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0 【人天】Torture Me Lov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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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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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40樓發表於: 2024-07-06 23: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二：《毒牙盘栖玫瑰园里》

它来了。

什么？坐在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前，听见这句话的玉逍遥懵懂地看向身边坐着的人，没能明白他说的“TA”是指谁。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身边安静极了，他没发现有任何人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可也不晓得是不是天色太暗，抑或就只是自己的眼睛看不清楚，身边坐着的人明明离得不远，却意外看不清他的外形和容貌，他的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极厚的烟雾那样看不真切，明明是自己熟悉的声音，这么看来他又好像只是一团没有实体的黑雾。

嘘——压低了声音，他说，你听。

眼前的火堆燃烧时也没有丝毫的声音，玉逍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着，一开始也什么都没听见，可慢慢的，四周出现了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穿梭在灌木丛中的声响，这个东西并不高大但速度很快，那些被它碰到的植物正接连不断的发出沙沙的声音，而这种声音也由小到大、由远及近的向着这边移动。

玉逍遥站了起来，他有些害怕地看向周围，分不清所谓的“它”会从哪边过来就只能盯着脚边野草的动静，可每个方位的植物都在摇动着叶片，那个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似乎下一秒就会突然从杂草丛中窜到他面前。逐渐逼近的声音带来令人心慌的紧迫压抑，玉逍遥又惊又惧，着急万分地询问着，还坐在原地的人却是好整以暇地笑着问他，你怕吗？
我不知道…仍然看着脚边不敢放松警惕，玉逍遥揪紧了衣服下摆咽下了一口唾沫，就在那个令人恐惧的声音几乎是贴在了耳边时，它却一下子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怎么回事？是它离开了吗？还是它正蛰伏在某处，静候一个时机？内心惶惶不安的时候，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那似乎是那位坐着的熟人站在了自己身后，玉逍遥转过头去，借着篝火外围的光亮，他以为自己这下终于能看见对方的脸，可侧过身后，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张不属于人的有着尖锐毒牙的嘴！在黑如深渊般的嘴里，鲜红分叉的信子骤然吐露在眼前！

有如踩空了阶梯猛的自高处跌落，玉逍遥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梦里惊醒，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一时分不清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背后一阵阵发凉，他的身体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梦中不住地颤抖，混沌一片的脑内反复重映着噩梦中的画面，缓了好一会儿才喘出了一口气。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脸朝着门口的方向，迷蒙的眼看向了门下的缝隙，那里的光线没有被阻挡，这说明门外是空的。梦里的一声惊叫压在了喉下，叫不出来后就会变成一层阴霾厚厚的将整个人都覆盖，身边看不清容貌的人是谁？正向自己逼近的东西又是什么？梦中和蛇一样的嘴脸又意味着什么？玉逍遥头昏脑涨地再也睡不着，拿过手机一看这才凌晨四点多，喉咙干涩到疼痛，他下床准备去倒杯水喝，可等他走到门边，熟悉的惊慌感这一刻再度莅临心头。

房子里…好像有人。

分不清那个“人”到底是在梦外，还是在自己身后，玉逍遥隐约听见了身后的窗帘在飘动时拉过滑轨的声音，但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开过窗，被锁住的窗户应该是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才是啊！如同梦里被什么东西拂过的草木一样，说不清的响声似乎就在耳边，玉逍遥心如擂鼓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回头去看，他怕回头后会跟梦里一样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又怕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那个东西会离得越来越近…

怎么办？玉逍遥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告诉自己都是错觉都是错觉，自己睡觉前已经检查好了门窗，根本不会有任何东西进来的可能，这只不过是噩梦带来的影响还没消罢了，没有东西、没有人，什么都不会有的！

闭了闭眼，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逼自己转过了身，理所当然的，瞪大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他臆想中在飘动的窗帘也好像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一样安静的垂着，没有任何动静。

虚惊一场，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从冰箱里拿了瓶冰镇的纯净水，玉逍遥看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药盒，突然有种想要把那些药全吃了的冲动，这也不怪他会这么想，毕竟谁吃了许久的药症状却没好一星半点都会委屈又难过的，好在他还没到想要自杀的地步，也不想被拉去洗胃。

天渐渐亮了，再度确认了一遍门窗都有关好，他叹了口气，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半梦半醒的又眯了一会儿。

…

“你的脸色难看到像是见了鬼。”

面对地冥毫不留情的吐槽，玉逍遥苦笑了一下，手里的调羹不自觉倾斜，刚舀起的一勺红豆沙又掉回了碗里。“那只鬼要真能出现在我面前，我恐怕还没这么难受。”

“你最近还有在吃药吗？”地冥微微皱起了眉头，玉逍遥望着他点点头，无意义地一下又一下翻拌着碗里的甜品，有气无力地说：“一直都在吃，也有定期去复诊，但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啊？就连现在我也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我…”喧嚣的店内，明明是大白天的，却好像有一股阴冷的潮气聚集在他身边，让他一双从来满含光彩的眼也变得晦暗无比。地冥眨了眨眼，说：“这里谁都没有，你别乱想了，要不…我再去帮你检查一遍？”

摇了摇头，玉逍遥耷拉着脑袋，小声说不用麻烦了。

这个世上确实有鬼，而这只缠着他的鬼可怕就可怕在它并非是真实存在，而是一只仅存在于他心中的鬼，只要他的内心出现缝隙和摇摆，这只鬼就会出现在他身后，跟着他生活，跟着他回家，跟着他入梦。医生说他是心里还对曾经的事放不下，久而久之衍变成了一种妄想，他明白自己确实还没放下亲人离世的痛苦，难以走出那段悲痛的经历，可这所谓的妄想来得太莫名，又太真实了，他被日夜折磨，吃不下睡不好，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身边所有的动静。

“…你今天还有事吗？”将一口没动的红豆沙推在一边，玉逍遥撑着脑袋问到，地冥想了下说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虽然他是这么说，但玉逍遥知道这之后他肯定是有些要紧事要处理，就笑了笑说算了，自己也要回去休息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了，刚好时间还早，我想去逛一会。”

告别了地冥，玉逍遥抓着挎包的带子呆滞地走在街上，他脚步拖沓，神情恍惚，不是差点撞到街边乱停的自行车就是过斑马线时差点闯了红灯，幸亏正在执勤的交警一声口哨将他吹醒，不然还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每天晚上他都会醒来四五次，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也疲惫不堪，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但他也不敢吃，就算可以一觉到天亮，他也会被自己无穷无尽的噩梦给压得喘不过气，这样他更宁愿一次又一次醒来。

