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0 all雅隔江犹把楚声唱 144F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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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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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樓發表於: 2019-11-14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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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路上，赤麟习惯地想好了对银戎的嘲讽。
但令他失望的是，银戎没在这方面发表什么意见。
纵然银戎脸色有时候算不上好看，但在路上他的神色在大多数还是自在的快意。
赤麟在心里笑他逞强，但面上还是流露出敷衍的关切。
赤麟无聊地想银戎会撑到什么时候。

他们到了这座城池。
银戎开始接手相关事务。
这被受宠爱的皇子，果然除了他的外貌外，还有其他值得被器重的地方。
比如智谋与手腕。
银戎平日里做事不太讨喜，但在政事上骨子里自带一种游刃有余的坦然。

在看到这件事被漂亮地解决后，赤麟漫不经心地在心里评价。
但还没等到他在心里礼貌地评价完后，他就见银戎脸色苍白。

银戎水土不服，但他强撑到了完成的时间。
在这方面，赤麟倒是没有笑他。
银戎要强。
就像自己在某些事情上面争强好胜那般。
这从来都不该是被嘲笑的。

于是，让人煎了药，赤麟打算摇醒银戎让这孩子自己喝。
赤麟可懒得伺候这娇贵的小皇子。
但银戎睡得昏昏沉沉，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赤麟怀疑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
赤麟想让旁边人喂他喝药，但看了看这孩子蔫蔫的样子，莫名在心里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决定这次勉为其难地喂这孩子一次。

实际上有其他喂药的方式的。
比如捏着他鼻子直接向下灌。
但赤麟总觉得这个样子不太好看。
他看着昏睡的少年。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摸少年的唇。
应该是天热的原因，赤麟分不出那是干燥或是柔软。
赤麟见少年把唇抿得死死的，便含了一口药，喂了下去。

这个动作看起来亲密。
但做多了，便从僵硬变得自然。

赤麟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很快的，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他想，这不过是自己卖这孩子一个人情，喂他药而已。
在喂药的时候，赤麟看着银戎的反应。
他已经想好看见那双翠色的眼睛后，他该以什么语气解释。
但银戎始终阖着眼。

这一点，又让赤麟想起这孩子的不好之处来。
于是，在结束完这碗药后，在确定银戎还在睡着后，
赤麟没好气地把之前准备安慰这孩子的蜜饯吃了。

赤麟实际上是不喜欢蜜饯的。
他仅是见这孩子曾经买了一大包说这是要哄谁吃药的。
所以便觉得这人也会喜欢。
之前见此人可怜，便想着拿来让他喝药。
但现在。

这蜜饯果然甜得让人不喜欢。
赤麟想。

银戎病了几天后身体便有了好转。
因为不急着回去，听闻这里附近有地方卖好酒，银戎便牵了马拉着赤麟前往。

他们到了这郊外的店铺。
里面人多，他们便要了隔间。
酒水清冽得让人喜欢。

在里面聊了些事情，他们饮了几盏。
然后，从那被密封很久的特意为他们打开的通道里离开。

通道很狭窄。
台阶悠长，在摇曳的灯火里拖着长长的影子。

银戎笑着抬眼。
正好和赤麟的目光相遇。

可能是酒水过于清甜，或是空气太过沉闷。
在这没有因更没有果的昏沉里，便是亲吻。

这仅是一时的冲动与无聊。
并不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赤麟想。
计划在这里出了差错。
他想要回忆自己定好的不会改变的安排。
却又觉得在此刻确实没什么必要。

需要在意什么？
这什么都改变不了。
而银戎，也不会在意的。

赤麟知道这一点。
他自认摸清了这孩子的脾性。
温柔到薄情。
哪怕是当事人却也可以作为旁观者冷眼看着。

所以，既然谁都不会心动，那么此刻便没有阻止的必要。
赤麟眼底情绪晦涩。
他不知道银戎是否看得见。

他们离开了这里。
带着几壶酒。
马蹄声远去。
惊扰了一地细碎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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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樓發表於: 2019-11-1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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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不知道当时的桂花酿，和此刻杯盏中的酒，哪一杯更清冽些。

