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15 【梁莫現代，莫性轉】我的春夏秋冬（1）~（4）5F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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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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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樓主發表於: 2014-02-26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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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5 【梁莫現代，莫性轉】我的春夏秋冬（1）~（4）5F完結

寫給朋友的結婚賀禮~
篇幅不會太長~
文章部份背景設定和《啾~！》以及《浪漫滿屋》兩篇相通=3=
***

<1>
第一次見到梁皇無忌，是在一個春天。

那時莫前塵剛結束國外的學業，回到這座她離開兩年的城市。
時值午間，陰灰的天空卻飄著細雨，透出絲絲涼意。
但莫前塵並未覺得寒冷，當她看到這間路邊不起眼的兒童福利院，那青白色的乾淨墻壁、靠近院門處那株高大的白蘭花樹……因為長途飛行帶來的疲憊一時就被一種名為“回家”的溫暖填滿，幾百個日夜的鄉愁好似也得到慰藉一般。

莫前塵熟悉福利院中的規定，知道這時正是午休。
她不願打擾孩子們午睡，也想給大家一個驚喜，於是就拖了行李箱走向通往後門的一條少人行經的小巷。
剛轉入數十米，她就看到一群染了頭髮、衣著另類的小青年聚攏在不遠處，有的手上還把玩著小刀，一看就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兩年國外闖蕩的經歷鍛煉了她的警覺性，見到這情景便馬上不動聲色悄悄把身形隱進轉角。她只是一個單身女子，正面對上對她並沒有好處；但這裡靠近福利院的後門，她不得不留意這群人聚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莫前塵在墻角的掩藏下悄悄把視線移轉到外面，這時才看到那群小青年把一個身材很高大的男人圍在當中。男人五官輪廓很深，面貌看起來有超過四十歲；神色中隱隱有股狠戾之氣，觀之就不似善類，但也不像和那群小青年一伙，兩邊不知是有矛盾還是在談判地對峙著，無論哪一邊都沒有先動手。
“我和帝尊說得很清楚，我不會回去。”
說話的是那個高大的男人，聲音和他的體型一樣，透著沉重的壓迫感。
“這和帝尊無關啊……”接腔的是小青年中的一個，劉海燙成誇張高聳的弧形，說話時手上還做著手勢，似乎是這群的領頭人。“我可以保證保守秘密，也不會洩露你的位置，怎樣？考慮一下，跟我合作吧~”

“對象是你的話，連考慮都太浪費時間。”
男人的聲音依然沉穩，甚至語速都沒有改變。但就是簡單一句話，卻讓那個帶頭的小青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被激怒了。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的情緒控制下來，向男人露出虛偽卻又無比燦爛的笑容：
“沒關係，儘管浪費！時間，我有的是……咱們後會有期！”
說著就領著那群小青年轉身快步離開。

莫前塵見他們向自己這邊靠近，連忙又縮回轉角。
等到這群人走遠了，她再次探頭出去張望，卻連那個男人也失去了蹤影。
她本來以為這不過是街頭偶爾碰上的無關小插曲，見這場是非散去，她抱著不願惹事的態度，馬上拖著行李箱快步從後門走進了福利院。
正當莫前塵恢復明快心情、想著要如何嚇院長一跳時……卻在樓道廊下意外又遇上剛才那個面相橫戾的男人。
——他胸前掛了個哨子，正指揮孩子們做健身操。見莫前塵走過，還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
而她因為太過驚詫，居然連招呼都沒打就匆匆而過……

“那個人……也是我們福利院的？！”
路上遇到抱著教具的嘆悲歡，莫前塵不由分說就把他抓到一邊問個究竟。
“哦是啊，妳剛回來還不知道吧？”嘆悲歡說：“這是上個月的事情了，聽說是院長路上見到，和他相談甚歡，於是就硬拉了回來當教官~”
“……路、路上？”莫前塵忍不住問。雖然平時就知道院長的想法向來天馬行空，但似乎總是能刷新她的認識。
“嗯，好像是在梅香塢附近。”
莫前塵聽到這裡已經開始向上翻白眼了。梅香塢是什麼地方？這城市裡最大的娛樂城夜總會，在那附近出沒的哪有幾個是正經人？院長也是的，沒事跑到那種地方去做什麼……

“這種隨便的安排，你們就都接受了？”
嘆悲歡這一臉說著平常事的態度實在讓莫前塵不解，她就不明白了，看到那男人凶神惡煞的臉……難道他們就不會聯想到收保護費或者想把錢包交出去嗎！
“也不算太隨便？”嘆悲歡搔了搔頭髮：“大師兄人挺好的……”
“……你叫他什麽？”
看莫前塵的臉一下就寒了下來，嘆悲歡連忙解釋說：
“誒誒最近電視上那部叫《苗疆傳奇》的武俠劇不是很火爆嗎？所以大家就在說如果咱們福利院是一個江湖門派，院長當然是掌門啦~梁皇年紀最大，那就是大師兄……哈哈，這樣妳就是二師姊啦~~~哎？喂，等等~妳怎麼走了……其他人的角色設定我還沒說完啊——”

嘆悲歡大聲喊道，可是就只看到莫前塵腦後的淡紫色長馬尾隨著她走路動作而甩動、漸漸遠去……
——簡直聽不下去了……
莫前塵忿忿地想，這群人的安全意識在她外出兩年期間居然一點長進都沒有嗎！
真想把他們都丟出去，看看社會到底有多複雜……不，不能放他們出去……以這群傢伙的單純程度，就算被人集體賣了還樂呵呵地幫人家數錢呢！

“院長，我想請您再‘慎重’考慮一下是否該把這個人留在我們福利院任職。”
莫前塵上身前傾，雙手撐著院長辦公桌，有意把“慎重”兩字唸得特別重。
院長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很不解：
“咦？妳對他印象不好嗎？”
“……坦白說，很差。”
院長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孩子，人不可以貌相啊……”
“……”

