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 09.07 草戲之〈髮毒〉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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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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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06-09-07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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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7 草戲之〈髮毒〉全

在下第一次貼文，請多多指教

----------正文開始-----------
『我要玩一個遊戲，雜亂的遊戲。
我無法掌握的遊戲…。』
--《草戲》之〈熇草〉

--

無風，漆黑似可吸納一切光明的洞窟卻隱隱漂著絳色紗帳，若有似無的警告生人勿進，卻又似赤眼紅唇的少女，那冷冷的目光，媚惑，魔性之美深印腦中。來吧！我的孩子們。來！我在這等著你們，等著你們用那百年之命的淺短目光，臣服於千年紅塵。

算算也有三個月了吧！自從來到紫信中所指的地點，進入名為墨骨的洞穴中。

妖默默的等著目標的出現，他不急，他是製毒者，來到此處也不過為了尋找所謂的珍品─黑羽蛇之毒液。

未點燈，他知道火光可以驅離弱小的野獸，但卻可能引來更大的生物。至於這次的目標，妖並不確定這種蛇屬於哪一類？因此全然不變的環境是最好的選擇。他輕輕的前進，如夜行動物般，無聲無息。

是蛇嗎？應該吧！至少從字面上來說是的。據說曾經來過此處的冒險者無一倖免，當然，中毒而亡，怪異的是，沒有任何人身上有毒牙的痕跡，只有類似絲或毛類的物品從身上掃過的細痕。曾見過屍體的醫者說，毒似乎是從體內爆發，是如何的凶險才讓這些人自動服毒？還是吃下未知的藥物？抑或是人類無法想像的局面？無解。沒有人對這些亡者多加留意，身為冒險者本來就有不知能否見到明日太陽的覺悟，所以更沒有人無聊到保存屍體去研究，因此他只能聽說並未親眼見過，也無從判斷兩者是否有關聯。

『這位朋友，你地方是找對了，可是，還是不對。』

『你想得到的是什麼？只是毒嗎？』

『我可以幫助你…』

這是來到此地的第一天，村口那算命師在他經過身邊時對他說的話。有點煩，妖還沒看過有哪個算命師沒說過這幾句話，這種論調到哪都聽得見。聽說，就算是真正有實力的算命師，預言準確的極限是3個月之內，超過此範圍，一切接是猜測。

聽聲音，年紀應該和他差不多才對，寬大的連身灰衣灰帽掩蓋全身，除了嘴以外沒有任何部位露出。妖對他寫字的方式特別有興趣，五指指尖綁著一段似乎是動物的毛髮，沾墨寫字，五指或勾或挑，字跡蒼勁，但透著一股無以言之的詭譎。

妖一向不喜歡算命，其中最大的原因，勘破天機者，無法逆天。

※ ※ ※

在這座洞穴旁大約三十里處，有一個毫不起眼、隨處可見的小村莊，妖在這裡進出不下百次，村民們也習以為常。

「又一個犧牲者阿！…」這是感嘆。

「是阿！生命多美好，爲什麼不珍惜呢？」這是不解。

「這就是他們那種人的命吧！自己選擇的道路，不需要後悔的。」這是體悟。

「大哥哥！我還是不懂爲什麼他們要用生命為代價去做那麼危險的事？」一名大約十歲左右，有著藍色眼珠，深紅捲髮，身穿白色洋裝，手裡正拿著一顆彩球的小女孩滿臉稚氣的抬頭問著身旁同樣有一頭紅髮的青年。

「因為他們認為值得，認為那有用生命去追求的價值。」暗紅色頭髮的青年回答，他是這麼認為的。

「這樣阿！」

小女孩開始玩球，拍阿拍，球彈阿彈，在地上擊出清脆的聲響。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碰！球打到地上的石頭，滾向一旁的樹叢裡了。

