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0 【云天至高·玉鉴至明】龙渊|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0 【云天至高·玉鉴至明】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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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i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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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0樓發表於: 2024-08-10 14: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八

　　墨倾池眺过书房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外是一色湖光万顷秋。他用手臂抵着裹了墙纸的石砌窗棂。云高如天，月光如玉，天剑湖如鉴。四周只余寂静。

　　隐秘的角落，透着琉璃纸的摇曳烛火，如空无一人山谷里头一次遇见光而野蛮生长的植物，那个美好的少年。他白皙柔软的指划过陈旧的书页，孜孜的眼里对一切古老文明的新奇与热爱，在墨倾池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教导声里微微挑起的嘴角。这不该为人所知的秘密的禁忌，他的，不是他们的。

　　墨倾池的胸腔起伏。

　　昨晚是他送他回的房。他被他抱在怀里，娇小的身子微微地抖，手紧张得不知道该放哪里，稍稍抬起又马上放下。他低着头。垂落下来的额发遮住了他的脸，墨倾池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可以抱着我。”他如常的低冷声音没有情感。

　　怀里的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怯怯地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细幼的胳膊隔着布料挨上了墨倾池的颈，又马上移开，只虚虚地勾着他。随着他呼吸起伏的的纯棉衣料在摩擦墨倾池的身体，越来越急促。

　　墨倾池抱着他沿着旋又窄的楼梯往塔楼走。没有灯，四周一片黑暗。他很轻，像一只受了伤的鸟，随随便便就能抱住。墨倾池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慢慢地踏进了淌进塔楼顶层月光里。

　　他的卧室在整个龙渊的最东角，孤零零的一座，视野是极好的。外间的正中摆着一架典雅华贵的三角钢琴。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开着，猎猎的晚风吹起纱的窗帘，如翻涌的白浪，卷过钢琴立起的后顶盖。墨倾池抱着他经过它们，尘封的岁月随着风翻涌——被父亲抱在怀里仰望龙神的孩童，安静坐在钢琴前认真弹奏的少年，一无所知就戴上枷锁一样的婚戒的幼妻。

　　墨倾池径直走进内室，把他放上了床。床前是巨大的落地窗，夜的天剑湖，映着月，被彩色玻璃切割成色气到破碎虚空的光与影。映云骞把裸着的脚缩进了被子里。墨倾池转身要离开，却被伸出的手拉住了衣摆。

　　“你再同我讲点什么。”他整个人缩在了蓬松的被子里，只露出不及巴掌大的半张脸，被包裹住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微不可查的乞求，“很久都没人在睡觉前给我讲故事了。”

　　墨倾池靠着床沿坐下，他看向了窗外：“羽林西南有大赤星，状如大角，天军之门也，名曰北落，一名师门。”

　　“是龙的角吗？”映云骞的声音从被子里蹿了出来，“他会从我的窗台上升起来的！”

　　墨倾池笑了，他回过脸看他。他的脸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双手拉着被沿，黑暗里蕴着水汽的眼闪闪，似洒在水面的星光。

　　“还不是。季节不对。等到春天，天剑湖的冰都化了，桃花也开了。他才会从你的窗台上升起来。”墨倾池伸手撩开了他散在眉前的额发，他看着映云骞的璀璀的眼睛，含笑的声音里尽是温柔，“那是角宿，是东方苍龙的犄角。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晚上，日落后四小时就可以看到龙从东方的天空中升起。先出现的是角宿，那个时候龙的身躯仍隐没在地平线以下，所以叫做龙抬头。古人信仰龙作为神物生活于海中，司掌行云布雨，是和风化雨的主宰。龙抬头时节，南部很多地方已开始进入雨季，春雷始鸣。在漫长的儒家治世的古代农耕社会里，我们的祖先特别重视天象与物候的对应。龙抬头这一天象在农耕文化中标示阳气自地底而出，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春耕由此开始了。南方各地有很多“龙抬头”相关的的活动。但不论哪种方式，均围绕美好的龙神信仰而展开，是人们寄托生存希望的……”