莫前塵默默在心裡吐了一口血：她什麼時候變成外貌委員會的成員了？以貌取人的人是您吧院長！
她深呼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冷靜陳述道：
“我並不是出於個人情緒要詆譭他……我之所以反對，是有我的根據。”
於是她就把自己剛剛在後門時看到的情形對院長描述一遍，然後說：
“這些事，您大概還不知道吧？這人來路不明，很可能還有黑社會背景……讓這樣的人任教，萬一讓福利院的孩子步入歧途怎麼辦？”
“我知道。”
院長淡定地回答，這次卻輪到莫前塵意外了：
“您……知道？”
“別忘記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啊。”
莫前塵不覺啞然。院長從前是個老警察，只因為意外負傷才提前退休，接過了這一間兒童福利院……說到對黑道的辨識能力，她也確實是在班門弄斧。
或者……她是應該信任院長的判斷的。

“不過妳回來得正好呢~我有一個消息，要對大家宣佈。”
院長摸著花白鬍子，呵呵笑道：
“我決定正式退休，帶靈靈去環遊世界。”
這消息實在太過意外，莫前塵不由得一時錯愕。愛靈靈是院長唯一的孫女，父母早年就因為車禍去世，所以她也在福利院中和其他孩子一塊兒長大。院長雖然時常有提起，覺得虧欠了靈靈，沒怎麼帶她四處玩過……但現在說什麼退休環遊世界，也太突然了吧？！

“可是……”莫前塵急道：“您走了，院裡怎麼辦？”
“不是還有妳嘛——”
院長慈愛地拍了拍莫前塵的頭，然後緩緩說：
“至於院長一職……就交給無忌了。”
“………………什麼？！”
“就這麼定啦~~~因為我的機票都已經買好了。”
——不……
——等等……
她絕對……不·能·同·意·啊啊啊啊！

<2>
就算莫前塵再反對，老院長退休、由梁皇無忌接任這件事最終還是確定了下來。
院長更替一事在福利院中並沒有產生太大的波瀾，除了小夥伴們跟愛靈靈依依惜別，其他人卻像早就知悉一樣、沒人表示意外，結果只得她好似被蒙在鼓裡、最後一個才知情……那種感覺真是讓她既微妙又不快。
時間很快就從初春入了夏，這個沿海的城市不久就將迎來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光。
莫前塵不想承認天氣越熱，她的火氣也隨著溫度而上升……但今天她又和梁皇無忌吵了一架，這是本月中的第三回了。

梁皇無忌提出要增加職業課程教授一些職業技能，同時能到周邊社區參加社會實踐，這樣這些無依無靠的孩子們能學得一技之長，往後離開福利院也能自食其力。
莫前塵卻不同意，她認為孩子在這個年齡段就應該好好學習和玩耍，不要沾染社會現實的污穢，再說她覺得梁皇無忌這是變相讓未成年人去打工，不知是否存著鑽法規空子牟利的心思。
兩人各執己見，唇槍舌劍地爭持不下，嘆悲歡和哀世間幾個都來相勸，最後是以莫前塵從院長辦公室摔門而出告終。

午後的陽光很燦爛，大門前寬闊的水泥地被照得一片光芒雪白，明晃晃的要刺花人的眼。
高大的白蘭花樹此時已經生出寬大濃綠的葉片，遮擋了毒辣的日頭，造出了一方陰涼。
莫前塵俯身拈起一朵掉落的白蘭花，放到唇邊一嗅，淡淡幽香飄來，漸漸就撫平了焦躁的情緒。
小時候每每遇上煩心的事情，她就喜歡跑到這棵白蘭花樹下，閉著眼、聆聽一會兒木葉的沙沙聲……心情就很容易平靜下來。
平心而論，這幾個月下來她承認梁皇無忌真的有著非常優秀的管理能力，這是她之前所沒有想到的……但她對梁皇無忌的印象還是差，簡直差到極點！為什麼那個人可以用那麼坦然到淡漠的口氣，在她申請更換教室中舊得不能使用的空調機時在桌上詳細地跟她計算經營成本和收益……
或者梁皇無忌確實是個出色的管理者，但福利院不是企業，身為院長最重要的品質應該是正義和愛心——就像老院長一樣——像這種一身銅臭味、開口閉口就是錢的商人，根本就不適合管理這間福利院。

想到這莫前塵又忍不住開始生氣：這人怎麼就如此讓她鬧心……
“二師姊——”
聽到這稱呼莫前塵的額角不禁就跳了一下：這些總是在提醒她是整個福利院年紀第二大——在女性當中是最大——的人到底什麽意思？！
但嘆悲歡完全就不懂莫前塵介意的是什麽，依然一臉討好狀地遞上一杯黑糖桂花——莫前塵最愛點的飲料，福利院斜對門、他們時常光顧的那家奶茶店出品。

莫前塵板起臉伸手接過，就聽見嘆悲歡繼續說：
“其實大師兄也是好意……”
“我看他是不懷好意。”
莫前塵先一步打斷嘆悲歡的話頭，她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是來圓場的。
“你們應該要提防著他一些，才認識多久就全部聽他的嗎？”
嘆悲歡忽然“噗”地笑了起來：
“不懷好意……二師姊啊，妳是不是爭家産的電視劇看多了。”
莫前塵登時氣結：
“我……”
——電視劇……看多了？！

莫前塵很想嚴肅糾正一下嘆悲歡，不要試圖以她的喜好來岔開話題——再說她也完全不愛看什麽爭家産的電視劇！然後就聽到嘆悲歡接著說：
“妳說大師兄不懷好意，那總得先有利可圖吧？但這一片房屋和土地所有權是政府的，我們福利院要是不靠公益資助根本就無法運作下去，他留下來如果不是真心要幫助這些孩子，難道還圖的是這裡的薪金嗎？”
言畢，莫前塵不得不同意嘆悲歡說的確實有道理。福利院裡的職位都是義務性質，從院長到他們這些普通教員社工都只是象徵式地領一份薪水，至於福利院的資金由資助的天闕財團派專員監管，想要覬覦挪用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或者她對梁皇無忌的惡感……到底還是摻雜了過多個人情緒在裡頭。
她自小就沒有雙親，卻從來不覺得自己缺少家庭溫暖——這裡就是她的家，福利院的大家就是她的家人。但梁皇無忌的出現卻讓她十分介懷……就像家裡忽然闖進了奇怪的陌生人，還莫名地成了當家……這叫她怎能夠接受？再說就算有老院長打包票，她還是無法完全放下，當初在後巷親眼目睹的那一幕……如果這人真懷揣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莫前塵默默想著自己的煩心事，低頭往杯子呷了一口……
“……好甜！”
見她皺起眉，嘆悲歡脫口而出：
“啊啊我忘了交待大師兄要買少糖……”
不小心說漏了嘴，嘆悲歡心虛地朝旁邊看一眼。莫前塵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好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快步從牆角消失。
——放眼整座福利院還有誰能有這種身高……有什麽好躲的……
平靜地收回視線，莫前塵對著嘆悲歡唇角一勾，搖了搖手中的杯子：
“替我謝謝他請客——不過，我的意見是不會改的。”