「阿！我的球！」小女孩焦急的喊著，扯著一旁紅髮青年的袖子。「大哥哥，可以幫我撿嗎？」

「好！你等等。」青年邊應聲，邊跑進樹叢。

※ ※ ※

「有收穫嗎？」

回頭，洞中的黑暗使來者幾乎半身隱沒，幸好妖習慣後的雙眼亦能勉強視物。以聲音判斷，說話的是有時來找妖聊天，妖在村口認識的算命師。算命師最為熱衷的話題不外是妖靈、鬼怪、神佛、命運。因為不是很有興趣，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說，妖只是專心聽，偶爾回個一兩句。有時聽到贊同的部分，也會開始不算熱烈的討論。

灰色連帽斗篷，蓋在灰帽下的頭髮似灰似白似金似黑，妖總是看見算命師習慣拿著一本書，用他那獨特的寫字方式在書上塗塗寫寫，不時用紅色的墨修改錯誤，用綠色的墨在原本黑色的字旁做注。

這次，算命師的打扮不太一樣。

妖發現算命師總算脫下那沾滿灰塵的破舊斗篷，身穿裡外兩層的白袍，內袍束上深藍色腰帶，外袍上飾以精美刺繡的水紋曲繞。妖發現他的一頭長髮也是白色，配上他那水藍色的眼睛，整個人就像是傳說，甚至是神話中的人物。不是親切近人的妖精，而是森冷冰寒的鬼神。算命師在他對面五公尺處，靠近紗帳的大石上坐下，雙手隱在袖中，垂放身體兩側，隨意自在。看著他的動作，會讓人忘卻這洞穴曾倒下多少具屍體。

「沒有。」簡短的回答，妖是業餘刺客，在這種地方要拿出的不只是製毒者的野心，更要有殺手的警覺。

「這樣阿。」算命師歪歪頭，笑著說。「對了。你來這麼久，我都沒自我介紹呢！我叫熇草。」

的確，他們只有幾面之緣，但這個村莊的人都知道外來者的目的為何，習慣，所以不加以阻止，但也沒有人可以活著被阻止。算命師也是這的人嗎？聽其他的人說是的，只是為了糊口，常常外出雲遊，往往幾年才回來一次，最近因為村莊附近這山洞名聲大噪，他才回來專門做這些人的生意。這些，出自一位八十歲老人之口。

「妖。」他一直覺得，算命師是種順天而行的職業。因為人，就算知道天機，也無能逆天。

「你除了製毒者的身分外，還有什麼讓你如此執著於黑羽蛇呢？」熇草伸出一直在衣物覆蓋下的右手，手指寫字時的毛髮並未解下，手上拿著一本書。妖認得，那是算命師在測算時習慣隨手翻翻的筆記。

這才看清，熇草身上的衣服袖口及下襬有一層黑色的寬邊，使他伸出的右手有種獨立之感，像孤存於宇宙之間，泛著瑩瑩冰藍。

「好奇罷了。」妖知道，所謂求之不可得的珍品大多是他人穿鑿附會而成，用其獲得之艱難來提升此物的地位，雖然其中也有不少是真有其價值。「我想知道現在讓我追求的毒，是否有此價值。」

