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6【煙雨滌塵聽暮蟬】(玄宗) 15、立冬，4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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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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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30樓發表於: 2012-01-03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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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滌塵聽暮蟬】

十、《玄華》

　　日上三竿，早課業已結束，白雪飄眾人收拾好書本，打算回清風院去休息一下，順便等候用膳時間到來。

　　沐心荷跟在紫荊衣旁，雙手抱著書本，不時與其他師兄姊交談。自從搬到明月院後，年紀最小的紫荊衣晉升為師兄，興奮地拉著沐心荷到處介紹，用膳、上早課，都不忘拉上這位可愛的小師妹，兩人形影不離的模樣，讓金鎏影吃味不已，直說紫荊衣有了師妹就忘了師兄。

　　對沐心荷來說，生活並沒有多大改變。除了固定到靜頤那裡習劍，其他時間都與大家一同上早課，只是晚上就寢時少了個可以說說知心話的伴。

　　不過赤雲染可沒忘了這位師妹，洗漱沐浴時總會過來明月院，與她一同到澡堂，感情還是好的很。

　　一群人討論著方才課堂上的問題，翠山行迎面走來，手上拿著大大的斗笠和畚箕，金鎏影跟在他後方，抓著數把掃帚。

　　「翠師兄，你們拿著這些東西要做什麼啊？」沐心荷有些疑惑道。

　　紫荊衣眉一挑，似乎明白過來道：「又要開始準備灑掃了？」

　　「是啊，今早師尊有交代，各個院落必須打掃乾淨，由蒼師兄和赭師兄監督並檢查。」翠山行笑著說道。

　　「唉，吾最不喜歡打掃了。」黃商子雙眉緊皺，一臉慘白。他的房間之髒亂，在清風院是出了名的。

　　白雪飄幸災樂禍地笑說：「誰讓你平時不好好收拾，現在可好，吾看你這幾天都不用睡覺了。」

　　「赤師姊，妳人最好了，能不能幫幫吾？」黃商子眼睛轉了轉，對著最有愛心的赤雲染撒嬌道。

　　還沒等赤雲染回答，紫荊衣已先冷冷拋下一句：「吾記得師尊說過，個人修行須以修身為先，自己的房間自己打掃。」

　　翠山行看著淚眼汪汪的師弟，有些於心不忍，「師弟別擔心，吾如果提早收拾完再去幫你的忙。」

　　黃商子這才開懷一笑，眾人對於翠山行溺愛師弟的行為已經不予置評，接過門人遞來的掃具後，一同回到了院落。

　　由於兩院比鄰而居，金鎏影特地到井邊裝了一大缸的水，放在兩院中間，供大家取用。

　　大家都戴上了翠山行特製的汗巾，挽起袖子，身材較高大的幾位如翠山行、金鎏影，負責門口牌樓的清洗，其他人則清洗走廊、廳室。

　　金鎏影彎身裝了沉沉一桶水，飛身躍至牌樓旁的樹梢上，穩穩而立，沾濕抹布後開始擦拭。

　　翠山行忙著將掃帚、畚箕發給眾人，白雪飄與黃商子清掃兩院的落葉，赤雲染、紫荊衣負責廳室的桌椅。

　　沐心荷年紀最小，大家只要求她先打掃好自己的房間。而好不容易將門窗都刷了一遍，兩手也酸痛不已，累得她趴在廊上的欄杆休息。

　　「沐師妹，妳掃好了？快來幫吾掃樑柱上的蜘蛛網！」赤雲染站在院外大喊。

　　「來了！」顧不得酸痛的手，沐心荷立刻拿起抹布往外衝。

　　一出院落，高聳的牌樓已經清洗乾淨，晶瑩的水珠仍掛在上頭。翠山行與金鎏影運氣一提，自高處緩緩而降。

　　「兩位師兄的輕功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白雪飄羨慕地說道。輕功一向是他的罩門，怎麼學還是停留在初學階段。

　　看出他的心思，翠山行稱謝接過黃商子遞來的茶水，笑著說，「白師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努力就會有所進步。」

　　「大家都掃好了？」金鎏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眼神環顧四周。

　　「還有廳室外的樑柱未打掃。」紫荊衣提著一桶髒水走了出來，又換一桶乾淨的水，大家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

　　只見赤雲染扶著梯子，沐心荷爬到最高處，手中拿著包裹抹布的竹篙，一邊哼著歌，一邊仔細地擦拭著。樑柱頗高，沐心荷站到了最上方才擦得到，搖晃的身子讓大家看得有些擔心。

　　「沐師妹小心啊！」翠山行擔憂的看著她的身影，不由得走上前幾步。

　　話才剛說完，沐心荷不知怎地一腳踩空，來不及抓住一旁的柱子，就這麼從上面摔了下來！

　　「啊！」

　　「沐師妹！」

　　赤雲染也顧不得竹梯了，樑柱上的水桶、抹布也跟著掉了下來。

　　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個個都衝上前，還是慢了一步，只見一道身影速度更快，輕盈一躍，從半空中穩穩接住了沐心荷，閃過了潑下來的水，隨後平安落地。

