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04 [商清逸X綺寮怨]來生 48 171F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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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夢竹

隱居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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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樓發表於: 2021-12-20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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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58樓月魔于2021-12-05 22:47發表的 : _|B&v
更新辛苦了楼主！商绮日常相处就是甜啊(๑>؂<๑） y!N)@y4
小商越来越会想入非非了，希望他不会熬太久(ಡωಡ)hiahiahia K]!u@I*K"

謝謝月魔的花花！！
他還要熬一陣子:3333333因為後面還有一大段劇情，兩個人的感情線也不會推那麼快⋯⋯

噗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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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樓發表於: 2021-12-27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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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9樓(槐生綺羅塵) 的帖子

啊好难得的商绮粮，加油，会继续支持楼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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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樓發表於: 2022-01-02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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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跟大家說聲新年快樂！在火車上寫的更新，因為沒有網路所以沒有馬上發，結果到家就犯懶（

=====

43

暗沉沉的天色總是催的人加緊腳步。
緊趕慢趕地，總算在還有一絲天光時，回到了家。
商清逸抖了抖傘面上的雨點，從袖中掏出火折子，點亮門前油燈，暈黃的光線暖了一地濕涼，他很是喜歡。
今日比往日早了一個多時辰歸宅，在做飯之前還於一些時間，下雨之後，後院菜地便不用澆水了，雨勢不大，也不用特地過去照看，索性先進臥房，看看綺寮怨是否還睡著。
她果然還在酣睡。
商清逸目光柔緩地垂到綺寮怨的臉上，濃密的長睫微顫，眼珠在微微轉動著，似醒而未醒。
是做夢了嗎？
從懷中掏出裹著灌糖香的油紙包，適才讓顧佾截去大半，熱氣也散了，商清逸嘆口氣，「抱歉啊，下回再給你買。」
冷掉的栗子特別難剝，即便撬開了外層的厚殼，裡頭還有一層緊緊貼在栗子肉上頭的厚皮，一不注意就會連皮帶肉扯下來，變得坑坑疤疤，可不處理乾淨又影響口感。
商清逸捏著指尖，小心翼翼地撕下帶著毛的皮，掐得指尖都紅了。
專心致志的雙眸牢牢地釘在栗子上，絲毫沒有察覺少女的眼簾緩緩地睜開了。
剩下的栗子不多，七八顆也剝了要小半個時辰。
直到將最後一個擺上攤開的墊紙，商清逸輕吁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肩頭，緊繃的精神鬆泛下來，才覺得眼睛酸澀無比。
「咦？」
視線一偏，就看見暖呼呼的被窩裡藏著半張小臉，一副不肯出來得模樣，只留了雙平靜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商清逸。
「回來的路上買了點灌糖香，妳嚐嚐。」
少女側過臉，看了一眼桌上一個個淺褐色的小圓球，竟緩緩地點了點頭。
見她如此反應，商清逸心裡又是雀躍又是酸澀，面上不動聲色的彎彎唇角，將少女扶了起來，一顆一顆給她餵。
滾進唇齒間的小圓丸透著淡淡炭火香氣，口中的甜是來自栗子本身的甘味和適切的糖，少女咀嚼得很慢，彷彿能從其中嚐出商清逸藏在袖中的心意。
「吾想過兩日請醫天子過府給你診脈，可好？」
少女抿了抿唇，明明沒什麼表情，卻讓商清逸讀出了不情願的意思。
「那是吾再給你買點灌糖香？」
少女的視線栗子和商清逸間來回逡巡，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頷首。
商清逸又忍不住笑了。
「吾會再給你做點其他的點心。」
拉起被角將少女裹好，「你先歇著，吾去做飯。」

在商清逸租住的小院附近，有間年久失修的破祠堂，不知是家裡犯了事，還是舉家遷移，祠堂裡的牌位倒的倒歪的歪，蛛網遍佈，灰塵積了厚厚一層，外頭深褐色木門上的漆也已斑駁，上頭的門神都已模糊不清，左側的門板甚至都合不上了，強風一過便嘎嘎怪響。
尋常人都不太敢來此，偶有人跡大多是來避雨的小叫花子。
可今日不同，一排濕漉漉的腳印沿著大門一路進了側廳，側廳的小門邊還靠著一把紙傘。
是人？非人？
「秀才阿叔。」
屋內只憑著一扇破窗還有點光，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背對著門立在窗邊。
「怨兒你來啦？」
「秀才阿叔怎麼約吾在此見面？」綺寮怨輕聲問道。
書生並不著急說話，只是遞出一方手帕，讓綺寮怨將髮上的水珠給抹乾，「你看看你，都是大姑娘了還不好好照顧自己。」
綺寮怨抿抿唇，沒有反駁，只是自然地接下了帕子。
她當然會照顧自己，在親人一夕之間消失後，她就沒再依靠過其他人。
但偶爾還是會懷念有他們在身旁的溫暖。
「吾已回地府一趟，但並無查到關於魂體與身體共有記憶之相關記載，這事吾也不好四處打聽，畢竟⋯⋯」書生想了想，還是把後半句話嚥下去。
「但吾聽聞鬼差似乎又有動作，上回你在顧府遇險之事已被小鬼傳回地府，吾以後恐怕不能就近照看你，就算相約，也最好離你家遠些。」
一句「你家」令綺寮怨的雙頰微微緋紅，小聲反駁道：「什麼⋯⋯才⋯⋯」
可又捨不多說一個「不」字。
嬌羞的情態自然被書生盡收眼底，書生樂呵呵道：「怎麼，還不承認啊？」
「秀才阿叔！」
「好，好怨兒，不管如何，記住吾之前對你的叮囑，之後有事直接傳信，不得已再到此相見。」
綺寮怨點點頭，「知道了。」
書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拍了拍綺寮怨的肩，「你莫要擔心，鬼差之事吾會想辦法替你周全，也許此時與商清逸相見對你也是一番轉機。」
「嗯。」
「回去吧。」書生看了一眼天色，雖還不晚，他卻捨不得親若女兒的綺寮怨在夜間行路，還是看不見月亮的夜裡。
「嗯，秀才阿叔保重。」
書生擺擺手，笑著目送白衣女子打傘離開。
「嗯⋯⋯若要探聽魂體變化，也許只能去求求她了。」

