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12 【雁王】記憶拼圖更新 1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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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豔之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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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樓主發表於: 2017-05-13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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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2 【雁王】記憶拼圖更新 12/F

05.09.2016開始寫，有事忙碌擱了蠻久，陸續更新，寫文隨心
擅長任性寫，想寫啥就啥，限制級不知道會不會有

黑暗風雁雁男神GET

策天鳳曾下一子，關於他面前的少年。

他的徒兒—上官鴻信，年輕卻比他之年少穩沉，謀略、智慧、手段、想法……都可堪重托，其心思深沉，他日可成城府。

世間所有完美和美好都是用代價換來的。所謂天地，所謂命運，所謂緣份，以及任何人事物也不例外。

上官鴻信是璞玉，也是頑石。固執的少年總在學問上究根尋底，即便是無關大局的細節，他也能做到心如微塵，顆粒皆清，從不苟且；對於認定的事物總是不甘心自己的看法和觀點如此輕易被拒絕否認，字字辯解，字字認真，少年的認真模樣和脆真之聲猶縈在耳。

可是少年不知道這世間是殘忍的，對強者殘忍，對弱者殘酷。螻蟻望之覺感高樓，高不可攀，凡人望之喟嘆瓊樓玉宇伸不可及，無從可得，心有琉璃之人方能看清世界齒牙，冷焰似鬼，張狂舞爪，一句不說，半句不讓。

少年不懂不知，也不明不悟。他只知道在這方天地裡，有著平凡民眾無法擁有的金樓閣宇，玲瓏精美，犄角威嚴，還有一名師傅，未來親手送他離開他迷戀的故鄉的人。

雖較之同齡的人更出眾，卻還只是個孩子，喜愛世間的美好，也容易流於破壞之流，本性如流雲風月，形態多端，無一為真，難擬實態，亦無需實態。下任鉅子若是如此也不錯，仿佛是……他的續篇。

少年的心思單純天真，剛正不阿，過剛卻是易折，爭辯時鋒芒畢露，人必毀之。人本就是如此陰暗的生物，活著看似光明，卻是掩藏了如世界般不朽的惡意，潛藏於血脈的傳承。

少年輕信，也讓人更為憐憫。

於是，他幾乎沒有停頓地在棋盤上落了一子。

一手反覆，只餘一目。

上官鴻信。

待續

[ 此帖被綺豔之永夜在2019-01-25 02: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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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1樓發表於: 2017-05-13 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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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鴻信在漫地黃沙裡步行，沒有任何人，只有他。

他極喜歡這種環境。沒有任何生靈，除了那些圍繞道路、幾乎在每個國界都能看見的草木花葉以搖晃向世界宣告生命，一切都如他鍾愛的美好。

如他喜愛的安寧。

寂靜如死，生亦如死，年年復復，歲歲晚晚。

仿如詛咒，仿如實質的惡毒，仿如多年前便已死去的「他」。

那是死掉的他——上官鴻信。一個死人，羽國最後一名正統血脈皇族。

「上官鴻信」是一個愚蠢的人，也是死人。

或者可以說︰他，只是他，非是誰的徒兒，誰地國君，誰人棋子，或者他也可以擁有感情，可以恣意無憂，能像同齡平凡孩童一般認識鄰里小夥伴，一起玩耍冒險，回家被長輩責難滿身髒污，不成體統。

這世上沒有如果，師尊的話實現了，或是該說，策天鳳至少教會他接受世界最真實的一面，不論以何種方法教授。他也承他所願，走策天鳳為他指定的路途。

因你所指，哪怕山河艷紅，定為你實現。

這是「上官鴻信」最後的溫柔，以及對師尊的崇拜。

俏如來的言語鋒利，卻是矇矓一片。

他曾經崇拜策天鳳，近似情人互相傾慕的崇拜，或許會每天守在他房門前，只為他第一眼能看到自己，或會嘗試烹飪，十多年來不曾接觸之物，只為他能在小節上得到最好的待遇，或會為他捕捉各種名不見經傳的奇異珍獸，只為他虛寒的身體作微弱滋養。

確實很可怕，真的可怕，這種情緒，不顧一切。哪怕策天鳳命令他自剜雙目、自吞啞藥，恐怕他也會按他每句字眼，每分情緒，每個眼神揣摩測度那微弱的真實想法進行自殘。

策天鳳是毒藥，能讓人輕易上癮的毒藥，策天鳳能是良藥，只在某些特別時候，策天鳳是蠱毒，微弱的呼吸，微弱的聲音，淡薄的神情。恐怕他便是那人間凶獸，近之忘情，觸之深情，到最後，啖你血肉以延壽，或可噬食靈魂，有種讓他人心驚的艷美。

俏如來心頭也有一種名為策天鳳的蠱毒，那是他自請而栽的危害，想來也有不少崇拜，不若，他何能知曉「對師尊的崇拜」？

哈，上官鴻信在策天鳳的羽翼下長成另一隻怪物，在深淵裡前行，也許路上曾有其他人，他卻無心理會。所有人都不可能成為另一個人，他明暸，偶爾還是會不可自己。

策天鳳的計謀是一絕，上官鴻信從年少時便與策天鳳師徒相稱，師能稱傾囊相授，徒能稱竭盡心力，逆流而上。然他之計策與策天鳳思路相近而同，無可厚非，借力而上亦是對策之一。

策天鳳的道路，本是逆道，卻順承天命。

上官鴻信行至一處亭台，白為主調，修繕完整，乾淨清新，立而未坐，金眸半闔，負手靜待。

風徐徐呼嘯，溫柔中帶著不屑狂傲，未減半分勁意，吹起上官鴻信黑紅混摻的髮絲和袍角，不久，滂沱大雨忽從天降，他靜止的面容，挺直的身軀，未有半分後退，仿佛只是午後休憩。

黑紅糅合的絲線並未沾染水氣，迎風而立，少年鋒芒的色調在柔白的相襯下，散發濃烈的暗鬱感，看似實沉，背影卻是孑然一身，獨獨踽行，無可戀。

不曾彎曲的樑脊似是感到疲倦，幾不可察地放鬆，瞬復如昔，始終沉淪在紅與黑的少年在雨中前行，任狂風吹拂他的面容髮絲，任雨水滴打在他的身上，感受著微許的疼痛，不值一哂。

他要前往的地方太遠，本想暫作休憩，但後亭有一名他不想見到的人，只好雨下行走。

待續

先多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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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2樓發表於: 2017-05-13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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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天鳳從來沒有思考過上官鴻信想要甚麼。他要的不是上官鴻信，且雁王對他而言更為重要。何況，也稱不上思考。策天鳳要思考的事情很多，甚至不需輕飄地揣想上官鴻信的意願，因為他的專注非是落在他身上，他有更為重視的人物事。

策天鳳其實不喜歡下棋，上官鴻信同樣不喜歡下棋。算計他人，終有一天必被他人所算，難道不累嗎？策天鳳瞥了一眼，眸光一如往昔微涼，默默擦鏡，動作嫻熟反覆，面容平和，上官鴻信已習慣了這種無聲的嘲諷和無視，稍許能暸解師尊不曾明言的想法。