没走多久，腹内空空的玉逍遥就觉得头晕眼花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也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过往再怎么喜欢的食物摆在面前他都没胃口，每天只靠着水和药还有一些营养剂活着，身边走过的路人都向他投以疑惑关切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很不好，只好先到一边的广场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今天刚好是周末，又是个晴天，偌大的广场上有许多小孩在嘻嘻哈哈地玩耍，时不时掺杂几声啼哭和尖叫，但玉逍遥不仅没觉得吵，反而觉得心里沉重的负担都轻了些许。晒着温暖的太阳，那股不论走到哪都伴随在身周的阴湿气息也减弱了不少，他看着那些三头身儿童，不觉想起了一些少年时的往事。

曾经他也会在空闲的时候背着长辈牵着话都说不清的小妹出去玩，年幼的玉箫跟个小猫一样缩在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角一步也不敢离开，他带着妹妹上山下海的跑，妹妹就下海上山的跟，到夕阳西下他从口袋里拿出几个被体温捂热的硬币买一串糖葫芦，兄妹两在回家的路上一下被糖壳甜得牙疼，一下又被山楂酸得腮帮子抽筋。

玉箫那时候太小了，经常走一半就困得开始小鸡啄米，玉逍遥让她趴在自己那还不宽阔的背上，背着睡着后也要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妹妹，一步、一步地走在黄昏时绚烂的晚霞下。那时候他就在想，不管多少年、多少岁，只要小妹累了，自己就背着她回家，无论这条路有多远，要走多久，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好似有一种酸涩正涌上眼眶，可眼前的视野还是清明一片，他的眼睛如同一个透明的牢笼，就算有再多的悲伤，也难以自眼内溢出，于是那些无形的泪水又回流在心里，慢慢泛滥成一片无尽的苦海汪洋，而他其中沉浮，靠不到岸。

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下了不断浮出的过往，今天的阳光太暖和了，风也恰到好处的宜人，那些孩子还在前方追逐打闹，虽然有些许吵闹，却比那个无声空寂的家要好上太多。

困倦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玉逍遥靠着椅背，很想在这小小的睡一会儿，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什么小偷抢劫都不重要，能够平静无梦地睡上一觉才是他现在唯一需要的。

“喂，喂！”

刚闭上眼就被人推醒，玉逍遥皱着眉看去，就见身前有个小孩正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朵花。

“怎么了吗？”睡眠被打断，但玉逍遥还是耐心地笑着询问，嘴边还残留着巧克力糖渍的小孩把手里红到发暗的玫瑰递来，说：“刚才有个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给我的？”没有立即接过那朵近乎是黑色的玫瑰，玉逍遥四下环顾一圈，也没看见有谁正朝这边张望。“确定是给我的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嗯…不知道。”把花塞过去，小孩一溜烟跑了，只留下玉逍遥无措地拿着一枝花哭笑不得。

不晓得是不是所有人在拿到花的时候都会闻一闻，反正他是低头嗅了一下，可这下他并没有闻到玫瑰的自然芬芳，反而是在浓烈的香氛下闻见了不该属于玫瑰的冷冽雪松味…香水味，而且是玉逍遥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他一直在用的那一款香水。

眼皮一跳，顿时再温暖的阳光拂在身上也阴冷得让人牙关打颤，适才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耳边小孩的嬉笑声也混合着眼前的画面逐渐扭曲拉伸，耳鸣一样在脑海中不断尖叫，他手中拿着的似乎也不是美丽的花，而是一堆毒物的聚合体。
强烈的反胃感涌上，那如蛆附骨的眼神又一次出现在了周围，寒意爬上整段脊梁，玉逍遥赶紧站起了身，手一抖将花掉在了地上。他瞪着眼睛看着大理石地面上的玫瑰，压抑许久的委屈和害怕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那只“鬼”不会放过他，无论他去哪、做什么，它都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就算回到家也不过是缩在房间里神经质地注视着空处从白天到晚上，听见敲门声都会心惊胆战。

一圈又一圈地用目光搜寻着周围，玉逍遥焦虑地眨着眼，在空旷的广场上没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他攥紧了袖口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仿佛只要这样他就能不动声色的离开那个视线的范围内，可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动作和他噩梦里那个藏匿在身后的怪物一模一样！当即大叫了一声，他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往旁边退去，踏碎了地上的花碾下一路深红的汁液，差点绊到后面的绿化带。

“这…我有这么可怕吗？”

无奈的声音伴随着苦笑，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非常君错愕地眨了两下眼，手还没放下来。玉逍遥看见他霎时松了一口气，不由捂住了心口说：“…原来是你啊。”

“不然还能有谁呢。”

玉逍遥尴尬地笑了下，轻声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慌慌张张的。”视线转移去地上那枝残花，他瞥了一眼又问：“这是你掉的吗？”

“不！这不是我的！”说到这个，玉逍遥立马又瞪着眼睛像看到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一样离远了点，非常君耸耸肩将花捡起来，就要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时，玉逍遥又踌躇着问他：“你…你有没有从那花上闻见什么味道？”

“味道？没有什么味道啊，就是植物的气味吧。”

“那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你怎么了？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

“我…”一个我字刚出口，玉逍遥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就往前面倒去，非常君赶紧将他接住，双手捏了捏他的手臂惊讶地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倒在怀里的玉逍遥没力气再回答他的问题，颤抖的手揪着他的衣袖气若游丝地说：“带我走…”

这三个字刚说完，他本就模糊不清的意识就此彻底远去了。

…

最后不晓得睡了多久的玉逍遥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给诱醒的，他还没睁开眼肚子便不争气的打起了鼓，这才向他抗议着饥饿已久的胃疼得他翻个身蜷在了一起。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很可能是饿昏过去的，真是难以想象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会有人刻意把自己饿成这样。”旁边的位置陷了下去，是有人坐在了身后，玉逍遥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打开的落地窗和在凉风中飘动的纱帘，没再和之前一样惶恐。熟悉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向他催促道：“你要再不起来，菜可就凉了。”

坐在身旁的人又起身朝另一边走去，玉逍遥缓缓转过身看着，含糊地问：“我睡了多久？”

“不太久，才一个半小时，刚好够我把你抗去医院再抗回酒店。”站在桌边的非常君拿着玻璃杯正往里面倒着水，玉逍遥从床上爬起来捂着疼到快要爆炸的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麻烦你了。”

“朋友之间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你‘绝食’的呢？”端着杯温水走回来，非常君将两片药放在玉逍遥手里又将水递给了他，说：“止痛药，对头疼很有效。”

玉逍遥很惊讶，自己分明没说过头疼，他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还提前准备好了药？愣愣地吞下药片，玉逍遥正想要问，非常君却像是一早猜到他的疑惑，先一步解释道：“你睡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捂着头呻吟，我就猜你大概是头疼去买了点药。”
“哦…谢谢。”

“不谢。有些事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我不强求，但你现在真的很需要吃点东西，你这样子实在太可怕了，而且要是我刚才没听错的话某人应该是饿了才对。”

干笑着摸了摸脸，玉逍遥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肯定跟个骷髅没什么两样，恰好他久未拜祭的五脏庙又很不给面子在这时候敲锣打鼓的抗议，就算他再没有什么胃口也不得不吃饭了。