「那現在知道了嗎？」熇草頭一歪，微微瞇眼看著他。「嗯…這麼說也許不對，你現在還沒有收獲，當然不知道。」

「是這樣沒錯。」

「喔？」熇草低頭翻書。「有興趣算命嗎？算算你是否成功？」

這算是三句不離本行嗎？做生意做到這裡來會不會太拼了點？每次遇到他就會順便問問，都有點惱了。

「不了。我一直認為命運這種事，就算知道也沒用。」

「命運阿。」伸出綁著毛髮的手指，熇草開始在書上寫字。「我到是認為，人可以改變命運。就算後來才知道那並不是更改，而是早已注定。」

「這是算命師最喜歡的話題是嗎？」妖不是很喜歡談論玄虛之事，為了避免他繼續說下去，順便補了一句。「我認為不知道最好，不會傷心。所以我沒興趣。謝謝。」

「如果我說得是蛇毒和蝎毒再加上血毒會有什麼效果，你會不會有興趣。」像是損人般，熇草故意說出製毒師最熱衷做的事，調製。

「也許吧！可是我想會換你沒興趣。」

「彼此彼此。」

只有一次，妖看見算命師的眼睛，在不知名的微笑下，像王蛇蛇眼般攝魂。王蛇不以其他動物為食，而吃下自己的同類，只吃毒蛇。因此世上罕有毒物超越王蛇，它混合了各種蛇毒，使可救的解藥也如毒藥般強烈，中毒者可以選擇，對，可以選擇，選擇被解藥還是毒藥毒死。傳說，蛇眼凝聚了烈毒的精隨，越恐怖的毒蛇，蛇眼就越美，美得令人心醉，美得像各色寶石般璀璨，在月光下反射著死神的邀約。

「那就不要談了。」妖注視著洞內飄動的紗帳。「對了。這裡爲什麼會有紅色紗帳？」

「紅色的嗎？」

隨著熇草微微帶笑的聲音細看，原本以為是紅色的紗帳是由墨綠、深紅、闇黑三色的絲繩交纏而成。有生命似的，像三彩蛇般，扭動的弧度越來越大，有些甚至已經絲絲的拂在熇草身上。

熇草用已經伸出衣袖外的右手輕輕拉扯，緩緩撫摸著在手肘上勒出紅痕的絲，勾起一兩條墨綠闇紅，讓它們從掌心輕滑而下。熇草反手拉起自己的頭髮，黑闇竟隨著被提起的白髮上升，不，仔細一看，妖發現他的頭髮和衣服一般，也是上白下黑的顏色。

※ ※ ※

村子旁的樹林很茂密，綠意盎然，這也許是在深山中的得天獨厚之處。樹影在日光下搖動，有著層層光線交錯變化，無論什麼事物隱藏其中，總要花上一段時間找尋，但這只限於人們想找出的東西。

「小妹妹，球在這裡。」青年在四周皆是高大落葉木的中心找到小女孩的彩球。

回身，他看見小女孩站在他身後，微笑著把球拿給她。金色的陽光照在女孩的紅髮上，反射出點點的七彩。接了球，小女孩卻直勾勾的看著她，動也不動。

「怎麼了？」蹲下身，使自己與她視線平高，青年關心的問。「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異。」

「你說什麼？」是在叫我嗎？可是這不是我的名字。

「異。」小女孩又說了一次。「你還不出來嗎？」

嗯…他是聽說過有些特殊職業會把目標引到無人地帶，然後殺害，例如刺客及職業殺手。可是眼前的女孩不過十歲，她…也是嗎？如果是，這種年紀，她應該有同伴的。就他現在的情況看來，她那名叫異的同伴應該在…他的背後…。

想到這，他突然站起身，往左方的樹林跳了過去，雖拉開與小女孩之間的距離，但他眼睛仍不感離開眼前的敵人。他們就維持著這樣的平靜又洶湧的氣氛好幾分鐘。

「我一直很不想動手。」小女孩歪著頭，甜甜的笑。「但是，如果你堅持，我也沒有差。妖在等我呢！」

小女孩開始拍打彩球，突然將球往上一拋，從球上扣環處抽出一把約三十公分的雙刃刀，將刀刃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劃，塗上溫熱的鮮血。

女孩在在手上蜿蜒的紅色尚未蔓延整隻手臂時，向青年撲去。

※ ※ ※

「你應該，從村民的口中聽說過我的事吧。」好玩似的，熇草仍罩在白色衣物底下的左手舉起，撫上被拉起的髮。

『我是從我祖父的口中聽來的呢！他說那算命師從以前就是這模樣了，到現在都沒變過，只是他身上的兜帽一直不揭開，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是長什麼樣。』