　　「赭杉！」

　　似乎是受了驚嚇，沐心荷呆呆地任由赭杉軍抱著，不發一語。

　　「沐師妹，有沒有哪裡受傷？」翠山行不敢碰她，只能先檢視有無明顯外傷。

　　紫荊衣鬆了一口氣，「還好赭杉你來得正是時候，真是嚇死人了！」

　　赭杉軍低頭探視一臉慘白的沐心荷，稍微鬆開了雙臂，「沐師妹？」

　　未料一向不與他人親近的沐心荷，竟緊緊抓住赭杉軍的手臂，嘴唇微微顫抖著，眼神有些呆滯。

　　「好像是受了點驚嚇……」金鎏影皺眉，正要唸訣施咒，一道沉穩的嗓音比他快了一步。

　　「至心奉請，天地玄方，攝到神將，精魄速歸，急急如律令！」大家轉頭一看，只見蒼兩指並攏，於空畫出一道燦爛符咒，飛向沐心荷的印堂，緩緩隱沒。

　　蒼白的臉原本還隱隱透著青芒，現在漸漸轉為紅潤，一雙大眼微微眨了眨，似是清醒了過來。

　　「沐師妹！」眾人圍了過去，沐心荷張望左右，發現師兄姊們臉上帶著擔憂，明白他們的關心，下意識的露出微笑。

　　「總算是回過神了。」翠山行拍了拍她的頭，鬆了一口氣。

　　赭杉軍扶著她站起，低沉的嗓音透著關懷道：「沐師妹可有哪裡受傷？」

　　她搖搖頭，收回抓住赭杉軍的手，朝他微笑道謝。「我沒事，幸虧有赭師兄相救。」

　　赤雲染拉著她的手，仔細地看了看，還是有些不放心，轉頭對蒼說道：「還是請蒼師兄看看吧。」

　　這時沐心荷才注意到人群外的紫袍身影，由於背光的緣故，看不清蒼的表情。

　　眾人讓出通道，蒼走上前輕輕托住她的手背，搭腕診脈。「失禮了，沐師妹。」

　　不一會兒，蒼放下了她的手，半掩的紫色眼眸瞅了她一眼，站起身說道：「沒有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多休息即可。」

　　「這樣吧，沐師妹今夜就到吾房間休息，若有什麼事，也可隨時請蒼師兄瞧瞧。」赤雲染還是不放心，開口向赭杉軍請求。

　　「也好，還是赤師妹想得周到。」明月院裡都是男子，在照顧上還是不比同為姑娘的赤雲染仔細。

　　經過這麼一鬧，沐心荷的精神有些頹靡，也沒有胃口用午膳，被紫荊衣趕回明月院休息去了。

◆

　　約莫睡了一個時辰，沐心荷便醒了過來。明月院悄然無聲，金鎏影與紫荊衣去上課了，而赭杉軍則是在大殿協助宗主處理事務。

　　躺了一會仍毫無睡意，沐心荷起身倒了杯茶，溫涼的茶水滋潤了乾澀的喉嚨，這才舒服了一些。

　　將外衣穿上後，走出明月院，四周極為安靜，不見任何人走動，享受著這樣的寂靜，沐心荷一步步走著，繞過了假山、小橋，不知不覺走到了快雪時晴的山腳下。

　　「咦？」沐心荷四處張望，發現了一條不起眼的小徑，路口雜草叢生，不仔細瞧還真的容易忽略。

　　撥開擋路的雜草，陰森的小徑長年林蔭遮天，絲絲寒意侵來，沐心荷抓緊了斗篷，仍是往前行，卻沒有注意到，身後之路竟被樹叢遮擋，漸漸消失不見了。

　　走了沒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大片石壁擋住了去路，上面寫著洗心岩三個大字。

　　「洗心？」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洗心岩？」一股渾厚的嗓音聲如洪鐘，震得她耳膜發疼。

　　「我……晚輩沐心荷，打擾了前輩清修，這就告辭。」心想該不會誤闖了禁地，沐心荷連忙彎身作揖，趕緊退出去。

　　才轉過身，那道沉厚嗓音又壓了過來，「慢著。」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踩在滿是枯葉的小路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沐心荷回過頭，只見一個人影從石壁後方走了出來。

　　那人披頭散髮，身形高大，五官端正有不怒而威的神態，眉間有著火紅色的雷紋，渾身散發著一股懾人氣勢，細長的鳳眸輕輕掃過她，哼了一聲。

　　「妳是何人弟子？」

　　威嚴的語氣令沐心荷渾身一震，低頭回答。「家師乃宗主師妹，靜頤。」

　　「哦？是她？」那人聲音略顯訝異，隨後又恢復了平靜。「她不是發過誓此生不收徒嗎……」

　　或許是那人突然柔軟下來的聲音，讓沐心荷卸下防備，有些疑惑道：「前輩認識家師？」

　　「別前輩前輩的叫！」那人又哼了一聲，語氣變得略顯不耐煩又有些厭惡，「吾名玄華，叫一聲師伯就好。」

　　「玄華師伯……」沐心荷正打算作揖行禮，卻被一道無形的氣勁給托了起來。

　　「不用多禮。」玄華又向她走近幾步，穿透枝枒的陽光照射在他臉上，也讓沐心荷看清了他的面容。

　　意外的是張清秀俊逸的臉孔，只是氣勢上卻比宗主還要強大，一身斑駁的白袍，衣帶紛飛，像是天上謫仙一般，瀟灑出塵。

　　「很久沒見過這麼乾淨的苗子了，她也算是好眼光。」玄華打量著沐心荷，沉聲說著，「妳不知此地禁止任何人進入嗎？」

　　「晚輩不知……」沐心荷臉色微赧，低下頭說道。

　　「哼，才不過一甲子，玄宗的紀律已變得如此鬆散，玄隱這宗主是怎麼當的！」

　　聽他語氣似乎與宗主是同輩，又帶著教訓的口吻，難不成是宗主的師兄？

　　「小娃兒，別以為吾不知道妳在想什麼……」玄華一手負於後，神情冷淡。

　　沐心荷被這嚴厲的語氣一驚，腦袋一片空白。「晚輩不敢！」

　　玄華見她這般唯唯諾諾，不由得皺眉道：「如此畏縮小家子氣，成何體統！玄宗弟子向來頂天立地，就算是女子也要昂首自信。」

　　「是！」聽聞此話，她連忙抬頭挺胸，沒看到玄華眼眸閃過一絲滿意。

　　「妳修習何種樂器？」玄華突如其來一問，讓沐心荷愣了一下。

　　「弟子尚未決定。」

　　只見玄華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最後右手平抬，淡淡的光芒籠罩住掌心，一把通體碧綠的玉簫緩緩飄到她面前。