桌上的菜色比较简单，以清淡的为主，但好在都是玉逍遥爱吃的，一碗热汤下肚仿佛是连那些压在心里的阴暗都一起咽了下去，他不觉舒了口气，眼神也清亮了许多。坐在对面的非常君安静地看着，时不时夹点菜倒点水，轻声嘱咐着慢慢吃，当心吃快了胃疼，玉逍遥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搭着话，吃着吃着忽然又有点想哭。

“怎么了？”眼看本来还吃得挺欢的玉逍遥手上的碗越端越低，表情也越来越低落，非常君立马紧张地关心道：“噎到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摇摇头，玉逍遥又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放下碗后说没事。“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餐饭了…”他的笑容有些惨淡，非常君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着问他：“还是…之前那个事吗？”他点头，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药就着杯中剩下的一口水吞下，叹了口气说：“一直在吃药也一直都没好，每天不是疑神疑鬼就是噩梦不断，哈哈…再这样下去我真的非疯不可。”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来缓解？如果吃药一直没用，会不会是你根本就不是生病了？可能只是压力太大了。”

“你说的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的。”抓了抓头发，玉逍遥抬眼看着面前满脸都写着担心的朋友，又笑了下说：“好在我今天遇到了你，不然估计就要上网络热搜头版了。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在附近约了人见面，刚结束准备回去就碰见你在那不晓得发什么呆，本来说去和你打个招呼，没想到你居然直接被我吓晕了。”非常君的苦笑连连让本来就不好意思地玉逍遥更是惭愧，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鼻子。自从毕业后他和非常君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平时也是几个月见不了一两次面，但似乎自己每次都会在一些特别的时间点遇上他。

“仔细想想也觉得挺神奇的。”玉逍遥偏头笑着说：“我记得上一次和上上次咱们也都是偶遇来着。”

上上一次是在某个酒吧门口，那个时候的他刚开始吃药，觉得被人跟踪这件事也只告诉了地冥和君奉天，他不确定自己的身后是真的有人还是这都不过是他的幻想，唯有不断地借酒浇愁渴望自己能醉到不省人事就可以暂时摆脱那难言的恐慌。就在他喝得烂醉如泥快要倒在街道上的时候，是突然出现的非常君将他扶住带回了家，还贴心地照顾了他一夜，大概是身边有熟人觉得很安全，他迷迷糊糊地将这些事都说了出来，拖着人抱怨了很久。

上一次则是在一段回家的路上，深夜里的路灯已然全部熄灭，只留下街角处一盏亮得刺眼的白灯，玉逍遥到现在还记得无数的蚊虫在灯光下徘徊乱飞，地面上的影子将它们的模样放大了几十倍，看着很吓人。就在下一个街角他等着红灯，心里却陡然升起一股慌乱不安，他立刻回头查看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些虫子还在不断发出振翅的声响。就算不断告诫着自己这都是幻觉是妄想，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回头试图在空空如也的身后寻找着什么。他走得越快，后面跟着的也紧随着加快了速度，于是他从一开始的走到最后几乎是在拼了命想从什么东西那里逃跑，直到他在一个转角处撞到了刚应酬完的非常君。

玉逍遥倏然发觉还不止这两次，从以前到现在，非常君总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纵然他说是偶然，纵然自己也觉得是碰巧，但这份陪伴与安慰却从不是巧合。还记得他照顾自己时贴心的举动，还记得他陪着自己走过那段漆黑的道路，目送自己回家时温柔的笑容，他从来不声张，从来不再提，仿佛那一切过去就过去了，并不值得自己记住，而他也从不在乎这些付出。

“你在想什么？”非常君轻声问着，笑容一如既往的浅淡，就好似这窗外的微风，落下的阳光，都同样让人觉得宁静又心安。玉逍遥对着他眨了眨眼，说我只是刚刚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很幸运。

“幸运在哪？”

“能拥有像你…你们这样的好朋友，难道我还不够幸运的吗？”

他话里有迟顿，眼神也闪烁了一下，谁都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而顿了这一下，也不会知道他本该说出的原话是什么，非常君的眼睫颤了颤，簌簌地往下半掩着一双凌厉的眼，没有追问，只是将手边变温的牛奶递给他，让他喝完再去休息一会儿。

也不晓得是人真的会在吃饱喝足后就感到格外困倦，还是此刻心里太平静导致之前积累的疲惫全部被释放，玉逍遥刚喝完牛奶没多久就觉得很困很困，他走到床边躺下，说自己想要睡一下。

“快睡吧。”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着玉逍遥，非常君的声音轻得宛如呢喃，坐在他的床头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他。

下意识地蹭了蹭意外有些冰凉的手，玉逍遥闭着眼，昏昏沉沉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你在的地方…就不会有那个让人讨厌的视线…”

“嗯。”

“你…会离开吗…”

“不会…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这可是你说的…”

“嘘…睡吧、睡吧。这一次，你不用再害怕了…”

…

大约是身边有认识的人彻底放松了下来，玉逍遥这一觉睡了很长，而且没有再做任何噩梦。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非常君如他睡着前所说的还陪在他身边，正站在窗边看着夜空中的月亮，玉逍遥默默跟着他一起看了一会儿问他那月亮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笑了笑，说只是觉得今晚的月亮没平时那么冷。

月亮还有冷不冷的？玉逍遥不太懂，又抬头去看了几眼，觉得今晚的月亮和平常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喉头处有一股十分浓重的苦味，他喝了几杯水都压不下去，非常君笑着跟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颗巧克力，说吃点甜的会好些。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拿过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玉逍遥愣了一下正想拒绝，下一秒就被一阵又一阵的晚风给吹得几乎要发抖，只好道谢后接来穿上了。

非常君的衣服上有股相当浅薄的香味，既像是皂粉自带的清淡气味，又好像某种更为凛冽幽远的芬芳，不太像是人工合成的香水味，但玉逍遥很喜欢这个味道，莫名让他觉得很安心。难得心情这么放松，休息了这么久也有了力气，他提议要不走路回去就当顺道散散步，非常君自然又是一切都依他，对他的所有提议都含笑说好，可只有玉逍遥知道，自己只是想让这段有他陪伴的路程能够再长一点。

在这段路上闲聊着各种各样的事，一下是过去，一下是未来，热爱夜生活的玉逍遥甚至破天荒的第一次邀请对方，说是六一的时候熟悉的店有活动，他们可以一起去玩，非常君点头，笑着说他很期待。

快要到夏天了，路边花草的新芽正在萌发，要赶在炎炎夏日之前生长为一片茂密的翠绿，而在这个安宁的夜晚里，似乎也有什么随着步伐和草叶一样在悄然生芽。摆脱了那只疑心暗鬼无穷无尽的追捕跟随，也暂时忘却了心里积压多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的痛楚，玉逍遥发觉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自己这颗在汪洋中浮沉已久的心就可以靠岸，这不得不让他感叹又困惑，而内心深处，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也正在暗暗滋生。