冥醫杏花君是敦厚的好人，偶爾替他解答策天鳳言語背後隱藏的意思，但這種人在策天鳳身邊活不長久，上官鴻信甚至以為這種人會是最快被師尊犧牲掉的，冥醫卻還在。

後來他知道了杏花君能留下的原因。

上官鴻信有時能看見策天鳳和冥醫在距離雁羽宮最近的杏花樹下並肩而坐，互依納涼，策天鳳的表情難得柔和，側臉微斜，半倚在冥醫肩上。

這便是策天鳳的歲月靜好，縱其不過人生幾瞬，卻有著對的人。

哈。上官鴻信低低笑了一聲，仿佛嘲笑，又似明懂。他確實明白了一些事。

一些若無因緣，若無慧根，可能窮其一生也不能悟懂的事。

上官鴻信甚少擁有安寧，平靜也算不上，他的師尊總是給予他各種艱辛刁鑽的習題，直到遍體鱗傷，直到試煉完結，直到心神幻滅，爾後再造，周而復始，宛如煉獄。

凡人所不能體會的煉獄啊，他卻還在那裡苛延殘喘，生死不如。

上官鴻信對煉獄生活不覺反感，興許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他並不覺得苦，反而樂於其中。能夠變強終歸是一件好事，不管用何種手段，只要能攀上高峰的便是王，只要能扭轉乾坤，不管以前你是何等弱勢，這一刻你便是強者。

這世界一直用我們現實的眼睛無法相信的形姿「活著」，在最平靜的直線上它是激動的，可是無人能否認︰這便是我們相信世界會變成的模樣。強勢果決，不容分秒絲毫的質疑，更沒有喘息的空間，停下便會被其他渴望取代的人攻擊、質疑、誣衊、殺害……

所以某些人顯得尤其珍貴。

冥醫杏花君的溫暖在黑夜星晨中襯得他如同陽光一般，耀目、平和、溫暖，黑夜裡設想的陽光並非熱辣辣、燒炙的，在低溫的暗夜裡，只要一點點光芒便能是熹微。

策天鳳找到了獨屬青鸞星的熹光，上官鴻信或許終其一生也不會擁有這種存在。這種想法，在上官鴻信少年時便已存在。

冥醫是良醫，是良藥，也是良友。上官鴻信一聲不吭地接受冥醫的治療，他能挽救他的性命、治療他的軀體，卻醫不了心。

世間萬種藥材，卻無一種能治癒他們，上官鴻信與策天鳳同樣，病入膏肓，藥石罔效。

只是世上並無人知曉上官鴻信與策天鳳相同的冀望。

無人問，便不提。

上官鴻信知曉，冀望這種東西，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有時候這會成為上官鴻信在午夜夢迴時的噩夢，無人明暸孤身一人瀕臨死亡的痛楚，或會成鬼魎魅魑之形撕碎他的身軀，或會由魘幻人，使他絕望，種種暗影，歷歷在目。

這些噩夢不足以壓垮他，可他更清晰地意識到︰漠漠人世，無可戀。倘若他有一星半點牽掛留戀的人物事，夢中魘的變化絕對不止心魔一種，能與他匹敵的，只有由己而生的魘魔嗎？

上官鴻信無意探勘，無意深思，毫無意義。

自上官鴻霓死於霓霞之戰，一切便有了定奪。

與世界如此相似，如此決絕。

小妹。

待續

任性更新好開森
下章有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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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3樓發表於: 2017-05-13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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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王有一場噩夢，形似惡鬼，如影隨形，尋隙而入，無處不在。每每噩夢纏身後的驚醒都能讓他滿額血汗。

手心裡的汗水成為了鮮紅的液體，一滴一滴滑落，纖白幼嫩的指尖沿著他的臉廓描摹。輕的、淺的、重的，那一雙手，是他至死都不會忘卻的觸感。

他們是彼此最熟悉的人，曾經，上官鴻信以為他們會就此渡過一生，沒有太多的謀算。世界容許他們持著年少時最天真的承諾，彼此相依，互助互愛，直到其中一人有了比對方更重視的人。

“霓裳，你的嫁衣是我見過最美麗的衣物。”

“皇兄，願此意永同在，日月為鑒，天地更改，亦無所動。”

“哈，日月為鑒，天易地改，始無所動。”

那是他們年少時最認真深沉的誓言，說時決絕無退路，誓詞字字堅實，心意罣連，恍若一人。

無論是相互陪伴多久的人，終究有一天會離開，或往他方，或死相思，終是有一個定局。

上官鴻信保留唇角微彎的笑意，交付上官鴻霓與她的夫君。

在英雄故事裡，最重要的人物不是英雄，而是那不知名姓的反角色。

上官鴻霓雙手沾上了血色，沾粘的觸感，讓她添了幾許驚慌，橫躺於她懷抱裡的人渴望生存，企圖突破時間伸手觸及他不可得的陽光，終垂落安靜，得寧安息。

“啊———！！！”少女揚天而嘯，仿佛孤雁死去前最後的哀嚎。

少女始終穿著那一襲婚禮服制的紅蠶布金絲銀線勾織的喜服，沉重如荷的頭飾並未拆動，艷麗的色彩未能為她添加嫣紅奪目。少女烏黑的髮絲微散飄迎，恍惚可以看見她的一項青絲如雪。

上官鴻霓更名上官霓裳。

上官鴻信知道，這次，他輸了，輸給了死亡，也敗給了天真。

「我喜歡失敗的第一步。」

上官鴻霓，已是一名死人。

待續

謝謝winnie56aaa親送的花

小妹也是可憐之人，與他們同樣，有喜歡的人卻也死去了

大家習慣任性更新風就好
番外會有冥醫和凰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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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05-13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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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毀了上官鴻信的夢。

上官鴻信始終沒有把墨狂貫體而穿，若要實現的話，載體或許會是他的師尊策天鳳。

他也不能肯定。

上官鴻信的師尊命令他殺了他，了他所願，忠他所寄︰完成墨家鉅子傳承之責，完全策天鳳拒絕於世繼續微喘而活的心願。

策天鳳的責任可能交付重托於另一人心肩上，然而心頭冀望的達成需要由一名信任的人承志心堅，行動援助，擔負他逝離後的責任和使命，包含血汗與辛淚。

策天鳳選擇上官鴻信。

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策天鳳沉默如昔的言表下，他是相信上官鴻信的。

即使他們都很清楚策天鳳對死亡的渴望，對人世的厭棄，也不願放棄。

愚蠢。痴兒。

上官鴻信的血與淚早已無處可去，無從安置。他知曉絕望的味道，只有嚐得真切的人才能品味撰讀。

那是一種能讓人輕易上癮的味道，冰冷和絕對的誘惑力。

上官鴻信幾乎一生都沉迷在這深邃的漩渦中，可自拔，無心自拔，離了黑暗的上官鴻信，似乎不會再是上官鴻信，那樣的他，不值一提，不值令人鍾愛。

他，與他們喜歡的，不就是這樣在黑暗和無邊煉獄裡死而復生，生後復死的「雁王」嗎？浸染在黑暗的上官鴻信，是雁王；炮烙在誅滅台柱上的上官鴻信，是羽國最後的皇族，上官鴻霓的兄長；萬刀為刑，剝皮削肉，五神俱滅的上官鴻信，是策天鳳的徒兒，被他所相信的人。