『他年紀應該很大了。可是聲音好年輕！我記得從前小時候，有一次跟著父親去算命，因為我個子矮，剛好看到他的臉，但現在剩下的印象只有眼睛，他那水藍色的眼睛好漂亮，可是也好恐怖，大概是年紀小，分不出瞳孔和眼白的分界吧！我一直覺得如果現在再看一眼，我會分清楚的。』

『我也是從我祖母那聽說的，但我真的有看過他的臉喔！我曾因為想買糖吃，偷了家裡和鄰居的錢藏在墨骨，想要等到晚上再拿出來偷偷去買。咦！你說爲什麼沒事？我也不知道耶！那時候也沒聽說洞中有什麼怪物阿？喔！剛才說到哪了！當我來到墨骨，算命先生就站在那，我真的嚇到，不是因為被抓到偷錢，而是他真的好年輕，看來只有20幾歲。他人很好，只是我很怕，怕被爸媽知道我偷錢的事。幸好，他保密了。你問他現在？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的近況，但一定很年輕。你問爲什麼？因為我祝福他阿！』

「是阿！」邊回想由村人口中說出的資料，妖以熇草看不見的死角默默的拿出匕首，再從藥盒裡拿出最為極品的毒藥，在將這帶有淡淡青草香的毒，悄悄塗抹於刀刃上。

不是懷疑熇草是否也是刺客的身分，而是村中可以說出他外貌者，全是八十歲以上的老人。

「怎了？」對面，熇草繼續把玩著自己的頭髮。「毒，對我沒什麼用喔。」

默默提起匕首橫於胸前，妖像故意忽略他的話，輕鬆的說：「你還沒回答我提出的上一個問題呢！算命師先生。」

「喔。你說這個啊？」熇草將頭髮繞在手上，一圈又一圈，直到大約五公尺的長度。

連看都不用看，在紗帳飄動的方向改變的同時，妖已經知道紗帳是什麼東西了，那是熇草的頭髮。

「原來如此。」平靜，人在這時候會有兩種極端，歇斯底里的驚慌與看透一切的冷靜，他屬於後者。「這裡，並沒有所謂的黑羽蛇吧！」

也許非人型態的未知生命被稱為怪物；而相當接近人型，更甚者超越人類的生物，大多數的人會恭敬的獻上供品，稱為鬼神。自己從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因為神話不一定為真。

妖發現他已漸漸不將眼前的”人”當作人類。

熇草站起身，慢慢的滑向妖。滑？對，因為他並沒有腳。坐在岩石上時看不出來，熇草自腰部以下是巨大的蛇身，全身潔白卻隱於黑暗。看著他，妖想起某個文明古國裡，世世代代被人傳頌的神話，關於一個人首蛇身的創世母神。眼前的生物很像，但不可能。

「你認為呢？」熇草在他面前一公尺處”站”定。「說不定傳說中的黑羽蛇就是我喔。」

情況，沒有人願意懷疑，應該就是了。答案，說不說出口，都是肯定的。

「我想也是。」妖沒有任何動作，他知道，在明白面對的是絕無勝算的對手時，反抗或逃走，都沒有用。

「不害怕嗎？」熇草一直隱在衣袖下的左手伸出，五隻尖利的指爪輕輕劃過妖的臉龐。晶瑩的血珠滲出，他輕輕挑起，拉起自己的一束頭髮，挑染似的塗上鮮血。

「害怕，有用嗎？」看著熇草，他突然想起那喜歡用在自己手上倒下的敵人鮮血染髮的朋友，異。「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一個有同樣動作的朋友。」