站在家门前，玉逍遥将外套脱下来掸了掸还回去，看样子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非常君也不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大约是十几秒、几十秒、一分钟，犹豫许久的玉逍遥低下头没敢去看他的眼睛，带着某种希冀地小声对他说：“你能不能…看着我回去？”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更安心一些，就好像之前的某次一样，但这话听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却有了点不一样的含义在里面。

缓缓抬起的眼，如蝶翼般颤动的睫，昏黄的路灯下，他眼中冷清的色彩在此刻被融成最暧昧多情的绮艳。

一眼，只要一眼，任谁看过，都无法拒绝。

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胸膛下那颗心脏正在怎样的搏动，无法忽视灵魂之下那快要从匣子中挣扎逃离的感情，非常君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转眼又看向了天边的月亮，到心都被那仿若匕首般尖锐的两端刺得都在疼时，他方才再度看回，哑着声说：“…好。”

“谢谢你。”

“…你真的要谢我吗？”不知出于何种目的，非常君这么问了一句，玉逍遥不解地看去，随后眼前微显落寞的面孔就带着一片阴影缓缓朝他靠近，直到他整个人都被这片阴影所笼罩，左颊上倏尔落下了一个冰冷如这月光，又轻微似这晚风的吻。

原来是真的，月亮也是分冷与不冷的。

不知过了多久，玉逍遥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赶紧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脸略带慌张地撇过了头，非常君这时也反应过来和他拉开了距离，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低声对他说：“抱歉…我越矩了。”

“没、没事…呃…我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你也快回去吧。”慌慌张张地说完，玉逍遥逃一样跑回了家，他不敢再回头去看，也不敢再说什么，拿着钥匙的手一直在抖，转了几次都没打开门。好不容易打开玄关的大门，他正要进去，脚步却顿了一下，想要回头看看非常君是否还在，又没那个勇气。

最后，他还是没有回头就关上了门，也将那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同样隔绝在外。

…

哪怕已经是近夏了，也依然会有这么冷的夜晚。

又在那昏暗的路灯下面站了一会儿，非常君仰头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在回返的路上。是第三个路口还是第五个拐角，一个快要与暗处融为一体的身影靠在没有灯光照耀的半边墙上，手上正拿着一朵染上雪松香氛的花，略显轻佻的声音含讽带刺地笑道：“戏演得不错，相当纯情。”在黑暗里，火机砂轮摩擦的声音过后亮起一簇艳丽的火苗，光是看着都好像能灼伤双眼，他将其移在唇前，点燃了一支烟。

烟草被燃烧后产生的刺鼻气味和着袅袅迷蓝的烟雾很快弥漫在两人之间，心情算不上好的非常君皱了皱眉，转身向他走近，一抬手将他唇间抿着的烟拿下掷在地上碾熄，却是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记得之前就有和你说过不可以在他周围抽烟，你会被他发现。”

“那又怎么样。”

“你说什么？”目光一沉，不满的情绪霎时满溢而出，看不清面貌的人尖锐地笑着，又拿出一支烟来，却是放在了他嘴中点燃。

唯独被那一点火光照亮的双眼间飘摇着嘲弄，对方收起火机，忽而学着某人方才的样子向前靠近，同样落下一个冷冰冰的吻在非常君的脸上，刻意在他耳畔压低了声音说：“我只是觉得比起我…你更需这支烟而已。”

点着的香烟前方如是一朵深夜中唯一热烈的火花，正随着呼吸的频率而明灭着盛放。烟气笼住他们的脸，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唯有同样的身形轮廓仿佛一个影子一分为二。

有如文人般苍白纤秀的手指夹着隐有热度在其中流窜的烟移开在面前，非常君朝前呼出一口烟气，取来对方手中沾染香水味的玫瑰，他一手捏着花梗一手掌握住花蕊，不过稍一用力便将上面所有的花瓣都抓在了手心里。

“下次要注意你的言辞。”他呢喃似的声音永远都这么温柔，如同是情人间最多情的蜜语，却永远诉说着最冷情的言语。“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像对待这朵花一样对待你。”深吸了一口，烟丝在他唇前急速堕落成灰烬，而他将这阵晚间的雾拂在手中无心的花上，吹着它们洒落了面前的人一身。

再轻柔的花瓣打在脸上也有痛感，越骄子垂着眼偏头躲过，散下的碎发遮住了些许的侧脸，他就此上前，吻回在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模样的脸上，还夹着烟的手弹了下烟灰。

“你只要做好我交代你的事，至于我与他之间，你用不着管。”

手中这支烟还剩下一半，非常君说完，将其放回在对方紧抿的唇间，又走回在那一条有着昏沉灯光的路上，越骄子望着他伶俜的背影，靠着墙等嘴里这根烟抽完后才嗤笑了一声，朝着与其截然相反的路离开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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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24-07-06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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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蝴蝶缭绕噩梦影间》

“感谢女校舍的同学们给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的表演。”在一阵热烈掌声过后，换上一身帅气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君奉天站在幕布前强忍着把领结揪下来的冲动硬是挤出了一个微笑：“接下来有请男校舍高三代表为我们献上歌曲演出…嗯？”

愣了两秒后，细如蚊讷的疑问声在话筒前被无限放大，君奉天保持一天的体面终于还是在看见提示卡上那几个明显被人为涂改重写的字后分崩瓦解成了稀碎的一片。

这时他只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待会下了台他是去杀了玉逍遥好呢还是去杀了玉逍遥好呢？

…

画面转到一个小时前兵荒马乱的后台，从隔壁赶来帮忙的玉箫踩在桌子上插着腰怒吼：“我的粉底呢？谁拿了我的粉底？谁拿了我的眼影？谁拿了我的睫毛夹？都给我还回来啊！”眼见着这波音浪就要穿过走廊去往舞台中央，非常君当机立断手一挥关上了门，其余群众抬头望望，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化妆品，有几个嘿嘿笑着把东西还了回去。

重重哼了一声，玉箫抱起自己的东西往化妆镜前走，在看到玉逍遥居然还趴在桌边悠闲地喝着奶茶刷手机时差点没气得火从嘴里喷出来。拿了扫散粉的大刷子当头给了玉逍遥一下，她瞪着眼睛质问道：“我在这忙得焦头烂额你搁这喝奶茶摁手机偷得浮生半日闲？！”

“啊…哈哈…”真的在偷偷摸鱼的玉逍遥心虚得干笑了两下，解释道：“那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这方面我又不懂，只能依靠小妹你了啊~”说着还不忘眨眨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说是这么说，但玉箫还是嘟起了嘴，玉逍遥拼了命地给她身后的非常君使眼色，还站在原地跟校领导一样微笑的非常君突然接受到他的求救电波，熟练地走到一边从一大筐饮料里准确无误地拿出了一杯玉箫喜欢喝的递过去，甚至不忘拿了张纸巾包住了湿漉漉的杯身。