雨連下了兩日，都是濛濛細雨，撐起傘來雖能擋掉大半，卻難阻空氣中的絲絲冰涼，凍得手生疼。
商清逸雖不怕冷，卻也不好意思讓醫天子在這樣的日子裡跑一趟，便緩了幾天，直到過了初十，天氣轉晴，才往點睛醫館。
點睛醫館難得門可羅雀，櫃檯邊上的王百吉垂著腦袋打盹，後院還傳來熬藥小童的聲聲笑語。
醫天子一派輕鬆地靠在堂側的躺椅上，一口一口呷著掌中茶，腿側的小火爐燒著滾水，山龍隱秀挽起袖子坐在他的對面，執著茶壺正往杯裡添。
「商清逸。」先發現來人的醫天子開口招呼道。
「醫天子、山龍，久見。」
「坐吧。」山龍笑著讓出身下的板凳，隨手又拉了一張椅子，「上回的藥量應該還未吃完？」
商清逸坐在山龍身側，略略靠前的雙腳在火爐邊驅走最後一絲涼意，搖頭回應道：「還沒，不過內人的身體似乎有所好轉，想著也許該請醫天子走一趟，再診診脈。」
醫天子纖長的睫毛眨了眨，「如何好轉？」
商清逸略一沉吟，「最近食慾有好一些，夜間時常清醒非常，能如常說話、寫字。」
「和平時有何差異？」
「這嘛⋯⋯」商清逸輕蹙起眉，「她的情況大概能分成幾種，多數時間沈睡如昏迷，醒後有時不言不語，目光無神，但能飲能食，偶爾能點頭回應；但也有十醒後如常人一般，動作利索、說話極有條理，神采奕奕。」
「且最近，行動自如的時間愈發地長。」
醫天子起身在一大疊醫案中抽出了其中一冊，正是他當日為綺寮怨診治後所寫，抄起桌邊的筆一條一條地把商清逸所說細節紀錄上去。
「好友，你有何想法？」飛快地瀏覽過先前紀錄，醫天子抬眼便注意到面色微凝的山龍。
山龍搖搖頭，「吾非醫者，這症狀吾亦不熟稔，只是聽得有幾分驚奇。」
醫天子劍眉微揚，心道這山龍分明有所顧慮，卻隱而不發，「只聽轉述還是有些難以掌握夫人狀況，吾今日也無事，便隨你出診一趟，好友，一起去吧？」
「嗯，若是商清逸不覺得打攪的話。」
商清逸彎彎唇，他與山龍雖相識不久，不知為何總有種親近感，如摯友、如兄弟，「十分歡迎。」
許是他穩重卻重情義的性格所致吧。
收拾好醫箱的醫天子跟王百吉打了個招呼便和商清逸走了。

====

謝謝瑾璃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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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樓發表於: 2022-01-02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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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 9樓(槐生綺羅塵)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161樓mzmzl123321于2021-12-27 12:09發表的回 9樓(槐生綺羅塵) 的帖子 : :v_w!+,/
啊好难得的商绮粮，加油，会继续支持楼主的 b]w[*<f?

謝謝支持！還請多多擔待我的緩速更新Ｔ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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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樓發表於: 2022-01-17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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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希望樓主還能續寫文章，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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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樓發表於: 2022-01-23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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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到飛起，希望盡快恢復週更的頻率ＯＴＺＺ
疫情比較嚴峻，大家都要保重身體，努力防疫！

====

44

半日的陽光把屋前紅磚曬得褪去水氣，只剩下樹下的土還濕潤著。

剛與身體分離的綺寮怨坐在床邊，胸口微微起伏，幾縷碎髮隨著她不穩的呼吸上下飄動著。
桌上的銅鏡映射出少女脖間幾道清晰紅痕，綺寮怨指尖輕探，便能看見少女因疼痛而顫動的眉角。
合魂的感覺與先前並無二致，只有離體時後腦有絲絲鈍痛，實在說不上異常。
也許要魂體回歸仍為時尚早。
綺寮怨早早便知今日商清逸會請醫天子來替她的身體診治，她便也不好待在屋裡，雖有些在意診療結果，但她此時若現身只怕會引起更大風波，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先去破祠堂避一避。
「喵——喵喵——喵嗚咪——喵——」
一陣急促的貓叫聲自窗外傳來，綺寮怨偏頭，這個聲音應是時常待在院裡的小黑貓，可牠向來安靜，很少說話，忽然叫得這樣急，實屬反常。
綺寮怨推窗探身向外張望，得虧天氣晴朗，外頭很是明亮，不過片刻，便發現小黑貓半身被卡在樹杈中，難以動彈。
綺寮怨並未多想，腳下輕點，身形如鬼魅，一瞬便已上了樹，小心地替牠解了圍。
「沒事了。」綺寮怨一邊安撫著懷中縮瑟的小貓，一邊從樹杈處縱躍而下
，白色的衣袂揚起，在樹蔭下格外顯眼。
小黑貓見沒了危險，便掙扎著要走，綺寮怨微微奇怪，之前分明還對自己挺親熱的，但她也沒有多留，貓性難測，大抵是嚇著了。
「原來商清逸你是自北地而來，難怪、難怪。」
「你們二人都是自幼長在此的本地人？」
「吾算半個吧，吾父母皆為本地人，不過吾九歲以後便隨師父在外行醫，將及弱冠才回返，接下點睛醫館。」
「山龍你呢？」
「吾⋯⋯」
由遠而近的談話聲傳入綺寮怨耳中，她心頭一緊，轉身便往院外掠去。