　　映云骞的眼阖上了。他长而密的眼睫不是很翘，像夜蛾的翅羽，一整扇覆了下来，随着他的呼吸轻颤，秀弱的五官如月光一样柔美。

　　墨倾池不再说话了，他坐在床边寂寂地看着他，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此起彼伏交合的呼吸声。他伸出了手，徐徐地探了出去，悬在映云骞的脸侧。良久，他蜷起指尖，收回了手。他站了起来，轻手拉上了厚重的墨绿天鹅绒窗帘，转身离开。

　　就在他的手摁住雕花橡木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带着软糯。

　　“墨倾池，晚安。”

　　他站了一会，没有回头。

　　“晚安。”

　　他带上了门，快步离开了映云骞的房间。

　　墨倾池默默把头抵上了扶着窗棂的臂。

　　映云骞没有出现。东方鱼肚白。

　　接下来的几晚映云骞都没有来。

　　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不多见。

　　“哎呀呀，非道真的把他惯坏了。”天极府尊继续着他的日行一怨。

　　“想少府尊了吧。”应笑我还是笑着，给天极斟茶，“小夫妻的，分开这么久……这么说来？少夫人还没有和少府尊分开过这么久过吧？”

　　天极略一思索：“也不是。刚来家里的头几年非道还在外面读书的。毕业后接管了家里的生意，也挺忙。”

　　“少夫人日常不陪着他的吗？你们做生意的不都是很多应酬的？少夫人这么美，这得多给太上府和少府尊长脸啊。”

　　“光有张脸什么用？什么都不懂。非道不爱带着他出门的。”

　　“少府尊是舍不得吧。”

　　“不懂事得很，就非道惯着，也不定性。要我说赶紧生个孩子，本本分分待着照顾家里倒也好了。”

　　“这不还小嘛。我看少夫人自己都像个孩子，少府尊怎么舍得呢。”

　　“还不知道生不生得出来呢。不是我爱讲，我是不乐意我们非道娶他的，命那么硬……”

　　一声清脆的“铛”截停了两位贵妇的愉悦交谈，墨倾池把金色的茶勺轻慢地丢到了茶碟上。他举起叠得齐整的方巾——今天是和他领带同样色系的苍黄——淡淡地拭过嘴角。他掏出怀表瞥了一眼，复把它揣回内袋，站起身来。

　　“我出去透透气。”他对着愕然转向他的应笑我低声说到。没有对天极致意，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转过身，大步离开。

　　“哎呀，我们家的墨教授，也是叫我给惯坏了。”应笑我看向一脸不悦的天极，笑着说。

　　墨倾池在已废弃的半山亭待到了日落。亭曰放鹤，题在匾上的两字苍劲行楷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那里有一丛茂盛的翠竹，伴着一汪泉眼。映朝阳就着地势在亭子里凿出一弯曲水流觞。临冬渐细的泉水潺潺，轻缓而过。墨倾池只想着映朝阳仍在时此地该有的风雅。他的视线顺着泉水渐远，是被夕阳染上的天剑湖，浮光跃金。湖的对岸似见一抹轻红。

　　墨倾池眯起了眼。

　　“你知道天剑湖的另一边有个鸟居吗？”趴在摊开毛毯上的映云骞托着腮看着他，曲卷的额发垂落下来，却挡不住他眼中的水光，“我偷偷去过的哦，红色的。后面有座倒掉的山庙，听说大梁用一整根坠龙的脊骨做的呢。”

　　“大概是鲸鱼吧。”墨倾池翻着手里的地方志考，“倒是没想到鲸鱼也能进到这么深的地方。”

　　映云骞翻了个身躺下去，仰着头看他：“山川和湖泊是会变的。”

　　“也是。”墨倾池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眉头微锁，“也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他怎么放着你自己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映云骞直视墨倾池的眼，须臾，他转过脸看向了窗外：“我同他生气。他说过那天要回来陪我过生日。结果没有。那里有仙鹤，还有山猫，晚上还能听到狐狸在叫。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才不想和他回家呢，要不是他给我带了一堆新书和糖。他和我保证他以后都会说话算话。”