***

“明天見~”
“明天見~”
莫前塵換下工作制服，揮手和收銀機前當班的店員道了別，就推門走出了這間便利店。
福利院給教員提供的薪金待遇，維持普通生活尚可，但再要有什麼開支就難以應付了……兩年前她決定要出國修讀社工課程，一應學雜費用所需也就是像這樣、通過空餘時間在便利店兼職打工賺來。
莫前塵在心中默默計算著工資收入：要購買一臺新的空調機，恐怕她還要繼續打工至少半個月……今天正好順道，不如去商場看看有沒有活動打折好了。
她這樣想著，就沒有走回福利院，而是步向最近的商業區。

週末雙休兩天，百貨商圈附近的人流較之平日要多上許多，本就炎熱的街道此時更是蒸騰著層層熱浪。
莫前塵在熙攘的人群中緩慢前進，行經一家兒童用品店，發現門前有一隻很大的布偶熊正在左扭扭右扭扭、拍拍手踢踢腿地跳舞。
這隻布偶熊體型巨大，足有兩米多高，所以莫前塵初時以為應該是由機械操控；但後來見那布偶熊的舞步並非程式化，偶爾還明顯看出有出錯……有時還會停下來，和旁邊路過的小朋友合影照相，這絕對不可能是機械操作。
——但如果是有人在裡面，那個人也得有超過190公分的身高才行……

莫前塵一時覺得好奇，不由得駐足在旁觀看。那布偶熊的舞步笨拙逗笑，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圍觀，也帶起了兒童用品店的生意。
莫前塵卻在想：這身布偶裝雖然可愛，但看著就十分厚重，在這等炎熱天氣下還要套著跳舞……真不知布偶裝底下的人得有多少體力才能勝任這份艱苦的工作。
又跳了一陣，扮布偶熊的人怕是累了，在和一個孩子合影過之後就轉到一側拿起一瓶水，然後摘下布偶頭套一邊喘氣一邊喝水。
“咦？”
莫前塵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就算因為滿頭大汗、額前和鬢邊的紫黑色碎髮都黏貼到臉上，但那輪廓深邃犀利的特別容貌……莫前塵還是相信自己沒有錯認。她只是不明白：梁皇無忌無端端怎會出來打工，還是這種純粹出賣體力的工作……

難道是……莫前塵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禁又向那邊正在喝水休息的梁皇無忌看了幾眼；而梁皇無忌好似並沒有發現她，歇了一陣，又套上頭套繼續剛才的工作了。
——這張嚴肅又兇惡的大叔臉和圓滾滾的卡通風格布偶熊臉放一起……簡直違和感爆棚，真不怕嚇哭路過的小朋友嗎……
不過啊……
莫前塵唇梢微彎，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地、露出了微笑。

好像……還是有點可愛呢。

***

梁皇無忌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然後起身把工具收拾進工具箱。
這臺空調機少說已經使用了十多年，上次聯繫過廠家，說裡面的電路板型號早就停產，無法進行維修。現在他從五金店購買一些零部件來更換上，雖說不至於起死回生，好歹能讓它暫時再捱上一些時候，不致令這間教室一整個夏天都悶熱難當……
梁皇無忌爬上扶梯插上空調機的插頭，聽到機箱裡傳出正常運轉的聲音，他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咳……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驀然聽到一個女聲，梁皇無忌嚇了一跳，差點腳一滑從扶梯摔下來。
“——你小心點。”
莫前塵連忙扶住梯子，看梁皇無忌一步步踩穩、踏到平地了，才鬆開手。
“謝謝，”梁皇無忌對她道了謝，然後再回答她之前的問題：“都好了，沒有需要幫忙的。”
他不知道莫前塵進來多久了，如何猜到他會在這裡修理空調機……而且莫前塵好似對他頗有成見的樣子，一直以來都針鋒相對，這次不知又有什麼東西要來跟他吵了……

“還沒吃晚飯吧？”
莫前塵問，口氣卻有些不自然；然後也不待梁皇無忌回答，就從手上提的塑料袋裡拿出一份便當遞給他：
“我這裡正好多了一份。”
梁皇無忌不知她的心思，只得怔怔地接過飯盒：
“啊，謝……”
“謝就不用了，算作你上次請客的回禮。”
莫前塵說著就拉了張椅子坐下，把塑料袋裡的另一份便當放到桌上；又指了指另一張椅子對梁皇無忌說：
“坐吧，站著和你說話總要仰起頭，太累了……”

“……”
梁皇無忌無語。雖然莫前塵給人印象都是明快幹練，但身材卻是偏向嬌小系，所以就算自己和她一樣坐下來，其實也並沒有拉近多少身高差吧……但他最後還是從善如流，捧了飯盒坐到椅子上。
現在已是傍晚，毒辣的日頭收去，從窗外灑入的夕陽餘暉給室內的一切——包括兩人的身影——都鍍上一層暖黃色。梁皇無忌注視著手上的飯盒：便當是便利店中販售的滑蛋牛肉飯，剛剛應該才在微波爐裡轉過，一揭開蓋子還騰騰地冒著熱氣。
——只是像這樣跟莫前塵一起吃飯還是頭一次。
於是總讓他有幾分不知是忐忑還是彆扭的侷促感，就連飯吃到嘴裡是什麼味道都不知道……

