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18 明月溝渠（三流氓）贈祈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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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2-18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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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 明月溝渠（三流氓）贈祈辰

他們三人的相識、相知已是百年的事了。而此時是龍宿接任儒門龍首之位后的第十年，他們三人相約疏樓西風，談文、弄墨、論江湖，品人、觀心、識性情。説是三人的共墨，不如説是疏樓龍宿與劍子仙跡的文期酒會，而佛劍只是陪客、看客。其實佛劍也一直不明白他這兩位好友哪兒來這麽多嘴可以吵、這麽多杠可以擡，按理說，這兩位好友皆已達到先天的級別，本應是無慾無求、不問世事。可這二位縂有說不完的江湖八卦、聊不完的奇人軼事。於是乎，每次三人的聚會，總是變成劍子與龍宿的論經，哦，不對，他們不是和尚，不能叫論經，應該是那二位的辯論會。
疏樓西風，龍宿的住處，先不説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怎會住到這偏僻的荒郊野外，哦，這也許就是傳説中的富人區，光光只有貞節牌坊般的疏樓西風門牌算得上匹配龍宿的作風，又高又大，但依舊是不夠華麗。疏樓西風可以説是出乎意料的清雅之所，不似宮燈幃的曇華正盛，也不似劍子的豁然仙境“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的樸素、雅致，疏樓西風透露的是“水月通禪寂，魚龍聼梵聲”的靈氣。今日，他們三人齊聚疏樓西風，良朋相依，清風為伴，皓月當空，逍遙悠然。
“月魄初升，卻增悲哀之情。”龍宿看著初現的一輪皎月，發出感嘆。
“然也，月升之時，是思念之時啊！”劍子難得認同。
“耶，好友，難得你會認同吾之觀點啊！”龍宿毫不留情的吐槽。
“好友，你這樣說真是傷吾的心啊！”劍子淺笑回答。
“那吾之好友劍子仙跡，汝認爲情到何處最是動人？”輕搖紫扇，擡頭望月。
“有人説是生死相許的誓言，有人説是繾綣纏綿的愛戀，吾卻以爲是對遠方之人的思念。”是說，思念縂有“望云云去遠，望鳥鳥飛滅”的淒苦，縂有“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纏綿。
“然也，生死相許的誓言與纏綿悱惻的愛戀縂有破滅、淡化，甚至完全消失于人生之中，唯有思念能穿破時間空間的阻隔，永久在情感的水面上開花，猶如每日黃昏從山頭升起的明月一樣。”龍宿若有所思，不僅是對遠方的人的思念能這麽美好，就算是身邊之人不知曉自己的感情，那是比之身処異地的遙遠更不可及的。
“只可惜，世人逐漸消失了這種情感，就像愈來愈少的人能像吾們三人這樣欣賞晚上的月色、秋日的白雲、山閒的溪流一般，人們總是希望愛的轟轟烈烈，要情欲熾盛，仿佛如此才不枉在人間走一遭。”劍子品了一口杯中香茗。
“思念的感情不是如此，它是心中有情，但眼睛猶能穿透情愛有一個清明的觀點。就如同白雲中的太陽，雨天時吾們看不到太陽，而大地依然明亮，太陽是永遠存在的，一如我們所愛的人，不管他是死亡、遠離、背叛，或是根本不了解吾們的情誼，吾們的思念永遠不會失去。”龍宿為兩位好友斟上滿杯的碧螺春，將茶杯一一遞給兩位好友，“耶，佛劍好友怎不見汝發表高論？”
但見佛劍分説輕酌小口，徐徐説道：“佛經曰，生為情有。”語畢，便不再多言，他相信以兩位好友的修為不可能聼不懂他說的佛語。
“哎呀，不愧是最大的流氓佛劍分説，真是一語破的啊！”龍宿故作驚訝狀，“佛劍好友這句話真是一語道破天機啊。生為情有，人是因爲有情才投生到這個世界。因此，凡在世間存活的世人，必然會有很多情緣的糾纏，這些情緣會使吾們在愛海中載沉載浮，使吾們在愛海中沉醉迷惑，如果吾們不能在情愛中維持清明的距離，就會在情愛的推迫下，或貪戀、或仇恨、或癡愚、或苦痛、或墮落、或無知的過著一生。”
“的確，情感失散的時候會使吾們愁苦、憂痛，甚至懷恨，然這些皆不能挽救或是改變失散的事實，反而只是徒增心中的遺憾。”劍子俯首沉思片刻后，擡頭繼續説道，“其實，不能忘情亦無妨，吾們可以以思念之情代替遺恨之念，以思念之心轉換悲苦感受。縱使思念亦有悲意，但那樣的悲意卻是清明的，乃是認識了人生的無常、情愛不能永駐之實相，對自我、對人生、對伴侶的一種悲憫之心。説到悲憫不能不想到佛祖，不過，這個可是佛劍的專長呢，不知今日我與龍宿是否有幸一聞大使的論經之道？”
佛劍看了看兩位好友，放下茶杯，盤腿打坐，閉目凝思數刻，睜眼看向兩位好友，眼眸閒沒有曖昧、沒有疑惑，有的只是心如止水的大慈悲：“佛祖早看清了世間無法免除的八苦，即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所求不得、煩惱熾盛，此八苦之來由皆是一個情字，有情必苦，若能使情成爲思念的流水，則苦痛會減輕，愛恨不致使人窒息。吾等皆是凡夫。凡夫之凡字中間有一顆大心，凡夫之所以為永為凡夫，正是多了這顆心。此心有如鉛錘，蒙蔽了吾等自性之清明，使吾等墮落。佛陀曾言：情乃是由過往之緣分與今世之憐愛所生，宛如蓮生於水和泥土同樣。”佛劍分説起身，拈花而笑，“心清水現月，意定天無雲。”
見佛劍起身，劍子與龍宿才發現，夜已深，已是皎月中天了。未說出的話，曾經想要提及的話，已不重要，水夢無痕風共影，就將這情、這心寄予明月，哪怕是明月照溝渠，只要心如往昔，已無妨，惟意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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