　　「妳與吾有緣，這把玉簫就做為妳主修的樂器吧。」

　　方才一番話下來，沐心荷隱約了解到這位師伯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不喜扭捏作態，遂大方道謝收下。

　　見她如此機靈聰慧，玄華滿意地頷首，又說道：「這本樂譜妳收下，玉簫不難學，只需要勤奮練習，有朝一日便可大成。」

　　「多謝師伯。」接過樂譜，沐心荷開心的一揖。「晚輩一定潛心修煉，不敢懈怠。」

　　「很好。時候不早了，妳且回去罷。」玄華一揮衣袖，只見身後樹叢、雜草退至兩旁，現出原本的羊腸小徑。

　　「弟子打擾多時，這就告……」沐心荷說到一半，再抬起頭來卻已不見人影。

　　「師伯？」輕輕喊了一聲，卻毫無回應，只有淡淡的餘音迴盪四周。

　　沐心荷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人影。最後只好拿著玉簫與樂譜，循著原路走了出去。

＊＊

後記：

副標：玄宗的大掃除記+沐心荷的神遊奇遇。
漸漸適應明月院生活後，劇情就要開始上軌道了，原本要寫個芝蘭亭偶遇，沒想到腦海裡想著卻是大掃除，難道是因為除夕要到了，而有所影響嗎？（笑）

寫這位玄華師伯時，我腦海裡閃過的就是仙劍第一代鎖妖塔裡的姜明（譚耀文很帥啊～），這位算是隱形BOSS級人物，登場次數不多，算是支線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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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然雨落

此去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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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7)

31樓發表於: 2012-01-04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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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好久不見~外加新年快樂^^~

大掃除啊...相當應景呢(茶~)
(謎：別自我逃避了,還有年末掃除等著你呢= = +
小沐是因為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原因才會失神(足?!)呢@@?

神遊的奇遇有種愛莉絲夢遊仙境的感覺~
不小心就跑到隱藏副本預見隱藏Boss了(茶~)
不過、與玄華閣下(?!)氣場真的很強大><b
出現就決定好小沐的主修樂器了=W=
同時相當神祕啊!!!(雖然被小沐推測的差不多了@@)

一季一寂思年華，繁花落盡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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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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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32樓發表於: 2012-01-0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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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31樓(瀟然雨落) 的帖子

失足僅只是失足而已（笑）。

奇遇對心荷來說只是個機緣，並沒有很大的影響。
當然這位師伯還是個重要角色，關鍵時候有作用。
樂器是個人私心，月下聽簫乃人生樂事呀。

感謝小花，也祝你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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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33樓發表於: 2012-01-05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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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滌塵聽暮蟬】

十一、《寒衣》

　　那天回到清風院休息時，赤雲染便得知她下午的奇遇，嘖嘖稱奇的接過她手中玉簫，打量許久後，才遞還給她。

　　「沐師妹妳運氣真好，那位玄華師伯據說是宗主的師兄，已經退隱許久，不問玄宗世事了。」

　　沐心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這位師伯怎麼會住在禁地？」

　　「吾亦不知，不過洗心岩確實是禁止任何人進入，妳下次可別再靠近，否則讓人知道，可是會受罰的。」雖然這麼說，可是赤雲染心裡卻想著，玄華師伯這行為也算是默許沐師妹出入了吧。

　　「我明白了。」沐心荷撫摸著光滑剔透的玉簫，覺得越看越喜歡。

　　「這玉簫質地不錯，色澤、紋路都是上品，看這使用過的痕跡，應該是玄華師伯不離身的樂器吧。」赤雲染湊過來瞧了瞧，指著玉簫說道。

　　「不離身的樂器？那應該很貴重吧……」沐心荷還是想不透，為何這位玄華師伯會送給她如此重要的東西。

　　赤雲染搖頭，隨後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頭。「不用想太多，既然師伯將它送給了妳，妳就好好修煉，不要辜負師伯的一番心意。」

　　從那天起，清風、明月兩院時常聽到悠遠清亮的簫聲，時而催人欲淚，時而悠揚綿長。

　　某一日宗主玄隱路過兩院，聽見此簫聲，不禁駐足聆聽，怔愣許久後，淡淡地長嘆一聲。

　　「白晝聽棋聲，月下聽簫聲，山中聽松風聲，水際聽欸乃聲，方不虛此生耳……」

　　聽見有人說話，簫聲乍停，沐心荷走出明月院，只見玄隱佇立樹下，臉上盡是懷念感嘆之情。

　　「師尊……」

　　玄隱回過神，細細地看了那把碧綠玉簫，語氣有些遲疑道：「妳手中的玉簫，可是玄華所贈？」

　　沐心荷點點頭，小心翼翼的答道：「確實是玄華師伯所贈，他要我好好修煉……」

　　「妳與他有緣，務必用心修煉，不可辜負他的心意。」玄隱神情複雜看著玉簫，欲言又止。

　　「原本靜頤師妹屬意……罷了，既然他送出此簫，妳就好好使用吧。」

　　感覺到氣氛有些詭異，沐心荷不敢多言，只是沉默的點頭應允。

　　「若有空……就去那裡看看你師伯。」留下這麼一句話，玄隱轉身緩緩踱步離去。

　　沐心荷有些疑惑地走回明月院，師尊這是允許她出入禁地？但一想起玄華師伯那張不苟言笑的面孔，還是有些害怕，打算等玉簫學習小成後，再去洗心岩拜謝。

　　日子一天天過去，沾滿秋霜的封雲山漸漸褪去楓紅，枯黃的樹葉掉落一地，山風逐漸轉冷，增添一股蕭瑟寒意。沐心荷還來不及到芝蘭亭去欣賞最後的鳳凰花美景，寒冬已經到來。

　　入冬的封雲山，除了綿綿不絕的細雨，又多了寒風刺骨的冷意，門人忙著發送禦寒的衣物，讓所有人換上，懷石閣更是貼心的將湯品改成溫補的雞湯。

　　端著翠山行煮好的熱騰騰的桂圓紅棗湯，白雪飄與黃商子一邊閒聊，一邊走進明月院。

　　黃商子才走靠近，便發現明月院門口高高掛著一只精緻的燈籠，做工不似玄宗門人之手。

　　「還沒元宵呢，怎麼就掛起燈籠了？」

　　白雪飄抬頭一看，絳紅色的宮燈隨風微微搖擺，上面精細的雕刻實為巧奪天工，應該不是門人所做。「難道是紫師兄做的？」明月院裡也只有紫荊衣有時間做這些小玩意。

　　「你們兩位，又在說吾什麼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自後方傳來，嚇得白雪飄差點打翻陶鍋。

