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2 【香六牙中心】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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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5)

樓主發表於: 2021-06-02 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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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2 【香六牙中心】洄

我回来了。香六牙说。没听见应声，他也不在意，弃舟登岸，再往后的一段路闭着眼也能走。

汤问梦泽建在岛上，听名字也知道，四面环水，前后两道门，出入均得靠船，当初选址有人质疑风水，也有人说僻静些好，念书做学问的地方，太热闹了心容易野，现今的年轻人大多浮躁，正需要这样远离浮华喧嚣的所在，好好沉淀一番。

说这话的人显见缺乏深谋远虑，没过多少年，沿湖聚落的商业区已小有规模，喧闹时更胜他处市井，无奈定下学规，十天一旬休沐半日，只有这短短时间可以出去放松，寒暑两季放长假，住得远的回家探亲，愿意留下也好，虽然不开课，书楼和武馆都安排了值守，只是没有教习从旁指点，自然，管束也比往日宽松。

香六牙初来乍到，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因为半路遭逢意外，他比早先约定的日期晚了三天，聘书夹在行李里全部沉了海，并且身无分文，只得当掉身上的一块挂佩充作旅资，好在大致方位仍有印象，汤问梦泽闻名遐迩，回到中原一路且走且打听，即便舟车劳顿，遍览风土人情也算趣味，这里是俗世烟火地，红尘留驻乡，仅仅听着周遭往来鼎沸的人声，都令远归的旅人心生感慨。

正值夏令，满湖莲花点缀着接天翠浪，香气馥郁清远，接引小舟往来穿梭，伸手便能够到亭亭摇曳的荷，更有许多莲蓬依偎相生，碧绿可喜，邻座黑衣黑发的少年自称晏朝歌，笑道，看看就是了，可不能随便摘。
这样规模，自然是有人打理的。香六牙听他娓娓道来：前任山座钟爱芙蕖，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心思，如今耄耋之年，许多事渐感力不从心，不久前卸任归乡，留下这摇滟清幽脉脉荷香，也算远近闻名的一道姝丽风光。

汤问梦泽人事格局大有改动，香六牙斯文形貌，晏朝歌以为他是新来的教授，不免多讲几句。
校舍靠后的那片竹海也有来历，据说是前前任——
又是荷，又是竹，看来是不成文的规矩了。香六牙略感趣味，心想，他的爱好却简单，不必劳师动众。

船舷破开浮萍，老鱼吹浪，留一道圆润弧线绵绵不绝，烟波晴岚散处，终于得见起伏错落的楼台轩榭，香六牙整顿思绪，他风尘仆仆，心里又悬着事，此刻好歹着落了一半，估算时日，交接程序和熟悉事务也还来得及。
那个……这位先生，一路上我看你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不是晕船吧？晏朝歌好心问了一句，踏板晃晃悠悠，他搭了把手将人扯上码头，说，小心掉去水里。
不碍的。香六牙摇头，他的确身有不适，却不是因为晕船。

香六牙在墟丘待的年头不短，四面八方放眼望去都是水，仙香缥缈以外，一众道友各自修行，洞天福地间的往来拜会，也多靠行船。
那是中暑？晏朝歌发挥想象力，坐荫凉地歇一歇就好了，可惜错过饭点，不然可以盛绿豆汤来。
真不用。香六牙勉强一笑，再次道谢，这年轻人很好，很热情，就是聒噪了些。

晏朝歌晃晃随身的一只瓦罐，语带同情，听说蛇羹清热解毒，但看你难受成这样，只怕也喝不下。
什么？香六牙吹风醒神，耳朵敏感的捕捉到了某个字眼。
蛇羹啊。晏朝歌坦言，家里人怕他吃不好，返校时有的没的总要塞上大堆，同学们都这样，天南海北的聚在一处，各地风味小吃都快尝——
话未说完，香六牙胃里翻江倒海的开始作酸，他转过毫无血色一张脸，头晕目眩一弯腰磕上桥栏，掐着喉咙忍不住阵阵干呕。
喂喂！你这人——晏朝歌一惊一乍，还说不是晕船！
香六牙连连摆手，他水土不服，一连数日不曾好生进过茶饭，什么都吐不出来，晏朝歌在身后一下一下拍着背替他顺气，仍旧唠叨：替你找大夫来好不好啊？快开学了，人应该在……
叫吧。仍是面白气喘，无奈道，劳烦你，顺便找学监来。
哎？