但是，上官鴻信已經死了，如何再生「雁王」？

上官鴻霓是重要的人，策天鳳是重要的人，杏花君是重要的人，羽國子民是重視的存在。

上官鴻信重要的人皆企圖驅使他拋棄重視的人事物，那道舖滿漩渦星象的絕路，美麗閃爍，無可計數。

他最愛的人吶，他最後的光芒啊，都終必棄他而去。

上官鴻霓乘坐那隻兒時共同飼養的雕兒離去了，熟悉的身形覆蓋那襲紅裳霞帔，金銀絲線在日光下耀出層層奪目光芒，憔悴已久的面容經精心打理，仿佛與美好時光裡無分毫之差，微微一笑，足可傾城。

上官鴻信目送她離開羽國的背影，鎏金雙眸闔而半張，卻是不曾離開少女半分。

他的妹妹，終是帶著年少時的夢想離開這片家鄉土地。

上官鴻信負手而去，背影高挑，冠束長髮隨行步搖曳，黑紅髮絲，黑紅絲線，黑紅龍袍，黑紅錦鞋，鎏金冷眸，形態隱似遊龍，蟄伏盤踞。

羽國便是雙翼展庇之地。

「羽國之主，上官鴻信，確實不容小覷。哈。」

上官鴻信側首睨看角落，掠過一抹微不可察的譏笑。

羽國臣民拜服的少皇，昂首望天，靜立思索良久，方提膝踏步。

內侍官低首退後，手裡攥一紙文字，墨跡猶濕，筆鋒勾利。

——霓裳公主薨逝，皇令︰舉國同哀，復名，安置皇陵，埋雁羽宮，聊表孤慽。

他的夢，終究在微霞的時光和刷色的歲月裡碎裂成疤痕，割劃心頭。

俏如來鑿滅上官鴻信的夢，與默蒼離攜手共行一路，成就墨家鉅子，也成全默蒼離的本意。

上官鴻信在時光的另一端，凝望著俏如來與默蒼離並行的背影，微許差錯的呼吸，與遺落的上官鴻信的記憶重疊成影，無法繼續。

畫落陳框。

午後一抹陽光照落文案上，煦陽斜照，暖人心脾。伏案文書翻撩，吹落幾抹墨色斟酌。

公主自幼與吾皇互為依靠，昔大婚日駙馬逝，公主婚紅嫁衣不離身，鳳冠霞帔，金線勾織，皓首添，更名霓裳。至逝於霓霞之戰，不曾落身。皇親送之，頒其復名，置皇陵，雁羽宮埋，國同哀，表慽。

「小妹啊。」

上官鴻信的冀望不日便可達成。

他期待著。

待續

寫得很意識，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懂隱喻
不知道有沒有看懂雕兒是甚麼
猜到說那句話的是誰嗎？
開森更新就好

[ 此帖被綺豔之永夜在2017-05-17 13:59重新編輯 ]

更新中︰《記憶拼圖》雁王上官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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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5樓發表於: 2017-05-14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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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上官鴻信的一生中未曾如此渴望死亡。

他擁有想死去的夢。那個夢裡，有策天鳳，也有自認識起陪伴他十多年的名字，終究還是棄離他。

他的小妹，他的師尊，他的杏花叔叔，終究……終究在漫天的璀璨星河裡，選擇與他有別的道路，也讓此生道上，唯他一人。

寂寥天地，漫漫長路，無人可伴，無人探視，廣視天地，濁浪無情，心頭終局，曠世名師，一視同仁。

一視同仁的捨得……一視同仁的難過。

他的師尊如此說道。

儘管有些話他從未出口，可上官鴻信比其他人明暸。也許他並不能明白策天鳳全部想法，也許窮盡一生他也不得這種機會，可他還是天真地想著，他應該比其他人多了解深入知識「策天鳳」。

是策天鳳，不是師尊，不是默蒼離，不是太師。上官鴻信無法對自己隱藏悲傷，因為他不是策天鳳，不是默蒼離，也不是師尊——他只是那名在世間踽踽獨行，幾遍尋找，始終不得果的少年。

如此可笑。

上官鴻信向死而生，因生而亡，歿後復始，生死反復，卻從沒教會他尊重死亡，尊重自己。或許，他於生命觀念的意義早已被磨碎作末，親手撒落紅塵囂土，宛如悉心訂製的自喪禮。

存，是為死。

上官鴻信反覆落墨，書寫信念，一遍又一遍，直至掌心虛汗潤滑筆桿至力虛運。

『無論書寫多少次，上官鴻信都不應該存在。』

他的心魔，正慢慢成長，即已被投以毒藥亦能經過時間治癒，甚至能感覺到它的轉變和智慧。

它並不著急。

每當他絕望時以言語拯之，每當他心灰時以信念挽之，每當他偏狂時以理曉之；卻每每在他欲行大愛之念時，或嘲諷謔笑，或破碎未來，叫他徘徊阿修羅夢地；又或讓他存於「上官鴻信」之側，觀視多年來身旁人如何對他明恭暗害，說些刺人心肺的話。

理智告訴上官鴻信清楚這只是幻影，但心免不了會刺痛，那種被極幼的針刺入心臟顫癢似痛的感覺，逼他走向邊緣，逼迫他瘋狂。

“這世上從不存在甚麼上官鴻信、雁王，只有被墨家鉅子張羅來的一隻棋子，還要是一隻廢棋。要是我早就把他扔到暗廢牢裡，省得礙眼費事。”

大概。

“你不懂。鉅子教他十多年，為墨家貢獻，可上官鴻信留他一命，叫鉅子失望，自然恩斷情絕，另尋繼承人。再說，能成為下任鉅子的人選還有很多，像是現在的俏如來。以前鉅子身邊不是也有很多人嗎？”

他真的會溺斃。

“依我看，鉅子利用雁王的成份居多，要是非他不可的話，怎麼可能設局殺他，真心想致他於死地？把他的所有都奪走，矇住耳目，誘之同行，降低戒心，拉著他的手，與之並肩毀掉雁王重視的所有東西。”

於情。

“鉅子此招捉奪人心，控之以情，實是高妙。”

話者身裝墨色，可上官鴻信卻在恍惚間看見一抹淺綠色，與一塊綠紋黃鏡。

那是……師尊。

『上官鴻信，步亦無用。』策天鳳表情平淡冷漠，與往昔教導他時並無任何差別，卻叫人聽出一分無情的味道。

而他，只能看他低著頭，拭鏡離去的背影。

久久無法言語。

『要毀上官鴻信，必先以情滅之。』

「不帶一字，卻毀我如堤，不愧是師尊，不愧是，墨家鉅子策天鳳。」上官鴻信嘴角勾著涼薄的笑意，映襯那雙鎏金眼瞳，冷涼的顏色，卻能生出溫暖一般，睥睨人世。

逆光而行的少年，背影化作尾尾暗羽，消散於光明之地。

也許，終吾一生，有所夢，有所求，僅限年少。

少年的身影隱沒黑暗之中，似是被吞噬，似是他該生來如此，又或是——黑暗被吞噬。

端坐在王座上的黑紅色少年，單手支著額角，若有所思。

羽國王座下的亡魂，羽國王座後的撐天羽翼，羽國少皇無法見底的深淵。

「哈。」

上官鴻信玩味輕笑，抬腳便把眼前微略惶惑的少年踹下去，背身闔眼而去，卻停了步子，首側斜，眸微睜。

眼角餘光瞥見屬於墜落的少年殘留於世最後那一片黑紅色袍角，那襲與他相同的華美衣袍，旋即步入永夜。

輸算得上甚麼， Z3dI B`@
只怕世上無人讓我贏。

7

策天鳳曾言他愛過一人。

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直到上官鴻信看見杏花君，他才確定，策天鳳喜歡的人是冥醫杏花君。年幼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斷定的，但他知道師尊對杏花叔叔的感情非旁人他物可比擬。