　　「紫師兄！」黃商子立刻恭敬的站好，雙手拼命揮舞著，彷彿表示自己沒有說話。

　　紫荊衣哼了一聲，正想說什麼，卻被一股香味給吸引住。「這是……桂圓紅棗湯？」

　　「紫師兄果然厲害，這是翠師兄剛煮好的，吩咐我們拿過來。」

　　微微掀起鍋蓋，紫荊衣滿意地聞到那暖暖的香甜味，又蓋了回去。「來的正好，做飯後點心。」

　　明月院的格局與清風院不太相同，清風院住了五個人，人數較多，所以院落的空地相對較少，沒有明月院的大樹、花圃。

　　三人走近，便看到一個小小人影蹲在樹下旁的花圃邊，又是鏟土又是澆水，黃商子湊上前一看，原來是沐心荷在種植花苗。

　　「紫師兄你回來了，快來看，上回種的梅花已經長出枝枒了。」

　　「等天氣再冷一些，梅花齊放、暗香浮動，也是一種享受。」紫荊衣將手上的包袱放到石桌上，說道：「師妹，妳要的東西吾拿回來了。」

　　沐心荷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高興的走了過來，「真是謝謝師兄了。」

　　只見包袱裡有數匹棉布，以及上好的絲綢，還有一疊五色紙。

　　「沐師妹，妳要這些衣料做什麼？做衣服？」白雪飄翻了翻布料，這些都是較厚的料子，通常都是製作冬衣時使用的。

　　「是啊，我在苦境已經習慣了在送寒衣時自己做衣裳。」沐心荷拿起布料比了比，將花樣較為俏麗的挑選出來。「白師兄，你看這顏色如何？」

　　白雪飄點了點頭，是他喜歡的白色。「問吾做什麼？要幫吾做衣裳嗎？」

　　沐心荷搖搖頭，慧黠的大眼眨了眨，「白師兄忘了嗎？上次在快雪時晴，我答應要給你和赤師姊做的毛毯。」

　　「啊！沒錯，沐師妹要開始做了？」白雪飄想起當初的承諾，有些期待的笑著說道。

　　「毛毯？吾記得白師兄你的被子還很新啊，怎麼還要沐師妹幫你做？」黃商子與白雪飄同一間房，還記得那件嶄新的被子，可是翠山行親自下山去採購的。

　　「不是被子，是用來圍住脖子的長條毛毯。」白雪飄在頸間比了一個形狀，「很是舒服呢！」

　　黃商子聽了又是好奇又是羨慕，一臉討好地湊上前，對著沐心荷微笑道：「沐師妹，能不能也幫吾……」

　　「黃師兄也想要嗎？」沐心荷放下布料，一眼就知道黃商子想說什麼。「如果師兄不嫌棄，心荷願意多做一條給你。」

　　正當黃商子高興地拍手稱好時，紫荊衣挑眉一笑，伸手拿出一匹色澤華貴的布料。「親愛的沐師妹，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是，當然少不了紫師兄。」沐心荷接過那匹布，笑著說道。「我原本就打算給大家都做一條，只是蒼師兄、赭師兄似乎用不著，不曉得要不要做……」