「喔？」微揚的語調，顯示出的是他似乎早已了解，卻故意再問一次的興味。「這我知道，在我找上你之前，紫有告訴我了。是異吧？」

紫？哪個紫？他認識的名字裡，光是開頭是紫的人就有三個，其中一對還是雙胞胎姊弟。

是絕影？還是絕塵？亦或是飄無？

「那我放心了，你不會殺我。」妖知道，這三個人都沒有殺他的理由。

「這麼肯定？說不定理由不過是哪一天你走路不小心撞到他了。」熇草舔著指甲上殘留的血跡，雙目微歛，沒有任何壓迫感。

「要殺我你早就動手了。」妖雖然這麼說，但知道如果以動物的習性來說，蛇也是會玩弄獵物的一種。它會用蛇身緊緊的將獵物捲起直到窒息，或將已吞入腹中卻未斷氣的美食吐出，再次吞噬。

「所以以我現在的舉動看來，我玩得可高興了？是吧？」熇草像是會讀心般，說出妖心中所想。

如果是某種未知的怪物，可是傳聞中的妖靈皆是凶狠殘暴，無法與人共存，而熇草似乎已經和村民共同生活幾十，不，說不定幾百年了！如果是神話中的天神，卻又沒有所謂的慈悲，熇草隨興而為，以人類姿態遊走人間。他為何要出現在我這個人類面前？

「想不想看看以前那些人是怎麼死的？」熇草重新拉起一束長髮，抽起其中一根。「很簡單，用我的頭髮。」

頭髮？妖想起以前死在這的人，毛髮掃過的痕跡，全部一致的症狀，毒由體內爆發。

「是你殺的？」肯定的語氣，事以至此，妖倒想看看。「為何？」

「我又不是人，殺幾個人需要理由嗎？」重新坐回對面的大石上，熇草用指甲切下約一公尺長的綠色髮，在上端打了個結。「就像你們殺其他生物一樣，有時為了果腹，有時為了無聊。」

攤開掌心，那髮絲像有生命般，由繩結的一端往前爬，滑至地面，慢慢來到妖的頸上。冰藍的眼注視，慵懶中帶著些許無聊。

遠處似乎有一點黃昏的落日由洞口射入，面對熇草，可以看到他幾乎充斥空間的垂地長髮，在身側的頭髮絲絲覆蓋白袍，造成似有羽翅的的錯覺，虛幻而真，真實而幻。

妖突然抓住正纏繞在頸上的髮，倏然的力道在頸及手上留下紅痕。

「我來回答剛剛你心裡想的問題好了。因為我想玩遊戲。」無視於妖的動作，熇草翻著書，自顧自的說著。「一個我無法控制的遊戲。」

摸出一個小瓶子，裝入那被他扯下的頭髮。妖知道，這可是世上罕見的劇毒。以髮化液，在體內溶解，非無形而無形。

「還要嗎？」抬頭，熇草隨手扯斷一束頭髮交給妖「吶。給你。」

妖默默接下，將自己的藥包清出一個空位，放入熇草的髮。

「一半是給你的，一半是我的。」字，點點勾豎橫撇…。「你以後會遇見我。」

「你不是擁有者嗎？」可不想再看見了，這種經驗一次已足。

「不，我要玩遊戲阿！所以你看見的會是我，但不是我。」拉出一根墨綠頭髮，在左掌中化成液體，用右手上的”毛筆”沾著寫字。毛筆沾墨，這不是他平時習慣性的寫字方式嗎？原來那墨是這麼來的，這麼說來，那以此書寫的算命冊不就整本是混合烈毒，有幸翻閱者必死無疑。

「…」無言，並不是很懂。看來要去請問對玄學和妖靈鬼神這方面較有研究的絕塵才知道。

「你會遇到的我，和我長的很像，但你遇到的又有可能不是我。」熇草說著反反覆覆的言詞，像無法更改的預言，深奧難懂。「也許會有好幾個我，也許只有一個，其中只有一個是我。等找到我後，我那愛玩的姪子會帶你們來找我，遊戲就會結束。你不加入也沒關係，我可以找其他人，只是你早已在我的遊戲裡，也許還要時間走出來。你絕對會離開遊戲，不可能不成功離開。」

「這樣說來，你注重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妖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匕首放下。「你有絕對的自信事情會照著你的想法走。」