卻也不知是否比他手裡墨狂更沉。

可能世上所有比之墨狂鋒刃皆輕若毛羽。

策天鳳會殺了杏花君，上官鴻信有這樣的直覺。

墨家鉅子的局向來玩得凶狠，稍有不慎，輕言、輕判、輕斷皆可是殺身利器，只是劍鋒彎轉，剖下一個不成材的徒子。策天鳳甚連眼稍也不曾輕動，粼粼冷漠，仿如秋湖明鏡。

明察秋毫，心如明鏡，朗朗日月，在此高懸。

他叫世間鬼魑不得彈動輕執，迷暗靖，黝暗起頹，謂之乾坤朗朗，日月高懸。

策天鳳，世所難得。不為計智，不為權謀，不為私情，僅為這樣的一個人，便該是旁人窮盡一生追尋的目標，抑或真理。

他成了上官鴻信的真理，可能宛如神祇，可能化作地獄諸般惡鬼酷寒，斷人識智。

上官鴻信感覺自己與師尊的道，與杏花君的路，開始道歧，仿佛被人重擊頭部的感覺讓他緩慢又痛苦地意識到——他們不一樣了。

他盡力控制自己經受訓練的腦袋暫停分析狀況對他帶來的影響，卻是幾用無功。

也許策天鳳比他想之更重要，也許杏花君比之他想更重要，上官鴻信不想知道。

所有事物聚合，必將分離。若真分離，必無他，便無他。

想來，也是甚好。

上官鴻信初衷所願，也許若此。

願他有個依歸，願他歲月安好，願他有人呵護，願他不受死亡折磨，願他與喜愛的人得守終生，即便所有畫面裡都無他，卻有著他的幸福和安寧。

上官鴻信相信杏花君的感情，相信策天鳳的選擇，相信杏花君的能力，相信策天鳳的能力，卻是無法相信一物

——策天鳳對死亡的渴望。

上官鴻信從來不曾小覷這種名為渴望的情感，他能感覺到這種邁向幽冥的意願多麼強烈，強烈得能讓願者驚訝，發自策天鳳的內在，也源自上官鴻信的本心。

他與他有同樣渴望的歸宿，能容亦不能容。

上官鴻信少時常有一夢境，夢裡策天鳳與杏花君對飲同坐，於杏花樹下乘涼，藍影青衫，陽光照耀，投於石桌。兩人面容開始變得模糊，仿佛掉色的拼圖邊框，無法著實，無法看清至形似稀淡水墨畫報，上官鴻信欲伸手抓及，卻存寸步之遙，無能可及，愈發淡遠。

每每及此，夢中人便抱頭而哭，蜷縮而坐，翌日起，上官鴻信總覺頭疼，卻任它滋生，不加約束，恍若品癮。

這個夢結束於霓霞之戰始前，上官鴻霓大婚後。

此後，他步向另一個夢，又扼殺了另一個夢，直到策天鳳的一切和上官鴻信消失，他還在品讀夢癮。

終究，這漫天星光無一屬他。

上官鴻信憶起古籍所著︰「入夢成癮。朝夕得生，轉夢入死，流夢弗擦，衰人也。」

這塵世裡，誰都是無關重要的。

上官鴻信憶起策天鳳難見的微笑，也微微笑了。

上官鴻信憶起杏花君溫暖的光芒，略微懷念。

上官鴻信憶起上官鴻霓兒時與他的點滴，略感愉悅。

卻無法阻止他墜入另一場夢。

待續

看這篇文的重點是『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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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7-05-14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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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堪執》

杏花君的夢裡一片荒蕪，沒有人煙，沒有活力，沒有死亡。

他看見上官鴻信和策天鳳，策天鳳擦著鏡子說了些甚麼，大概是在教誨吧。

畫面被染上血色。

杏花君想到畫中那個黑紅色的孩子。

曾經鴻信還不是王上，只是鴻信。有時還可親暱地稱鴻兒，對方也會喚他杏花叔叔，儘管不太能接受「杏花」，可他還是會感到歡喜

——因這稚子在滾滾紅塵中，在為王者路上還能擁有些微童趣，即使不多，可杏花君還是會為此慶幸

——慶幸策天鳳沒有把年幼的上官鴻信逼進死道。

杏花君知曉這名曾經他照顧治療，逐漸長至弱冠之年，將成羽國至尊的少年是何心性。

若策天鳳迫脅於他，必不能容。他們本性中某部分十分相似，卻又不同。

上官鴻信不可能是完全的策天鳳，策天鳳也不可能是弒師血繼後的上官鴻信。

也許是，同樣倔強。

尤記往昔鴻信居於雁羽宮，杏花君常與策天鳳同往，或觀視策天鳳教授，或安坐於旁，逢至午時便烹製幾道策天鳳愛吃的菜。

策天鳳總言宮中大廚膳中無心，往往喚他至廚中，烹飪膳食。他也沒有想到拒絕，只是想著策天鳳不可餓著，不可逾時進食，否則他得照顧一名會挑剔地挑食的病人。

策天鳳喜在病中挑食，已經多年，似與他之心病同樣，舊疾隱忍，不時發作。

杏花君與策天鳳同伴十數年，他能醫治策天鳳身上的傷口、疤痕，卻始終醫不了他的心病。

欲泫然，卻始不作聲。

他總是這般嚴苛地對待自己，相對地，待他人卻溫柔一點，這點便是策天鳳亦無法勘察。

所以才攥緊吧。

杏花君放不下策天鳳。他不能否認。

即使他知道自己終有天會被策天鳳計算至局中，成為局中一子，圓他大願，這不也是杏花君的冀願嗎？但這與推送他至死無差異，都是殺人，還需區分有意無意嗎？

策天鳳不能死，不能死，若他死了，教杏花君何能獨活？想來策天鳳早已有察，偶爾淺笑，似是要撫平杏花君心中藏潛的不安。

杏花君知道策天鳳把戲很多，要騙他毫不費力，可他還是會希冀策天鳳與他坦言相對。然，終是奢望。

策天鳳，你可還記得曾承我一場人間遊？你可還記得自己曾於杏樹前諾我混帳紅塵，唯卿不負？

那是過去的你，爾今你是墨家鉅子，以冥醫杏花君為友為棋，卻似是已忘淨那段過往，亦必需忘卻那後過往。

唯獨杏花君之昔。

那麼，是否我也忘卻了才能稍得公平？是否至我選擇忘記，你才會想起那片塵封滿垢的畫卷？

冥醫凝望那株紅艷高大，與琉璃串鐺聲聲合演離別恨的通天巨怪，赫然發現琉璃樹上多添了幾串相同的琉璃串。

大概是，在昔今逝去的琉璃。

杏花君發現自己無法再憶起與策天鳳的曾經，哪怕一絲一點一滴，只能以餘力抬手拭臉。

他突然也想死。

若真要死，與策天鳳同去也不錯，但……他還要替他照看鴻信和俏如來。

策天鳳像是一個沉淵，把自己捲入其中，也要把他帶走。

其實他看得見，策天鳳向他伸出白淨細皙的指尖，邀他同墮無間，杏花君沒有伸手，因他聽清策天鳳那一句話。

所以他還在，

與亡命水同在。

『杏花，幫我。』

琉璃樹下琉璃人，寸心赤子懷赤忱，
願墜塵世救蒼生，一行一步皆訃聞。

「蒼離啊……」

杏花君曾以為策天鳳成為默蒼離後，他的病會慢慢痊癒。

結局告訴杏花君，他太天真。

以至於把自己性命也賠進去。

「哈。」杏花君背靠琉璃樹，如同他在的每日往常，昂首飲了口亡命水，唇邊是不羈的笑。

兩月後，得見白衣僧。冥醫杏花君，溘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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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豔之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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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7-05-15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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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愛上了一個死亡的夢。