　　墨倾池静静地看着映云骞渐渐黯下来的眼。

　　许久许久，很轻的声音：

　　“我才不要他找我呢。永远都不要找。”

　　墨倾池伸出手，捂住了映云骞的眼睛。

　　墨倾池回到龙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只有喷泉边那盏雪见灯亮着。灯边站着映云骞，披着一件薄款西服，没有穿外套。

　　墨倾池不觉加快了脚步。他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风衣，就要往他身上披：“怎么一个人在这？天冷。”

　　却不料映云骞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和他拉开了一臂之距。

　　墨倾池停在了原地。他杵了一会，把风衣搭在臂上，抵回身前。他冷峻的眉眼压了下来，看着映云骞一言不发。

　　映云骞偏着头，看着已断了流水的喷泉雕像。是一只仰着爪的龙，浸在一池漾漾的秋水中，和墨倾池一样沉寂。

　　一片枫叶飘落了下来，浮在水面。映云骞转过了头，他的眼泛着和枫叶相似的红。他开了口，一字一句，慢而清晰：“我的灯，还给我。”

　　墨倾池静静地看着他，良久。

　　“好。”他说。

　　不待映云骞回应，他跨步就走。似一阵凌厉的风，擦身而过。映云骞束起的长发飘散起来。

　　他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墨倾池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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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11樓發表於: 2024-08-10 14: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九

　　应笑我把碗碟端回厨房的时候遇到了醉雨旸。

　　他还是如常地客气得体：“把这些给我就行了，墨夫人。”

　　“谢谢。”应笑我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看着醉雨旸娴熟地把它们放进水槽冲洗起来。他没有走。

　　直到醉雨旸把碗碟摆上沥水架，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回过身看他：“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们少夫人了，也没听见他弹琴。有什么事吗？”应笑我笑笑。

　　醉雨旸愣了一下。须臾，他叹了口气，解下围裙挂好。他用水壶接了一壶水，摆上了煤气灶。咔哒一声，蓝色的火焰冒了出来，给这个诡秘的秋夜添了一丝带着哀伤的暖。

　　醉雨旸拉开了厨房小餐桌的座椅，躬了身：“夫人喝杯茶吗？”

　　“红茶就行。”应笑我坐下。

　　醉雨旸把蓝白青花骨瓷的茶器摆上了桌面。他旋开锡制的茶叶罐，带着花果香的茶味扑鼻而来。他一边把茶叶舀进绘着东方花卉与杜鹃鸟的茶壶里，一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少爷想回家了。”

　　应笑我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原以为龙渊才是少爷的家。”醉雨旸低着头，机械而完美地操作着，“可以离开太上府让他透透气。可是现在他不开心。”

　　“想少府尊了吗？”应笑我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道。

　　醉雨旸摇了摇头。他突然抬起来头来，很认真地看向应笑我，薄唇微启。但他没来得及张口说出的话就被鸣叫起来的水壶笛声盖了过去。他不再说话了。

　　沏好的红茶和奶壶糖罐被摆在了应笑我面前。醉雨旸对着他鞠了下躬：“需要我给圣司也送一杯吗？”

　　“不，不用了。”应笑我低下了头，忽而又抬了起来，莞尔一笑，“他不爱喝红茶的。”

　　“夫人喝完把杯子放下就好，我会收拾。我去整理下客厅。”醉雨旸微倾致意了下，便转身离开。

　　应笑我没有说话。他抚过瓷杯光滑的沿，目光落在了紧箍左手无名指的素色婚戒上。他眯起了眼。

　　天越来越冷，龙渊也变得越来越安静，墨倾池也有几天不下楼用餐了。

　　天极府尊看向应笑我的眼神颇有几分玩味：“墨教授最近很忙呢？”

　　“他们做学问是这样的。”应笑我带着笑的脸无懈可击，“总有些容不得人的时间。少夫人最近也没有怎么陪府尊哦？”