「無關自信。也不是絕對。但是肯定。」熇草仍說著像算命師似的言語。

呵！算命師，這不就是他出現在我眼前的職業嗎？傳說這種職業者不一定是人，線再總算證實了，的確不一定是人。

傳說算命師遊走人間，在天涯海角都有著他們痀僂或飄邈的身影。他們的見識廣泛無比，僅次學者。他們帶來幸福與痛苦，和平與死亡，是帶來嗎？只是說出罷了。至始至終都站在一個過客的角色，甚至旁觀者。

真正的預言有千種解法，不到實現沒有人知道哪一個是正確或錯誤，就像塵封千年的石窟被海水侵蝕而破裂，人才可以窺探裡面是珍寶還是虛無。

「你要定個確切時間嗎？我討厭提心吊膽的等。」沒有再問下去，妖索性當做自己早已同意。

「時間？7年好了，我喜歡。」

「你說好就好。」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只聽得見妖微微沉重的呼吸聲。呼吸？對了，熇草不是人類，他也需要呼吸嗎？也許該稱呼他為蛇妖，可是也沒見過如此姿態的蛇妖。

「對了。回去的時候走路要小心，骷髏很多，我懶得收了。」熇草尖利的左手輕觸左眼眼球，從眼框中心到下顎，劃下一道血痕。

「骷髏妖？」

「不，是村民。我可以活很久，可惜他們不行，因為傳染病的流行，在幾十年前滅村。看習慣的風景突然消失，很不習慣。我將他們的骷髏移出，用術法製造出一個仍在生活的小村莊。」妖沒有遺漏，熇草的臉上閃過些許落寞。「但我既然可以操縱，就可以利用他們。假像也好，我已決定完成這件事後，讓他們休息一陣子。」

「不收回墓裡嗎？」腦中，突然一晃即逝的畫面，當他第一次進入村莊時，一位白衣紅髮的小女孩對他微笑。

「這麼久沒看到陽光，曬曬也好。你離開後我會收好的。」熇草用鑑賞藝術品般的眼神，欣賞似的看著染著自己鮮血的指甲。

沒有猶豫，妖轉身離開墨骨。

最後一次回頭的景象，是站在闇空中的熇草。他白色的衣袍及蛇身漸漸隱入黑暗，消失。剩下他手中的書還放在大石上，無風卻翻飛的書頁，在墨跡未乾的地方似乎有著三個字。是人名嗎？妖已經離開，對於不絕對之事他並未異看，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文字還是圖畫？

※ ※ ※

「妖！你專心一點啦！」雨兩手叉腰，生氣的站在拿著準備製作混合毒藥的妖面前大喊。「很危險耶！」

「喔。」回神，妖從發呆中回神，看到手中正拿著的毒劑。「哎呀！調錯了。」

「怎樣？和他的約定到了？」雨抽了根量匙丟他。「就算到了人也還沒來呀！你是怕他把毒拿回去嗎？」

算算已經7年，那天的景象卻歷歷在目。

妖還記得，當他走出洞外，看見的是手腕流血，胸口刀傷的雨。她被術法所阻，只能坐在洞外的樹下等待。深紅的長髮像血色瀑布般雜亂的批在身上，混亂的氣息隨著長時間的等待已漸漸平息，雖然一道由鎖骨直達腹部，深達1公分的刀痕還不斷的滲著血珠，白衣上褐紅色的漸層不規則暈染，但雨尚帶著稚氣的臉龐還是在笑，微笑，看見妖平安無事而放心的微笑。然後幾乎完全剩下意志力在支撐的雨終於在筋疲力盡中倒下。

『哦！我太小看他了。』單手環過包紮於胸口的紗布，抱肩坐在旅社的床上，這是雨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好痛！沒想到籠中之鳥還有力氣反擈。』

『最要小心的就是那些無路可退的末路者。』妖站在窗邊，看著手中玻璃瓶裡的絲髮。『總是在最後一刻發出他們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

