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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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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14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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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弁袭君x杜舞雩]全蚀狂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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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叫苦境,據說有一萬個逆海崇帆那麼大,很遠,真的很大,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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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日頭高高貼在頭頂,整座小山丘上只有一棵樹,熱風收割過一茬一茬草浪,將抑揚頓挫的嗓音徐徐渡到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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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細長的身影投在地上,伸進樹下濃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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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念到名字的人從膝蓋間支起頭,眼眶深陷,臉色和烈日下一茬茬焉了吧唧的薺菜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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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拎起一條在腳背上游來遊去的小蝮蛇,放到一邊,撐著樹幹慢吞吞站起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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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撿起一塊石頭,尖利的一角抵著乾巴巴的樹幹劃出一道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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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指尖移動線條複雜起來,很快江河完備,最後,石頭停在一角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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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納於言敏於行,他側身審視了一下這張潦草的地圖,探究地看向個子稍矮的那個,沒指望他能從寥寥數劃中看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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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問的一方,則在樹幹和他左邊臉頰上壓出的一片潮紅上,來回移動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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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象表明,這是一個莊重到傲慢的年輕人。表達快樂和要求的方式都矜持得接近冷漠。保持著一直沒有什麼起伏的表情,更為他帶來一份神秘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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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彎成一個邀請的弧度,“拔你的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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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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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鳴適時填補了樹下長久對視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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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拋下不明所以的人不置一詞離去,留下禍風行看著一步一步湮沒在高高野草裏身影的怔怔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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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神出鬼沒在禍風行身邊的兄長的少女,蹲在樹的另一邊捂緊長髮長裙,躡手躡腳從另一面繞過來,撲在禍風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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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剛才為什麼要找你打架?”連他的小妹畫眉都察覺到,自己一向喜怒難測的胞兄,自從荒村結友,最近陷入了反常的亢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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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弁襲君早熟的可怕跡象,畫眉身上則充滿了少女天性。面對一臉茫然的禍風行,很快她就放棄追問,一邊揚起臉專心研究起他的表情,一邊躍躍欲試引誘他開口,是喜歡甜一點還是鹹一點的口味?心中有一百種菜譜等著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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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畫眉的歡快的裙角和她哥哥消失在同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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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陸的夏天,即使是最陰涼的地方,也熱得像悶在一口鍋裏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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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身,摳起樹幹上一塊已經斑禿了的樹皮,壓低頎長身量。一陣摧心撓肺的幹嘔聲驚走了樹上一群小憩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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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來了,氛圍起了明顯變化,趴在樹上的蟬也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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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經過一輪又一輪戰火洗禮被放棄了。最初在這裏相遇的一夥年輕人,很快轉移到了沿海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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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微微彎下脖子,畫眉幫他翻好衣領,又把濡濕的長髮從層層單衣裏撈出來,她低下頭量她這位寡言納色的男友,手上仍然做的一絲不苟。從某個角度看上去,就像把整個人攬進懷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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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不好吃?她是指桌子上未動的涼麵,細麵條,黃瓜條,澆芝麻醬,醋,茄子,肉沫,椒鹽花生,再擺一個溏心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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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禍風行在想前幾天去琅琊宴的事,覺得經費是一個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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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永遠只說一半。畫眉莞爾,吊在他脖子上赤手梳理男朋友眉間皺起的紋路。他的提前歸來令整個夏天都神清氣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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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山頭日欲斜,三甫未醉莫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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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逆、逆什麼帆?”這拗口的名字,在爛醉的富豪肥大的舌頭上翻滾,好像一塊嚼不爛的牛皮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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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鬧哄哄地往琅琊宴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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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意被檣櫓擼碎,一個個黃色段子從牙齒裏蹦出,笑聲和唾沫星子濺熱了河裏清冷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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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苦境名流的琅琊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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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牆之隔, 冷風嗖嗖的河邊,獨坐一個藍發少年,正望著川流不息的河水,憤世嫉俗又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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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該死的土財主!這樣浪費我的時間,該用血來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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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離家出走?”傳說中刀神那把不離手的摺扇,一瓣梨花輕似雪,輕輕擊在他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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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離家出走。我、我是來找你!”剛剛還在抨擊社會風氣日下的跋扈兒童急切旋身,鼻尖湊上含著清香的衣襟,在白衣人溢滿柔情的目光下,開始結結巴巴泛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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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場過境雨,把八月下和秋天一樣涼。