「⋯⋯原來兩位也是在顧府相識。」商清逸邊把兩人讓進院內邊道。
「是啊，我們兩個雖然性格天差地遠，卻沒想到能結為好友。」
「哈，還是好友對吾多有包容了。」
醫天子送了山龍一個白眼，你也知道是吾忍讓，輕哧一聲。
山龍從袖中摸出一條朱古力，撕開封紙，「給好友賠罪了。」
「去去去，吾才不吃這個。」
「哈。」咬下朱古力，山龍輕鬆地環顧商宅小院，他已是第二回來此，比起醫天子自是熟悉的多。
一陣風過，吹得院角的茄苳樹沙沙作響，還刮下幾片葉子，落到了泥上。
山龍的視線定定地膠在泥地上那對清晰可見的鞋印。

「閒話少提，病人呢？」
商清逸把兩人領進了書房，「吾去看看她的狀況，若能她起身，可否在書房問診？」
「自然。」
不消片刻，就見著商清逸牽著綺寮怨緩緩推門而入，少女蒼白的手搭在他的衣袖上，一步一步走得緩慢，一雙曜黑的瞳毫無生氣，沉沉如乾枯的深井。
但雙頰卻比前月豐潤，腮上暈著淡淡的紅，顯然藥食雙管齊下，已初見成效。
扶著綺寮怨上座後，商清逸仔細地替她理好衣襬，即便看不見他臉上表情，醫天子和山龍也能從他的舉手投足間，感受到無盡的溫柔。
待她坐好，商清逸復去了臥房，將炭盆移來書齋，放在少女腳邊。
醫天子過去看了不少病人，也見過不少陪病親族，他曉得多少人是為了責任而將自己逼入萬丈深淵，忍不住道：「你⋯⋯其實可以不必如此。」
商清逸微愣，低頭看著炭盆裡跳動的火星，「嗯⋯⋯吾明白，只是⋯⋯」
「咳嗯！」山龍猛然輕咳一聲，向醫天子使了個眼色，搖搖頭。
「⋯⋯啊，沒什麼，吾先替她看看吧。」醫天子忙換了話題，從醫箱裡抽出他
為女眷問脈時慣用的布巾。
「嗯⋯⋯大致與先前類似，氣血不足，脾氣虛弱，不過相較先前已好轉許多，吾將藥方重新開過，至於你所言她醒後之殊異情況，吾尚無定論，不過她體質不佳，先將根底養好才是上策。」
「好，不過吾本欲來年春天便攜她回返家鄉，不知⋯⋯」
「嗯⋯⋯依照這個康復狀況，無論春來之時她是否清醒、能否言語，身體亦能負荷車程，你們返家後再找個可靠大夫將養著便可，不必擔心。」
醫天子拿出隨身的墨盒，刷刷寫下藥方，收入藥箱中，「前副藥方依舊繼續使用，待用完吾再讓人送新的來。」
「然後⋯⋯」推開藥箱的底層，醫天子的指尖懸在幾罐藥瓶上，雙眉微肅似在思索，片刻，才取起其中一樣遞給商清逸，「這是三七散，她頸脖上的傷口雖小也不可輕忽，敷上這個，散去瘀血便可。」
商清逸以雙手接過，「多謝。」
「不謝。」
醫天子瞅了瞅靜靜盯著商清逸的少女，嘆口氣道：「吾覺得她⋯⋯」
「嗯？」商清逸看著欲言又止的醫天子疑惑道。
「哎算了，沒事，山龍，我們回去吧。」
「嗯。」

「你有何想法？」
面對醫天子此時的提問，山龍倒是坦然，「嗯⋯⋯吾總覺得綺姑娘有些古怪。」
「哦？怎麼說？」醫天子挑挑眉，山龍雖不擅醫術，對事觀察、預感卻極為敏銳準確。
「吾也還說不清楚，只是一種感覺，故而從未向商清逸提起。」
醫天子一副要昏倒的模樣，扶額道：「這也太模糊了，好友你莫不是嫉妒商清逸家有美眷如花？」
山龍背過手，「這是不可能的⋯⋯」
吾並不嫉妒，心裡反而有隱隱地慶幸。
只是綺寮怨病況實在有些詭異，先靜觀其變吧。
「好友，吾記得你曾提過，綺姑娘並沒有瘋疾？」
「嗯，她最大的問題乃是身體虛弱，也不知道是被怎麼苛待的。」
山龍細品著醫天子所言，一邊憶起綺寮怨病發之態。
「哎⋯⋯不過確如你所言，綺姑娘清醒之狀可能有異，吾得再尋些醫書醫例。」
「天色尚早，不如先去趟書肆？」
醫天子點頭應好，「嗯。」