　　“天冷。他身子不好了。”天极傲慢地仰起头，却没有藏住眉间的一缕不悦，“我寻思着这雪下下来的时候，我得带着他回家了。”

　　应笑我不卑不亢，给天极续上了茶：“少府尊也是很忙呀。”

　　“有些时候是特别忙的，年底尤为如此。”天极旋了下手中的茶杯，“但是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里待到圣诞，他打算过来……陪他过圣诞。”

　　应笑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天极。

　　天极努了下嘴，沉着声往下说：“他生日，也是他们结婚纪念日。到时候圣司和夫人也还在吧？”

　　“还在的吧。”应笑我靠上了椅背，侧过头往楼上看去，“这里有太多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了。”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墨倾池还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煤油灯，正低头编着竹条。这几天空闲时间他都在做这个。

　　应笑我拉开梳妆桌的凳子，挪到他身边坐下，静静地看了一会。竹条被削得薄亮，其上散着点点泪斑，在墨倾池指尖轻绕，慢慢有了形状，似是抱在怀间玲珑的球。

　　应笑我轻轻把头倚上了墨倾池的肩：“是薰笼吗？”

　　“灯。”墨倾池没有抬头。

　　“怎么突然有这般闲情了？”应笑我伸出手，细细的指尖就要往灯骨上戳。

　　墨倾池只把手一斜，却不叫他碰着灯的意思。

　　应笑我嘴一撇：“谁稀罕了。”

　　“这不是你弄坏了人家的灯吗。”墨倾池把灯骨放好，连带着椅子挪过了身。他伸手拉过应笑我的手，低下了头。

　　应笑我顺势坐到了他腿上。墨倾池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摊开了细细地看，削葱般的指尖上深红的甲油似有些斑驳了。应笑我抽回了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轻轻把他揽在了怀里。墨倾池垂下了头，他柔软而洁白的发落了下来。应笑我尖俏的下巴抵了上去，柔柔地摩挲着。良久，墨倾池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要不我们回去吧。”应笑我低声说道。

　　墨倾池没有回答。

　　第二天一早墨倾池倒是真的离开了。他和醉雨旸借了车，说是要去山下的小镇买点东西。唯一进出用的那辆老爷车还是映朝阳当年留下来的，有点老旧。醉雨旸在院子里打开引擎盖检查了一番，一边和墨倾池讲解了一些可能会发生的故障以及临时应对措施。墨倾池安静地听着，及至醉雨旸熄了引擎。他猛地回过头向上看去。只看见东塔楼最高的那个房间的窗子开着，厚重的绿色天鹅绒窗帘抖动了下，又归于平静。墨倾池眯起了眼。他接过了醉雨旸递给自己的钥匙。

　　这天的龙渊也一样平静，直到落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片雪。

　　天气是骤然变的。傍晚时分应笑我接到了墨倾池的电话，说是已经买完东西处理完了所有的事，就要回来了。待他做完晚饭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外整个都暗了。大块的雪片昏天黑地地打下来，伴着尖锐的风鸣，天地连成了一片。

　　醉雨旸正在给客厅布灯，看到应笑我他恭敬地打了招呼。应笑我点了点头，举着餐盘就在窗边站定，金色的眼只盯着屋外摇摆的枫树枝，在这骤降的大雪里甚至连一抹红都显不出来了。他眉头微锁。

　　醉雨旸看着他，斟酌了片刻，轻声道：“山里的天气是这样的，说变就变。但是来的路很好，没有什么危险，不会有问题的。”

　　应笑我点点头，似对自己说：“他刚刚就说从镇上出来了……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会处理好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一声夹着风的关门声打断了他的话，是龙渊那扇古朴沉重的大橡木门，然后再没有半点声响了。应笑我和醉雨旸愣了下。醉雨旸略带困惑地朝走廊探去，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昏暗的回廊上只有跳跃的烛光，一个人都没有。