他步過策天鳳的夢，剖解自己。

他不是上官鴻信，他是策天鳳。那正負著昔時墨家盛名的鉅子徒兒，那弒師血繼後滿眼灼痛的男人，那憫懷世人卻必得損害他人的男人，為計，為謀，為事。

他知曉他的悲痛。上官鴻信知曉策天鳳淡冷平靜的外皮下，藏掖著一顆熾熱純淨的心臟，劃滿傷痕，緩緩跳動，只能日益冷酷。

紅胭色血液轉變為冰涼尖刻的淡亮綠色，一博一動，一滴一沉，皆策天鳳生命源液，可那脈動頻率不緊不慢，似是生存只是一種無意義的活動。

上官鴻信看著那綠色，還在跳動的心臟。

師尊。

感情是無法描繪的東西，感情是無法描寫的狀態，感情是無法思考的未測。策天鳳那般平穩的人，卻早已看透並接受感情的事實，策天鳳那般理智的人，居然會接受這種未測存活於體，策天鳳那般重責的人，居然會放下鉅子之責，與冥醫攜手並諾人間遊。

原來一切都有因果，都是因果。

杏花君與策天鳳相識於微時，相伴於盛時，擁於濃時，護於何時。他們一直同在。上官鴻信與策天鳳相遇於上官鴻信少時，策天鳳病時，也不過十幾年光景。

上官鴻信看著杏花君與策天鳳的過往，他似乎了悟為甚麼杏花君是那個對的人。

他看著策天鳳弒師，看著策天鳳白皙的手微顫，卻堅定地按住懷中人某個穴位。那人眼存某種釋疑，摸了摸策天鳳的臉頰，垂直的前臂擱在策天鳳臂上，唇角揚起了對死亡的不屑。

策天鳳看了看懷中人安詳乾淨的面容，把他的前臂妥置。策天鳳凝望的時間不長，卻像要記下和忘掉甚麼，反覆思量，待額間鉅子印成，他抽出那柄已染血二千年的重劍。劍不重，卻沉似千鈞。

這誅魔之利倒似會吃人的凶魔，必須有人死，才有人生。策天鳳唇畔輕嘲，嘲諷著墨家傳承之俗，也是對世界規律的理悟和親身徹悟。

這世間沒有不會死的人，所以人都會死，必然在吾手中。

策天鳳早已有殺盡天下人的覺悟。

上官鴻信微惶地意識到，他的師尊，墨家鉅子策天鳳是多麼可畏可敬。世上幾許凡人有親手折一得三、負盡天下人的覺悟？策天鳳必然知悉鉅子此職，手上艷紅之濃鬱，下棋之冷酷準確，折一人同於戶，卻仍願背起那等斷屠罪愆。

叫人不忍，不忍他的大義，與他所有的摒棄。

這樣的策天鳳，這樣的一個人，卻永遠不會屬於上官鴻信。

一抹陽光下的藍影。

上官鴻信順著時間推送，看到許多策天鳳的弟子。他們不同，卻同樣迷戀於策天鳳的明曉大義與才華，甚有心生感慕之言。劃不清本分職責和慾望，言之可笑。

策天鳳與弟子相處時，時而淡笑，時而溫和，上官鴻信卻開始清楚意識到策天鳳擁有殘酷的過往。

有些事他不願意知道，並不代表他不知道。少年的上官鴻信不願意知道策天鳳的過往，因他覺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蔑忽輕狂地無視回憶和感情的潛在力量。

那時候的上官鴻信稚拙、天真輕狂得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上官鴻信看到那讓他幾乎窒息的人。

重溫過往，上官鴻信無悔恨。他看著策天鳳如何誘他拜師；如何佈局；如何誘使上官鴻霓成為甘願死去的人；如何誘使他成為羽國王座上的，兩盤棋局的棋子。

上官鴻信聽聞了策天鳳的教誨，嗅到了花園中薔薇牡丹的氣味，看到了策天鳳、冥醫和鴻霓的臉容，也觸摸到策天鳳心裡某塊名孤獨之地。

故事終會結束。

他們的故事放映至終曲。

上官鴻信凝望著。

杏花君輕柔地擦著策天鳳濕綠的長髮，方正敦樸面容上的溫柔淺笑，與策天鳳從銅鏡中映看杏花君笑容而起的輕淺愉悅是像似的。心念一致，心向相同，他們相似，卻是兩人。

粲然著明，有人同路同途，亦有人同路殊途。

上官鴻信噩夢之始，起時源於策天鳳的佈局。

至駙馬死，至小妹逝，甚至羽國滄海橫流，他不曾動搖。

唯至策天鳳親導的弒師之局終，他再也走不出去。

策天鳳把他關在這裡，杏花君把他關在這裡，上官鴻霓把他關在這裡，上官鴻信把他關在這裡。

他被這四人牢牢囚困，無法脫逃，不見天日。

上官鴻信看見四人手心暗藏的尖刃，眸微斂，不動分毫，任由本能的死亡警號跳躍。

他享受死亡的圍繞。

上官鴻信聽著策天鳳對俏如來的教誨，緩步踏至杏花君面前，向他伸開掌手，杏花君低頭，只見掌中蜿蜒的紋絡。

上官鴻信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把杏花君手裡的短刃握在手裡，聲音溫潤陽朗︰杏花叔叔，這很危險。

