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28 [鱼龙鱼]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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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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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3-28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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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8 [鱼龙鱼]酒茶

酒茶

*夢虯孫中心/魚龍魚
*私設

夢虯孫站在浪辰台的書案之後，手下壓著翻開的古卷。筆墨置得稍遠，並不容易取得，近手的位置只隔著一柄劍棍，已很有年頭，劍柄消去鋥亮光澤，餘幾分內斂啞色，出鞘將有摩鐵之聲，卻並不減威。

此刻他背倚桌台，手指閑閑在卷上敲點，眉目斂著，妥當收整，正如他手邊伴身久遠的劍。

他正與人談學，抬目啟唇，如往直接，卻收起犀利鋒芒，幾分柔和，仿佛帶著笑意。
遠觀似如欲星移，他們兄弟本不相似，看來卻也並無不同。

“天下從事者，不可無法儀。王也有王的準則，你明白嗎？”
“興天下利，除天下害？”
“超過了。”

鱗族這一任的儲君露出困惑神色，手中走遊鋒困頓，“我不明白，師相。”
筆下是墨學經典，正翻至兼愛交利，夢虯孫翻起書卷，展開，再緩緩合上，“我說，這超過了。一方君主，守一方疆輿，心不必太大。”
捷思少年旁觸即通，“宏志與野心常常一線之隔，鱗族存世，卻不需要入世。”夢虯孫贊許其意，聽他繼續道，“何況有諸事端，我還有師相。”

“不，師相師相，只是師，還是臣，為人臣，心也不需要太大。”
“那，何人擔此？”
“心大之人，也許在境外，也許在朝中。也許在潛龍坎，但絕不在浪辰台。”
“我又糊塗了，師相。”

“下一次到潛龍坎找我，我再給你解這個惑。”
說罷夢虯孫提起手邊的劍，俐落撫劍一禮，步下浪辰台，告退離去。

室外天光正好，落日與初月與散辰輝映，他站在原地閡目一陣，睜眼便見右文丞踏遙而來，遠遠見他，口中念著他尊榮名號，大禮行身，欲要正經作拜。實在一板一眼，久來如此。夢虯孫頭痛的用劍柄扶額，“我早和王做約，權不出浪辰台，我都走出那個地方了，你能不能不那麼戰兢。”
“師相說笑了。”
“看到鬼！都說了權不出浪辰台，你再叫我一個試試？”

午硨磲猶猶慮慮，最後還是歎著氣，喊了一聲“龍子。”
“這便對。你記著，出了浪辰台，我不是什麼師相。”

夢虯孫從未料想有朝一日將以此二字冠名。既是帝王師，再兼相丞位，一疆民生國祚便都負責上肩，非有經天緯地無力勝任，而縱有治國良才，非有常人所無的膽魄氣度同樣難就，實是萬里挑一的精絕，萬里挑一的尊榮。
冠名誰，無要緊，無要緊，便當然以為若有人在，那無疑屬他。
念至此，夢虯孫若覺事出有意，千絲萬縷，細思又不及，便只好歸結是半身血脈沿襲的職天命。
太虛海境延自始朝，已有千年，師相一職廢而複立，如今到他，也不過是這尊榮至甚而享有一章本紀的再繼，繼那位恍如鴻蒙初劈、辰星落世的封冕人。
夢虯孫再閉眼，仿佛還能見他手執如意，從容轉身。
自在風中翻袖玲瓏。
他只好再撫眼，在心底想著，真是看到鬼啊，欲星移。

除卻論講學談，夢虯孫極少呆在浪辰台。他更喜歡不停地奔走，和那把不離身的長劍，從潛龍坎走至台下，再掉頭，前往下一個地方，或是再一個來回。
偶爾他執劍靠坐在窗邊，有清風微拂，就著清風和霞光，並不做什麼，只等待。
正等茶熟。
浪辰台後的方寸園林植遍木蘭香樅，年有新茬，照例選著九星畢現的夜晚就著月色與夜露一併入存，封於瓷壇，埋入地底，如酵釀一樽杜康，來年取飲，便是似酒醇厚的香茗。

夢虯孫一手釀技無人能比，他不飲酒，卻像嗜酒，他也少飲茶，卻從未落下品這盞酒茗。

久在百歲以前，夢虯孫便是這個習慣。
彼時墨學方才推廣，浪辰台日日訪客，他有時來尋欲星移，人不多的時候，見那人手中一隻茶盞，斟七分滿，轉過來正對他，不緊不緩，問，“飲茶嗎？”

欲星移一直有好茶習慣，早至更久遠，那時他還不是師相，也常常拎著一隻紫砂壺，逛來潛龍坎，席地一坐，再從袖兜摸出兩隻茶盞，朝夢虯孫一舉，問，飲茶嗎。
夢虯孫不嗜飲，搖頭拒絕。卻從遠遠棲身的巨石後走出來，與他對坐。
欲星移便分他一隻盞，若不見他臉上見鬼神色，斟上七分，溫聲說，請。
對坐時話題極少，只是飲茶。
欲星移果真是來飲茶。
夢虯孫盯著他好一陣，嘖了兩聲，也舉杯一品。