倒不去看手里的杯盏。
赤麟看着目前坐在他面前的帝王。

此次被招回京后的见面并不算平常。

让下人为赤麟摆上准备好的杯盏，帝王嘴角噙着笑。

“二哥。”
银戎柔声道，
“好久不见。”

在回来前，赤麟没想过银戎会有这个打算。
毕竟，无论如何，轻易除去自己，政局将会发生大的变动。
银戎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彻底不想坐他那个位置，不然是不会对他这个曾经的摄政王下手。
注重局势的安稳，爱惜名声。
这该是每一个帝王都该重视的。
可惜。

看着手里的杯盏，里面的酒液有毒。
银戎也没有瞒着赤麟。

在这几年后的见面，帝王又消瘦了些。
如果不是眼里的那幽幽烛光，更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哪里阴郁却诡丽的厉鬼。

赤麟细细地看着银戎。
此刻，他好像想起来很多，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突然的，他伸手去探银戎的脉象。
示意周围的侍卫把刀收起来，银戎并不躲。

他淡淡地看着。
眼里是那片干涸了所有情感却依旧沉静的湖泊。

情绪从诧异惊愕到平淡，却也只是一个很自然短暂的过程。
将晦涩藏了起来，赤麟收了手。

“果然。”
他嗤笑道，
“你果然是不想要那个位置了。”

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赤麟叹了口气。

“从你当时让我给白帝喂药让他全忘了的时候，我早该知道，你是在星痕铺路。”
赤麟说，
“你果然最看重他。”

“二哥，”
银戎微微笑了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在某方面，我应该还算是了解你”
他轻声说，
“所以，不这么做，我不放心。”

“是吗。”
赤麟平淡地说。
此刻他们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嘲讽。
在生死之间，他们仅仅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冬。
蝉声早就沉默。
路上落了很多碎掉也捡不起来的桂花。
会有马蹄再次踏过那条道路，到来再离去。

但再也与他们无关。

他们只是在看着彼此。
假装所有都不相关。

这个时候，赤麟可能想起了之前那名满京城意气风发，系马折花的少年。
银戎或许还记得曾经那还没有彻底决裂会不耐烦帮自己拉拢衣氅的兄长。
但他们现在也可能已经什么都不记得。
毕竟，时间匆匆，有太多除了伤害的事情，不值得去记住。

事已至此，他们都莫名为对方觉得可惜。

不去否认对方。
他们只是想，

若是从来没有在年少的时候遇见彼此，
在后来纵然再针锋相对，却也不会有什么讥讽到起了波澜的情绪。
那个时候，他们或许还会在心里夸对方一句无双。

但现在。
他们还是在那么早的时候相逢。

相离，再相弃。

可是啊，
如今，
虽然未曾相爱，但也不用太恨相遇。

赤麟看着自己杯中的酒。
他摇了摇头，然后，毫不犹豫地饮了下去。

以那褪色过往里他们约定在哪里见面的语气，
赤麟大笑了起来。

他说，

“老三，我等你。”

帝王垂下目光。
想着该怎么对外表达自己的悲哀，银戎看着落地的杯盏。
在落下他曾经或许承诺过的那么一滴泪前，

银戎慢慢地说，

“我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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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樓發表於: 2019-11-1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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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雅番外我非王臣

“昨夜，我做了一个好梦。”
星痕轻声说。

哪年正值春季，

树上冒了绿芽。
纸鸢可以在晴空上飞得很高。

在某个时候，

他们在外面游玩。
策马并肩。

桥边的柳垂落细碎的影，温柔映着水面。
马从这里过去的时候，银戎顺手扯了一两支下来。
这个动作不算大，但落下的叶子却扰起了湖面的涟漪。

星痕勒了马，不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停下的兄长。
然后，很快的，他便有了答案。
在这些细节上，银戎从未让他久等。

