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5 【靜青（靜濤君x青陽子）】人間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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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7-25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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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5 【靜青（靜濤君x青陽子）】人間一瞬

　　1.
　　初见青阳子时静涛君才十五六岁，正是心思敏感又不服输的年纪。他从宗门里出来，不知道要去哪里，却也不承认是要去找问奈何，兜兜转转好几天，最终在一个破烂的小院子里歇脚。
　　破烂的院子有同样破烂的大门，被风刮得惨叫不止。挂在门侧的纸灯笼也不知道多少年头了，外头糊的纸只剩零星点点只有竹编的架子让它看着还像个灯笼。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上的一轮圆月，不过那月亮被乌云遮了个七七八八，只透过些许缝隙投下点光亮来。
　　青阳子便出现在了这堆破烂之间，格格不入得叫静涛君看了觉得刺眼。他盯着从门外进来的红衣红发的少年，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剑。
　　“你有剑？”青阳子一笑，问：“要与我比试吗？”
　　“我为何要与你比？”静涛君松开剑柄坐回了草堆里，他心情不好，和人说话都觉得讨厌。
　　“你怕你比不过我？不如打个赌，若你赢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反之亦然。”
　　好巧不巧，那遮蔽月亮的浮云飘散开了，皎洁的月色便全数倾洒在了青阳子身上。他虽是穿着一身红衣，整个人却并没有半点艳丽之色，如暗处的一簇无声之火，烧灼了静涛君的眼底。
　　“那你的剑呢？”
　　“我不用剑。”
　　“那我也不用。”静涛君说着便将剑往草堆上一扔，大步朝外走去。
　　许是赌气，静涛君偏执不去用问奈何指教过他的招式，一式不慎便是接连颓势，没几招便被青阳子扣住了手腕。
　　“你出招之前总要迟疑片刻，是有心事？”
　　“与你无关。”
　　说是无关，青阳子便也不问了。但他借口没有想好要静涛君做什么，便执意要对方跟着自己。
　　他从圣龙口出来是为了寻一味草药，路过那个小破院子也属偶然，现在自然是要继续去找草药。
　　“你是离家出走吗？”青阳子问。
　　“当然不是。”静涛君三两步走在了青阳子前头，胡诌道：“我出来是有要事要做，你还是尽早想好要我帮你做什么，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很急吗？”
　　“很急。”
　　“那我先陪你去做‘你的正事’。”
　　静涛君回头，便看见青阳子嘴角带笑，眉目灼灼，似骄阳一般。再仔细看，这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有颗不怎么显眼的虎牙。没什么尖锐感，反而显得柔软。
　　“我要找人。”
　　“是什么样的人？”青阳子随口问着，又走到了静涛君前面。“是你的仇人？还是你的恩人？”
　　“两者皆是。”
　　“那你见了他，是要杀他还是……嗯……”青阳子似乎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正纠结着，听见静涛君说：“我现在又不想找了。”
　　“怎么？”
　　“因为我不想杀他，暂时也杀不了他。”
　　
　　2.
　　和青阳子成为朋友是偶然也是必然。
　　静涛君没回去宗门，也没再去寻找问奈何的行踪。他一个人待在隐蔽的定涛居修行，如同一泊沉寂的水，只有青阳子的偶尔到访会激起些许荡漾的波纹。
　　“你和以前不太一样。”青阳子调笑一句。他年长了几岁，那个不显眼的虎牙愈发难以得见了，甚至让静涛君有些怀疑自己那时候究竟是不是看错了。
　　“你不也是。”
　　“毕竟不是少年人了，自是要稳重些的。”
　　圣龙口近年出了些变故，静涛君是知道的，但他总归是个“外人”，不便插手。静涛君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青阳子的眉心，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印子，是他习惯性皱眉落下的痕迹。年少遇见的时候似乎就在了，近来却是又深刻了些。
　　“又有烦心的事了？”静涛君随口问了句。
　　“混沌之扉有些动荡……不过已经再加了几重封印法阵，应是无虞了。”
　　混沌之扉里头关着一个魔头，至于是怎样的魔头，又姓甚名谁，无人可知。
　　“你不想看看那魔头长什么样吗？”
　　“为何这么问？”青阳子愣了下，看向静涛君促狭的眼神便笑起来，顺着说道：“谁不想看看呢，就是放出来简单关回去可不容易。”
　　静涛君也故意叹了口气：“唉，那真可惜。”
　　“静涛还是无意出关吗？”青阳子话锋一转又谈起来他事。
　　“有事需要我帮忙？”
　　“只是想要更好地找好友你帮忙。若你一直退隐山林，我也不便过多叨扰。”
　　静涛君垂眸想了想，忽而问：“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赌约吗？”
　　“我还未想好。”
　　“现在不是时机吗？”
　　青阳子笑了笑，低声说道：“用这个赌约让你答应出关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那你是想找个我做不到的事来为难我吗？”
　　“怎么会呢？”青阳子的尾音轻轻的，像是柔软的钩子，缠上了静涛君的心口。
　　静涛君心里清楚，青阳子于他来说是特殊的存在。聪慧如青阳子或许也早早察觉到了一点，但是静涛君不说，青阳子也不会提起。
　　那隐秘的情感蕴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时而涌起，时而颓散，但总是没机会显露在外。
　　
　　3.