杏花君有幾瞬失神，這是鴻信的聲音，卻也不屬於鴻信。

上官鴻信劃出幾許光線，與織命針散發的光芒有些相似，繁亮似星，亦如他眸中光芒。爾，腳步微轉，改向上官鴻霓。

上官鴻信緊緊擁抱上官鴻霓，笑了笑，有些哀傷，輕喚一聲︰小妹。不待上官鴻霓回應，鴻雁便劃出予她的紅裳霞帔上的飛雁圖紋。

上官鴻信向策天鳳俯身一揖，袍角沾地，微微一笑︰師尊，一路安好。鴻雁劃開天地，青鸞衝天。

人生百道能得幾盡時，物落終成塵埃末。

上官鴻信目送青鸞虛無的身影，轉首睇望剩餘的活物——上官鴻信，另一個他。他們互相不屑，互相觀察，卻無法否認對方的存在。

上官鴻信擲下短刃，插落泥土，刃身銀光爍爍，回身闔眼。

「自盡吧。上官鴻信。」微睜鎏金瞳孔掛置一幕犀利殺意。

上官鴻信應聲消失，餘地上屍骨於寂靜安睡。

『羽國子民與吾，等你。』

上官鴻信闔目。魘音縈耳，仍要殺他。

上官鴻信想︰他愛上了一個死亡的夢。

他步過策天鳳的夢，解剖自己。

他殺死所有企圖繼續囚禁他的人，他自由了。

他望著三具屍骸，黑紅袍袖輕擺，修長指節輕輕拂拭袍角塵沙。

上官鴻信如他日往常信步前行，前路不見光明，卻從容有主。

人間風月何處是，有情風月何處聞，不必尋，不必聞。

墓誌銘的題文，已有定見。

鸞星先行，鴻雁隨後，一翼彌禍，一翼降災，唯此降生。

人世靜好，歲月無懮。

待續

謝謝阿修羅親的花
加上昨天發的番外是兩更喔！

解釋一下︰鴻信殺了圍困他的四個人，腦海裡逼迫、困鎖他的四個人。
沒有用刀光血影的寫法，文裡的鴻信不是這種，風格也不合這種
這篇長文處處可見鴻信心病，而看法就是拼湊
像拼圖一樣，這篇文就是鴻信的記憶拼圖，他的痴瘋痛哀
3/F~4/F是鴻信小妹的故事，鴻信看到的「兒時共同飼養的雕兒」是他們之間的所有
是感情也是記憶，他的小妹帶著兒時與鴻信之間的所有永遠離去了
鴻信痛極也要目送，為了小妹，也為了自己，但不是為蒼生
他們之間，永遠和蒼生無關，他諾誓便遵誓，在乎的只有自己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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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豔之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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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7-05-16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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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若是在誰眼裡皆如琉璃，上官鴻信在策天鳳眼中，幾近透明。

唯一不被洞穿的是兩者重疊部份。

名醫救人，不自醫。策天鳳上可醫國，下可醫人，但非有他自己，他頂著是巫醫。

策天鳳多年前落下一子，如今幾乎全盤顛覆計策。

失策。

驕傲，失望。

同時並存的情感，同時被扼殺，他不需要。

策天鳳感覺有甚麼在他手眼不及的地方悄悄改變了。

策天鳳也曾以為會痊癒，如同冥醫，如同上官鴻信，如同某些已消失的弟子，如同俏如來，如同某些人。他帶著冀望，也看得比任何人清楚——他的病，不可能治癒。

太多的整數，被縫製為傷口，久經疼痛，久不消退。最後化為心上針，唇上鋒，映折世間事，斷人紋額，成他策天鳳。

“悖星降天，一翼降災，一翼彌禍。”

凰后懂得斷章取義，刪去一句，意義逕庭。策天鳳聞之淡言世人愚昧偏信，句中言，昔往舊事。

策天鳳的師尊，亦曾如他寄望世間有物，能治百病，但紅塵是利刃，從不對誰憐憫愛惜。策天鳳的師尊病入膏肓，或至海市蜃樓，或自剜，或抱一舊衣嚎啕，或見中原盛世。

策天鳳知曉那還依稀可窺藍綠，且經年褪色的舊衣屬何人。

那是師尊喜歡的人，遺世最後一件物什。什襲而藏，終被日月物質蠶以為桑，轉化齏粉。

策天鳳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多年後，墨家鉅子策天鳳與冥醫杏花君相遇，策天鳳寸心明晰︰便是這人了。他與師尊喜歡的人很相似︰醫術、品德、心腸，卻是不同。

大概，是他們這種人需要的人都一樣。

那時起，策天鳳與杏花君並肩而行。策天鳳下棋，杏花君觀棋；策天鳳思考，杏花君陪伴；策天鳳累了，杏花君便泡茶；策天鳳心情好的時候，杏花君便與他外出同遊。

那時他已是墨家鉅子，那時他已是神醫。

兩人雨後春荀般萌生的感情，似乎很突然，但也非意外。

他們本該愛著，本就該如此。

天運難，天意弄人。

多年前策天鳳與杏花君已許諾盟，而今重遇，竟也可稱作「相遇」。策天鳳心中嘲諷，卻也慶幸終是把他尋了回來。

尋己半身，尋己魂魄。

杏花君不喜歡別人喊他的名字，他可以；杏花君不喜歡別人挑食，他可以；杏花君不喜歡病人不善自保養，他可以；杏花君不喜歡別人心性冷酷無情，他可以；杏花君不喜歡的事他都可以做。

杏花君所有的原則和醫規都被他打破，唯他一人。

策天鳳眉眼溫涼，略微輕緩的冷鋒使他氣息溫和，不復淡寒。策天鳳更清楚，他，不是策天鳳。

策天鳳，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死去的策天鳳，死去的墨家鉅子，死去的愛人。

策天鳳望著杏花君臉上燦爛溫暖的笑容，奔波忙碌的身影。也許那人已經把冥醫殺了，也許這個冥醫不是杏花君，至少不是他認識的杏花君。

杏花……

我欠你一條命。

策天鳳低頭擦鏡，如同每日的中午，如同冥醫死前，如同在這之前的每一個人。

往事如煙如電如露，卻不如樹上杏花。

「蒼離啊，飯好了，來吃吧。」杏花君笑得燦爛，眸似星光。

策天鳳抬頭凝望，這人是杏花亦非杏花，他們有相同的面容，相同的聲音，相同的本性，相同的習性，眼底卻瀰漫一股深潛且懾人的冰寒，這股嚴寒普通人不察。

星光如刃，策天鳳卻知曉這不是殺意。

薄藍冰山隱藏不斷增長的哀傷，亦隱藏自身，冰山消溶時，化水蒸落，炎炎日光照於冰上，變得溫暖可觸。

他是，已經死去的杏花君。那名被策天鳳親手推入懸崖的杏花君，被策天鳳親手殺害的愛人，至今仍伴於策天鳳身旁。

如此，便好，哪怕你只是披著杏花皮相的怪物，只要你是杏花，便同存，便共存。

一雙死去的戀人，一雙死亡的共生靈魂。

真淒美。策天鳳斂目，不論牝牡，不論容顏，不論言行，只要是杏花，他便接受，他便能認出。

「蒼離，吃飯了，怎麼叫你都沒反應？」杏花君微笑佇立。

那道比現今更年輕、富活力的藍影，終是被那雙白皙雙手的指尖抹去。綠布金紋的鏡帕，擦拭墨狂，擦拭琉璃，擦拭了不可其數的性命。鏡帕不曾於任何物件前停留，末了只停留杏花枝前。

不可捨的。

策天鳳於琉璃樹下捧鏡而起，喚︰杏花。

「別喊我，翻臉喔！」杏花君對策天鳳這種撩撥他人生氣的功夫越發純巧地無視，轉身放置碗筷。

「杏花。」

「別再喊了！」

「杏花。」策天鳳擦鏡前行，在輾轉且停的杏花君身旁停下。

不待杏花君回話，策天鳳看起來纖弱的手搭於杏花君肩上，微露一截皓白手腕，各處節弱，反顯堅毅隱忍，不易折摧。

「杏花，你辛苦了。」

「啊？你這才知道我辛苦啊？又要顧孩子，又要看病人，又要煮飯給你吃，還要照顧你的病，都這麼久了才道謝喔？」

「現在只顧我就好。」

杏花君微笑溫暖，不復當年羞澀天真，多了醫師沉穩，多了成熟穩重。策天鳳終於確定，這個杏花，真正非他了。

他的杏花，那一枝不可取締的杏花，早被以前的策天鳳折下，藏放於袖中掌手。

他們面目全非，他們俱全，卻也還可以肆無忌憚地在羽國相戀相愛。

這便是策天鳳的微煦陽光。

青袍袖暗層中綉有一枝杏花，栩栩如生，針線仔細，可見仿照實物之影，每一針落處準確無誤，略略拙笨，卻見綉者用心。

那與策天鳳曾見的某株杏花枝相同無異。

策天鳳的傷口疼痛多年，終有一日策天鳳會先杏花君離去。

何忍你先去。

10

所有人的一往情深都是虛假的。這世上，本就沒有甚麼能長存。

所有的感情都是虛假的。

他們需要意義，意義的內容是感情，那層世上最脆弱的糖衣，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虛偽得作噁。