那是一枚柳哨。
星痕接了过来。

放在唇边有着轻轻的颤音。
像是亲吻过的余韵。
星痕的耳尖微红。

银戎的手温热，带着练刀磨出来的茧。

银戎含笑看着自己的兄弟，刚想说些什么，
却被星痕抢了先。

收起这枚柳哨，星痕并没有被贿赂的觉悟。
他依旧认真地说，你不能喝酒。

银戎挫败地叹了口气。
但他一向拿星痕没办法，毕竟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情况。
于是，纵容无奈地看着星痕，
银戎说那你把我的柳哨还过来。

星痕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星痕说送出的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星痕这个时候看起来依旧严肃。
连皱眉的程度都没有任何改变。

银戎笑了起来。
他揉了一把那蓬松柔软的发，在星痕反应过来前策马前行。
他说好，听星痕的，我不喝酒。

在这方面，星痕可不信他。
但星痕还是驱马跟上自己兄长的身影。

到了悠长的小巷。
纵身下马后，听到附近的动静。
银戎回首。
他抬眼所见，便是正在勒马看他的少年。

少年也从马上跃下，自然地走在银戎旁边。
他们眉眼相近，旁人一见便知是兄弟。
意气风发，快意潇洒。
是亲密到，谁都无法分离的兄弟。

地面湿漉漉的。
空气里带着春雨刚刚洗净的澄澈。
有人推开窗子，入目的便是两名意气少年。

他们衣服打扮简单，举手投足间却是藏不住的贵气。
一人温柔优雅，一人稳重认真。
一人说，另一人则是侧过身一本正经地听。

这场景是最纯粹的年少缩影。
让太多人驻留片刻。

少年最当趁年少，策马高歌，快意仗剑倚山河。

他们眉眼里，
是最干净的不畏惧不躲避的意气。
是最信任的不曾动摇的相依。

远处有姑娘的嬉笑声。
不知道是谁家哪位待娶嫁的姑娘，从高处抛下了锦簇鲜花编成的绣球。
面对迎来的异物，星痕下意识地想去接，
却被银戎及时地抓住了手。

对这突来的亲近不知所措，星痕下意识地随着银戎的脚步。
银戎笑着牵着自己兄弟的手，带他躲避了这场突然开始的，漫天花雨。

“这种东西是不能接的。”
见星痕茫然的神色，银戎便笑着解释。
他伸手帮星痕拂去头上的碎花，
而星痕看着那落在金发上的花朵。
他觉得好看，便不想为银戎摘下。

他听着自己兄长的话语。

银戎说姑娘是用这个为自己找个心上人。
他说，“星痕你若是接了它，姑娘便不让你走了。”

“为什么。”

银戎笑出声来。
“当然是见星痕你一表人才，把你视为她的归宿。”
“你接下了这花团，”
银戎调侃道，
“她就会嫁给你。”

“那个时候，你可要对那位姑娘好好的。”

“银戎。”
星痕打断了银戎的调侃，然后也没有说什么。
见星痕耳尖红透了，银戎想着这孩子是不好意思，
怕再说下去这孩子恼羞成怒，真的跟自己生气起来。
银戎也没再谈这个话题。

因为这只是随口间便过去的事情，银戎也没细想这孩子的心思。

那个时候，星痕想起了银戎平时给自己编的花环。
带着某种隐蔽的心思，星痕想，
在很久很久以后，银戎会不会也站在高处，笑着向自己抛下这象征归宿的花团。

偏过头，悄悄地看了眼自己兄长温柔的神色，
星痕在心里暗暗地想，银戎穿红色，一定非常好看。

“我梦见，你向我抛下一个锦簇花团。”

你说你是我的。

“这样，可真让我欢喜。”

隐忍着那在岁月里磅礴到让人窒息的情感，星痕的声音低沉。
一点点地描摹着银戎的轮廓，他的手随着视线发颤。

“现在正值冬天。”