　　「也對，蒼師兄他們有護身罡氣，也不用這些禦寒的衣物。」白雪飄點點頭，今早才看到蒼師兄僅穿著一件衣袍，就隨著師尊下山辦事了，好像一點也不畏寒。

　　「吾倒是很期待沐師妹的針線。」院外一道溫潤淡然的嗓音加入對談，眾人同時轉頭望向院門口，便見蒼一手負於後，緩緩跨步走進來。

　　「蒼師兄、赭師兄！」

　　蒼走在前，溫雅恬適的臉孔仍是一派從容，步調優雅。赭杉軍在他之後，神情平淡無波，但眼眸中卻是充滿了關懷暖意。

　　「用過膳了嗎？」

　　玄宗晚膳較早，現在酉時已過，除了下山的弟子以外，都是先用完膳，再到澡堂去洗漱。

　　「嗯，師兄來的正好，翠師兄煮了一鍋桂圓紅棗湯，一起喝吧。」白雪飄招呼大家落座，再從竹籃裡拿出瓷碗，分裝熱呼呼的湯給大家。

　　「方才聽沐師妹說，是要做毛毯？」赭杉軍坐在紫荊衣旁邊，看著桌上的布料問道。

　　「是啊，沐師妹的手藝可好了。」

　　「那麼蒼可有這榮幸，能收到沐師妹親手做的毛毯嗎？」蒼一雙紫玉眼眸仍是半掩著，幾許流光波轉，似是不經意的問。

　　「師兄們喜歡，心荷就多做幾條。」沐心荷淡淡一笑，收拾好桌上的布料，「屆時可以選自己喜歡的顏色。」

　　「那蒼就先謝過了。」

　　「這主意好，不過吾比較喜歡黃色。」黃商子點頭贊同，還不忘先對沐心荷提醒。

　　赭杉軍怕她熬夜趕工，提醒她不用急著做，可以慢慢來。

　　「聽說沐師妹得了一把玉簫，還是玄華師伯所贈？」抿了一口甜湯，蒼瞥見她腰間繫著的碧綠玉簫，若有所思道。

　　「是，玄華師伯說與我有緣，希望我好好練習。」

　　「這把玉簫怕是當年玄華師伯的隨身之物，師妹務必要好好愛惜。」赭杉軍見那玉簫似是年代已久，卻保持著光潔無暇，想必是珍貴之物。

　　聽到赭杉軍這麼說，沐心荷摸了摸玉簫，慎重地點點頭。

　　不久，一大鍋湯已喝了差不多見底，放下瓷碗的黃商子看到沐心荷手邊那疊五色紙，好奇的問：「沐師妹，妳要這些紙做什麼？」

　　「吾記得方才沐師妹有說到送寒……衣？是要做什麼特別的東西嗎？」白雪飄也探頭看了看那疊紙。

　　「何謂送寒衣？」紫荊衣細長的眉微挑高，似乎為這陌生的節日感到有些興趣。

　　「寒衣與清明、中元，並稱一年中的三大鬼節，為了祭奠先人，會在這五色紙中夾裹一些棉花，或者做成紙製房子、鞋帽，經過焚燒祭拜，送到陰間的親人手中。」沐心荷低著頭解釋道，神情不若方才愉悅，有些淡漠黯然。

　　明白到沐心荷有可能是要祭奠親人，眾人都安靜無聲，最後紫荊衣輕咳幾聲，狀似無意的開口道：「原來如此，那麼吾可以向沐師妹要幾張五色紙嗎？」

　　「好啊。」

　　黃商子見氣氛有些僵硬，不解地搔了搔頭說道：「玄宗向來只有清明與中元時節需要祭祀，原來苦境還有寒衣這個節日啊。」

　　「寒衣這天時值寒冬，除了要祭奠先人，也要準備冬衣禦寒。苦境有些地方還需在傍晚時哭祭祖先，更傳有一詩：粘紙成衣費剪裁，凌晨燒去化灰埃。禦寒泉台果否用？但聞悲聲順耳來！」

　　聽到沐心荷這麼一說，白雪飄與黃商子也討了幾張，又請教如何製作，準備做好焚燒給逝去的親人。

　　最後連赭杉軍也向她要了幾張，順便拿了金鎏影的份。惟獨蒼默然不語，眼神停留在那些五彩繽紛的紙上，久久不移。

◆

　　同樣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入眼卻是殘破不堪的院落。

　　提著一只竹籃，裡頭裝著一壺酒、數張五色紙、一包棉花，走向原本有著石桌的樹下，席地而坐。

　　空蕩蕩的院落，沉穩的腳步聲響起，隨後坐在他的旁邊，看著依然高聳入雲的大樹，兩人久久未語。

　　赭杉軍從竹籃裡拿出五色紙和棉花，手法有些笨拙地摺出一件鬆垮的紙衣，最後塞入些許棉花。

　　將摺好的紙衣放回竹籃，身旁之人也摺好了一件。，看起來比他摺的精美許多。

　　「還是好友手巧。」

　　總是飄著細雨的封雲山，今日卻只是多雲未有雨，獨獨刮著刺骨的寒風，吹拂著兩人衣袍外的衣帶，天色陰沉沉的，遮蔽住不怎麼溫暖的冬陽。

　　很快地，一疊五色紙摺完了，裝了滿滿一籃。蒼拿起那壺酒，倒了一杯遞給赭杉軍，又另外倒了一杯酒，灑在那些摺好的紙衣前。

　　緩緩飲盡冰冷的殘酒，看著那些紙衣，彷彿還看見了那張巧笑倩兮容顏，似愁非愁地撫摸著布匹。

　　蒼無聲的唸了句咒，兩指劃出一道玄火，靜靜地看著火焰逐漸吞噬紙衣。

　　化為灰燼。

＊＊

後記：

在找資料時，就覺得寒衣節比清明節更加有味道，由來更是淒美。傳言是孟姜女替修築長城的丈夫送衣，未料丈夫已死，孟姜女哀嚎哭喊，哭倒了長城，找到丈夫屍體，為其穿上準備的衣服，才有了送寒衣節。

有節日相襯的玄宗更有味道，更像一個大家庭，美好的只想把時間停於這一刻，不再往前。

[ 此帖被子芙在2012-01-05 00:4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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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7)

34樓發表於: 2012-01-05 14: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直以來都知道有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
但...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寒衣節這日子><"
淡淡的溫馨果然看起來很舒心~

最後那邊是多年以後的場景嘛...?
有種蕭索的凝望(?!)
那曾經。

一季一寂思年華，繁花落盡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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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龍御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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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35樓發表於: 2012-01-05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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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特別的習俗~~大大真多聞~~(點點頭)

是說之前看到大大說會把沐心荷和六弦四奇作配對~~
就不知花落誰家??

不過感覺落在松鼠那的機會較多...赭衫也有一點那樣的感覺...

期待大大的下一篇文章~~

回首凝向紅塵處
何來世事亂紛紛
揮手蕭蕭自離去
也無風雨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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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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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36樓發表於: 2012-01-05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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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然雨落：
我也是因為有這個節日，才決定這篇章節的。
溫馨的感覺是我這篇文的中心思想（？）
所以往後有會是有這樣的感覺的。
至於最後的那段，算是跳脫到未來的倒敘，
只是並非是此文的結局喔，所以不用太在意。
不過我本人很喜歡最後一段（笑）
感謝小花～

紫龍御天闕：
多聞不敢說，只是雜書看多了一些。
配對嘛不好說，畢竟愛情不是我寫這篇文的初衷，
只能隨緣囉，或許最後結局，會出現那麼一點（？）←十分沒底氣XD
感謝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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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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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

37樓發表於: 2012-01-05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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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衣節，好特別的節日
看大大的文章真的可以學到很多耶
整篇文讓人有種溫馨又帶點感傷的感覺
感覺很棒呢!!!!
希望心荷和六弦四奇的感情能永遠那麼好

辛苦大大了
寫的很讚唷

期待下文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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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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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38樓發表於: 2012-01-05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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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37樓(雲塵月) 的帖子