上官鴻信走至血色琉璃樹下，那棵濺染策天鳳鮮血的艷紅，勾掛上的琉璃串，一串不少，只是再添殷紅。

上官鴻信抬首觀望，卻成凝思。

這世上還有很多人未被犧牲。

這些人享用著犧牲者帶來的成果，而犧牲者無緣福享用。

這世界是不公平的，從來沒有公平。

所有人都會死，包括默蒼離，包括俏如來，包括吾，只是某些人更渴望這種刺激。

上官鴻信一身沉紅，仿由殺戮而成的暗紅，暗陰地披在羽國之主身上，揮擦不褪，似是跗根生骨地深潛王者體內，是不想抹煞，還是不能抹殺？

上官鴻信厭惡答案，他對釋出答案無比厭煩，世上的人總在追求答案，卻不思考答案。

愚蠢得難以呼吸。

上官鴻信微揚一笑，他想，他似乎是愛上了殺戮，殺死一個又一個人，一個一個，一個再一個……無休止的殺戮，無盡止的破壞，成為他甦醒後唯一興趣。

他沒有感覺，對任何事物人都沒有感覺。

對策天鳳沒有，對默蒼離沒有，對俏如來沒有，對羽國沒有，對上官鴻霓沒有，對冥醫沒有，甚至對上官鴻信也沒有感覺。

哪怕一絲一點，亦無。

似是已經燃燒殆盡，似是心如枯木，卻比灰燼還粉細，比默蒼離的肺活量還稀薄，比無色更淺無。

他甚麼都沒有。他一無所有。上官鴻信一切如常，並無任何改變，呼吸並無一絲凝滯，大腦清晰分明，條理理性，絲毫不差，運作如常。

上官鴻信知道自己的天命，他正遵循天命本心而行，一步一踏，皆成傳說。

羽國之主上官鴻信，封稱雁王，其母鸞后，內宮遭弒，前王慟惜，封嫡子上官鴻信為雁王，遣於雁地，歷練琢磨。雁王時十歲，兩年後拜師萬軍無兵策天鳳，門下磨煉，日益優秀，顯秀於外，支鈍藏鋒；十八歲，策天鳳策叛，雁王平叛，一統羽國。

策天鳳教導他製造英雄，他便製造英雄，便是不負所望。

英雄的傳說總是吸引。哈。策天鳳教導時略寬悅的面容，便是期盼吧。他總是不失他人期盼，上官鴻信不失所望，成功製造了英雄——太虛海境師相欲星移，尚同會主席玄之玄，魔世煉獄尊熾炎天。

將來，會有更多英雄。

想來，又有何人選比九算更合適？會死的九算，他人眼中厲害的九算，真是最適合去死啊。

愉悅吧？師叔們。你們的死局，是上官鴻信所贈見面禮，意薄禮輕，望君海涵，鴻信會備下比這些薄禮更精緻的禮物，所以，莫要離開啊。

上官鴻信伸手取下那名為「上官鴻霓」的琉璃串，靜望凝思。

落地成珠。

上官鴻信金眸低垂，面容平靜，似是微笑，卻無活動。

小妹，第一個死的是你啊。

吾很慶幸。

上官鴻信表情溫和柔軟，倚坐血色琉璃樹下，像是想到甚麼，闔眼溫柔微笑。

「來了。」上官鴻信睜眸，望向白衣僧者。

「這是多餘的問句。」聽僧者似是厭惡的語氣，上官鴻信心中更發平靜。

「那……你想通了嗎？」

「你讓墨家門徒，擒抓太子，是為了告知欲師叔，太子已經被你針對，知曉這點的欲師叔，自然會對太子留心。之後，你又將斷雲石贈送給太子，誘導他有恃無恐對付地門，加強他獨自行動的信心。你知曉，只要太子獨自行動，就會被地門所擒。」

「再回歸的太子，果然被師相輕易看出破綻。知曉你與地門聯手的師相，勢必在開陣之時，將太子留在身邊，除了保護，更為了監視。在開陣時再讓太子恢復，你便藉此機會，暗算了師相。」

上官鴻信懨懨，他對這種重覆性對話感到疲累。

「還未抓到重點。事後推算計謀是基本，最重要的一點——我的動機。」

待續

這是一個有病的系列(｡•̀◡-)✧
矯情━━(゜∀゜)━━得很

[ 此帖被綺豔之永夜在2017-08-20 10:12重新編輯 ]

更新中︰《記憶拼圖》雁王上官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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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9樓發表於: 2017-05-17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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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你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我，我只是誘餌，你讓師叔他們相信我是你針對的目標，其實你的目標，一直是諸位師叔︰設局讓玄師叔殺我，其實是要借我之手殺玄師叔；你在苗疆引起動亂，目標也是軍長；這最後一局，更是針對師相。」

「你要的，不是他們的性命，只是要削弱他們的能力。」

上官鴻信聆聽僧者判斷分析，闔目而聽，輕閒地隨拍掌背。

「你要他們在對地門之戰的時候，無法保存完整的戰力，因此，你讓我失陷在地門，又控制了大智慧行動的進程，讓你有足夠的餘裕，設計對付他們。」僧者語音微怒，似怒上官鴻信多方利用之舉。

「其實他們有機會放棄︰玄之玄有機會放棄暗殺你，鐵驌求衣可以放下墨之一國，欲星移也可以別救北冥觴。」

「你明知他們不可能放棄！」

「為甚麼？」

「因為這是他們的信念！」僧者佛珠甩至手背，似指責。

上官鴻信雙手疊合而起，無疑是最標準的王室姿儀，端莊威嚴，顯貴君風範。

「要他們的生命，對我而言，太容易了。而今地門之戰將啟，他們要如何決斷？抱著受傷的殘軀，冒著生命危險對抗大智慧，還是退縮等待時機——這才是考驗。」

「這考驗毫無意義！」

「那不是意義，而是需要。每一個英雄故事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誰？是英雄嗎？錯了，是我。」上官鴻信旋身背之，氣勁隨揚起的披風散去，僧者被氣流推送往後，以力穩步，餘勁爆散。

「是我有機會讓他們成為英雄，有機會為了自己的信念而犧牲。」

「這對你有甚麼好處？」僧者不明不解。

「師尊的一生，有求過好處嗎？」上官鴻信察及僧者提及師尊時，閃逝之慟。

「他是為了九界和平安寧而奔走！」

「那我……就是為了動盪九界而存在！」上官鴻信之堅定與信心，濃不可減。

僧者愕容，望上官鴻信項背，似悲憫，似痛惜，「你怎會變成這樣？」如此黑暗。

上官鴻信不屑，側首睇之，「哼，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勞無功。世人不需要你的名字，你所維護的正義，會隨著時代變質，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英雄的名字。」鎏金泠泠，似水無溫。