X年X日，汤问梦泽第X任山座正式到任，传闻中他学通天人，识贯古今，履历不俗，还是个海归。
晏朝歌作证，又添油加醋补充道，人挺和气的，就是身体不大好，可惜了了。
怎么说？
晕船厉害，肠胃也挑剔，就说蛇吧，不仅不吃，连听见都反应奇大，啧。

究竟也不算一错到底。
人设随着八卦的传播越来越丰富，香六牙浑然不知，他正在誊写修改过的演讲稿，一边手臂使不上力气，腕力欠缺，写出的字不免虚浮。
重重衣袖盖住的地方，是被獠牙洞穿血肉的可怖伤口，毒患深入肌理，不知多久才能彻底拔除，但香六牙想，除非亲自见证那邪魔死于手中，死在眼下，否则这一道伤，永远不可能真正愈合了。
尝试着活动肩膀关节，麻痹钝痛始终不见好转，香六牙皱眉，他确信自己是讨厌蛇的，最最讨厌，没有之一。

/

再迈十步，左转台阶往下，绕一道垂柳鱼湾——
走在路上，落脚打滑一瞬踩空，他伸臂一撑假山，力道失控，掌下碎石顿时碾作齑粉。
何至于此。香六牙喃喃自语，他的确恍了神，余光一瞥，灰绿苔痕间拖过尺把长一道蛇影，滑溜溜三扭两扭，钻入凋枯的花丛里匿去行踪。
必定踩上了。汗毛一凛，香六牙摸到露在袖外的手腕，阴煞煞早激起层鸡皮栗子。
祸害遗千年！

香六牙不是不会骂人。
口诛笔伐，唇枪舌战，那由古至今无数典故，甚而坊间野史，令看官拍案叫绝处，有多少不是披了读书人的皮？
白象山座本职教书育人，传道解惑，口才自然不差，他佛道兼修，涵养风度不俗，千百岁的先天，不是被逼到忍无可忍，绝不妄造口业。
如此说来，暗劫八无暇当属例外中的例外。
面对祖登龙，香六牙不仅懒得骂，后来几乎懒得动手去杀，杀之不死，奈何？
但，又不能不杀。

香六牙从墟丘返回中原的那一天，船行海上，遭遇了大风暴。
黄昏时分日轮颓丧，薄霞慵懒，他站在舷侧，正为好友交托的一件大事悬心，毫无预兆的，像从苍青天边的云堆里翻倒一瓶墨汁，须臾妖风四溢，污秽天光，蛛网般的电芒撕裂苍穹，流泻紫火惊雷，更隐隐勾勒云层深处一抹巨大虚影——

八翼鼓张，鸣啸震天，喧腾引动万里汪洋无边海水，电光火石间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听身边传来绝望的哭泣嘶喊，巨大浪头推动船身高高抛起，他去救人，忽地腥风扑面，眼角飞掠一抹妖异红光，绕身三匝，撞断本已摇摇欲坠的桅杆，顷刻间又收割数条性命。

豪雨如注，瞬间模糊视线，香六牙知是邪物作祟，转身一记登仙手，隔磅礴水幕劈出艳丽血花，听见妖魔闷哼一声，却不恋战，逐半空中紫焰流光而去，庞然身形穿梭云间，竟是鳞甲染赤的一条邪蟒，獠牙外露，吞吐毒雾迷瘴，它贪恋地狱鸟森然邪气，又苦于无处下口，即便只是道虚影。遥遥感知海面上蓄势待发的一道雄浑真气，烦躁之际恶念更炽，藐见那蝼蚁般惊惶奔走的人群，索性调转方向，蟒尾甩出击中船体，霎时龙骨断裂，狂风撕碎巨帆，滔天白浪搅动吞没一切的漩涡，却有一道人影挣脱桎梏，借风势扶摇而起！