　　“刚刚门没关好吧……”醉雨旸略带疑惑地说到。

　　映云骞在雪里奔跑。地上已然一层薄雪，却被凛冽的风打起了旋，像盛开的花，被风追逐着在树林中左躲右闪，凄厉地呼啸着，搅得整个森林惊惶不安。但是映云骞没有感觉。

　　那个平安夜，一模一样的大雪，他站在靠在落地窗前电话架边，看向窗外，眼里也只有这么一片白茫茫。他生气地对着电话那边的人咬牙：“你说好会陪着我过生日的！你说话不算话！我这辈子再也不见你了！！！”

　　还是一样的，不，更加刺眼的白，伴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躺在白色床单里的映朝阳，脸似也和周围的白融成了一片。白衣白帽白口罩白橡胶手套的人用白布盖上了他的脸。他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

　　另一间白色的病房，任平生的白色长发铺散在白色的床单上。他插着呼吸机，艰难地朝映云骞抬起了手。醉雨旸把他推上前去，把他的手递过去，放到了任平生苍白而几乎没有温度的手里。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映云骞甚至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也是一身白。任平生用尽全力把映云骞的手放到了他的手里。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映云骞只看着他和自己一样的琥珀色眼瞳慢慢地黯了下去，眼泪顺着他还睁着的眼角滚落下来。握住他手的年轻男人搂住了他，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很大很热。映云骞闭上了眼。

　　他什么都看不见，他什么都听不见。

　　白，无尽的白，天地浑然一色的白，夺走他一切的白。那个年轻男人牵着他的手走到了医院走廊的尽头，窗外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他蹲下来看着他。映云骞看清了他的脸。他有着一双清澈透蓝的眼，像最深的湖水。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映云骞的手，郑重开口：“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以为他会是自己救赎，就像南边司风雨的龙神。小小的映云骞抬头看向他，却不知道是泪还是雪迷了自己的眼，什么都没有了，只余雪和白。

　　自九岁生日那天起，他就不曾走出这片雪白，这片夺走他一切的雪白，他没有方向，他何去何从，谁都不能成为他的救赎。

　　除了……

　　映云骞看到了漫天雪白里的那道光，灰蓝而冰冷，似他儿时抬头仰视的龙神的眼。他的声音低而温柔，一字一句和他描绘着映朝阳曾走过的路。

　　“但你和他不一样，你该走的，是你自己的路。谁都不能成为你的救赎，除了……”

　　除了我自己。

　　映云骞停下了脚步。这片雪白再也不能从他这里带走任何东西了。一直卡在他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们不能再从他这里夺走任何东西了。任何，他想要的……

　　“墨倾池——”他终于喊出了声。

　　身后有人踩在断落树枝上的声音。

　　映云骞回过了身。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银灰色的云块散开，月亮出来了。

　　墨倾池就站在他身后，银色的月光映着满地雪，他看向云骞的眼里有了一瞬的讶异，却马上被更深切的急怒盖过。他一边脱下大衣一边向他走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他们没人管你吗？也没有穿外……”

　　他说不了话了，他举起衣服的手还抬在半空。映云骞扑了上来，他的唇贴上了他的，冰冷，却急切而凶猛地朝他啃咬下去。

　　墨倾池愣了一下，拉开了他。他无视还要再勾上来的映云骞，一把用自己的外套把他整个人裹了起来，揽住他往树后走。他的车停在那里。他们就在天剑湖边。

　　“路过时候我想起你和我说过的鲸骨庙，刚好雪大，我就下来看看……”他一边把映云骞塞进后排，正要转身去驾驶座，却不料被身后的人更加凶狠地扯住，直接拖进了后座。

　　映云骞摁住他，一个翻身跨坐到了他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拉过墨倾池还捏着笔记本的手，摊开，把它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笔记本顺着他纤细的身体滑落下去，落在了铺着地毯的地上，悄而无声。他的心在墨倾池温热的掌心剧烈地跳动。映云骞的另一手抚上了墨倾池的脸，捏住他下巴轻轻一抬。

　　他看向墨倾池的眼盈盈，如冬尽春来的天剑湖，一整面倾泻而来。他被冻得发紫的丰盈的唇微启——

　　“爱我。”他说。

　　墨倾池闭上了眼。

　　有手扶上了映云骞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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