「真正的英雄，不需要這個稱號。」

「那……他就不是英雄。」

上官鴻信回身，意有所指。

俏如來沾得黑暗微邊。

「再會了，我的師弟，盡力與師叔同樣，成為一個英雄吧。」上官鴻信持步向前，小兩步，便見白衣僧者擲一銅鏡於地，陷土。

上官鴻信低頭一望，綠紋銅鏡屬於策天鳳，俏如來持此鏡，即已徹底完成弒師血繼，策天鳳的貪戀與期盼成真了，卻留他於世殘喘。

完成己願，一走了之，無情的男人。

「一切，都是因為他吧！」

上官鴻信再次背向白衣僧，似對僧者喋喋不休厭煩無言。他順著記憶中「上官鴻信」的言止轉身。

「羽國誌異記載的仁君，卻顛覆師尊的期望。其實你，根本無法擺脫你對師尊的崇拜，所以才會模仿師尊的語氣，模仿師尊的算計，我講得對嗎？」

愚蠢，自以為是。上官鴻信對俏如來有了新的評價。

「我終於明白，師尊為何會收你為徒，又為何師尊會在最後佈下一個雙死的局面，為我鑄心，他不希望我成為第二個你。」僧者語氣惋歎且略為懷念。

上官鴻信寸心冷泠，「策天鳳一生，只錯過一次——在最好的時機，他沒殺掉我。再來就無機會了。你能做得比他更好嗎？」一股氣勁隨上官鴻信所指溢出，沙塵吹拂，撫過劃限為界的遺物。

策天鳳有機會把上官鴻信徹底殺死，卻失敗了。

是否故意為之都無所謂，他，不在乎。

僧者見上官鴻信一步逼問，指關緊繃，僧鞋提踏，語氣神情堅定，「能！因為你，不過是沒有通過師尊鑄心的失敗品！」氣勁迸發。

兩股氣勁拂越，越過綠紋銅鏡，倒是與他們一貫立場相同。

上官鴻信衷心希望，白衣僧者能達成方才承諾，闔目輕笑。

「哈，將師尊的遺物好好收起來吧，這是你最後能記住他的東西。」

「你比我更需要它。」

上官鴻信提步越界，「你想激怒我。有這種想法，很好。」至少你開始了殺我的第一步。

但是，未知數尚多，上官鴻信非是易死之輩。

上官鴻信再提數步至僧者前，僅距兩步，他能清見僧者左額血紋魔瘟，僧者亦清見上官鴻信豐姿俊朗，鎏金色瞳目泛著平靜冷光，仿如金屬色澤，本質無溫奪目，加工成鎏，千錘百煉，方得功成。

「但是我若真正怒了，九界承受不起。」慵懶散去，直視再次被氣勁推後的僧者，復闔，舉止皆成王之宸儀。

也許是千錘百煉後方成的黑暗怪物，俏如來突有此想法，思維微滯。

「去找溫皇吧，他能給你更多的線索，關於我。」上官鴻信信步離開，無視一旁稍被驚嚇的俏如來。

去找溫皇吧，不然遊戲就失了趣味。

上官鴻信，恭候。

12

上官鴻信漫無目的地行走，呼吸著充滿血腥味道的空氣。

他深吸一口氣，真令人期待。羽國民眾的鮮血，羽國民眾的憤恨，羽國民眾的無情，都張揚在空氣中，四散飄揚。

最令人期待的，是政治、背叛、血腥，在這之下的欺瞞、騙術、冷酷、人心浮動，最是動人。

娓娓而生、娓娓道來的殘酷，最是誘人犯罪。

上官鴻信看見森羅獄境，步履卻穩似天秤人心，一者清，一者明，隻字寥語，皆結於心。閒雲野鶴，信步閑庭，不外如此，卻非如昔，血氣隱約，心有微波。

他看見幼年的雁王，幼年的上官鴻信，那兩人截然不同，神情不同，舉止皆異，實則同工。

暸然在心之事，再聞亦無寸別。上官鴻信抬步，回首，側而睇之，無言語，卻是陰間驚鴻。

一瞥驚鴻。

幼王拒絕俯首稱臣，然稚，無方可敵，而那上官鴻信——更令人窒息。

不知何時始，他便是動盪九界性命的驚鴻︰驚了玄黃，動盪了時光，攀折了人性，摧枯了人心。

上官鴻信正首，黑紅髮絲無風自曳，冠髮高束，昂步鋒走，暗黑絲線疊壘。

自在世間，無此一物。
我的世界，由我作主。

流淌心口的未必是血液，流轉心口的未必是呼吸，相信的未必是真理，擁有的未必是真實，變轉千百，唯心上針，刺陰鷙淋漓，哀鴻痛快。

必是死局，一個早已注定的死局。

上官鴻信流俐步伐，如昔漠漠。

死寂安鴻儔，鴻儔安先行。安得痴成世間話，安鴻飛成鸞鳳儔。算來也是真痴，憑得一句話，憑得一個眼神，他便痴死如生，扣心嘔血，弗作夷由。

絲毫不差。

在鑄局，他輸得一敗塗地。

斷雁孤鴻，不懼羽折，不懼蒙鴻，不懼躊躇。孤鴻有信，孤鴻寄語。

策天鳳的寄語，終成笑語。擬命儔嘯侶，引得孤鴻同路，卻終作斷雁棄徒。

上官鴻信步入羽國王宮，紅艷遍地，無生機，草木似由血髓養供，庭園艷色，無不歡騰。

內亂後的王宮，較他記憶裡更使人心動。有云︰若有慈親，需以血肉淋漓報之。這般模樣，亦是業紹箕裘。

血風肉雨，從不懼，何甚可讋，何甚堪讋？人化為一堆屍肉，生時吃屍，死後成屍。

上官鴻信想，這也許就是一種他期待的死亡。

一個沒有變數的結局。

回首，便見太師府，曾有策天鳳的地方。

不拘人間風月事，不輸人間勝白雲。

剖愛之人，必先剖心，後而割愛，輸而汪澄。

『有王荒行，有王怨酷，有王無道，有王明賢。為王，末者為最。』

『皇天無親，惟德是輔。臣陵上虐下，必禍。』

上官鴻信最喜臣子離上，每逢必喜。杏花君不懂，欲問，策天鳳聞之停了拭鏡，凝望遠方好一會，復擦鏡，杏花君追問卻無果。

也許策天鳳在這時便有覺察，只是，他不言，無人曉得。

也許世間不存在那樣一個人，可讀懂策天鳳的心，讀懂策天鳳潛存的欲望，也許與上官鴻信同樣，亦也許，冥醫便是那許人。

策天鳳便是聞而不語，沉默如昔，安靜如昨，上官鴻信也暸明那尺點想法。大概他們都太天真，也太低估彼此深藏之迷念。

互相傷害卻又相互理解，明端異路卻又矛盾詭異地心意相通。

『皇矞羽國，不需明師，明君足。』

『師尊，徒兒根基不足，恐……』

『若是做不到，可以自盡。』

或是這條路本就是無法回頭的絕歧路。

『上官鴻信，不日達成。』

上官鴻信退至房外，闔眼負手。這般，師尊你可會欣喜？你知我顧忌甚麼，你知我在乎甚麼，你甚麼……都知道。

他嗅到毒藥的香氛。

策天鳳提一子，棋落無差，覆軍疊壘。

無論如何捨不得下的子，終得落下。

待續

繼續矯情

[ 此帖被綺豔之永夜在2017-05-17 21: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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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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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5.12 【雁王】記憶拼圖更新 1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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