哪裡，教學相長，大家彼此。
這篇文的訴求就是溫馨呀，所以愛情什麼的，暫時還不會有。（笑）
還想再繼續寫他們之間的生活紀事，還有很多沒有寫到，
何況還有兩位師弟還沒登場呢！

謝謝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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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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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8)

39樓發表於: 2012-01-21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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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滌塵聽暮蟬】

十二、《會試》

　　玄宗一年一次的會試為期三天，考驗弟子們的陣法、符咒、劍術。

　　由於沐心荷是第一次考試，顯得特別緊張，下了課除了用膳便是複習，晚上更是挑燈夜戰，讓半夜起來如廁的赭杉軍、金鎏影撞見好幾次。

　　雖然知道沐心荷如此積極是好事，不過顧慮到她再這麼用功下去，還不到會試當天，身體就先垮了。

　　「沐師妹，吾知道妳是求好心切，但凡事過猶不及，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這天下午正好得閒，赭杉軍、金鎏影都在明月院，看著沐心荷埋首書中，忍不住出言勸道。

　　「我明白，只是我不想辜負師父對我的教導和期望，多謝師兄關心。」

　　金鎏影見勸解不成，只好與赭杉軍商量，盯著她用膳、休息，以免真的累出病來。

　　「嘖嘖，當年荊衣第一次考試也沒有這麼用功，還是吾與赭杉軍強迫他唸了幾天的書，還好最後平安過關。」金鎏影想起以前督促紫荊衣的情形，宛如一場噩夢，幸好紫荊衣後來會自動複習，也不用他們再盯著了。

　　「沐師妹資質聰慧，不用太過緊張。」赭杉軍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一笑。自從多了一位師妹後，他一改以往忙碌的行程，撥出一些時間來看顧她，深怕她有不適應之處。

　　自從來到明月院後，沐心荷便對赭杉軍、金鎏影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金鎏影雖然有股難以親近的感覺，但卻很細心，時常提醒她冷了該加衣，對紫荊衣也是十分照顧。

　　赭杉軍沉默寡言，因為年紀最長，不常與他們一同玩鬧，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在房裡看書，就是協助宗主處理玄宗之事，偶爾到清風院去找蒼泡茶閒聊，算是看書以外不多的娛樂。

　　由於金鎏影習慣照顧紫荊衣，所以赭杉軍對沐心荷就多留一份心，雖然不及金鎏影的細心體貼，但沉穩可靠的氣質亦讓沐心荷十分安心。

　　而對沐心荷來說，赭杉軍博覽群書、學識淵博，正好能向他請教不懂的問題，幾番下來也熟識許多，不若當初那般拘謹生疏了，時常做些不甜膩的糕點給他，而赭杉軍亦不知不覺習慣了沐心荷的親近。

　　故而面對赭杉軍親暱的安撫，沐心荷早已習慣，她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書。一個下午的時間讀完了她較弱的符咒，打算晚上再來背誦。此時紫荊衣正好推門進來，看到他們三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挑了挑眉。

　　「沐師妹複習完了？」紫荊衣低頭看著那幾本書，又道：「放心吧，去年連黃商子都能過關，妳一定沒問題。」

　　兩院之中就屬黃商子資質較為平庸，但勤能補拙，再加上翠山行、赤雲染等人的督促，每屆會試也都安然通過。

　　心知紫荊衣藉著取笑之餘安撫她，沐心荷淺淺一笑，還是忍不住說道：「黃師兄一向認真，自然也是平安過關。」

　　「妳啊，就是那張嘴會說話。」一向喜歡損黃商子為樂的紫荊衣見她出口維護，伸手要捏她的臉，作勢要搔她的癢，被她躲了過去。

　　沐心荷極怕癢，連忙躲到高大的金鎏影身後，紫荊衣不甘示弱，兩人竟以金鎏影為中心繞著跑，好幾次紫荊衣都要揪到她的衣領，卻被她敏捷地閃過，一時之間僵持不下，你追我跑的，笑鬧尖叫不斷。

　　因為房間不大，再加上又有桌椅，深怕兩人跌倒撞傷，金鎏影忙笑著擋在中間，制止兩人嬉鬧。「好啦，荊衣別鬧了。」

　　「這次會試範圍包含今年所學，不可鬆懈，你們二人可要好好研讀。」赭杉軍不忘再次叮嚀。

　　四人一陣談笑後，金鎏影提及會試結束，可以到山下遊玩，讓沐心荷萬分期待，紫荊衣則是撇了撇嘴，不予置評。

　　「該不會又是閔鎮的燈會了吧？每年都去，早膩了！」

　　「吾看不一定，這次赤師妹特地託門人打聽，應該還有別處可去。」

　　旁邊討論地火熱朝天，赭杉軍依舊淡定地啜了口茶，目光移向院門口，一盞精緻宮燈隨風搖擺，增添不少幽思之趣。

　　「那盞宮燈何時掛上去的？」

　　紫荊衣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笑道：「是前些日子沐師妹做的，好看吧？」那副驕傲之情彷彿是他做的一般。

　　「沐師妹真是心靈手巧，這宮燈的樣式不曾見過，格外精美。」金鎏影也探頭看了看，不由得讚道。

　　「不曾見過嗎？那可能是我依照苦境江南一帶的宮燈所做，所以師兄才未曾見過。」沐心荷想了想，又說道：「本來是想元宵那日再掛上去，不巧被紫師兄看到，非要我趕緊做完掛上去。」