“其实他不帮忙就已经是在帮最大的忙了。”

“你说的也是…”接过奶茶，玉箫礼貌地道了声谢。

看着亲友两人一唱一和，玉逍遥挑高一边眉毛咬着吸管阴恻恻地说：“虽然我很感谢你为我说话但我怎么觉得你在拐着弯损我呢？”非常君笑了笑，回一句难道不是吗？他只得翻个白眼，摆了摆被强制性涂上指甲油的手。

“对了，现在几点了？”一口气喝完半杯冰奶茶，玉箫随口问到，玉逍遥看了眼手机说：“两点十分了。”

“嗯？你是怎么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你知不知道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我们上场了！”麻利地没收掉玉逍遥的手机和奶茶，玉箫一把拽过旁边的凳子坐上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玉逍遥本来还想挣扎一下，非常君直接按住他的肩膀以无声的笑容示意他最好别再乱动了，不然下场只有被小妹格杀勿论这一个。

“天啊，我又不是要去相亲，化什么妆啊。”玉逍遥心里苦死了，他人生第一次化妆觉得特别不习惯，玉箫不知道在往他脸上抹什么东西，一坨接着一坨跟刮腻子一样。正忙着调粉底玉箫无心理他，只有非常君分外体贴的怕他尴尬接过了话茬：“这是为了让你的形象统一，营造一个更好的状态。”

“我天生丽质，才不需要…哎哟！”玉逍遥话还没说完就被玉箫空出手锤了一拳，她头也不抬的发出了今天的最后一次警告：“我跟你说哈玉逍遥，你要是再这样说个没完我就给你涂个烈焰红唇！”此言一出果然有效，玉逍遥至少闭嘴两分钟没说话！只有非常君想象着他烈焰红唇的样子憋笑都快憋出了内伤。

“不过啊…突然换节目真的好吗？我有点担心诶。”君奉天会直接在台上和他上演三掌断情的吧，说不定文艺汇演变凶案现场的哦！

拿着刷子在玉逍遥脸上一通比划，玉箫少见地坏笑着说：“安啦！嘿嘿，我已经安排了小默云去改二师兄的手卡了哈哈哈哈。”在小妹豪放的笑声里玉逍遥狠狠一颤随即无奈叹气——看来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本来到了这一步是该上粉底的，可玉箫调了又调感觉颜色都不太适合他貌美如花的哥哥，再看看他脸上没疤没痘，肤色均匀，真是又白又嫩。“靠，还真是天生丽质…”低声感慨一句，她有点发愁，非常君蹲下身看了玉逍遥一会儿，说要不算了吧，这时候在旁边帮忙的姐妹也探头看了下，同意什么都别弄了。

“可是那能行吗？”

“都长这样一张脸了还擦啥粉啊！”

“好吧。”

尽管这一项是免了，但后续仍有许多步骤，玉逍遥早就在无聊的等待中沉沉睡去，不管他们怎么讨论都没见醒，难得他安静下来，玉箫在他眼上扫了些浅红、勾了眼线，甚至特地多往上挑了些，还在他眼下沾了些亮片，觉得自己手下在画的都不像真人，而是一尊仿真娃娃。到了口红这，她又犯了难，满满一大盒里挑不出一只。“遇到什么难题了吗？”非常君轻声问到，她无声苦笑，看着手上各种不同的试色也放轻了声音说不知道哪个颜色配他。

“唔…这个怎么样？”还带着少年人骨感纤细的手点在少女臂上，玉箫歪歪头说：“我也想过，但这不会红了点吗？”

“不会，这个比较适合他。”

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非常君，她浅笑着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懂这些。”

“不，我只是懂他而已。”

玉箫对非常君不太熟，平时她都是偶尔在回家的时候从哥哥的嘴里听见些许有关这个人的事，或许是女孩的细腻心思，不论是别人所谈论的他，还是自己亲眼看见的他，礼貌亲和之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不过这也正常，又不是谁都和自家哥哥一样，只不过…

“你…”突然间，整个化妆室里的灯源全部熄灭，到处都漆黑一片，大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停电了么。”

这里没有窗户，没了灯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玉箫快要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非常君也没有太在意
。
旁边睡得正香的玉逍遥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在家就准备翻个身，结果自然是直接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不过好在他就要与瓷砖地脸贴脸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被人及时捞住，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没事吧。”隔着一层衣服，非常君抓着玉逍遥的手臂将他拉起来，正要松手的时候反被他握住了手腕。

“怎么了？我瞎了？！”与自己偏低的体温不同，玉逍遥身上一直都很温暖，非常君甚少与他有这样的接触，一时也有些怔愣，忘记了解释也忘记了要挣开他的手。

“只是电没了而已啦。”打开手机的灯光在他眼前晃了晃，玉箫松了一口气，“还好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再给你涂个唇膏就大功告成了。”

“啊？还要涂那东西啊？”玉逍遥满脸写着“不情愿”三个字，松开了手去扶椅子。偏头逃离刺目的白光，非常君将手背在身后，一如既往地挂着他那点似乎无穷无尽的笑。

“玉箫啊，快给校工叔叔打个电话喊他来修一下，这没电没法做事啊！”

“啊？为什么要我去啊。”

“你不是上午才叫他来换的灯泡吗，你比较熟悉啦~”

“好吧好吧。”化妆室里太吵，校工根本听不清玉箫在说什么，小女孩一看时间越来越紧，只好把东西塞到非常君手里让他帮一下就跑出去了。

无措地望着手里相当陌生的工具，非常君苦笑着呢喃：“这可真的难倒我了…”可周围的人都在忙，让玉逍遥自己来又有很大几率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思来想去到最后他还是决定自己来做。

将手边唯一的照明工具竖在桌上，侧面投来的光太刺眼，玉逍遥偏过了头，半边脸都在灯下黑的阴影当中，非常君生平头一次紧张地摸了下脖子，低着头不敢望去，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第一次弄这个，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就说…”本来这也算不了什么，可他这话一说仿佛是在指什么别的事，就连玉逍遥都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粉底遮盖的雪白脸上登时红了一片，连玉箫刚给他擦的腮红都被压了下去。

“这、这就跟涂答题卡一样嘛！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诡异啊…”确实是挺诡异的，两个大男人之间怎么气氛突然变暧昧了啊！
“嗯，那我们开始吧。”找回自己平时的淡定，在看见玉逍遥点头后非常君往前走了一步，手上转开了红色的膏体。他先是看了看其他人怎么做的，也依样画葫芦地抬起玉逍遥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抹上去。无处安放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细长的脖颈，能清晰感知到他每一次吞咽时喉结的移动，知晓他不时轻微的颤抖，低眼专注着手上的事，非常君再弯下腰，没有去看但是轻声地问：“你紧张吗？”

“啊？我、我没有啊。”玉逍遥磕磕巴巴地否认，他便歪着头笑，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可你一直在抖。”