帝王答道。
在星痕的注视下，他露出一个浅淡苍白的笑来。
看着将军的眼睛，银戎柔声道，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鲜花，但我送你这山河锦绣，”

“可否能讨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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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樓發表於: 2019-11-14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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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痕回京城的时候，路上还没有彻底冰封。
此时快至年末，来往的人们话语里带着相逢的喜意。
可能是这个原因，他的梦里便没有什么阴郁的情绪。
还是干净的澄澈的蓝天。
前日的雨水将所有洗得干净。

他正穿过一条悠长的小巷。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有人笑着念起他的名字。

停了脚步，星痕抬头望去。
他看见了一双翠色的温柔的眼睛。
好看得让人心生欢喜的眼睛。

像是初晴时的阳光。
他若是对你微笑，眼底的笑意便使得清风微暖。

银戎推开窗，笑吟吟地看着星痕。
像是星痕在心里想了太多遍的那样，他抛下了一个花团。

那是红的紫的粉的还是什么颜色，星痕没有心思去看。
清楚这个动作的含义，他精准地抓住了这个花团。
然后，看着银戎眼中自己的倒影，星痕也扬起了嘴角。

他眉间所有紧锁的情绪，在此刻全都化开成轻松的喜悦。

他大声地对银戎说，
你等我。
银戎说好。
银戎说，我会一直等你。

抓着这个花团，星痕连看它是什么颜色的时间都没有。
星痕在心里想着，把银戎接回来的流程。
星痕想，他终于抓住了银戎。
像是攥住这个花团一样，紧紧的，永远不会松开。
谁都不能将他们两人分开。

很快的，不知道过了几天还是一刻钟。
星痕便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锣鼓声。
往日里的吵闹在此刻偏偏可爱了起来。

在镜前，星痕一遍遍地整理他的衣物。
他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自己，银戎都会喜欢。
但他还是突然忐忑不安。
红色的衣服灼得他耳朵发烫。
他心里是强烈的藏不下的喜悦。

在镜前徘徊纠结了不知道多久，他听见了钟声。
星痕知道时间到了，便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
他纵身上马，出了府门。

这条路他走得太熟练。
熟练到此刻他想要笑出声来。

外面有大片花开。

他到了银戎的住处。
正欲直接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些人见他不满，便忙解释，说是三殿下现在还在梳理。
他们说，四殿下您只需要在府上等着他的到来。

知道自己心急了些，但星痕也没有离开。
星痕说，我在这里留着。
星痕说，我在这里等着他的到来。

那些人可能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的迫不及待，便也笑着离开。

星痕在门前等着。
他觉得焦急，却又在想，
他等了这么久，从不差这一天。

就这样在他心思反复的纠结里，星痕看见了南枝。
他看见了南枝后面的轿子。
红色的最夺目的轿子。

下意识地想去打开这隔着他们目光的帘子，
星痕嘴唇因为喜悦和紧张发干。

但在碰到帘子的时候他又仓促地收了手。

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出了细密的汗。
星痕想着要擦把手擦干净后再将这帘子打开。
但他实在是没有那个耐性。
于是，在焦躁下，他直接用随时带的那把刀挑开。

星痕见银戎这么做过。
在落雪的季节，还小的他牵着自己的兄长。
银戎笑着用刀挑开门帘。

有堆积的雪碎了下来。
落在银戎的刀上，以水的方式滑了下来。

将自己的手用内力变得暖些，银戎揉了揉星痕的头发。
他笑着偏过头，温声问星痕现在冷不冷。

现在星痕是不冷的。
他挑开半边帘子，发现有人懒懒地伸了手，捏住那雪亮的刀尖。
可能是察觉到星痕的视线，那个人笑了起来。

可能是觉得沉闷，那人想要摘下这红色的带着流苏的绢布。
却被星痕匆忙制止。
星痕握住了他的手，在确定他的手没有受伤后，忙说，
“我来。”