哦。百里聞香。
好茶。
這等好茶杯飲不夠爽，下次你帶缸來。
哈。

欲星移造訪潛龍坎，他偶爾也心血來潮走走浪辰台。
若是碰上主人正擺桌嘗茗，便受邀一同。
欲星移常常諸事繁多，得暇之時似要追償一般，悠閒自在的很，慢條斯理。
備茶，煮水，溫杯。
接著，雜事便來了。

夢虯孫不愛飲，又嫌那人溫涼氣態，最討厭茶至嘴邊被突來訪客打斷，只能將未出口的閒話和未入口的閑茶一併擱下。欲星移也歎氣，嘴裡說著做人失敗茶也沒得飲，還得風度起身操煩公務。夢虯孫那時便對師相一職胸懷極大不友好，有時事至繁雜、話至機深，欲星移無意回避，甚而偶有發問，他則毫無參與的興致，也會自顧離去。
兩盞熱茶便逐漸冷去。

茶他還是喜歡缸飲。
而欲星移後來連就盞的時間都少。
浪辰臺上的夢虯孫不是潛龍坎的夢虯孫，欲星移也不是潛龍坎的欲星移。

百里聞香五次裡飲不到四回，而但逢欲星移相邀，他若心情好，總是允諾坐下。
或許是佳茗有時，茶意茶人皆備。
一壺，兩盞。
一張桌，兩個人。

關於欲星移，而今提得極少。夢虯孫也只有偶爾想起，關於此人記憶，想來盡是些明中暗裡傳業授學。
大抵是為師相，便將排頭一責擔得順溜。

那個人離去得悄無聲息，同他跌宕壯闊生平並不相符。
上下綿延數十年的九界禍亂將止，陰謀和較量曝光檯面，那些一己翻覆蒼生的奇才，為天下者和陰謀家，歷史和大眾用亂世銘記這些名字，有的身披綬帶，有的命帶墨痕。
那位曾身陷渦流、後力挽狂瀾的鱗族師相，不待史冊書寫他的功過已先行退去，恍如星辰璀璨光明的照亮漫漫長夜，卻在黎明時消匿行跡，歸隱天地。
再無可尋。

夢虯孫最後一個知曉此事。鱗王手持相印領朝臣百官拜敬潛龍坎，新任位的儲君大禮拜他身前，一如多年前有君拜於浪辰台。

鱗王將那封卸位詔書轉交於他，附帶一封未署名的批信。那人筆下從容，數責罪己，又說臣戴罪身，仍不失赤心，察乞羅八景身負天資，慧思敏捷，得臣真傳，且勝臣于忠，王可明鑒。遂薦相位于龍子，以佐王道。
那封私信裡則寫，如約卸位。托君社稷。

鱗王面有肅容，沉沉道，“師相一位，攸關至深。往後有勞龍子操勞。”
夢虯孫給活活氣笑了，咬牙切齒，想這人何止心黑，何止手黑，當日提點原來全為今日。還複提舊事，當日故設誤會便罷，如今卸權卸得乾脆，一副光風霽月。
真是好好好。
看到鬼！

逼人至此，他也肅容沉聲，“我便替那不成器的堂兄守他這相位。浪辰台中師相猶在，浪辰台外，師相未還！”

潛龍坎這日有訪客，夢虯孫抱著那柄長劍，同來者對坐。
手邊放兩缸方取的新茶。
“到我這裡，喝茶要用缸飲。”
少年接過他遞來茶缸，模仿他如飲酒般飲茶。飲得太急，嗆咳起來，茶香飄逸，竟有醉人的勢頭。
夢虯孫大笑，用劍尾敲了敲缸缽，“我不愛飲酒，從不釀酒，但這茶我親手製成，也是可以醉人的。”

少年緩過一口氣，正聲道，“師相上回說，我來潛龍坎便能得解所惑，我便來了。”
“停。打住，出了浪辰台，別叫我師相。”

年輕儲君頓了一瞬，換了稱呼，“請龍子解惑。”

“若要解惑，我想先告假幾日。”
“為何？”
“遊歷。”
“遊歷？”
“興天下利，除天下害。”

“我愈發糊塗了。”王子不解，“師相才說為人臣心不需太大，又作何解？”
“潛龍坎中夢虯孫是夢虯孫，不是師相。師相不能做的事，夢虯孫能做。”懷中劍豎立手邊，“浪辰臺上韜光已久，江湖八景也該去看看了。”
看看世道，看看世人。
看看人。

王子若有所悟。拜別時目及這缸酒茶，便有感慨，“雖是如酒恐醉，但仍是茶的清冽。類比做人。龍子的茶意蘊深厚。”
“你是說做茶成功嗎？”
“哈！茶可有名？”

夢虯孫拍手取來一缸，飲下半數，呼出一氣，“本來沒有。你一問我倒想到一個。”
“是什麼？”
餘下半缸被他朝著浪辰台的方位澆地，“名為，八景鱗台。”

策凤无兵。孤鸿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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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8 [鱼龙鱼]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