何時擰在一起的兩條濃眉，不禁笑了。“你也會發愁。”
他會。他其實有特別多的心事，都是從別人那兒得不到解答的。雪山銀燕有點生硬地回答：“我怕父親會擔心。”
俏如來淡淡笑了笑，這時他的手機發出了一陣強過一陣的提示音，俏如來看罷臉色有些白，卻還是微笑著。“父親他們找到了。”
“找到——你的房子？”雪山銀燕手一抖，整個車子差點飛出去，還好及時把穩了方向盤。
俏如來不知道銀燕緊張的緣由，仍是淡淡地，“有人入侵，不會是別人。”
雪山銀燕刹住車，“那我們趕緊回去！”
俏如來抬起眼睛看著他，“好，我下車，你回去。”
可是那房子裡……雪山銀燕咬住下唇，大哥忘了，父親也不知道，兩個人的秘密是他一個人在承擔。
如果早點下決心把那些兩人共同生活的蛛絲馬跡都毀掉就好了。雪山銀燕再次發覺，自己的考慮連周全這個詞的邊都夠不上。明明已經想好了，趁著大哥失憶，要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為什麼卻沒有動手呢？
現在只能寄期望于父親那樣一個正人君子，不會隨便動大哥的東西了。銀燕一時間心亂如麻，只聽俏如來在說，“……走之前增加了防盜系統的關聯號碼……先前那個號碼是我從前用的嗎？”
銀燕沒聽清楚，問：“什麼號碼？”
俏如來的記憶力差不多是過目不忘，把他當時在報警設置裡看到的號碼背了一遍。
雪山銀燕脫口而出：“這——這是父親的號碼，他給我們緊急情況專門聯繫用的！”
俏如來一愣。“他以前來過？”
“沒有，父親一直不怎麼過問你在外面的事。”雪山銀燕咬了咬唇，“大哥，父親很信任你。”
俏如來深深吐出一口氣，重又向後靠在椅背上，“關上車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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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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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7樓發表於: 2015-11-27 15: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好喜欢这篇，膜拜一下大大，抱大腿！
这文一开始就萌煞我了，唤醒记忆甚么的，二哥太懂了啊啊啊啊！
紧张地抠桌面後来还去修补的银燕太可爱我牛怎能这么可爱！
史爸表示心好累，现在大儿子也离家出走了XDDD
大哥心底里还是信这个单纯老实的银燕的，看到电脑里存着银燕的照片，
不知有何用但也拿走了，这些小细节我都很喜欢，
俏燕的感情总是这么细腻XD
然後！！！！！太赞！！！！！！
大哥你从前都怎样逗牛牛啊啊啊(滚地
太有爱了！润滑剂甚么的！大牛表示面对敌人也没这个情况紧张，
後来解锁手机和银燕说想让大哥忘记这些事……忽然虐了orz
也能明白银燕为何这样想，但失忆的大哥也不是好坑的到时候记起来牛你就糟了XD
心疼银燕……重要的人总是接二连三地出意外……
这里的镜子和史爸也好棒！最喜欢银燕的镜子！！！！二叔爱女狂魔！
有他们在总觉得很安心XD
[我下车，你回去。]<-----大哥严肃起来说话总是这么强硬，不留余地，气场大开的，
太喜欢这样的大哥！

大大请一定要写下去啊！送小花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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