“買空調機的錢……你準備好了？”
梁皇無忌一愣，想到莫前塵果然是要和他爭論這件事，於是就平靜地答道：
“沒必要買新的，舊的修一修還可以用。”
莫前塵扔過來一個紙團，梁皇無忌認出，這是他之前丟掉的購物小票——冷暖風櫃式空調，因為夏季貨源緊缺，需要半個月的時間調配才能送貨。
“你總不會想自己一個人承擔吧？你的工資夠嗎？不要吃飯了？”
被莫前塵連珠炮式發問，梁皇無忌情知瞞不過，只好輕歎一口氣：
“……可以分期。”

“那至少讓我負擔一半吧？哼，不是只有你才會去打工的。”
莫前塵說著就站起身收拾餐具：
“我吃好了，你慢用，等下丟飯盒時記得分類，別再把垃圾亂扔。”

直到莫前塵長髮飄飄的背影離開了視野，梁皇無忌還咬著筷子不無出神地想：
她是如何知道……他正在做兼職這件事的呢？

[ 此帖被雲殤在2014-03-15 00: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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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03-04 19: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3>
這個南端的沿海城市裡是沒有“秋天”這個概念的。
路上行人還是清一色的短袖衫，有時尚的麗人著短裙和熱褲；
只不過天氣乾爽、少了午後的颱風雨，間或微風透出絲絲涼意……就算是入了秋。
這地方原來是工業園，城市發展、工廠搬遷之後，破落的廠房被一群藝術家入駐，辦起沙龍之餘又建起許多茶館咖啡室，逐漸竟成了一片小資集散地。
名叫“Fox Coffee”的咖啡館坐落在園區最好的地段，店門上的招牌是個卡通狐狸的剪影，下面掛一個銅鈴，有客人開門就會叮叮噹噹地響。透過店內寬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把沿路兩排筆直的法國梧桐盡收眼底。陽光從葉片間穿過，水泥路面上金色斑駁。樹間有一些木質長椅，不時就能看到成雙成對的情侶在談情，不愧是時下最熱門的一段“情人路”。

窗外天氣很美麗，莫前塵的心情卻很不美麗。
她忿忿地撕開一包細砂糖——碟子旁還躺著兩個一模一樣、已被撕開的包裝紙袋，但她還是毫不遲疑地盡數倒進杯中，仿佛非如此無法消弭心中的不平衡感。
是的，莫前塵很不爽，非常不爽。
並不只是因為這杯咖啡是她平生點過最貴的一杯，又或者是在這個戀愛勝地流連、滿目都成雙成對而她桌邊只得她一個人……

“二師姊妳就幫個忙吧。”嘆悲歡語聲十分誠懇，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為什麼一定要是我？”莫前塵簡直想要咆哮出來，但為了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這一句生生換成了質問的口氣。
“因為妳見識比較廣啊，而且又出國了兩年。”嘆悲歡繼續說：“沒有人能比妳更合適了~”
莫前塵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別以為拐了個彎子她就聽不出來這是說她年紀老！

前段時間嘆悲歡就有跟她提起，大師兄那麼好的人至今都沒有女朋友真是好可憐啊，還問她有沒有什麼相熟的女孩子可以介紹認識。
莫前塵說你們就省省吧，這年頭人好能當飯吃嗎，我看只要女孩子沒被他那張臉嚇到就成功一半了，何況其他？而且說實在的她也不想當這個媒。俗話說得好，“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梁皇無忌自己都不著急，他們這些旁人是著急個什麼？
沒想到過了幾天，嘆悲歡就來告訴她說，他們幾個湊一起，把梁皇無忌的資料放到婚戀網站上去了。

“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莫前塵一聽就很生氣，“做這種事之前問過人家意見沒有！”
她很討厭別人幹涉自己的生活，不管打著關心照顧……什麼名義都好，總歸是對他人意志的不尊重。將心比心，她覺得梁皇無忌對此也不會感到高興的。
“可是……”嘆悲歡顯得很無辜，“我們已經把錢付了啊。”
“什麼！還要付錢的嗎！”

對，在這個商業時代，任何服務都是要收錢的，就像這種網絡婚介所也不例外。
他們幫梁皇無忌在線上註冊了會員，網上紅娘很有效率，一天之內就給他們反饋說物色好了對象，這個週末就可以安排線下約會。據嘆悲歡交待，光是繳納網上會員費以及安排線下約會的服務費，就花了他和哀世間一共兩個月的工資。
莫前塵扶額，不知道該說他們單純呢白目呢還是雞婆呢……但嘆悲歡挺開心地說，可是我跟大師兄說了之後，他有答應去約會，還說謝謝咧~
——不答應的話難道讓你們花的錢打水漂嗎……
這句吐槽莫前塵憋在心裡不忍說，一瞬間都有點同情起梁皇無忌來。

嘆悲歡歎了一口氣：
“唉，其實我們都放心不下大師兄。”
“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莫前塵撇了撇嘴：難道還怕他被姑娘給吃了嗎——那也得別人吃得下啊！
“二師姊妳大概不知道吧？大師兄可從來沒談過戀愛呢，跟異性相處也缺乏經驗啊……”
“我為什麼要知道！”這麼說來我不算異性還是怎樣……“等一下，”莫前塵終於覺得有點不對了，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你從剛才開始一直拉著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幫你們做什麼吧？”
“呃、嘿嘿……”意圖被識破，嘆悲歡只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髮：“我們想說找一個人跟去提醒一下大師兄，順便也看看那女孩子怎麼樣……想來想去最好的人選也就是二師姊妳了~”

於是為了成全同事兼好友氾濫的同情心和過多的八卦心，莫前塵在這個明明一派好天氣的假日裡，只好坐在這間她以前從不會選擇的咖啡館、叫上一杯大違她心中價值觀的紅茶瑪奇朵，而且為顯示她和不遠那桌的梁皇無忌毫無關係，還得在桌上裝模作樣地擺上一本席慕容詩選作翻閱狀……
——煩啊！
莫前塵煩躁地翻過一頁，心思根本沒有放在書頁上。這間咖啡館的生意還不錯，門上銅鈴接二連三叮咚響，莫前塵每次都懷幾分希冀抬頭去看，但每次又失望地低頭繼續去看書：這距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差不多一個小時，那位大小姐怎麼還沒現身……