====

下週沒意外也會更新的，感謝大家的閱讀！
另外也要感謝瑾璃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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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樓發表於: 2022-01-23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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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64樓(風隱四弦) 的帖子

謝謝你！有的有在寫的，希望之後可以恢復週更的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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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樓發表於: 2022-02-05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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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初五了還是祝大家新春愉快！不知道大家的新年過得如何呢？
順便推一下大家趕快去看《素還真》電影ＸＤ我已經三刷了，畫面很好看，推薦一定要進影院感受一下盛世美顏ＸＤ

=======

45

商清逸送走醫天子二人後便去灶間燒了些滾水，仔細地一次次兌涼水，又用指尖輕觸水面試驗，直到溫度正好才捧到書房。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微微抬頭，視線定定地落在商清逸身上，神情裡竟透出幾分不解、嗔怨和眷戀。
商清逸微微翹起嘴角，眼角盛滿溫柔，邊把布巾浸入木盆裡，邊細細地端詳少女鵝頸上的傷痕，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皮膚上幾個青紫指印清晰可見，更有幾條滲血的細小傷口，血跡已凝在口子外頭，雖然不深，卻讓他心頭猛然一跳。
擰去多餘的水，溫熱的布輕覆在少女傷口上，陣陣刺痛讓少女的臉都擰了起來，低垂的眉顫動著，雙唇掀動卻沒一絲聲音，只有呼吸略顯急促。
「一下子就好了，不疼的。」商清逸低聲呢喃，也不知道是安慰少女，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骨節分明的手扣緊了掌中的布巾，力道雖輕，卻沒有半點猶豫，專心致志地將綺寮怨脖上的傷口清理了。
推開小藥罐的瓶塞，淡淡藥香隨著噴起的白煙散出，商清逸手施巧勁，將藥粉點點灑在傷口上，「你這回很難受嗎？怎麼還傷了自己？」
少女闔著眼，舒展了眉頭，彷彿沒聽見商清逸的疑問。
商清逸搖搖頭，沒有強迫，只是將少女送回房間，順手也把藥罐擺在少女的床頭，「睡吧，一會兒要吃飯吾再喊你起。」
「嗯。」
商清逸將臥房的門緊緊掩上，半點寒風也不讓進。

逃竄般離開商宅的小黑貓不知為何，竟放開四肢在四通八達的巷弄裡狂奔，半點沒有平日的慵懶閒適。
他所走的方向，更並非往顧府，而是一路往城外，時不時還躍上不知名宅邸的圍牆，遠望著城牆，似在確認著什麼。
「嘁，這岔道真多，算了，此處已無行人，不出城也不打緊。」
黑貓抖抖鬍鬚，一雙螢黃的貓目倏然撐大，頭顱、軀幹、毛髮全隨之都變了形，生出人一般的五官，墨黑的衣裳裹著倏然直起的身子，尖細的爪子也收了起來，變作圓潤的指甲，僅剩如妖的金眸與眾不同。
「哎呀，可惜了吾放在城外的衣服，還是吾自掏腰包買的⋯⋯」
一個俊秀的黑髮少年甩了甩高高挽起的馬尾，滿臉可惜的模樣，「算了，要是繼續扮隻貓，吾怕吾回去半個月都直不起腰，可太累了。」
錘了錘發酸的後腰，「不過看起來此地並無陣法，那個人也撒手不管了？」
少年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掏出懷中紙筆，刷刷地不知寫了些什麼，「吾就說嘛，生靈萬千，喝湯的人那麼多，哪有閒工夫一個一個照看。」
寫完，少年的掌心燃起點點青綠火焰，將紙條吞噬殆盡。
「好了，再留一日，便可把這陳年爛穀給處理好⋯⋯」
話還沒說完，一行墨跡憑空顯現，撞入他的眼中，「嗯⋯⋯？急調吾入酆都？」
「原來還沒放棄？真是⋯⋯」少年瞇了瞇眼，「算了，先讓鬼差來，若無人回護，就那姑娘的魂傷狀態，應是綽綽有餘了。」
「吾就來聽聽，這回妳又想用什麼理由留吾？」
少年從腰間皮質小包裡掏出一枚黃紙，指尖輕磨便讓紙上燃起青白火光，憑空而現的兩個人影映在一旁磚牆上，忽明忽暗。
「今日入夜後便可動手。」
「是，日巡大人。」