　　静涛君匆忙赶到时青阳子已斩杀了那从混沌之扉逃出的魔头。他浑身是血，偏偏那头红发染了霜色，白得刺目。
　　静涛君并未留心他曾说想要看看长什么模样的魔头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他的目光被青阳子占据，旁物已入不得他的眼。四周崩毁得厉害，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再带来连续的崩塌。静涛君的脚步不由得放得很轻，像是踩在了云端，步伐有些不稳。他的心脏悬空着，一下一下重重击打他的身躯，让他几欲溃散。
　　三步的距离，他听到了青阳子的呼吸声。那些慌张的三魂七魄都一齐涌回了静涛君的身躯，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忘记了呼吸，于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带着血液腥甜的浊气。
　　“青阳。”静涛君轻声唤道。
　　青阳子闻声缓缓抬起了头，宽慰地冲他笑了笑，静涛君于是发现，原来那个不太显眼的虎牙还在。青阳子依旧蹙着眉，他想要回应静涛君，但此刻实在身疲力竭，呼吸都有些累，便只轻轻地嗯了声。
　　青阳子的伤很重，他用了同归于尽的极招，未死已属侥幸。静涛君生气又后怕，可又狠不下心和青阳子置气。他习惯压抑自己太久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便以为自己真的淡薄了。却不想，只是看着青阳子那一头白发他就觉得疼痛难耐。
　　发现青阳子重新长出了赤红发丝是在几日后。那一根红色细丝生在鬓边，夹杂在白发之间反显突兀。
　　“看来静涛将我照料得很好，再不久头发便又恢复了。”青阳子如此调笑，侧身皱着眉在静涛君的注视下喝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不知为何，静涛君却觉不安，收在袖口里的糖块都忘了交给青阳子。
　　“青阳你……身体可有不适？”他问。
　　“除了伤口还有点疼和药太苦，也没什么不妥了。”青阳子笑着拍了拍静涛君的肩，宽慰道：“真的无事，好友不需如此多虑。”
　　静涛君勾动嘴角，笑着回他：“良药苦口，青阳你也应是知道的。”
　　
　　4.
　　大战后的第二个月，青阳子的头发已是红白参半。他说身体无碍，静涛君替他诊视也确实未能发现什么不妥来。
　　这日静涛君比平日送药早来了半刻，推门进去的时候青阳子正在穿衣，动作难得有些慌乱。
　　静涛君和他相识了这么久，又都是男子，共浴也是常事，他这么一副受惊躲避的模样显然是有事。不及静涛君开口问，青阳子已解释道：“方才喝茶弄湿了衣服，我换一件。”
　　这一解释，便愈发欲盖弥彰起来。
　　“若是身体不适可不要隐瞒，身为好友是不会嫌你病疾多麻烦的。”
　　青阳子笑了声，挽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臂递到了静涛君面前。
　　“那请好友再诊视诊视？”
　　青阳子的皮肤算不上白，但手臂内侧的肤色显然比别处浅，青色的血管于是很是显眼。静涛君的手指轻轻搭上去，轻易捕捉到了青阳子的体温和血脉搏动。
　　没有异样，就和往常一样。
　　静涛君的手指在青阳子的掌心快速滑过，尚未感受那片刻温存便说：“药还是要喝的。”
　　青阳子的头发全数变红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至月末他看起来已和之前一样。若是止步于此倒也是件好事，但是事态显然不尽如人意。
　　如同时光倒流般，青阳子的身体还在逆向变化。
　　
　　5.
　　“静涛，不必太过担忧。返童还幼可是别人想求也求不来的。”说出这句话的青阳子已经是少年的模样，比起和静涛君初遇那时还小上点。他坐在屋顶，逆着夕阳余晖看着坐在身边的静涛君。几日前还尚且合身的衣裳现在穿在他身上已经太过空荡了，便愈发显得他身体削薄。
　　“那都是垂暮之人的所思所想。”
　　“也不尽然，想要长生不老的人不是自未老时便开始想了。”
　　“青阳的愿想是长生不老吗？”
　　自然不是。青阳子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轻轻吸了口气。
　　“那日，我用出玉碎之招本以为应是毫无憾恨的。”
　　青阳子的声音也身体一般变得稚嫩了不少，说起这样的话题略显怪异，可无人在意。
　　“在那终刻，我虽未迟疑，可心中却是分外不舍。”
　　不舍什么？静涛君想问。
　　青阳子的眼睫扇动了下，少年灼灼的目光向静涛君投过来。
　　“我方才明白，我原是心中有你，我舍不下你。”
　　呼吸梗塞在了静涛君的喉间，他应要回应什么的。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意，那些暗自涌动的绮念……可他说不出口。身体已经脱离了掌控，思想也钝涩得可怕，他只是抱紧了面前的青阳子。
　　少年人削瘦的骨头硌得他胸口疼，但他的双臂却是越收越紧，他察觉到了，他惧怕不已。
　　“青阳，不……青阳……”
　　青阳子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后背，仍在用那稚嫩的口音说：“我想，我得再看你一眼。”
　　静涛君怀中的分量仍在缩小，他不得不伏低下去，幼童的骨骼柔软而脆弱，一定被他过重的力道勒得很疼。
　　“静涛，我……”
　　是什么呢？
　　静涛君看着掌心残余的一抹血痕，身体轻轻颤了下。
　　他苦苦挽留的原来只是青阳子留下的一滴心头血。
　　
　　6.
　　夕阳终于消弭在天际，光不见了。
　　那些话，静涛君终是未能说出口。
　　
　　——END

常年冷逆，北極啃雪
《養狐為患》存稿完畢，《了了》存稿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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