她拿起書本擋住半張臉，不覺悄悄看向那邊的梁皇無忌。梁皇無忌倒沒半點不耐的樣子，依然正襟危坐，顯得特別古板又老土。他身上穿的是臨時買的一套西裝，店裡沒有適合他的尺碼，穿在身上無比緊繃，釦子好像隨時都要崩掉。他這一身打扮配上那副嚴肅的神情，在這種小清新的氛圍中完全就格格不入。
——該不會……那位姑娘進來看到人直接掉頭走了吧……
莫前塵正想到這，門外又是一聲銅鈴響，然後就聽見店員禮貌地向進來的客人勸告：
“小姐對不起，這裡不許吸菸……”

“哦是嗎，抱歉。”
來人說著，就把手上的香菸掐滅。莫前塵轉頭，看那人一頭清爽短髮，身上穿的是帶鉚釘的白色皮衣，手上還戴著機車手套，如果不是聽到店員之前說到“小姐”二字，光憑這打扮和聲音真看不出是女性。
短髮女子用眼光環視了咖啡館一圈，之後掏出了手機。莫前塵下意識皺起眉頭：難道她是想在這裡講電話嗎？加上剛才被店員勸阻吸菸的小插曲，莫前塵對這女子首先就有了教養不好的不良印象。

短髮女子撥通了手機，不多時就聽見手機震動桌面的共鳴音——聽起來好像就在不遠處，該不會是……莫前塵不著痕跡地往聲音來源處移轉視線，卻正好看到拿起桌上手機的梁皇無忌向她投來懷疑的一瞥；她不敢迴應，連忙回頭繼續裝作在看書。
這時短髮女子已經確定自己的目標，按掉手機，徑直走到梁皇無忌面前，伸手“篤篤”地敲了敲桌面。
“……是、萬雪夜小姐？”梁皇無忌仍是有些不敢確認。
“嗯。”短髮女子爽利應聲，又問：“你是梁皇無忌？”
梁皇無忌只得點頭，然後起身給女子讓座。

“一杯黑咖啡，再要一份芝士薯球。”
趁著短髮女子跟服務生點單的空檔，莫前塵偷偷留意了一下她的容貌。之前網上紅娘有提供過相親對象的照片，那張照片莫前塵也看過，雖然不算十分漂亮，好歹是個留著長髮、有幾分古典味道的端正姑娘啊！
——和現在這個……梳著中性西裝分頭、髪尾挑染向上翹起、言談舉止一看再看都還是看不出性別的……真是同一個人？這……能投訴婚介網站欺詐嗎！

為掩飾自己心中的震驚，莫前塵拿起咖啡杯到唇邊啜了一口。
這時就看到萬雪夜向梁皇無忌挑了挑眉，冷冷地開口：
“老實說……你今年到底多少歲？”
“36歲。”梁皇無忌平靜答道。
“……咳咳咳！”莫前塵差點沒把口中的咖啡給噴出來，但因為激動嗆到、不由得連連嗆咳——她一直以為梁皇無忌的年紀應該有四十開外，但原來只比她大不了幾年嗎……

萬雪夜的嘴角微妙地抽了兩下，然後把手機屏幕調成鏡面模式舉到梁皇無忌面前：
“你覺得像嗎？”
梁皇無忌輕歎一聲，無奈地拿出身份證攤到桌上：
“我也覺得不像。”
“……”
“……”
兩邊都一時沉默。莫前塵沒想到梁皇無忌居然那麼坦白，但同時深深覺得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沉默的氛圍令人難堪，梁皇無忌想著應該還是打開點話題，於是就說：
“萬小姐平時有什麽愛好嗎？看介紹是職業歌手……”
“哦不，那是我媽亂填的。”萬雪夜說：“我沒有職業，興趣是飆車。”
——喂這難道不是無業遊民嗎！雖然如果梁皇無忌和她真能成一對，以他倆外表的年齡差，走在街上倒會像是大哥帶著小弟……
莫前塵在一邊默默腦補著畫面，那一邊卻聽見萬雪夜在說：
“反正網上資料都不可靠，不如我們談點實際的吧。”

她拿起小匙，輕輕攪動起杯中的咖啡。
“你有房嗎？”
梁皇無忌皺了下眉，還是答道：
“有員工宿舍。”
“那就是沒有吧。”萬雪夜輕描淡寫地說，又繼續問：“那有車嗎？”
“沒有。”
“什麽職業？”
“義工。”

“噗——”
萬雪夜發出一聲嗤笑，笑聲中充滿了譏誚：
“該不會連這次約會的錢都是你的親朋好友幫你湊的吧？”
梁皇無忌兩道濃眉蹙得越來越深，沉聲道：
“請妳不要這樣隨便說我的朋友……”
“喲~那就是說中了？”萬雪夜卻不理會他，繼續說道：“像你這樣年紀大又沒身家、一看就是老處男的劣質貨，不給力點怎能推銷得出去呢，你說是吧？大——叔——”

“說夠了沒？有妳這麼折辱人的嗎！”
梁皇無忌還沒說什麼，莫前塵卻已經聽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來到兩人面前——她很少生氣，但這次真的無法容忍。
“確實，呵呵，這個傢伙啊——”她伸手指著梁皇無忌：“腦瓜呆呆、品味差勁、不知變通、說話無趣，生作一張老臉飯量還比別人大……”莫前塵洋洋灑灑數落一大串，都不知道和萬雪夜相比誰還比較過分。
“但是，”她忽然話鋒一轉，眼神也變得認真而銳利：“他不是貨物，更不是‘劣質貨’！妳連他的個性都不知道就先問身家，以為這是菜市場買菜嗎？百貨公司換季折扣大甩賣？哼……劣質貨……妳不稀罕要，我要！”