他的手因为兴奋发颤。
他揭下来那红色的盖头。
他看见了他熟悉的却恨不得再熟悉些的翠色眼睛。

银戎正含笑看着他。
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他身后，落在他肩边。
竟是比这喜服的金丝花纹还要耀眼。

这是属于自己的。
星痕想。
在这让他喜悦到眩晕的红色里，他吻了下去。
在结束这个吻后，他才发现，银戎穿得倒不是那种女式的喜服。

留意到星痕的目光，银戎笑吟吟地问。

“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
星痕说。
他看着银戎，眼底是大片的笑意。
“但我觉得，你不穿会更好看。”

然后，在银戎说些什么之前，星痕重新回到了自己马上。
他想等到把银戎带到府上，就这个问题可以有更好的交谈。

他想他听到银戎纵容的叹息。

银戎没有对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挑着帘子，银戎看着目光一直向这里瞄的星痕。
他笑得温柔。
他说，
“你的那匹马，欢迎我的到来吗？”

明白银戎话里的意思，星痕便毫不犹豫地把他拽到马上。
将他搂在怀里，星痕认真地说，
“它的主人，一直等着你的到来。”

知道南枝会把轿子带到府上，他们二人便没有再管。
共乘一马，他们笑得欢喜自在。

他们知道，这山河很大。
但他们有的是时间，足以将所有都看遍。

“那个梦，可真好。”
星痕低声说，
“好到我再也不愿意醒来。”

“但你还是来了，好孩子。”
银戎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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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樓發表於: 2019-11-14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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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后，总归是要安排些什么的。
所以银戎召赤麟回京。
他要最后一次违背所有人意愿做事。

这个位置，银戎坐上去的时间不算长。
但在如今这仓促的时间里，他要保证，
星痕要一直坐着。

这孩子将是最尊贵的王。

谁都不能撼动这个位置。

于是，在这最后的时辰，
他将他曾经想方设法不择手段的所有，
全都摆在这个孩子面前。

他费力地想，
不知这是否，还能让当日的那个孩子，为他露出一个笑来。

此刻，银戎想把话说得自然。
但他没有做到。

并不是他情绪的原因。

银戎一直都把所有情绪藏得很好，好到他自己也难以分辨，最后干脆放弃，按照最漠然的理智前来判断。

目前，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原因，是他终于无法再走下去了。

从落水的时候，他身体便受损。
在他还没有正式调养的时候，他又去了塞外。
塞外可没有那么多的药材来供他休养。
他也没有那个时间。

当时他自大到狂妄。
在后遗症发作的时候，这将军便无所谓地在篝火前，从士兵那里笑着提一壶酒。
这酒烈到几乎可以烧起来，让人很轻易地褪去寒意。
至于那些伤啊痛啊，
当时的将军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事情第二天便会在忙碌里被遗忘。

但无论如何，这些全都是他年少轻狂，仗着内力高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
他那个时候有心力，有能力，也有那种气劲，可以将所有事情都撑过去。

但等到他回京的时候，他废了自己的经脉。
在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意义上地感触到刺骨的化不开的冷。

从此不见日月，再无晨曦。

在这种严寒里，他的意气被彻底地完全消磨干净。
但他还是用骨子里那点狠意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的狠，硬生生地撑了过来

但这已经过了很久。
久到，银戎也记不住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银戎记得，他千方百计地谋求那个他在开始根本就没有心思的位置。
他背叛所有人，也背弃了自己。

他登上了那个位置。

王权却不稳固。
他便和曾经爱他现在却恨他的兄弟慢慢耗着。
在最后，还是他占了上风。
用那种他自己都不敢信也不甘心的疯，在毁了自己后新生。

银戎开始整顿朝政。
开始的满腔热血在塞外的某个角落冰冷，
但这份冷静更使得他做事稳重。

在银戎执政的时候，曾出了点他眼里的笑话。
曾经银戎残存的部下被从塞外调了过来。
他对银戎自然是百般忠诚，见史官对一些事件的记载，自然是大怒。
这人威胁着史官将这些事情抹去，但这史官也是个有气节的，
若不是有人拦着，这史官险些触柱以明志。