“咳咳、空调开太低了啦！”

都停电了空调温度还能低吗？对于这个慌不择路的解释，非常君保持着他的贴心没有去拆穿。

这不是什么费功夫的事，哪怕对于他这样的新手至多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但非常君却没有收手，从描画过的眼到刻意垂下的睫羽，他一点一点将手下这张脸看过，打心底觉得确实是完美，只是啊…太完美了。

“怎么了？还没好吗？”

“不…只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什么？”

“…这个。”

随着话尾音节在耳边消淡，有冰冷的指尖抚上方涂抹艳色的唇，玉逍遥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感受到他的指腹从唇上擦过，带着有些黏腻的膏体如沾染颜料的画笔在脸边绘下最后一笔色彩。这色彩是逐渐浅淡又干糙的，如利刃刺进肉体时顺着裂口流下的血液一般，眼见着生命就这样逐渐流干，将一张完整和谐的画布分成割裂的两半，还要在这其中一边留下曾经伤人的罪证，让观看的所有人都感到触目惊心。

“好了。”低声说罢，非常君到底还是放手了，玉逍遥后知后觉的嗯了一声，尴尬地摸了下鼻尖，他没有对着镜子看非常君做了什么，一时紧张的心杂乱无章得像个纠结缠绕的线团，找不到解开的线头，理不清哪个才是活结。

在黑暗又嘈杂的房间里，唯独这边的两人再没出过声，一个看似在整理东西没有注意，一个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就是不去看对方。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眼看还剩二十分钟，一阵电流声过后灯又全亮了起来，所有人都被突然明亮的灯光照得眼前一片昏花，玉箫推开门边往玉逍遥这走边说：“是电闸跳了，我刚把它推上去，害我找了半天居然在那么偏的地方…啊！！”当看到玉逍遥的脸时她尖叫了一声，一双杏眼瞪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把玉逍遥吓得魂都要飞了，其他正在忙的人也拉长了脖子准备吃瓜看戏。

“怎么了怎么了！！”他赶紧问道，玉箫就指着他的脸声音都颤抖了：“你、你的脸…诶？这样看…还怪好看的嘞！”

围观群众哗啦啦倒了一地。

“时间紧凑快过来换衣服！”拉着玉逍遥的手就往角落里那个临时换衣间跑，玉箫从一边的衣架上扯了几件衣服递了进去，玉逍遥在里面一抖开，哪怕早就知道是什么样的有心理准备也差点大脑都被自己脸上急剧上升的温度给烫熟了，隔着帘子弱小可怜到声音都抖了：“要不我叫你哥吧…咱们换换成不…”

“别废话快换上！”

玉逍遥不出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在闹别扭，不过好在距离上场还剩五分钟的时候，他还是拉开帘子走了出来。玉箫看着自己从姐妹那专门借来的校服乐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她赶快趁着最后的时间给做了些调整，大手一挥就给自己亲哥打包送了出去。

…

再把画面转回到台上，读一半卡壳的君奉天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脑门上滑下一滴冷汗，负责在台上钢琴伴奏的地冥也忍不住看向他，心里嘀咕这小子傻不愣登站那干嘛呢？

“呃…接下来是由高三代表给我们带来今天的特别节目，敬请欣赏。”报完幕，君奉天快步走下台，还没看到人在哪他就已经扬起了拳头打定主意今天高低得给玉逍遥一顿老拳，没想到当他好不容易在人群里发现自己的受害者时却呆住了…

“我靠！你这穿的都是什么？！”

“你再多问我一句信不信我捶你？”

“你还敢对我这么说！你试试？！”

眼看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白热化，非常君和玉箫默契地一人拉一边防止这他们真的在台下打拳击比赛，并好心告诫该上台了才暂时缓和战事。正在台上弹过场音乐的地冥隐约听见下面的骚动转头看了一眼，就这一下给他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上，琴键都按错了。

这都什么情况？

作为跳级生，默云徽虽然个子跟同班的男生差不多，但大家却还是将他看作一个小孩，平时揉脑壳顶掐脸啥的就不说了，连这次学生自己组织的活动也只给他分配了一个给领导倒茶的任务，可领导们也不能喝水喝个不停啊，他自然就一直在旁边歇着了。

记得这个点应该是要到玉逍遥的节目了，默云徽特地提前给每个领导的杯子里加满了开水，而且是刚刚烧开的水，保管杯子烫得一时半会拿不起来，但看君奉天在台上愣住的样子他还是捂着额头担心待会要被师兄揍死…小师姐让他去篡改的歌名光是看着就觉得很不妙，他虽然不清楚具体表演什么，不过还是希望待会别把大家吓死…

厚重的幕布一直没有拉开，台上传来的钢琴声却突然歪了调，非常君的身影从出口那走过来一直向着后排的座位走去，默云徽有些不解他为什么放着前面的位子不坐要到那个后面去，但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被舞台吸引了过去。

随着过场钢琴声的终止，深色的大幕缓缓从两边拉开，当看见正站在台上努力笑得比花还灿烂的人时，别说是默云徽了，全场观众都异口同声的发出了被震惊到姥姥家的感叹，时不时有几个“卧槽”混入其间，甚至还有人在吹口哨，坐成一排的领导们虽然表面没有动静，但默云徽看过去，每个人都好像看到鬼一样瞪大了眼睛。

确实啊，看到个男孩子穿着女校服的短裙站在聚光灯下还涂了指甲化了红妆，他们怎么能不惊讶到惊吓，可不知道该说是玉逍遥天赋异禀好还是自己接受程度高好，默云徽觉得他这么打扮并不难看，他本来长得就秀气跟块白玉雕出来的一样，个子又高挑，平时穿男校服的时候就足够玉树临风，穿着女生的校服也没觉得哪里违和，但装扮以外最令默云徽感到震撼的却是他唇边那一抹割裂的红痕，它红得那么透彻，那么扎眼，简直是掠夺了所有人的注目，而那极具攻击力的色彩与恣意野性的痕迹又透着别样的凄艳，实在让人没法从他身上挪开一分一毫的视线。这是一道与平日的他极不相符的红，却又在此时告诉所有人，就算是活在大众目光之下的他，亦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随着伴奏和钢琴声响起，玉逍遥握着话筒唱着他准备的歌，大概还是免不了紧张一开始他的声音有些畏缩，动作也不够自然，刻意没系好的校服领带松松垮垮的垂下，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揪着一侧裙摆，好在他的紧张没有持续很久，他慢慢还是变回了平常的玉逍遥，不管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潇洒自如。

空调风吹动了轻薄的衬衫衣角，他卷上白色的衣袖，指尖勾过耳侧的发，在晕红的眼周，有什么正在灯下不时闪烁着璀璨的光。

这是个万籁俱寂的漫漫长夜，难以分辨的暗色中正蛰伏着无数形态各异的怪物，它们会在不见光明的漆黑处收起翅膀与爪牙，伪装成同样的死寂，直到一簇微弱又灼热的火苗骤然亮起，映照它们的身影，成为这无边世界中唯一的中心，而它们明知越是靠近越会受伤，却还是要心甘情愿的堕在他的火中，拥着他的光死去。