他們還是在距離墨骨三十里處的小村莊裡，當妖在昨夜抱著昏迷的雨回到此地，看著一切一如往常運作的村莊，不經開始懷疑熇草的話，是否真的可信。

但這個想法在第二天就被打破。妖一睜眼，陽光還是透過窗戶照進室內，耳中卻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身旁尚在沉睡的雨的呼吸聲，任何人類活動的聲響都消失了。

往窗外看去，本該人聲鼎沸的市集毫無人影，卻也不是空盪盪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維持著虛假生命時姿態，站在風中的骷髏，像藝術家刻意的擺飾，無聲無言，默認自己的宿命。

『嘻嘻~呵~』孩童的笑聲？而且是女孩的笑聲。

凝目細看，在骷髏群中有一個白衣紅髮的小女孩，正拿著彩球玩耍。女孩跑跳的身影如煙霧般迷離，明明真實存在，卻在下一刻歸於幻覺。突然女孩轉頭對他微笑，仍然是那個笑容，仍然是那他進入村子時第一天所遇到的小女孩。

妖也沒有忽略，在那女孩的左眼下，多出了一道似乎用尖利刀爪所劃出，直達下顎的撕裂傷。

熇草！？

女孩望著他微笑，不屬於人類的笑，上揚的嘴角柔美而詭厲。

骷髏在她身邊風化，灰飛湮滅。

「妖！你發呆幾次了阿！」雨看他又自顧自的陷入沉思，大叫一聲讓他從回憶中清醒。「有客人來了啦！」

正想轉身，左肩卻被人大力按住。

「怎麼了？」妖轉頭一看，是剛才還站在角落切割屍體的異。

褐紅髮色的殺手沒有回答，他拿著一把尚插著一顆人類眼珠的匕首，尖端微微指向屋內的一角，並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店內一位客人。

站在擠進門的人群裡，一個打扮不起眼，如同在路旁隨時可以擦身而過的青年，正和身旁的朋友談話，一頭白色的短髮罩在墨綠色的連身帽裡，雖然看不清長相，但妖沒有忽略，那一道從左眼下直到下顎的傷痕。說是傷痕，但看來更像是天生的胎記，細如髮絲的一條褐線，在由窗戶射入的陽光下顯現，不注意看實難發現。

「你覺得像嗎？」雨裝做在忙著排列架上的藥品，壓低聲音在他身後問到。「我沒有見過熇草，我不確定。」

是他嗎？妖不確定。像個普通人般，那人和朋友默默的排隊，沒有熇草的神秘，沒有熇草凌駕一切的氣勢，沒有熇草那洞悉萬物的微笑。

「很像。」這句是異回答的，他從桌上那五顏六色的玻璃瓶裡拿起一罐一週前妖新調製的毒，直接倒在地板上那不知是否還活著的人體。

這種新調製的毒是妖最新發明的配方，效果尚在理論階段。妖和異常常合作試驗成品效用如何，實驗材料便是異接生意回來順便帶回肢解的人體。妖在這次的毒中加入一段熇草給他的墨髮，本來此物他多年束之高閣，最近破例想試驗看看效果如何。

地板上失去雙眼、雙手及右腳的肉體在倒上毒藥的瞬間呈現出透明的黑色，從皮膚到內臟，最後是骨髓，緩緩變色。大約持續了一分鐘，微微飄出淡淡的藍煙，那一大塊應該已經死亡的肉體才漸漸溶化成墨色的液體，在地板上逐漸蒸發。