還沒到家，綺寮怨遠遠地就聞到從灶間傳出的菜香。
她放緩了腳步，靠在牆邊閉上眼，豎起耳朵聽著鍋釜裡滋滋作響的聲音，還有翻炒時鐵鏟輕撞鍋邊，鏗然的金屬聲響，也許這就是家的聲音。
「喵喵——」
「嗯？」綺寮怨目光一垂，就見一隻毛色黑亮的小貓正眨巴著大眼，跟在她腳邊，仰起頭對她撒著嬌。
這隻貓她認得，剛剛還對自己愛搭不理，怎麼現在一副討好的模樣？
綺寮怨彎下身，抱著膝蓋蹲在小黑貓的身前，蔥白的指尖向前探出，輕輕點了點小貓的鼻子，「怎麼了？」
「喵——」
小黑貓嗅了嗅綺寮怨的指尖，旋即原地跳起，踩上了少女潔白的裙裾，踩出了幾個清晰髒腳印。
綺寮怨一把摟住隨意撲騰的小貓，「別動⋯⋯」
這隻從顧家不請自來的小客人真把商宅當自己地盤了，「怎麼還來，就不怕又卡樹上下不來？」
「喵喵？」
小黑貓圓溜溜的瞳仁流露出幾分不解，茫然的模樣很是可愛，綺寮怨溫柔地捋了捋他烏黑的皮毛，撈出了幾根枯草，也不曉得是去哪玩蹭到的。
「他⋯⋯做了好吃的，我們回家吧？」
小黑貓自然不會問她這個「他」是誰，只是伸出了粉嫩的小舌頭，舔濕了白衣女子的掌心。
「你先去灶房找他，吾去臥房看看。」
「喵——」顧家小孩天資聰穎，顧家小貓也彷彿通了人性，答應了綺寮怨一聲便跳出她的懷中，徑直往冒著飯菜香的小廚房走去。
送走了小黑貓，綺寮怨一個縱躍翻入牆內，此處正好是灶間沒有對外窗的那一側，往後頭菜園一繞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到臥房。
臥室裡，白衣少女正和衣而眠。
一旁的小桌上還擺著已經喝乾淨的藥碗和一只小瓷瓶，綺寮怨拿起碗嗅了嗅，似乎和之前的味道沒什麼不同。
小瓷瓶倒是頭一回見。
綺寮怨捏起瓷瓶，視線落到了少女頸脖上已經上好藥的傷口，她輕蹙起眉，轉頭望了一眼擱在遠處妝檯上的銅鏡，她纖長的身影正好映在裡頭。
光潔的頸脖上並無一絲傷痕。
綺寮怨微微氣悶地放下瓷瓶，這醫天子來得太不湊巧了。
思索了半晌，綺寮怨小心地將被褥拉起蓋上少女，這幾日她都不在商清逸面前現身為好。
「綺姑娘，晚飯好了，要不要起來吃一點。」
綺寮怨一驚，回身才發現商清逸不過是在半掩的門外叫喚，並沒有踏進房內，她一個閃身藏到門板後頭，這個角度，即便商清逸推開門也瞧不見她。
「顧家的小黑貓也來了，你要不要起來摸摸他？」
門外的聲音又軟了些，竟多了幾分誘哄的意思，傳入綺寮怨耳中一下子燒紅了她的臉頰，心中嘟囔道：『什麼意思！』
誰需要他哄了！
「啊！吾忘了把湯從爐上拿下來，你再睡一下，吾等等就過來。」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漸漸遠去，讓綺寮怨都提到嗓子眼的心又給放回去了。
她輕舒了一口氣，冰涼的掌心按上自己滾燙的雙頰，想快些冷靜下來。
商宅不過就這點大小，在傷口癒合前先藏在後院或是房頂，能看得到月亮的地方吧。
今日偏偏又是陰日，綺寮怨心底籠上一股不安，不知為何，秀才阿叔的話猛然撞進腦海。
——『吾聽聞鬼差似乎又有動作。』

=====

明天應該還有一更，把上週漏的補回來Ｘ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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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樓發表於: 2022-02-06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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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上第二更！

＝＝＝＝＝

46

今夜，書房裡僅有一盞如豆燈火伴著孤身一人的商清逸。
除了巡夜更夫打響的梆子和銅鑼，也就剩下幾聲嗚嗚鳥叫，時不時鑽入窗櫺。
雨下了好幾天，夜裡更見寒涼，就算想省著點也已經不能不燒炭火，商清逸撈起放在一旁的鐵鉗往小火爐裡撥了撥，又把滾水壺給放上去。
商清逸盯著身旁空蕩蕩的椅子發了會兒呆，直到水壺冒起陣陣白煙，他才像醒過神來，給自己泡了一杯茶。
習慣有些可怕，就像一張溫柔的網，初時一步踏入，只覺得尋常，時日久了，卻再也找不著出口，全心耽溺。
商清逸呷了一口茶，重新把注意力擺回書頁間，今天難得有些興致，把之前記錄下的字句理了理，也許這兩日便要完成了。
有些事情啊，過得時候平平淡淡，彷彿船過水無痕，但若用筆墨一點點地寫下來，再回首，別樣滋味上心頭。
也許短短一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娶妻成家、在異鄉謀生，不停歇的腦子總是在為著下一日謀算，酒樓前的小攤、滿是煙火氣的灶間、少女沈睡的病榻，這一天天，他的腳步踏遍每一處需要他的地方。
像是個陀螺，雖然奔忙，卻是心甘情願。
已經許久沒有如此了。
上一次這樣一個勁兒的埋首忙碌是剛當上學堂夫子吧，再之前⋯⋯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還有更早更早之前⋯⋯
苦境大陸，烽煙四起。
閻王為禍，六王開天。
商清逸站到窗前，雙眉微微擰起，一陣陣鈍痛敲擊著他的額頭，太陽穴凸凸跳著，這段歷史是他在書裡看到過的，在書院時，也曾和同學討論過這百年之前的江湖。
掌心茶盞上的白煙被一陣冷風猛然地吹散了，商清逸一驚差點把手裡杯子掀翻，幾滴茶水潑了出來，落到地上，印出幾個深色的水痕。
「哎呀。」
他連忙把窗子關上，擋去忽然呼嘯的狂風。
在闔上窗子的霎那，他彷彿看到了後院牆上坐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西偏的月亮在她頰側，暈出驚心動魄的美。
棕色的髮在獵獵風中恣意張狂的飄動著，好似鬼魅。