宛如旭日之下，佛国莲花初绽，至盛至圣，一道粲然光幕自他手中挥洒而出，刺入巨蟒颈下逆鳞，竟让那翻天搅海的势头一顿，看清执剑者白发飞扬，双眼凝冰，邪蟒纵霄一声嘶吼，似震怒、似亢奋，此时地狱鸟周身紫焰忽然转炽，半空余烬散去，一道罅隙裂开天幕，阴禽茫茫虚影没入暗中，顿成镜花水月，香六牙急欲去追，但背后长尾倏然袭至，将人带剑一同紧紧缠缚，意欲将他绞杀，连斩数剑不得脱身，彼此缠斗中却是渐渐逼近阴影，一人一蟒不及分出胜负，眨眼间双双被那不知通往何处的时空裂隙吞噬——

许多年后，香六牙同西窗月聊到魙域，他曾到过传闻中那谜一样的境地，所谓人世生死之间的夹缝，听来阴森诡谲，不免言过其实。
同样存在生命，求活畏死……香六牙道，一般无二。

面对近乎疯狂的杀戮，任何声音都渺弱到不值一提，蟒灾过境，每到一处皆是尸山血海，身处陌生地界，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祖登龙天生祖甲之气恢复迅速，他却是伤上加伤，几番交战身心俱疲，而目睹屠戮无能阻止的切身之痛更加令人绝望。

毁天灭地般的血色中，天蟒化作人身，一双充斥着戾气的眼睛望向香六牙，其中有残忍，有趣味，更有好奇。他是天生的邪魔，仙佛难渡，因吞下地狱鸟所追逐的灵珠方才降生，灵珠世上只得一枚，但灵气不止一处可寻，都说人是万物之灵，他双手染血无数，却不觉得‘人’这样的存在有何玄奥，骨肉用以果腹，魂魄滋养力量，他杀人，便如最初身为天蟒时人来杀他，弱肉强食天经地义，香六牙动手之前说了许多他听也听不懂的话，祖登龙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将同类在他面前一个个慢慢虐杀，看他怒火中烧却又无计可施，一点一滴濒临崩溃，这样换着花样的折磨，远比一击致命更来得快意。

蝼蚁的挣扎微不足道，脚下尸骸堆叠，祖登龙掐紧手中一个幼儿的脖颈，他看着香六牙，眉眼微扬，心想，又一轮游戏开始了，他始终不懂何谓‘人’的快乐，既然如此，不如让这芸芸众生沉沦浩劫，哭泣、求饶、哀嚎……乏味的生涯需要点缀，这些声音便是最动人的乐章。

西窗月问，后来呢。
西窗月说，当初自己追查诞鬼妄笔的源头，只是去的地方已是一处死境，渡桥彼岸荒烟蔓草，白骨遍野，又有无数死灵出没，怨气冲天，想来天灾人祸，多半归于后者。
鲲鯩血祸、墨殇天爆、鳞色恐怖……仅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生在这苦海无涯的世间，所谓无劫，不过痴人说梦。
她知道，香六牙同样知道，这样虚渺的两个字，他答应了她，将身后事一一交托，又说前愆无数，填命进去，未知能否抵过一二。

香六牙化出不器之器，递到西窗月面前，长剑藏锋于鞘，古朴凝重，看她接下，心中最后一桩大事了结，香六牙正襟一礼：鹭君，多谢。
西窗月惯用秀戟，西窗月求学于汤问梦泽，而香六牙想，她承得住这一口剑，她也不止是他的门生。
剑柄余温尚存，西窗月手指微颤，心口泛起另一种无能为力的酸楚，眼眶一热，几欲落下泪来，忙背过身去。
香六牙沉默，片刻后，看似无意的，云淡风轻提起另一件事。
西窗月仰起头来，种梅花吧，我喜欢梅花。
不错。香六牙笑笑，雪虐风饕，力斡回春，果然是你。