說著，她氣哼哼地拉起梁皇無忌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梁皇無忌反手按住莫前塵的手。儘管莫前塵之前突然一通轟炸讓他一時愣住，但現在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轉過身，雙眼看著萬雪夜：
“這次約會確實是朋友安排，爲了不違他們的好意我才會來這裡和妳見面……對妳的不滿，我可以理解；而對於浪費妳時間這點，我也感到很抱歉……”
梁皇無忌聲調平穩又不失禮貌，彷彿剛才被奚落的人不是他一樣。萬雪夜不覺一怔，之前在她眼中死氣沉沉的梁皇無忌，現在臉上卻似煥發出一種堅定的神采。
“但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啊？”
莫前塵一時懵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只見梁皇無忌回頭對她一笑，她便怔怔地被他握著手、一起走出了咖啡館。

***

“對不起……小萬她不是故意的……”
電話那頭的女聲有些柔弱，連連道歉。
“沒事，既然如此，我也不會介意。”
梁皇無忌回答說。打電話來的是萬雪夜的女友，這次線下相親約會全是萬雪夜的母親一手安排，萬雪夜本來不願意來，但又不能把自己不想跟男性相親的理由和盤托出，所以打定主意要讓男方難堪、知難而退，這樣她母親就不會再相逼了。她這位女友阻止不及，只好千方百計打聽到梁皇無忌的手機號碼，希望梁皇無忌能原諒萬雪夜剛才的不當言行。
梁皇無忌最後又安慰了好幾句，說明自己沒往心裡去，這才把電話掛斷。

莫前塵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淡紫色的長裙襯著緩緩飄落的黃葉簌簌，有種難得的恬靜美好。
見梁皇無忌走近，她兀自輕蹙起眉，好似想不透一樣喃喃說：
“你說有喜歡的人……是什麽意思啊？”
——平日裡何等敏銳精明，怎麼現在倒犯起糊塗了呢？
梁皇無忌不答，只把手上剛買的一杯黑糖桂花遞給莫前塵——這次他有記得囑咐少糖了。
“那我再說一次吧。”他看著她，平緩而認真地說：“我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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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03-04 20: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雲殤好忙啊XDDDDDD

兼顧好多坑得填很累吧ˊ艸ˋ
大濕胸真的很帥wwwwwwwwww
二師姐快反應過來啊XDDD
不要表白了都不知道WW

噗浪：點點我點我

突然找不回最初開始寫小說的心情了......_(：3」Z)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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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陶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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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03-04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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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酥胸喜歡的人，就是你啊，二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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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這是八十歲的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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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4-03-04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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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玖熐
其實還好XDDDD
這個坑快填平了，馬上又可以了卻一樁心事www
（又差不多可以回去寫狼赤了嗚嗚嗚嗚）
就算開始不知道，到最後大師兄那麼明顯地告白總該知道啦~~~~XDDDD
至於二師姐有什麼反應可以腦補（只是腦補嗎！）

To 啞陶朱
二師姐就是反射弧太長了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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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4-03-15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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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你到底喜歡上我哪一點？”
莫前塵十分認真地問，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梁皇無忌回了她同樣認真的一瞥，然後說：
“這個問題……是否應該由我來問才對？”

莫前塵沒想到居然會被反將一軍，但被梁皇無忌問起，她還是不由自主盯著眼前人的臉思索了半天：
按說這人既不英俊又沒錢，出身不好，沒情調死板還不會哄人……
自己會喜歡他哪一點還真的是個問題。
“還不是看你沒人要太可憐，我惟有發善心、做好事了。”
莫前塵這麼說的時候雙眼一直盯著梁皇無忌，兇狠得像殺人。她深怕梁皇無忌真的脫口而出回她一句“我也是”——要是他真敢這麼說，哪怕有三十公分的身高差她也要把他揍成殘廢。

“喜歡妳是很正常的事吧。”
梁皇無忌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淡淡地說。
這個回答不能說有錯……但到底不能解決莫前塵心中的疑問，於是她只好換一個問題：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
“發現被妳討厭的時候。”
“……”莫前塵一時無語，只得沒好氣地說：“你是受虐狂嗎……”
聞言，梁皇無忌只是不出聲地笑笑，彷彿默認一樣。
看到這笑容，莫前塵不知怎的就覺得安心許多。
然後就確信，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別動！”
莫前塵伸手到梁皇無忌臉上，把那副眼鏡取下，又換了一副架上去。
“來、轉過來我看看——”
這一副銀邊玳瑁鏡架一時就把他臉上的狠戾之氣斂去許多，看起來斯文得都有些像是大學中的講師。莫前塵扳著他的臉左看右看，覺得很滿意，於是便喊了店員來付賬。
梁皇無忌在福利院任職院長已經將近兩年，雖然福利院中的大家早已習慣，但到了外面他那張臉偶爾還是會嚇到人。莫前塵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給他配一副平光眼鏡，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從眼鏡店出來，兩人商量著要去超市買糖果。
其實他們半年前就去登記領了證，只不過兩人都不想鋪張，只通知了親友後搬到一起住，就算是結過婚了。
但福利院裡的大家不依，說怎麼可以這麼隨便，不如趁著除夕新年，在院裡幫大師兄二師姊把婚禮辦了。既然如此兩人也再拗不過，而且過年聚會也是大家都高興的事情，於是決定這次聚會就由他們兩個請客，今天便出門來採買食物和佈置的道具。

剛一出門，迎面就遇上一股寒風灌入，莫前塵不由自主瑟縮了下：今天還穿裙子出來，果然還是太託大了嗎……
梁皇無忌默默把自己的圍巾除下，然後繞到莫前塵露出來的一截脖子上。
羊毛編織的圍巾還帶著體溫，暖暖的好似就再感覺不到寒冷。
“啊……”莫前塵臉上微紅，目光不自然地飄到另一邊，搓了搓手訕訕地說：“沒想到氣溫降得那麼快……”
“嗯是啊，晚上要多穿一點了。”梁皇無忌附和，順手就把她有些發凉的手揣進自己的大衣兜。