過了子時，月兒西沈，屋裡的燈火也熄滅了，濃重的闃黑一點一點地裹住側坐在牆上的女子。
女子凝望著屋瓦，眼睛裡映不出一絲光亮。
當五感中有一樣被削弱時，其他的感覺就會忽然地敏銳起來，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刺激著敏感的神經。
呼吸聲。
鳥兒斂翅聲。
遠處的報時鐘鼓。
腳步聲。
是更夫？
腳步聲。
似乎正往此處走來。
腳步聲，以及⋯⋯金屬互擊的清脆聲響？
一陣涼意從脊底竄上後腦，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輾壓，綺寮怨整個人彷彿被投入浮了一層薄冰的湖中，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全數凍結。
不對！這是鐵鍊拖地的聲音！
綺寮怨立刻便意識到不對，俐落地向後一仰，同時，一條堪比男子大腿粗的鐵鍊從黑暗中撞了出來，擦著她的臉而過，只差幾寸便會讓她血濺當場。
一擊未中，那鐵鍊彷彿有生命般，在綺寮怨身後一個迴旋，又往她的後心飛去。
見狀，綺寮怨旋身而起，一雙秀足踩上鐵鍊，輕輕一蹬，身形便如離弦的箭，借力使力遠遠盪開，白影閃動，頃刻間便已脫出鐵鍊所能及的範圍。
不夠，還不夠。
那鐵鍊上所纏繞的陰氣她可不會忘，地府來使獨有的氣息，今天又是陰日，果然如秀才阿叔所言，開始動作了。
綺寮怨足下不停，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急奔，既是陰曹鬼差，目標便僅有她一人，若在商宅動武，屋內的人恐會受到牽連。
她一心所念，不過就是保全那人的平靜生活。
綺寮怨輕功步法詭異至極，飄忽難測，失了先機的兩名鬼差雖及時跟上，卻難近身，更別提要抓捕。
其中一名鬼差眼見情勢對他們不利，手指掐訣，一張黃符在他指尖燃燒，濃濃黑氣竄出，直攻綺寮怨下盤而去。
陡然增加的陰氣讓綺寮怨壓力倍增，不及細思，峨眉刺上手一招斬斷差點就要觸上她腳踝的黑色氣流。
剛打散黑氣，鐵鍊又至，綺寮怨凝氣於尖，對準鐵鍊交接處猛然一刺，火光併射，鐵鍊應聲而斷，一股震波將雙方都打退數步，兩名鬼差難承雄力，當場嘔紅。
綺寮怨雖未受內傷，卻被些許陰氣趁亂侵入體內，「啊——！」，女子的哀嚎驚起一片鳥雀，掩去了半天的星辰。
胸口劇烈的撕裂痛楚讓綺寮怨呼吸急促了起來，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啊⋯⋯疼⋯⋯」
雙手按上頸脖，她再無支撐的力氣，單膝跪地，窒息感使她腦海一片混亂，「商⋯⋯清逸⋯⋯吾⋯⋯」
「罪女綺氏，快隨吾等回酆都受審！」
面對鬼差的步步進逼，綺寮怨提起峨眉刺護在身前，「不⋯⋯不可能！」
「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名鬼差面色不善，揚起他手上的捕令蓄勢待發。
「怨兒！」
在鬼差拘捕的前一刻，書生模樣的中年男人忽然現身，抬手便擋去了向綺寮怨飛來的黑色令牌。
「嗯？是你！」
同為在地府辦差的同僚，兩名鬼差自然是認識這名男子，也清楚他與他們要帶回之人有所關聯，若他出手，肯定是半步不讓。
但看在共事一場的情面上，鬼差還是禮貌性地勸道：「我們知道你與這名罪犯的關係，但日巡大人有令，她破壞規矩，必須即刻帶回受審。」
「秀才⋯⋯阿叔⋯⋯」
男人給了綺寮怨一個安慰的眼神，「吾明白兩位的任務，但怨兒你們不能帶走。」
「嗯？」
男人從懷中拿出一封彌封完整的書信，「兩位請看。」
「這是⋯⋯」手執半條鐵鍊的鬼差接過信，上頭醒目的標誌讓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孟婆大人的手書？」
「是。」
「你應明白，就算有此物，吾等也不一定要遵守，畢竟吾等的直屬上司乃是日巡，而非孟婆，故⋯⋯」
話還沒說完，信封上倏然燃起青綠色火焰，直接燒出了幾個字，『停手，吾的意思。』
「日巡大人⋯⋯屬下遵命！」
鬼差將信封仔細收入懷中，對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吾等已接命令，望二位，好自為之。」
話才說完，兩人便已消失無蹤。
「還好⋯⋯趕上了⋯⋯」男人鬆了一口氣，回過頭才發現綺寮怨周身纏繞著黑氣，雙目迷離，「怨兒！」
「阿叔⋯⋯」
綺寮怨雙目一闔墜入了純然的黑暗中。