突然降臨的寒意,仿佛是為了驗收這個慘澹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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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照在白的發亮的地上。弁襲君穿過長長的走廊,拉開最裏頭隔間的門,靠在明暗分界線上閉目養神了一會,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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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職業特性,他要找的人還在睡覺。弁襲君站在床頭,指尖碰了碰禍風行露在外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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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廓線條分明的軟骨生得很討他歡心,輕輕一碰就紅得發脆。禍風行拿這樣的小把戲沒轍,右眼眯起一條縫朝著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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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俯下身,兩手撐在他枕頭兩邊,吐字平板,“找到人來救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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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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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文熙載,你在琅琊宴見過的。待會一起去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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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醒了。撐起胳膊想坐起來。這種場合要一個使劍的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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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去。畢竟求人辦事,我們現在勢單力薄,這樣顯得有比較誠意。”弁襲君隨著他的動作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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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去?.病子、畫眉......畫眉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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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想看看大戶人家的茅房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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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抬頭對上弁襲君的目光,兩個人一起笑了。仿佛是為了彌補在他們身上缺失的東西,他們對這個小姑娘都格外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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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也說,拉到一個得力贊助,比殺一百個人都管用?”弁襲君沒有漏過他笑容裏一閃而過的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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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句話起到了作用。禍風行支起胳膊地上在摸來摸去,“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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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拿去洗了。小丫頭片子,怎麼不給我的洗這麼勤。”難得的調笑,嫉妒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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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坐在可以稱得上是金碧輝煌的會客大廳,打了個哈欠,覺得這四方形的盒子很壓抑。這種天氣,銅鼎裏還燃著沉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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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女跳的漫不經心,文熙載養了不少食客作陪,不過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空置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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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夢骸生和魏坤輿沒有絲毫的羞怯和不自在,卷起袖子,引壺互斟,把盞相對,自然而然喝起了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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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食客齊刷刷地側頭行注目禮,弁襲君清了清嗓子,“夢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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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名震江南的文熙載,一杯酒都請不起。”夢槐骸生馬上狗腿地回應,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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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齊刷刷轉過來的視線又齊刷刷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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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尷尬沉悶的氣氛,只有兩個人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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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病子,第一次上大戶人家,廊柱上的浮雕裱花,精雕細琢的庭院流水,都讓他一路上蠢蠢欲動。畫眉不得不攥緊他汗津津的手心,拉著他跨進內堂,他又立刻被頭頂那盞閃閃發光的水晶燈燈吸引,目不轉睛地瞧了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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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是禍風行。他被弁襲君從榻上半哄半拖弄起來,草草撫平衣襟系好衣帶,現在換到了一個更為溫暖舒適的地方,在拉贊助的催眠和嗡嗡一片交頭接耳聲中,不禁又開始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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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踞坐在他左邊,喝一口茶眼睛往右瞟一下。眼見他背挺得筆直,淩亂的劉海下眼皮不住打架,便改踞為跪,隨手攬過他的肩膀靠在自己大腿上,右手有節奏地從他頭頂順到發梢,繼續慣他晝夜顛倒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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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不僅是兩眼昏花老頑固們,連舞綢帶和執牙板撚弦慢唱的一幹小妞,都開始伸長脖子使勁瞧這幫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烏合之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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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和融融的舞樂頓時為之一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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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油積了大半,外門終於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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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歪頭聽著,頭也不抬,只盯著案上水晶瓶裏供著一枝綠萼瘦梅,娉婷帶露。有人從側門挑起門簾進來,是個二等侍女來傳話,弁襲君率先發問,“文先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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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熟練地用濫用的敷衍接下去,“主人外出不在,煩勞諸位稍後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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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弁襲君低下頭,左手摸上別在腰間的印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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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坐在末席,聞聲探頭覷他的臉色,馬上咽下壓在舌頭下不知含了多久的水果糖,剝開最後一顆的糖紙塞進嘴裏,識趣地準備牽著病子先行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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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指節試探禍風行鼻息深淺,那位把他的大腿當枕頭的老兄睡得很熟,甚至幸福的往不該拱的地方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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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順的角色扮演久了,是時候來個前恭後倨了。他付出了耐心,可不是為了一句敷衍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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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一直神情恍惚的病子突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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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掉身上臃腫的大紅棉衣和沾滿泥漿的草鞋,毛茸茸的帽子往畫眉頭上一扣。只穿著清爽的短褂,一只腳蹬上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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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枯坐而沒有得到獎賞,他終於坐不住了,去夠那個一直在他頭頂上晃來晃去的水晶燈燈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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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畫眉沒忍住,第一個笑了出來,過於寬鬆的帽子下露出巴掌大的小臉,旋出淺淺兩個梨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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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抓那個大的。”