听闻此事，银戎哭笑不得。
在朝堂上，他赏赐这史官一些东西。
他亲自表明自己不会对那些记载修改。
——毕竟发生过的事情就不用遮挡。
他的名声早就毁了干净，也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和能力。
倒不如坦然点好看。

但他的部下还是不相信这件事。
怕他对自己心生隔阂，那天晚上，
银戎去找他喝酒。

或是说，是这部下喝酒，银戎在旁边喝茶。
在灯火下，他们叙事。
这个场景，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吹角连营的时候。
在昏暗的灯火下，在军帐里，围着沙盘，他们商量着第二日的对敌方案。

但这是在处处为营的京城，而非是风吹天地宽的塞外。
部下也没在说关于史官的那些事情。
银戎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

银戎只知道，这在塞外多次从生死场上爬出来的将领，在喝了几盏酒后便说起胡话来。
“将军。”
他说。

这个熟悉却遥远的称呼，让银戎怔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这将领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看着如今的和意气再无关联的帝王，这将领在酒入喉的时候落了泪。
他说，
“将军，这些年，难为你了。”

银戎垂了目光。
银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这将领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也不是什么读书人，对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但有一句话，我今日是一定要说的。”
“这也是来的时候，塞外那些老将托我带给将军的。”

这个时候，银戎起身为他斟酒。
听到这话，刚想制止，却来不及。

“当年那件事，弟兄们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护着塞外，死亡早是我们应有的觉悟。”
“那件事，从来都不是将军你的错。”
将领声音很大，震得银戎听不清。
“我们只是在可惜，将军你，再也回不来了。”

银戎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酒水溢了出来。
将领不在乎地抹了脸上的泪，将酒一口闷了下去。

“不说别人，我这个莽汉都知道，这些年你一定是在自责。”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这些年，”
他说，
“将军，你真的是太苦了。”

苦？

银戎背过身去。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落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只是慢慢地将杯中的茶喝下。
不算甘甜，却也不知苦涩。

银戎听着自己曾经的部下在醉酒后反复地说些什么。
他说将军我一开始是真的不服气你，你那个时候那么年少，正是不知好歹的年龄。
他说但我现在真怀念将军你当年，那可以带我们冲锋陷阵的英勇。
他说但现在，你回不去了，我也老了。

将领醉醺醺地哭了起来。
他说将军啊，你如果还可以回去就好了。
虽然新来的将领不错，但还有那么多人等你。

银戎眼底有光浮浮沉沉。

回去，他如今又能去哪？
他再也握不住刀。
他的命是彻底被他亲自钉死在京城。

银戎放下了杯盏。
这个时候，他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酒水呛得他嗓子疼。
但帝王还是慢慢饮了下去。
帝王轻声问，

在很久以后，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将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用那挥洒热血与性命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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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戎把这将领调来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他是在给下一位帝王铺路。

这几年过去了，银戎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狠意，在自己指尖流逝。
和他的生命一样。
不知是在那场雨后，可能是那些年漫不经心中累积的陈年旧病，也有可能是他自毁时落下的毛病，在一夜之间纷纷缠了上来。

那个时候，银戎很清楚地意识到，他撑不了多久。
他的故事快要结束了。
说来可笑，
他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得来的位置，他却不能坐得长久。
不过，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银戎漫不经心地想。
他做事一直喜欢做好安排。
这最后一次，自然也不当例外。

把皇位给赤麟，或者是留着赤麟，
他总担心赤麟会对星痕或白帝不利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假惺惺地担心起自己的兄弟，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当然，银戎不觉得自己会心甘也是一个原因。

而把皇位，给白帝，
银戎又觉得没必要。
事到如今，他必须承认，
从开始的过度保护，到刻意算计，再到最后的纠缠，
他确实锁了白帝前半生。
但如今，他该还那个孩子自由。
他让那个孩子彻底忘了所有。
这个孩子在他的安排下会被人保护得很好。
白帝早该忘记他这把锁的存在。