——『商⋯⋯清逸⋯⋯吾⋯⋯』
黑暗中，商清逸猛然地睜開了眼。
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乾澀的喉頭像是著了火，又熱又疼，商清逸緊緊閉上眼，試圖回想讓自己驚醒的噩夢，卻只見一片比夜色更重的黑，什麼也瞧不見。
他捏緊身下被褥，緩緩地舒出一口氣，這時他才發覺，自己的背脊繃得死死的，彷彿每一塊肌肉都在使力，冷汗爬滿他的頸脖和額際，連後背的衣裳都溻濕了。
怎麼回事。
勉力撐起身子，扯皺了的被子從胸口滑落，商清逸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臟，嗆得他忍不住乾咳起來。
低低的嗽聲迴盪在小小臥室裡，顯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人。
商清逸甩了甩腦袋，還是想不起令他膽戰心驚的夢境是何內容，可回頭望望身後的枕頭，卻再沒躺下的欲望，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嘎嘎——
少女翻了個身，無意識間把被子掀開一角，一隻手生生地露在外頭，絲毫不覺點點寒意從指尖鑽入，凍得發白。
聽到聲音的商清逸想都沒想，披起外衣就下了床，挪到少女的床邊，才在黑暗中朦朧地看到少女難得凌亂的睡姿。
商清逸心底的弦微鬆，心跳好像也沒那麼快了。
他拉過少女的被子替她重新蓋好，又執起少女冰涼的柔荑，捧在掌心，直到她的指尖也暖了，才塞入被窩中。
「睡吧。」
窗外不見半點天光，他約莫子時初才歇下，估摸也睡不到兩個時辰，但商清逸覺得自己實在太過清醒，現在再躺回去不知道要輾轉反側到何時，又怕擾人清夢，他忖了半天，還是起身去了書房。
油燈的火光燃起一室明亮，商清逸獨自坐在案前，桌上攤開的還是昨夜整理一半的書稿，和睡前興起拿出的詞集。
商清逸拳起手，掌心那股冰涼縈繞不去，好像想到什麼，他的目光微挪，落到了白日醫天子給綺寮怨問診的桌椅上。
他心知，自己並不需如此。
——『不許笑吾。』
有時，她彎彎的細眉會微微聳起，深色的瞳仁帶著怒藏著羞，嘴上很是不饒人。
有時，她坐在自己身側，一雙明眸會說話，話不出口，心早了然。
她之於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商清逸往硯台裡倒了點清水，細細地研起墨。
下筆之時，一抹淺笑浮上商清逸的嘴角。
對了，還沒教她種花，過幾日得問問小佾城中何處有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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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週有活動，希望能如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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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6)

169樓發表於: 2022-02-13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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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順利結束，寫稿也很順利！
另外也要感謝瑾璃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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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咳，咳咳⋯⋯」
破祠堂裡，一個白衣女子正悠悠轉醒，被激起的塵土和蛛網讓她忍不住咳了起來。
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移了位置，僅僅只是抬手掩嘴的動作，就讓她劇痛難當，抽著冷氣，卻是一聲痛也不喊。
「怨兒！」聽得裡頭有動靜的秀才大叔趕緊走了進來，見綺寮怨隱忍的模樣忍不住紅的眼眶。
「秀才阿叔⋯⋯幾時了？」綺寮怨沙啞著嗓子問道。
「卯時四刻過半，快天亮了。」
「咳咳咳⋯⋯」
秀才大叔滿臉擔憂地從懷中拿出一個無繡樣荷包，拉開束口倒了倒，一枚暗紅色的藥丹裡頭滾進他掌心，「怨兒來，先把這丸藥服下，不要嚼碎。」
「嗯。」
扶著綺寮怨艱難地起身，秀才大叔輕順著她的背，像是兒時她感冒了，躺在床上一整天，他來哄著喝藥一般。
當年那個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小女娃，一眨眼就已亭亭玉立，欣慰中卻帶著遺憾。
若她不是在天石山上出生的天公仔，若他們都只是居住在天石山上的平凡村夫，活生生的、會呼吸、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天除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就是東家長李家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般人，該有多好。
默默地解下身上的水囊遞給綺寮怨，溫言道：「慢慢吞，藥不苦的。」
天下哪有藥是不苦的。
但綺寮怨還是信了，因為秀才大叔和天石山上的大家總是這樣和她說，只要是他們拿給她的藥，都不苦。
勉力把藥丸吞入喉中，綺寮怨端起水囊灌了一口，喝得太急，大半的水都灑到了領口和衣袖上，「咳⋯⋯咳⋯⋯謝謝。」
秀才大叔接過水囊，又掏出手絹放進綺寮怨手心，「擦一擦，別著涼了。」
「嗯。」
「經此一役，你的魂傷更重，除了當初從身體分離而出所產生的傷痕，又受鬼差所帶的陰氣重創，除了每日的『合魂』，還需調養數日。」
綺寮怨點點頭，她自己也很清楚，昨夜只差毫釐，她就會被強行拖回地府受審，當年她在地府犯下的事情恐會讓她再難返陽，留在身體內的一魂一魄雖不受影響，卻會痴傻一生。
並拖累商清逸一輩子。
「你有何打算？」秀才大叔躊躇半晌，還是開口問道。
他明白綺寮怨對商清逸的情感，若開口要求她暫不與他見面實在有些殘忍，過去也還罷了，現在兩人已再重逢，稍離片刻也是難捨。孩子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做長輩的還是默默守護吧。
「吾想暫時藏在此處，待他出門後吾再返家合魂，儘量不與他相見。」綺寮怨淡淡應道，她沒明說這個「他」是誰，語氣卻溫軟數分。
秀才大叔端詳的綺寮怨片刻，見她並無半分勉強才放下心，微笑道：「好，這樣很好，這幾日吾就待在此處替你護持，不必擔心。」
「多謝秀才阿叔。」
「跟吾說什麼謝呢？」
你早就如吾親生女兒一般了，哪個愛子女的父母不想護他們一生一世？
上一世我們獲得了解脫，不再囿於一地一時，卻也弄丟了我們最愛的女兒，療癒了整個天石山的怨兒。
這一世，說什麼也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拼上一切，也要保她周全。
「吾累了，想再躺一會兒，他大概辰時會出門，請秀才阿叔在那時將吾喚醒。」
「好，睡吧，吾就在外面，有需要你隨時喚吾。」
「嗯。」