/

香六牙停下脚步。
水汽冰凉，浸湿衣摆鞋袜，寒意裹覆周身湿黏沉重，一时白雾散去，耳畔浪涛声壮阔无际，又令他记起初一十五的月圆之夜，梦泽潮涨，远望中洪流衔山接云，一脉浩浩汤汤。
不知何时，他竟站在极高的一座山坡上，亭台轮廓仍是昔日形貌，然而风光殊异，他拨开横亘路面的枝杈，蛛网悬尘，裹一截灰白蛇蜕，晃悠悠吊在树梢。

不辨昼夜，不觉时间，不晓方向……
再要迈步，怕是重山复水，恍恍然走投无路。
却有风将残破的一枚落叶吹来，堪堪落在手心，一点温热逐散冷意，白霜消融，露出颜色灼艳如霞——

你喜欢枫树吗。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变的是我。
你说，瞧见一模一样的两张脸，那些学生会怎么想……
你看，穿上这身衣服，头发束起来，是不是更像？
为什么？不为什么。那个跟他生作一模一样的人笑道，谁让我叫你一声大哥。
最后他说，你去便是，这里有我。

九霞。他唤了一声，心乱如麻，转眼落叶翩跹，随风且去——往来处去，长路尽头木叶萧萧，安静而固执的守在那里，似乎在埋怨：你再不来，这一树枫红便要落尽。
数百年流光瞬息倒转，连带着声音也哽咽。
那棵树被他取了极好听的一个名字，叫做红烟一剪霞。

香九霞撑着下巴，哥，我好像闯祸了。
香六牙手一抖，险险捏碎支笔，抬头看他弟弟，开口前先在脑子里做出不下十来样假设，幸而近来没听说梦泽有鬼鬼祟祟的人出没，他将比较血腥恐怖的一部分脑洞先行排除，轻咳一声，又跟谁动手了？

想哪儿去了。九霞却笑，两兄弟站在一处，面目肖似而气质迥异，因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香六牙时常担心他，又劝诫他，长篇大论诲人不倦，每每说到口干舌燥，该弟弟左耳进右耳出，信誓旦旦满口应承了，回头言行如故，稍作打听，也知道夜虹九霞四个字在黑道上是怎样的声名显赫，香六牙愁的不行。

早年计划远赴海外修行，事到临头又迟疑，九霞嫌他啰嗦，早摆下饯行酒，取出备好的礼物送给兄长，这是一枚牙雕挂坠，细腻光润，做腰佩也好，编进剑穗里也好，上面刻着佛经里的故事——香六牙那里经籍无数，他自幼不喜读书，只模糊记得这一个，也是因为与兄长名字相似的缘故。

一杯素酒泼泼洒洒，冲淡光阴似短还长，再会时香九霞半边眉眼遮了面具，夜深人静不打招呼逾墙而入，面面相觑，新任山座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暂且忽略汤问梦泽的治安漏洞，确认身份后，两下里一同发问：
——大哥你回来了不找我？
——这脸是怎么了？
长话短说，象牙挂佩在典当行几经辗转，最终撞进香九霞眼里，辨认清楚了，当场惊出一身汗，旁敲侧击一通问，不得要领，索性将东西买下，往线索断掉的地方自行查访。

两厢解释明白，九霞将面具摘了，干净齐整一张面孔，香六牙不明所以，转而又想，他必然是顾忌身份，生怕连累自己声誉，无端招惹麻烦，这份心意令人欣慰，却也令人心酸。九霞安慰他，说早已金盆洗手，如今不过经手些普通生意，最多需要借助人脉，和过去的朋友偶尔往来，其他一概不沾了。

那便好。香六牙剔亮了灯，重逢本应欢喜，言谈中也看出兄弟的脾性较早年收敛许多，但九霞曾结交许多亡命之徒，轻生死，重恩怨，其间利益纠葛无数，想必不能够轻易了断，仍旧叫人挂心。