“他是天生的焦点。”

在疯狂起哄尖叫的人堆里，唯独非常君这和所有人都显得格格不入，听见他感情复杂的话，就坐在他身边的人抓起一把爆米花放在嘴里咀嚼，带着笑意的声音听着格外刺耳。

“和你不同是吗，他天生就属于所有人，而非一个人。”

支着额角，非常君微不可闻地叹息道：“虽然我很不喜欢你这句话，但这大概就是事实吧”

“大概？”

“因为未来如何，暂时还没有人能知道。”他笑着，伸手从对方的爆米花桶里拿了一颗。

“这么说，意思是你要去改变这个‘事实’喽？”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非常君笑了笑，说爆米花太甜了，你应该少吃点。

“那是你的杰作吧。”

“你指什么？”

“那个。”沾着焦糖的手指划过唇下，能闻见浓重的甜香味，非常君看看他又转回头去看台上，少见的露出了一个有些调皮得意的笑，“你怎么知道的？”

一桶爆米花快要见底，越骄子将纸筒放在一边没人的座位上，回答道：“因为你总喜欢在完美的人身上制造不完美。”

“是吗，可是很漂亮。”

“‘漂亮’？真是惊讶，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见这个名词，我还以为你的字典里不存在夸赞的词汇。”

“呵呵…难道他不是吗？”

非常君专注地看着舞台，在除了聚光灯下到处都昏暗的场下，谁也不知道他眼里到底装着什么，不过越骄子对那些也没兴趣，他一双深色的眼不断在不同的地方游移，到一曲快要结束，他眼尖地盯着台下某个坐立不安的人，偏过头朝着身边低声问：“他在干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非常君掸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冷笑了一声。

“他在紧张，因为很快他就能明白一直追寻的东西有没有听见自己内心的祈求了。”

“你和谁说话都这么喜欢打哑谜吗。”

“不，我已经说得够直白了。”

…

做作地提着两边裙摆行了个礼，等幕布拉起来后，玉逍遥往台下走，君奉天就往台上走，就这么擦肩而过的两秒钟他们也不忘突然朝对方做个鬼脸，模样幼稚到其他还在工作的学生都忍不住要扶额。

四下望了一圈没看见玉箫，已经习惯了这身衣服的玉逍遥拖了张凳子过来大咧咧地坐下，要不是别人提醒他还想踩着边上的横杆。一阵欢迎的掌声响过，君奉天走下来喝水，他就在一边歪着头笑得跟朵花儿似地调侃：“哟，这小领结戴得很板正嘛君大少主~”含着一口水君奉天反手拿着空了的矿泉水瓶当头就给他一下，吞下去后反击道：“哼哼，这小短裙穿得也很合身嘛玉大少爷？”

“嘁。”玉逍遥翻了个白眼，拿过一边放着的镜子整理被弄乱的头发，君奉天坐在他身边靠着身后的桌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玉逍遥碰了下他，说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抽烟？君奉天勾着唇角，向着没人的地方喷出一口烟后说这里都是学生又没有老师，有什么好怕的？一听这话玉逍遥也耐不住了从他烟盒里拿了根烟点着了。两个人一脸生无可恋地叼着烟靠着桌子，时不时对台上的节目做出评价。

别看玉逍遥长得秀气斯文，其实人家是相当豪爽，往那一靠裙子都快从大腿中央拉到腿根那去，好在君奉天算是个讲究人，在他春光外泄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裙摆。

“嗯？”玉逍遥不敢置信地看着君奉天惊问：“君少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君奉天回头瞪他：“我在照顾傻子！”节目快要结束了，他站起来把烟头掐灭准备上台，玉逍遥从他口袋里摸走了一整盒烟和他的打火机，问：“你刚才看到玉箫了吗？”
“玉箫？不知道，不过我之前看她往楼梯口那边走的，应该是下楼了吧。”

“哦…”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玉箫那，玉逍遥只能找人借个手机打电话，却打了好几个都没接，虽然是在校园里但身为大哥的他却免不了担心，就先回去换了衣服才下楼去找。

汇演已经到了尾声，剩下的几个节目都是什么大合唱诗朗诵，很多学生都从会场里跑了出来，有三三两两的小情侣正在绕着操场转圈圈，男女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几十公分距离，说话都不敢大声。玉逍遥找了几个认识的学生询问，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的脸说不知道，他就奇了怪了这小孩没来由的到哪里去了？依稀记得玉箫以前来这喜欢在边上竹林的亭子里跟同学休息，玉逍遥猜她可能在那就跑过去找，完全没注意到从自己出会场的门开始身后就一直有人在跟着。

临近傍晚，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凉风习习地从竹林间刮过，带动一丛丛的凤凰竹枝叶摇曳，哗哗作响，望着没人的凉亭，他叹了口气后也懒得再去寻，便就着冷风躺倒在亭中的美人靠上，闭上了双眼听每一丝风或拂动叶片，或自锋利的竹叶边缘划过的细响，这些声音说来吵杂是真的，可听得心里平静也是真的，在这种安宁下，人堆里待了一整天的玉逍遥渐渐有些困了，他半梦半醒的歇着，没听见有一阵踟蹰的脚步声慢慢从竹林间穿过，静悄悄地走到了他身边。

“师兄…大师兄。”在熟悉的呼唤下迷蒙地睁开眼，玉逍遥眨着眼将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张脸，咂咂嘴唤：“啊…原来是小默云啊…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要问的话，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睡觉啊。”

“天热，这地方凉快…真的很适合睡觉啊…”玉逍遥边打呵欠边说着，默云徽看他翻个身好像还要睡，赶紧拽住他的手臂把他拖了起来，“别睡了大师兄！小师姐在找你呢！”

“我找她找半天找不到，现在她又来找我…好吧好吧。”在默云徽地搀扶下站起身，睡眼惺忪的玉逍遥站在原地缓了缓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好像听见了谁在窃窃私语，可眼前又分明没人…不动声色地挣脱了默云徽的手，他拍了根烟出来点着火朝前走，来喊他的默云徽却停在身后不动了。

“…师兄。”少年还带点变声期沙哑的声音在这个幽寂的竹林里响起得弱势又小心，似乎他满含不安与歉意，而手里的火机在这时候哑了火，玉逍遥打了几下都没点着，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去看一个人留在亭子里的小师弟。

“我…我有事想和你说。”自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知不觉揪住了衣摆，熨烫平整的衬衫没一会儿就在他纠结的指间绞得皱皱巴巴，他一直都是个遇事冷静的人，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镇定自若，可不过是一句想要说出口的话，却让他紧张得心如擂鼓。额边有汗打湿了碎发，就连自己也能感觉到脸上发烫，他这双眼应该看向哪里，才能找到可以停留的焦点？