超市前面有一條小吃街，路兩邊有許多小攤販推著小車叫賣，一路都被白茫茫的水蒸氣籠罩，混雜數不清的各種香味，甚是熱鬧。
而其中有兩個正在吵架的小販卻似乎吸引了梁皇無忌的注意力。
“死黑白臉！你的雪糕車過線了！”
“臭蜘蛛！別以為你昨晚偷偷把線重畫了我不知道！”
看到梁皇無忌忽然改了道、往那兩人走去，莫前塵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疑惑地問：
“是你認識的人？”
這是思考之後得出的結論，她可不認為梁皇無忌是突然有了想吃霜淇淋或者棉花糖的興致。
“嗯，”梁皇無忌點了點頭：“是前同事。”

……前……同事？
莫前塵覺得愕然，不由得又向那兩人看了幾眼。推著雪糕車的小販從頭到腳都用油彩刷成一黑一白，儼然街頭行為藝術者，表情兇惡，一看就很不好惹；而另一個一頭綠髪，戴著副紅色太陽鏡，就算小吃街因為鍋爐多的緣故溫度確實比別處高，能在大冬天只穿背心也實在非常人也，而外露的粗壯手臂上紋了一隻蜘蛛刺青，這大概就是他被旁邊那人喚作“臭蜘蛛”的原因。
只不過……梁皇無忌曾跟她說，他以前在一家財務公司任職……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坐辦公室的白領吧！
——雖然梁皇無忌也不像就是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那兩個小攤前。
梁皇無忌對綠髮的男子說：“要一份棉花糖。”
綠髮男子聞言首先顯擺似的對黑白臉比了個中指，仿佛在說老子有生意了你丫喝西北風吧！
但當他轉過來看到梁皇無忌時卻是一怔，然後惡狠狠地說：
“切，怎麼是你？”
“幫襯你生意。”梁皇無忌不為所動：“要草莓味。”

綠髮男子不爽地“哼”一聲，還是把糖倒進機器。等待加熱的過程中，他好似隨口一樣問起：
“你現在哪裡混？”
“兒童福利院。”
“什麼！你居然去當社工！太墮落了！”
莫前塵在梁皇無忌背後默默又看了那綠髮男子油膩的背心一眼——你這副樣子到底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墮落啊！如果這人真是梁皇無忌的前同事，她倒是不難理解為什麼那公司會倒閉、梁皇無忌會跳槽……

梁皇無忌對綠髮男子的批評並不在意，說：
“但看你現在好似比從前開心……”
“開心個屁！”
綠髮男子從煙盒抽出一根菸，點上，狠狠抽了一口：
“如果不是你背叛了魔世，我至於要來這裡擺攤？——喂黑白臉你別得寸進尺！又過線兩公分了！”
看到綠髮男子又開始叉著腰和旁邊的黑白臉小販吵架，梁皇無忌只好提醒：
“……糖漿開始噴絲了。”

綠髮男子連忙抽出竹籤，咬著菸拿竹籤在機器裡一通纏繞，不一陣就手法嫻熟地編出一朵粉紅色的棉花糖花。
“多少錢？”梁皇無忌掏出錢包。
“算了，”綠髮男子手放得低一些，將棉花糖遞到一直在梁皇無忌身後的莫前塵面前：“初次見面，送給嫂子。”
“呃，謝謝……”莫前塵看了看梁皇無忌，儘管有點遲疑，到底還是接了過去。
空出了手，綠髮男子用三根手指從嘴上拿下煙蒂，吐出煙霧時眼神好似也落在未知的遠方：
“……不過現在這日子，倒是自由。”

從小吃街出來之後，莫前塵還一直舉著那根棉花糖。她其實不怎麼愛吃甜，所以想帶回福利院，給無心那些女孩子。
梁皇無忌沒再提起那位“前同事”，但莫前塵卻很在意綠髮男子說過的話……關於梁皇無忌的“背叛”什麼的……
上個月老院長帶了靈靈一起回到福利院，回來之後先和梁皇無忌在辦公室裡單獨談了許久，才樂呵呵地出來宣佈院長還是無忌來當，老人家只是旅遊回來養老。
——如果只是這件事，不需要談那麼久吧？
而且她有看到，那時候梁皇無忌臉上有流露出些許凝重的神色。
莫前塵不禁又想起當初她和梁皇無忌的第一次見面，以及，她曾有的疑慮。
她相信梁皇無忌不會刻意欺騙她，但也總覺得他和老院長在一起隱瞞了什麼……如果他們不願意說，她是否就應該問呢……

剛回到福利院，莫前塵就被女孩子們拖去試穿婚紗。
憶無心學了裁縫，聽說梁皇無忌和莫前塵要在福利院辦婚禮，很高興地說禮服由我負責，希望二師姊能做我的第一個模特兒。
於是和院裡的女孩子一起趕了幾個通宵，總算在昨天趕了出來，現在還要等莫前塵穿在身上之後再作最後的調整。

“好了~二師姊妳轉過來看看吧~”
莫前塵回頭看著鏡中的自己：點綴珠繡蕾絲的長裙覆地，雪白的長手套，一襲白紗順著淡紫長髮披散而下……看到鏡中人驚訝地微張著唇，她一時間有些恍惚，感到這畫面夢幻得有些不真實。她在少女時代不是沒有過披上婚紗、牽著心上人的手說出神聖誓言的夢想，但那夢想畢竟已經太過遙遠，以至於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到後來決定和梁皇無忌結婚，關於不辦婚禮的想法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只是等到真的把婚紗穿在身上時，感覺好像……也不錯，而且，有一點期待呢。

無心笑著把手捧花遞給莫前塵，然後在她背後輕輕一推：
“去給大師兄看下嘛，他一定會說好漂亮的~”
“嗯好……”
莫前塵輕輕點了點頭，雖然無心說得篤定，但想到梁皇無忌看到之後會有什麽反應，還是莫名緊張。

她和無心一踏出教室，就見嘆悲歡急急忙忙在走。
“發生什麽事？”莫前塵問。
“那些小流氓、找上門來了！”
嘆悲歡的語氣有些慌張，這時莫前塵也聽到大門鐵閘在乒乒乓乓響，她臉色一沉，然後一手拿著捧花、一手提起裙襬就往大門那邊走。
嘆悲歡說的小流氓是一群經常在附近社區轉悠的無業小青年，以前好像隸屬某個幫派……但自從那幫派倒臺之後，這些小嘍囉沒人統領，反而四處滋擾生事。之前黑龍和無心在社區服務時就曾經被欺負過，白狼動手反抗結果還被打得一身是傷。