　　「做得這麼精巧，當然要掛著讓人欣賞啊。」其實他只是想讓清風院的人好好羨慕一下。

　　「紫師兄想要炫耀，可得自己動手做啊。」

　　對於沐心荷的調侃，紫荊衣倒是顯得大方，「那好，到時妳可要教吾怎麼做，等到元宵那日定要把眾人的都比下去！」

　　金鎏影也很喜歡這盞素雅又別緻的燈，索性開口道：「那麼元宵那日可偏勞沐師妹教教大家怎麼做了。」

　　「沒問題。」

　　赭杉軍的目光停留在那盞宮燈上，再看向與紫荊衣他們說笑的沐心荷，嘴角勾起微不可見的淡笑。

　　茶水沖泡了兩回，也到了晚膳時間，四人便同往懷石閣用飯，路上巧遇了白雪飄三人，又是一頓嬉鬧吵雜的一餐。

　　飯後，白雪飄他們嚷著要到捲雲台去欣賞夜景，放鬆一下這些天準備考試而疲勞的身體。沐心荷想起下午還有一些符咒放尚未複習，連忙推拒，趁著眾人還沒發現，趕緊躲回明月院。

　　明月院靜悄悄的，金鎏影於飯後便說要散散步，順道去澡堂。而赭杉軍則是去找蒼一同商量會試的事宜。

　　好不容易擺脫紫荊衣與白雪飄的糾纏，沐心荷回到房裡，先把不熟悉的符咒唸過幾遍後，再提筆書寫一遍。

　　搖曳的燭火使得房內光線忽明忽暗，逐漸轉冷的溫度讓她不由得打顫，連忙起身拿了件厚厚的外裳穿上，再度埋首書中。

　　直到寫得腰酸背痛，才停下筆，而晦暗的燭芯爆了一聲後，倏亮的光芒立刻熄滅，陷入一片黑暗。

　　沐心荷伸展著僵硬的身體，此時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定睛一看，外頭微弱月光下站著一個人，是捧著幾盤點心的紫荊衣。

　　「紫師兄？」

　　「吾就知道妳躲回來看書了！」紫荊衣翻了翻白眼，將手中的托盤放到桌上。「明月院有赭杉這個書蟲就夠了，妳沒事多找雲染他們去玩。」

　　沐心荷笑了笑，不以為意。「我第一次參加會試，自然會緊張一些，師父也說過勤能補拙，我不像師兄你們一樣……」

　　自從靜頤教授她劍術後，沐心荷對這位並不多見的師父依賴逐漸加深，現在一提起靜頤便說個不停，惟師父之命是從。

　　「好、好，吾不說了。」紫荊衣連忙打斷她的話，又將托盤拿起，「吾看外面月色不錯，就到廊下休息用點心吧。」

　　殘缺的盈月懸掛夜幕之中，黃昏前下了一場小雨，所以寒風中溼氣較重，暈白的月光灑在院中的石上，泛著一層透明的光，樹影層層疊疊，蜿蜒無盡。

　　見沐心荷喃喃自語，似乎仍是在背誦符咒，紫荊衣皺眉，忍不住打斷她。

　　「有自強之心是好事，但別像赭杉那樣栽進書中不可自拔，要懂得勞逸結合，方是上上之策。」紫荊衣將熱茶遞給她，又忍不住念了幾句。

　　「是。」沐心荷捧著茶，低眉斂目聽從教誨。

　　見她安靜不說話，紫荊衣不由得想起自己剛進玄宗時的情形，嘴角忍不住上揚。

　　沒有錯過這一幕，沐心荷有些疑惑地叫了聲。「紫師兄？」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吾也被叫師兄了。」紫荊衣不知為何，一改平時的張揚囂張，顯得有些溫和近人。「想當初吾剛來之時，就與金鎏影吵了一架。」

　　「啊？」沐心荷驚訝地連手中的糕點掉了也不知，專心聽著紫荊衣述說往事。

　　「當時吾只覺得金鎏影煩人，一個大男人卻像個老婆子一樣囉唆，偏偏吾又被分到明月院，赭杉那時比現在還更愛看書，直接把吾丟給金鎏影照看。」

　　「吾還記得當時是吾第一次會試，金鎏影緊張地一直在我耳邊嘮叨，要吾認真看書，就連用膳休息時間也不放過。」紫荊衣想起當時的情景，還覺得餘悸猶存。

　　「後來吾終於受不了，在考試前幾天與他大吵一架，鬧得不歡而散。」紫荊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說：「不過從此之後，沒人管吾，吾反而會記掛著，也不用金鎏影他們督促了。」

　　「那赭師兄呢？」

　　「妳說那根木頭？他倒是沒有插手，吾進明月院以來都是金鎏影照顧吾的，除了重要的事，一般來說他都不太管吾。」紫荊衣嘴裡咬著桂花糕，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管嗎？沐心荷不這麼認為，赭杉軍一向負責認真，不可能會將師弟丟給他人，而自己卻不管不顧。難道……

　　看著紫荊衣口中雖然對金鎏影有所抱怨，但仔細留意便能發現他對金鎏影的依賴。她或許有些明白赭杉軍的用意了。

　　「也許赭師兄認為金師兄更適合照顧你。」

　　紫荊衣皺了皺眉，有些懷疑道：「適合？那時都快吵翻天了！不過……這些年、才好一些……吾還是不喜他們當初如此逼迫於吾。」

　　「或許金師兄他們只是想讓你看書，激你一下罷了。」沐心荷知道紫荊衣的個性吃軟不吃硬，興許如此才能讓他自發讀書吧。

　　「也許是吧。」紫荊衣一口吞掉一個棗泥餡餅，又說道：「對了，吾看妳識字、詩詞都有一些基礎，在苦境可是上過私塾？」

　　沐心荷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很快便答道：「我沒上過私塾，以前曾在一間茶樓工作，裡面的說書先生教我認字、詩歌，並非完全都懂。」

　　「妳不用太過謙虛，依吾看這次的會試，沐師妹必定奪魁。」紫荊衣對她眨了眨眼，拍掉手中的糕餅屑。

　　「託紫師兄吉言了。」沐心荷言笑晏晏，舉杯致敬。

　　那夜兩人月下閒聊，渾然不覺時間流逝，直到赭杉軍、金鎏影回來仍未盡興，最後被沉下臉色的赭杉軍趕回房間休息。

◆

　　在兩院道子們戰戰兢兢準備之下，很快就到了會試最後一天。

　　入門較早的蒼、赭杉軍、金鎏影不必考符咒，只需考陣法、劍術即可，所以下午便幫忙分擔師伯師叔們督考，而白雪飄紫荊衣等人則是考到了申時方才結束。

　　用過晚膳後，回到了明月院，紫荊衣就嚷嚷著累人，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考了一整天，骨頭都快散了。」