“是了，”

“你让赤麟陪你去死，”

“你最后还白帝自由。”

“那我呢，银戎？”
“你又为我考虑了什么！”
星痕死死地攥着银戎的手。
他眼眶发红。
他想要嘶吼，却又怕惊住这脆弱的帝王，所以只能压着声音哑着嗓子问，

“你最不在乎的，就是我，对不对？”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银戎感觉到滚落到自己手上的温热。
这是好事。
至少还能留下温热的泪来。
至少不像他自己，所有鲜血都变得冰冷。
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度过这个寒冬。

星痕是被银戎连夜召回来的。
入城后，他便听闻赤麟出事的消息。
他以为这和之前的情形相似，便准备入宫质问。
但宫里的情形和之前并不一样。

他问不出来，他也不再去问
在看见银戎的时候，他便在令人绝望的惊愕里明白了所有。

于是，他只是跪在银戎床榻前，定定地连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银戎。
他不敢眨眼。
毕竟，眨一下眼，就会少看这人一秒。

但现在，
他视线被不受控制的水蒙住。
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只听到自己颤着声音，一遍遍地念着银戎的名字。
他问，
“凭什么。”

凭什么啊，银戎。

曾经那个孩子会扯着自己兄长的衣袖，不依不饶地问他那个故事的结尾。
孩子问，凭什么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呀，银戎。

所以，为什么你的故事，就这样落幕了
——谁给你的权力？
你怎么能？

“因为我最看重你，”
银戎轻声说，
“我最信任的，也是你。”

“那你最爱的是不是我啊，银戎。”

为了不让声音里的哭腔太明显，星痕咬牙问，

“你说这天下河山全都是我的了。”
“那你呢？”
“现在，你到底算不算是我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泪已经落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描着银戎的轮廓。
他声音哑得说不出话来。
但星痕清楚，银戎可以分辨出他的颤音。

星痕说，
“我不是这片土地的臣子。”

这句话，他曾经说过一遍。
在奉旨离京前，星痕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
他沉声对银戎说，
“我不是这位置的臣子。”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但我却是至死效忠于您的忠臣。”

但在这最后的时候，
银戎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银戎慢慢地阖住眼。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

在他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消散的时候，银戎轻声开口，
“不错。”
他的声音在风里慢慢飘散。
他说，
“你将是，这天下的君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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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樓發表於: 2019-11-14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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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还有一个猋雅番外，乱红飞过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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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les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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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樓發表於: 2019-11-16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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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是結束了總覺得替銀戎難過卻也覺得應該是這樣的結局也最難過的是星痕吧最後還是沒有如願跟銀戎在一起期待新的故事能有不一樣的開始半捲紅旗那篇可以繼續了嗎？期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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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樓發表於: 2019-11-17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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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57樓(celes89) 的帖子

确实，写到最后我开始心疼漠，打算写几篇漠雅让漠欺负回去（。）。
半卷红旗临易水准备开始写，就是估计更的不会这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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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159樓發表於: 2019-11-17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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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猋雅番外】乱红飞过秋千去

银戎曾想着再去一次塞外。
在他彻底做下决定的时候。

但这个想法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是一晌午，一刻钟，或许更短。
这些片刻从帝王掀动奏折的指尖淌过。

没必要。
银戎轻描淡写地对自己说。
在下次落笔的时候，他又开始在心里笑起自己的无聊。

虽然没去塞外，但在某一日，
银戎差人寻了一处安稳的地方。

那里距京城有很长的距离，因而离庙堂也很远。

远到再也无关。

但那里不算偏僻。
它离集市很近。
平淡喧杂的热闹，也是触手可及。

那段时间，帝王可能很无聊。
于是他见朝政上事务不算多，便暂且休息了一段时间。

他参与了这座院子的布置，用来消磨日复一日的时间。

里面有着很多珍藏。
确保这院子里的主人注定一辈子衣食无忧，钱财从来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就是可以被娇惯一辈子的小少爷。
虽然不是安安稳稳地度过前半生，但后半生和任何波折都无关。