眼皮好沉，身體也好沉。
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綺寮怨按在如墨的幽暗中，很快就吞噬了她僅存的清明。
很黑，很暗，就像沒有點燈的山道，腳下是柔軟的土泥嗎？
潺潺的水聲鑽入腦中，似近而遠，那是搖櫓的聲音嗎？
綺寮怨抬眸，暈亮在一片闃黑中的燈火格外眩目，遠處小小茶棚邊掛著一只小燈籠，無風自搖曳。
燈籠上似乎有幾個字，但看不清，綺寮怨瞇細了眼，還是分辨不得。
雙腳像是生出了意識，逕自地往茶攤走去，走近了才發現其實並不小，擋雨草簷下除了煮茶的爐子，還有四五張木桌，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上頭分明的茶漬和水痕，桌角顏色明顯比別處淺上許多，深深淺淺的划痕讓它們更顯古拙。
幾乎每張桌子上都坐了人，有人淚流滿面，端起茶碗便一飲而盡，有人嘻嘻哈哈，卻把小小一杯茶分作六七口，好不容易才飲完。
只有一張桌子是空著的，上頭是成堆的瓜子和空空的一個茶碗，綺寮怨拿起碗，碗底還留著一滴淺棕色的茶湯，一股莫名的暖意自碗壁滲進她的手中，彷彿片刻之前還有一個人，不對，是兩個人，對坐在這裡喝茶、聊天。
綺寮怨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再回神，淚滴已盈滿眼眶。
滾落的珍珠落到了碗中，和茶湯融做一體，誰也分不出來。
「小姑娘，喝茶嗎？」一個清澈卻透著老成的少女音自綺寮怨身後傳來，她回過身，就見一個綁著垂髮分肖髻的女孩手提茶壺站在她身後，笑眼彎彎，天真爛漫。
「嗯。」鬼使神差地綺寮怨就應了，彷彿每一個來到此地的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要一杯茶喝。
女孩好像很開心，指了指綺寮怨手上的茶碗，「你真好，不像他。」
綺寮怨不明所以，微蹙了蹙眉，「沒什麼，坐吧，瞧你哭的，吾把茶端上來，喝下去，就都沒事了。」
沒事了，是什麼意思？
綺寮怨忽然有點慌，視線一偏，終於看清燈籠上的字。
孟婆湯
原來如此。
綺寮怨斂去臉上的驚惶與茫然，墨色的眸子裡除了堅定別無他物。
你來不及聽見的，吾會親口再說與你聽。
你說的，來世還想與吾相見，那吾，來了。
喀喀——
茶碗底部撞上木桌發出清脆的聲響，震醒了綺寮怨飄遠的思緒。
「唔⋯⋯你這個表情，怎麼跟那個人一模一樣⋯⋯」女孩瞥了一眼綺寮怨，兀自嘀咕幾聲。
綺寮怨恍若未聞，已經伸手捧起盛滿茶液的瓷碗，女孩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小心燙，慢慢喝，也是可⋯⋯」
啪嚓——
未待她反應，綺寮怨手一翻，茶碗跌碎在地上，碎成片片段段，滾燙的茶水四濺，唬得女孩向後一避，就只是瞬間的分神，綺寮怨身形晃動，頃刻就出了茶攤，沿著山道一路向前。
「你！回來！你竟敢在孟婆大人的茶攤造次！你你你！哪裡走！」
後頭傳來的是茶攤小二大呼小叫的聲音，綺寮怨並不打算理會，只是運起全身功力向前掠去，仿若鬼影，前方，也許就是通往陽世的關口。
「好了。」透著笑意的聲音制止了正欲追趕而出的鬼小二，端茶給綺寮怨的少女坐在桌上晃著兩條白生生的小腿，「不用追了。」
「大人！」
女孩低頭看著濕了一地的茶湯，「嘖嘖嘖，可惜了，吾特意為她配的茶，就這樣浪費掉了。」
「她似有武功，且不太受地府陰氣所影響，是否要通知日巡府，令專職鬼差捉拿？」
「誰給你的腦袋？」女孩的聲音一下子冷了，鬼小二頓時噤聲，連大氣都不敢喘，「傳吾命令，此事不可伸張，能瞞多久瞞多久，等到她出了地府轉生，再報即可。」
昂起頭，女孩的臉上盡是滿足與暢快。
「真有意思，這兩個人。」

====

因為想要先把布翁新刊寫完，本文將會暫停更新到本子送印，先跟大家說聲抱歉（跪
預計四月中旬或底回歸。
2022.03.06 滌夢竹

[ 此帖被滌夢竹在2022-03-06 18:5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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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引用

回 9樓(槐生綺羅塵) 的帖子

Re:回 9樓(槐生綺羅塵) 的帖子

引用

回 164樓(風隱四弦) 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