「老闆，那是新產品嗎？我想買幾罐。」一旁的老顧客早已習慣異有時就在現場測試毒藥，他們還會順便觀看效果如何，作為買賣依據。

「抱歉，還在試驗階段，這是非賣品。」雨微笑的解釋，老顧客也沒說什麼，反正過些日子就可以買到完成品，不急。

「那請問多久可以買到呢？」轉頭，說話的是剛才被三人懷疑是熇草化身的青年，現在他靠近桌邊，可以更加看清楚他的容貌，臉上那似乎是傷痕又是胎記的痕跡也看得更明顯。

和熇草一樣的水藍色眼睛，但沒有莫測高深的眼神；和熇草一樣的白髮，但染上些許世俗的風塵，也不是長髮。除此之外，只有長相和熇草很像。身高？熇草還是人型時高度的確與他差不多，蛇身就不能肯定。

太年輕了。但如果他不是人類，就不一定了。

「多久啊？這只有神才知道。」當雨正要開口時，妖突然回答。「這種毒要經過命運的認定才可以完成的。」

不知為何，妖想起了在熇草還是以算命師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們曾經談論的話題裡，有著關於神和命運的定義。

『你認為如何，才可被稱為神？』熇草的灰色連身斗篷在風中像在身後展開的翅膀，展翼，將要飛翔。

『操縱命運者，可稱為神。』人們習慣的定義，雖然有其他的解釋，但並非主流。

『喔？可我認為神如果沒有自知之明，命運可是凌駕其上阿。』算命師以命運為生，信仰無私的命運之輪。

『也許吧。』神，只是個名詞罷了。祂離人類太遙遠，只適合在無助或迷惑時呼喊。

『如果神不知道自己是神，那祂就是普通的生靈；可是凡人認為自己是神，卻永遠成不了神。是吧！』在理論上可行之處，人可以因自己的慾望為所欲為，在不可能之處，一切皆是白費力氣。

『你說的有道理。』

『神是由人類以恐懼和祈求所創造且賦予超越人類力量的產物，當人不再信仰，祂就失去一切。』以人類的幻想為基礎，化為真實。時間，千年有之。

『你說的是後者吧！上次你不是說如果真的有神佛存在，那不論我們相信與否，祂們就是在那裡。俯瞰人間。』

『只是說個可能。祂們不一定要管我們的死活，而且命運也不一定是祂們所編排的，所以有一說是連神都在命運的操縱之下，與萬物平等。』算命師總是會將話題轉到命運上，他們將命運視為定律而不是生命，是無能改變的鐵則。

『你不相信神？』

熇草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翻著書，他的身影在月光下的草地裡形成一福會讓人在多年後回想起，將隱隱不寒而慄的圖畫。

在露出原身時，熇草幾近三千丈的髮絲縷縷交纏，帶著雜色，在黑夜裡泛著比黑色還冷的光。

「神？」來人一愣，像是不知如何回答。「我不習慣說這個，但我相信命運。」

原來，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如果是你，你也會這樣回答嗎？熇草。我相信化身為算命師的你，也許會的。因為算命師，是順天而行的職業，不一定要肯定神的存在。

「相信就好。」妖回身取下當年他用來裝熇草頭髮的玻璃罐，將一半倒在另一罐內。「吶。給你。」

絲髮在光線的照耀下閃著墨光，來人伸手接下，仔細端詳。異提著帶血的匕首默默站在他們身旁看著動靜，雨則招呼著另外的客人，他們在等，等熇草是否出現。

熇草，這麼多年了。就算對你來說是過眼雲煙，遊戲，仍然持續著吧！當時我應該問你一句話，就算心知肚明也想親耳聽見回答的話。

「…」以近似蚊聲的低聲唸出，妖的唇微動，風就吹散了聲音，沒有人聽見任何一個字。

《髮毒完》

人說執著的飛羽血色蒼茫，癡情者魂魄圍繞三生石不斷歌唱，惡魔在幻影裡踏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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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60 (by 慕雪＊冰羽奴)

棄舞花叢，尋不可擁，何為執著？
逝水玄冰，時光凝凍，映我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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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文學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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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07 草戲之〈髮毒〉全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07 草戲 之 〈髮毒〉全

09.07 草戲之〈髮毒〉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