来日方长，再说吧。香九霞不以为然，重新将挂佩塞回他手中，这夜秉烛相对，伤势无法隐瞒，听他说完，九霞道，我宁可你不回来。

冥冥中只作天定。香六牙道，既已答应处理阴禽之事，与八无暇交锋不过是早晚的分别，只是他并非纯粹的江湖中人，许多事需得重新整顿头绪，理清端倪。

暗劫时代的灾难肆虐过魙域，自然也能同样威胁中原，没卯上香六牙之前，八无暇的对手常年集中在正心宗。
正心宗既是门派，又是人名，人消失在半真半假的江湖传说里，门派同样凋零。
香六牙找到巍翼，当真毫无办法？
在座的另有一名刀客，冷笑不止：死而复生又如何，我能叫他生再复死！哪一日熬到嘱天刀折、秋声铃绝，才算他赚得便宜！
巍翼须发苍苍，略一点头，脱出六道轮回的邪魔，天地也不收。
那我来收。香六牙道，语气平静，刀客看向他，从头到脚一番打量，你用刀？用剑？
我有剑。他说，但要灭八无暇，不能只靠刀剑。

西溟疏狂么？九霞回忆一番，是了，崇越六老之后，这一代出类拔萃的另有三人，各掌一脉，加上宗主巍翼，合称四名宿。
你们有交集？
没有。香九霞摇头，但四名宿中另有一人，却与自己偶有来往。
于是闲谈中，又讲到听天阁，那位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香六牙还未照面，似乎是低调且神秘的一个人，但巍翼说，不久之后千人坪会武，他必然来的。
什么样的……香九霞沉吟道，不好说，较之武学，似乎那阁主更热衷于机关术，有些材料寻常难见，需得黑市上才买的到。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经掮客介绍彼此相识，往后渐渐成了老主顾，但每次见面他也都戴着面具，房内垂一道纱帷，光线始终昏暗，三言两句谈完生意，各自走人，倒是很爽快。
仅是如此，大约没什么妨碍……
总不好坐吃山空。九霞一臂支着枕头，香六牙躺在另一侧，听他道，大哥这里不方便，不如搬去我那处，早晚也好相见。
哪里走的开。香六牙摇了摇头，后半宿迷迷糊糊睡去了，九霞几时走的都不知道，卯时钟响，他推开窗格，数点扁舟浮在湖上，穿梭自在，辨不清哪里才是他想要望见的那一叶。

水面依稀回荡菱歌婉转，风恬浪静，这是他需要尽快适应的局面，平静的，暗流涌动的，结束的，即将开始的，炉中静静散逸伽楠香的轻烟模糊视线，很久很久以后这幅画面仿佛镜像倒转，他在一点熹微晨光中告别汤问梦泽，知道有人站在高楼相送，水声桨影背后是已然熟悉的一切，只是他不必、也不忍回头再看，这一场最最平静的生离死别。

/

我回来了。香六牙说。
红叶为引，纵然崎岖坎坷，磕磕绊绊走过一路，终归是要回转。

他转身坐了，背靠那一棵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皆在火里淬过一遍，忘了是否疼痛，然而疲累已极，往前再迈一步的力气也没有，往后又如何？一个理想中无法亲眼见证的结局，毕竟有些遗憾。

但这同样是暌违再会的一刻，大约不必伤感。

天仍昏暗，他望向远方呼魂之巅上空一点清明，经历了过分漫长的等待，久违的光亮刺痛双眼，朦胧中似听到许多不同声音：山座、好友、兄长……往昔相欠，是一局残棋，是无能兑现的约定，彼时未曾料想会有多少牺牲先于已前，他收回描摹虚影的一只手，泪光迷蒙中静静垂下。

说道，这就来。

六道沿洄，何时可止。死生去来，吾何归哉。

死生去来，魂梦归哉。

fin.

时间线有一点改动，剧中应该是山座先有调查地狱鸟和天蟒关系的行动，之后接下剑谪仙请托。

[ 此帖被mist在2021-06-02 21:3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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