院子里银戎安排了忠诚的人手。
确定这里的安全。
虽然银戎也清楚，以那个孩子的能耐，除了自己，怕是没人能伤住他。
这样也好。
银戎想。
在快要结束的坎坷里吃点苦，
以后的日子再没有艰苦可言。

在这院落附近，有其他人家。
是一位和善的老太太。
她见银戎这段时间经常在这里，便以为是他要入住。
便在银戎走过的时候推开门问话。

大多数人是很少识得帝王面目的。
他们眼里的银戎，便只是一个秀雅的青年。

银戎停下了脚步。
他笑着回答这位老太太的疑问。
“这是为我的兄弟布置的。”
他的语气像是最温柔的兄长。
语气是无可挑剔的柔和。

银戎知道这位老太太的信息的。
寻找合适的地方，自然也要看那地方附近的人。
老太太的身体硬朗，脾气温和。

她的丈夫在哪场战火里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的儿子，却在塞外任职。

忠孝不能两全。

当时这位将领想要选孝。
他想要找个理由推开前往塞外的命令，
但这位好脾气的老太太却抡起拐杖，生生地把他打出家门。

她说，
大国小家。

那位将领曾在篝火旁给大家说过这件事。

他夸张地说，他母亲把他揍了一顿，揍得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抱头鼠窜。
那个时候银戎正准备卸下铠甲，他笑着说，但这样，你就放心了。

将领说是放心了，我可算相信她身体结实了。
但将领又小声抱怨，说但她打得是真疼，一点都不留手。

将领的声音是带笑的。

沙场一直是要命的场合。
你不前往，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身后信赖的百姓。
但你要是无所畏惧地前往，你又对不起在家等你回去的双亲，妻儿。

于个人，这是很难的选择。
于他的亲人，这也是很痛的决定。

这位母亲，是个很明智的人。

那位将领还在塞外，但已经不在冲锋上阵。
所以性命再无忧。

按照条例，过不了几年，他就要回来。

背离故土的将士，终于是衣锦还乡
。
他会在京城或是在其他不算偏远的地方，任一个合适的职位，安安稳稳地过他的一生。

银戎知道，那名将领，会能明白他的意思与安排。

银戎也清楚，他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

但银戎不去想，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好的父母，没有等到他们孩子的到来。

他只是依旧很温柔的，以那种莫名想要让人落泪的语气说，
“他身体不太好，”
“以后我有事不在，可能怕是需要麻烦您了。”

老太太乐呵呵地答应了。

院子里的人在布置着东西，这些具体操作银戎是帮不了忙的。

他便和老太太聊天。
他说他兄弟，是一个很可爱的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了，但还是喜欢撒娇。”
银戎微微笑着，翠色的眼睛里映着此时的阳光。
他说，
“您会喜欢他的。”

“好，好，好。”
老太太笑了起来。
“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

“他很乖的。”
银戎声音顿了顿。
他说，
“我的兄弟，比我要好。”

“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
老太太笑道，
“不管怎么样，”
“他总比我那个守着边疆一直不回来的不孝子要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银戎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母亲藏在话语里的自豪与骄傲。
这种语气，有点像曾经那个毛毛躁躁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扯着他的衣角，对着旁人宣扬。
孩子说，
“我的三哥，无所不能。”

但和那位孩子不同的是，
这位母亲值得骄傲。

“您的儿子，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银戎温声道。
这话，他说得真情实感，没有半分敷衍。

在这个午后，银戎和这位母亲聊着。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银戎也将要把他能交代的，全都说了一遍。

天快黑了。
若是没有灯火，这院落里的所有便很难看清。
抬头看着微凉的月色。
银戎心平气和地想，白帝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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