　　「紫師兄體力不行啊。」沐心荷替他倒了一杯茶，不忘取笑一下。

　　「看荊衣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榜首為囊中之物了。」金鎏影看著他們打鬧，忍不住打趣道。

　　赭杉軍輕呷了口茶，並未出言詢問。這些日子來沐心荷與紫荊衣的努力，都看在眼底裡，不願他們太過擔憂。

　　好不容易考完試，可以放鬆一下，紫荊衣拉著沐心荷去下棋，金鎏影則在一旁觀棋喝茶。一時之間靜了下來，只餘清脆的落子聲，還有赭杉軍翻閱書本的聲音。

　　忽然一陣喳呼聲劃破寧靜，只見黃商子與白雪飄匆忙跑進來，見了正與紫荊衣對弈的沐心荷，衝上前抓了她的手就往外跑，執黑子的紫荊衣傻住了，看著來去無蹤的那三人，停頓了片刻。

　　將棋子扔回棋盒，紫荊衣眼角微抽，挽起袖子帶著危險的笑容走出明月院。

　　金鎏影瞠目結舌地坐在原位，然後緩緩看向赭杉軍。「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赭杉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身後的棋盤，隨後不慌不忙、氣定神閒地將手中書卷放下，慢悠悠地說道：「同往便知詳情。」

　　望著赭杉軍的背影，金鎏影更是吃驚。對於師弟妹的玩鬧，赭杉軍向來是不予理會，更別說會主動去一觀究竟。

　　看來這位師妹的到來，倒是讓赭杉軍的性子變了不少啊。

　　他回頭迅速收了那盤殘局，隨後追上了前方漫步的赭杉軍。

　　被黃商子拉著跑的沐心荷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但見兩人臉上隱隱可見的喜色，想必是好事吧。

　　過沒多久，黃商子就停了下來，高興地指著前方，將沐心荷推到前面去。

　　「沐師妹，妳快看！」

　　她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才發現他們身在紫霞殿外，前方正是玄宗告示牌。上面貼著一大張紅色的紙，寫著幾個名字，而自己的名赫然在其中。

　　「這是……」

　　「這次會試表現優秀之人。」赤雲染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臉笑容可掬。「沐師妹真厲害，第一次考試就表現如此優異。」

　　玄宗的會試不排名次，而是將各層弟子中表現突出優異者，另行公告於玄宗。

　　「雖然清風明月兩院的人都通過會試了，不過能上玄宗紅榜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今年除了蒼師兄、赭師兄他們以外，年齡較小的就只有沐師妹了。」翠山行笑著為她解釋，臉上亦是欣喜之情。

　　「不錯啊，也不枉妳這些天以來挑燈苦讀。」一手捏住黃商子耳朵的紫荊衣探頭看了看，隨後又一本正經道：「看來吾又多了個強勁的對手了……」

　　回應他的是黃商子慘烈的哀號。「啊！紫師兄，啊啊、放手啊──」

　　「紫師兄……」沐心荷苦笑，不過心裡卻是滿足地難以言喻。

　　這次紫荊衣也是榜上有名，不過去年他亦登榜過，所以不如她這般興奮。

　　「只是明月院的人都上榜了，清風院……嘖嘖，黃師弟，你們可要多用點心啊。」鬆開了手，紫荊衣冷冷瞪了他一眼，因方才的棋局被黃商子給打斷，矛頭便毫不猶豫的指向了他。

　　面對如此明顯的挑釁，黃商子脹紅了臉，信誓旦旦地說道：「紫師兄你別得意，吾明年一定會上榜！」

　　「好啊，吾等著瞧。」紫荊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更讓黃商子氣得無法反駁。

　　眾人知曉紫荊衣就喜歡與黃商子鬥嘴，笑著拉過他安撫一番。

　　不遠處，蒼緩步走來，看著紅榜上的名字，半掩的紫眸帶著明顯的暖意。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隨即開口道：「好友真是教導有方。」

　　「過獎了。」赭杉軍停下腳步，平淡的表情中帶著一絲驕傲。

　　「當初若不是師叔安排，沐師妹也許就留在清風院了。」

　　此話一出，讓赭杉軍有些訝異。兩人相交多年，他深知蒼淡漠無為的個性，如今這番略帶惋惜的話語，不像他以往的作風。

　　「好友此言……可是想搶人？」赭杉軍轉身對上了那雙紫玉眼眸。

　　蒼輕輕一笑，帶著幾分認真的味道，「有何不可？只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好友如此認真，倒是令吾訝異。」

　　「偶爾任性為之，無傷大雅。」

　　赭杉軍聞言，飛斜的劍眉微微一挑，「不過事成定局，好友之言算是玩笑了。」語畢，不再理會蒼，逕自邁步向前，朝被眾人圍住的沐心荷道喜。

　　「玩笑嗎……」人群之外的紫衣少年負手而立，唇畔勾起了淡淡的笑紋，如玉溫和的眸中有著不曾見過的堅決。

　　「蒼從來不信天命，未來的變數仍未可知。」

＊＊

後記：

不知不覺寫出了火藥味（？）。
再次重申，本文目前還是無配對的，無、配、對。
雖然初衷是生活紀事，不過還是私心的加入一些懵懂的情感，愛情、友情、親情都有，不到最後變化不會停止啊，所以現在說什麼都是言之過早。

很高興在年前更新了這篇，先預祝大家新年快樂。
不過什麼時候才能把墨塵音給寫出來啊……（倒地）

[ 此帖被子芙在2012-01-21 22:0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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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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