福利院的人平日大多善良處事，與打架鬥毆之類無緣，莫前塵相當理解嘆悲歡這秀才遇到兵的慌張心情。
“大師兄已經過去了……”
嘆悲歡跟在莫前塵身邊，憂心忡忡地說。
聽到梁皇無忌先行到了，莫前塵心頭跳了一下，不由得更加快了腳步，只是婚紗穿在身上到底不便，來到大門前時就見到梁皇無忌隔了鐵閘、與一群小流氓對峙。那夥人有些手上還拿著鐵水管，正砰砰砰地敲著鐵閘大聲吆喝。

“叫那兩個孬種滾出來！”
“打傷了爺爺的人，就藏起來當縮頭烏龜嗎！”
嘆悲歡看到這陣勢就更擔心了，小聲問莫前塵：
“二師姊……要不要報警？”
“……再看看。”
莫前塵雖然口氣平靜，但其實心裡早就七上八下。她聽見梁皇無忌對那邊的人說：
“奉勸你們不要在這裡生事……”
但聲音瞬間又被謾駡聲淹沒。
“生事又怎樣！你管得著嗎！”
“把人交出來！”
“你是誰啊？閃邊去，不然連你也一塊打了！”
既然溝通無效，梁皇無忌也不再多言，默默將眼鏡摘下，又將大衣脫了拋在一邊，挽起襯衫袖管之後居然打開了鐵閘，沉聲道：
“是嗎？想打就來吧。”

莫前塵沒想到梁皇無忌居然會主動送羊入虎口，更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腔，手指也已經按到手機的號碼鍵盤上。
——但就算現在報警，可能也會……來不及吧……
可出乎她的意料，當梁皇無忌直接現身到那幫人面前時，那群人之前臉上的囂張氣焰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錯愕、驚惶、恐懼……
從她的角度看不到梁皇無忌的表情，但她卻從他身上感到一種無形的巨大壓迫感，使人不寒而慄——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在梁皇無忌身上感受過的。
原本圍聚的人群現在以那個高大身影為中心慢慢、慢慢地向外退縮，梁皇無忌向前一步，他們便再退一步，好像誰都不敢向這個煞星靠近半分。

“怎樣？不是要打嗎？”
梁皇無忌冷冷的聲音傳出，卻沒人敢應聲。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快跑！”，其他小流氓就像得了號令一樣馬上掉轉頭倉皇逃跑而去。
“大師兄你沒事吧？”
嘆悲歡連忙快走幾步走到梁皇無忌那邊，還不敢相信一般朝門外看了幾眼：
“居然還真的都跑掉了啊……”
“是啊，真是一群膽小鬼。”
梁皇無忌笑道，拾起之前丟開的外套拍了拍灰土，剛才那種的壓迫感好似從不存在一樣消散無蹤。他回頭看到莫前塵，那種沉穩又認真的眼神，就和平時一樣：
“很好看，這套禮服很襯妳。”

聽到稱讚，莫前塵的臉色卻不是那麼好：
“你過來一下好嗎？我有事想問你。”

***

在這季節，院門前的白蘭花樹上早就沒有了花，但依然還是莫前塵最愛待的地方。
今天明明應該是她一生中很重要的日子，但此刻她的心情卻蒙上一點陰霾。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
她抬頭看著梁皇無忌，很直接地問道。
梁皇無忌也沒有迴避她的眼神：
“妳想知道什麼呢？”

莫前塵低頭略一沉吟，拋出一個更直接的問題：
“……你是黑道嗎？”
“是，曾經。”
沒想到梁皇無忌居然這麼坦白，莫前塵歎了一口氣，想起自己初見他時的論斷：
“這麼說你還真的收過保護費了……”
“這倒沒有，我從來不需要去收保護費。”梁皇無忌聽她這麼說不覺笑了起來：“我說我在財務公司任職，這點並沒有騙妳。”

莫前塵明白了，很多黑道幫派表面上都會用財務公司來當掩護，梁皇無忌是其中的高級幹部，所以並不需要參與收保護費這種底層小弟就能做的工作。
“你和院長……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這其實……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兩年前梁皇無忌所在的黑幫名為魔世，魔世的帶頭人執意要涉足軍火生意，梁皇無忌認為太危險，堅決不同意，由此還引起了幫派的內部派系大戰。梁皇無忌心灰意冷之下便趁著內亂脫離魔世，碰巧得到了老院長的幫助。老院長名義上因傷內部退休，實際上一直還有跟進對魔世的調查，與梁皇無忌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這次警方在梁皇無忌的協助下，魔世受到重創，基本已經瓦解。而在打擊魔世的過程中，為了隱藏梁皇無忌的身份就把他安排在福利院，也方便監視。而老院長則帶孫女出國暫避可能會遇到的報復行動，直到最近魔世的殘餘勢力被消滅，老院長才終於回到國內。

聽完事情的始末，莫前塵不由得小聲嘀咕：
“就算為了保護而隱藏身份，那也不用非要到福利院來……還當院長吧……”
她覺得很鬱悶，原來以為自己起初因為懷疑梁皇無忌的身份而產生偏見是不對的，到頭來卻發現梁皇無忌的真正身份居然就和她當初猜想的一模一樣……即便人還是那個人，但怎麼就有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麼能認識妳呢……”
梁皇無忌溫柔地牽起莫前塵的手：
“現在我對妳已經沒有秘密了，妳還有什麼要問的？”

莫前塵想了想，說：
“有。”
“嗯？”
“我說，我有一個秘密……”
莫前塵輕輕一笑：
“本來呢……是想晚上再告訴你的。”
她抬起頭，惦起了腳尖；梁皇無忌也相應地俯下身，讓她可以湊到自己的耳邊。
冬日的風聲，掩蓋了口耳之間的嚅嚅細語。

才剛說完，莫前塵不防忽然就被梁皇無忌攔腰抱起、親吻著高舉向頭頂——
“喂喂！你幹嘛……放我下來啦！”

——冬天，也蘊藏著春季發芽的消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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