玉逍遥叼着烟，甩了甩火机后终于冒出一簇火苗，当有一缕蓝白的烟雾自眼前飘散时，他看见有一只白色的蝴蝶穿过层叠的竹叶，正逆着风朝这边飞来。它自身边经过，他转身去看把所有心思都摆在脸上的男孩，沉默地跟随那只白蝶的脚步一步步走去。

纤长的指夹着正在燃烧的香烟，白色的烟纸前绽开了一朵橙红的火花，袅袅升上的烟气带着冲人的烟草味，他们之间一下离得太近，默云徽甚至差点就忍不住要后退，玉逍遥抬手搭在他的肩上，裹挟在烟雾中的嗓音也因此变得含糊不清。

“你想说什么？”

“我…”像是被什么所压制，就在舌尖的话吐露不出，默云徽从没想过自己会到了这一天还是有口难言，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心要从喉头那蹦出来，话却徘徊在齿边难以言语，到余光中有白色的蝶翼一闪而过，他莫名被吸引了注意朝着蝴蝶看去，就在这短暂一转眼的光阴间，还搭在肩上的手转而将他推在亭柱前，他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带着烟草味的吐息便由此靠近，紧接着是唇上紧贴着对方带着脂膏又凉薄的唇，相贴时闻见了烟草味下淡淡的一抹香。

这不是多么深邃的吻，而他只能呆站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闭上。那只蝴蝶又飞回来了，不停地在身边盘旋，到处找不到一个可供它短暂停留的落脚点，因为紧张而抓着衬衫衣摆的手在此时松开，指尖颤动着想要抬起，他看着白色的蝴蝶，不知道自己抬起的手是想伸向谁，又是想抓住谁。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如白驹过隙那么短，当丝丝冷风穿透暧昧的热度，默云徽如梦初醒，眼见着蝴蝶逐渐远去。

“感觉到了吗？”还夹着香烟的手指为自己擦去唇边沾染上的一点艳色，他隔着一川云雾呆呆地看着问出这句话的玉逍遥，声音里满是无措：“…什么？”

“哈哈哈…”就像长辈看见闹出笑话的小孩，玉逍遥低头轻笑，拍拍他的脸后吐了一口气拉开了距离，说：“你还小，有些事只是分不清而已，别把感情付出在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人身上。”说完这句，他叼着烟潇潇洒洒地转身，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一贯而来的玩闹，什么也不算数。

“哎呀再不赶紧回去玉箫真的会生气…咦？这不是小花吗？”走半道看见那只校霸黑猫，玉逍遥蹲下身想去逗它，校霸很不给面子的瞅都没瞅一眼，喵喵叫着径直向前面跑去了。“啧，真搞不懂我这么平易近人亲切可爱它居然不喜欢我，喂你能想象吗它居然最喜欢的是非常君那款哎？”看向还站在原地没动过的默云徽，玉逍遥眨了下眼，笑着站起身朝他招手：“再不快点走你的小师姐真的要杀过来了哦！一起走吧！”

“…大师兄你啊，有的时候真是残忍呢。”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紧攥的拳头几经纠结还是松开了，默云徽深呼吸一口喊道：“我说大师兄你给它起这么难听的名字！谁会喜欢你啊！”他自己都忍不住笑，朝着叉起腰气呼呼的玉逍遥跑去。

“一起走吧！”

…

风还没停，渐渐吹散了竹林间萦绕着的淡淡烟味。小小的猫爪踩在堆积满地的竹叶上发出干脆的声响，它圆圆的猫眼望向没有任何人影的地方疑惑地喵了两声。等那对师兄弟走了后，同样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自围墙后走了出来，它看到来人高兴地加快了步伐，亲昵地蹭着对方的腿，旁边的人伸手想来摸它，被它哈了一顿。

“明明长得都一样…”悻悻收回手，越骄子小声抱怨，站在他身边的非常君只顾着看向那条林道，没留下一点关注给还在撒娇的小猫，他看着自己这个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的哥哥有点好笑，便伸出双臂轻轻揽住他偏冷的身体，故意贴在他耳边说：“你看到了吗？在你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到达目的地前，已经有人将你的花摘走了，他就这么…‘呼’的一下！就不是你的了。”坏心眼的在非常君颈边吹了口冷气，越骄子笑着松手，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掐住脖子按倒在满是灰尘枯叶的地上，正对着一双隐藏在风平浪静下汹涌湍急的眼。

“哈哈哈哈！怎么，被人戳到痛处，着急了？”哪怕咽喉被人紧紧扼住让他连呼吸都吃力，但他还是更乐意用肆无忌惮的言语划破对方的伪装。非常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是没有丝毫波动，可青筋暴起的手还是暴露了他不愿人知的情绪。眼看着越骄子在自己手下憋红了脸，他咧开紧抿的嘴角笑得和善，忽的松了手转而去逗猫。

“怎么不继续…难道你还会念着什么兄弟情份吗。”捂着被掐疼的脖子，越骄子声音都哑了不少，正逗得那小猫在地上翻肚皮打滚的非常君笑了出来，转头看他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那你是真的想死吗？要我就这么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真是有点恶心呢。下次等你真的想死了，我一定成全你。”

“哼。”

“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说对了。”有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在层叠的竹林间穿梭，他用指尖抚摸着猫，歪过头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我太小心了，小心得差点让人捷足先登。”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还是伴随着一句话的端口泄露出来，他握住了黑猫柔软的脖颈，一点一点地收紧了虎口，一向莫名黏他的动物开始挣扎，锋利的爪子划破了他的手，但不管伤口怎样鲜血淋漓，他都固执的没有放手。越骄子站在他身边，察觉到背后有人走了过来，不过没离得太近就停下了脚步，随即略带慌乱地走了。

“是那个君奉天，他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吧。”那只猫不再挣扎了，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非常君收回手伸出舌尖舔过手臂上的伤痕，尝到自己血中的锈甜味。“戏演得太逼真就不叫戏了，我总得留点什么在他心里慢慢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样，最后他就再也不能为自己的失败找任何借口，清醒的意识到就算他早就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翩跹的白蝶停落在血色的伤口上，它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停留的地方，又好像只是在汲取一些血液，非常君张开五指将它拢在手心里，站起身后又当着越骄子的面摊开手，让它飞走了。越骄子不解地皱起眉问他既然抓住了，又为什么要放走？他淡淡地笑着，说因为那不是我的蝴蝶。

“别告诉我你爱上了他。”

“爱吗…我想，我并不爱他。”几乎是死里逃生的蝴蝶慌张地寻着出路飞舞，非常君又看向这茂密竹林间唯一的林道，微微掩下了睫羽，眼前这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恍惚是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站在竹影疏密的阳光下正笑得开朗，一双既冷又艳的眼看向这边，雪白的脸下有一抹刺眼的红。

“但我知道，我要他爱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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