夢骸生難得和病子一個鼻孔出氣,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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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蒼白的侍女匆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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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熙載在側門後觀看了鬧劇的全部過程。他不用以手扶額,也知道很頭疼。本來就覺得來者不善,準備避開這些亂世中躁動不安的暴力分子。國難興邦,興了多少不該興的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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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下他不得不出面撐場了。這是他家。這幫人看著拖家帶口的,可是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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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著手撩開簾子,強作歡顏,“逆、逆.......逆海崇帆果然人才濟濟,奇人輩出。”文熙載照著下人口型提示,勉強念出這個拗口的名字,違心話說得十分順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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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剛才在他多少人求登門而不得的廳堂上即興發揮的病子,現在攥著從吊燈上拽下來的小水晶球又恢復了那副癡癡傻傻的樣子,靜若榆木動若癲癇,臉色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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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瞧著終於從簾子後踱出來的老頭,臉上慢慢浮現出一個絕非善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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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頭兒虛偽的互相寒暄了一番,彼此心知肚明。不管怎麼說,這事是黃了。能在這裏站得住腳的大戶都是出了名的人精,越有錢越講派頭越是錙銖必較。光是口頭功夫任你天花亂墜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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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的,低著頭在昏暗的燈光下,研究有沒有在弁襲君的衣服上留下口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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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酒凝杯,弁襲君單手以虎口鉗住他的下顎讓他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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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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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弁襲君示意他湊過耳朵講悄悄話,“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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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去?禍風行報以詢問的眼神,他以為這位好面子且有潔癖的朋友對茅房有點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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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腿全麻了——這都是誰的錯?”弁襲君一貫漠然的語氣浮現出曇花一現的孩子氣。雖然算是和文熙鬧翻了,但他看上去心情不錯,難得的經得起調侃。可惜禍風行沒有這種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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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命地攙起他的地擘大人,在全場宇宙凝固般的死寂下,兩人以奇怪的姿勢挪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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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在寬闊的道路上,風迎面吹來,天已經全黑了,星星接替月亮揮灑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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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為了這麼點破事,竟然消磨了一整天,禍風行感到難以再和有錢人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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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和病子走在最前面。少年不知愁心事。他們的腳步輕快得一陣風就能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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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終於順夠了毛。趁著掌心餘溫尚在,把人往前輕輕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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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兩手纏上男朋友的胳膊,朝他擠眉弄眼,“我覺得病子跳的比那些姐姐好看!”她和每個熱戀中的少女一樣,以前凡事都要把哥哥爭取到同一戰線,現在得了禍風行,又拉攏起了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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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子和畫眉,兩個常年被閒置在大本營的祖國未來花朵,在養養花踢踢毽子無所事事中培養出的情誼,堪比堅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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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病子跳的好看。”禍風行不是很在意錯過了病子的即興表演,實際上,他有點心不在焉,“你怎麼不和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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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為他們的開支擔憂,這樣下去用不了幾個月,不用等人上門來找麻煩組織就會自行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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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後幾步的弁襲君,和他心裏想著同一件事。不過剛才有些發熱的頭腦讓清爽的晚風一吹,他已經有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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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聲色地帶過話題,“今天晚上有廟會,一起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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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不敢置信,參加集體活動竟然還有這等好處。今晚不用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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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讓他知道那還得了。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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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眼睛黏在禍風行身上,腦子飛速運轉,現在的問題是,去哪里找那臺口耳相傳,叫暴雨心奴的人頭收割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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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是字‘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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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憑名字接頭的兩人約在茶樓見面。弁襲君坐在桌子後打量暴雨心奴,雖然名字起得像未滿十八歲的失戀少女,但他做的事可比失戀少女要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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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境之處腥風血雨的作風,很快為他贏得了掃蕩隊隊長的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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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烈霏這名字呢,太像路人甲乙丙丁了。只能成為一顆從男神身邊滑落的隕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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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甘心只能成為男神身邊的一顆隕石呢?”仿佛在為隕石粉身碎骨的命運歎息,暴雨心奴微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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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沒興趣知道未成年少女的男神是誰,但是畫眉從來不追星真是太好了,沒買電視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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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屈起食指彈了彈瓶身,好藥配好瓶,“這東西很難搞,希望一瓶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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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思~這一瓶搞不定的,我來搞定。”暴雨心奴用撫摸情人的眼神,輕輕敲了敲橫在膝頭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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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弁襲君站在文家漆成朱紅的大門口。一眼望去,比門還要猩紅幾分的土壤,滿地殘肢中,暴雨心奴站在這起事故的暴風眼沖他不露齒的淑女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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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下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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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視文家偌大家業和滿倉金銀珠玉如糞土,只把鐮刀扛在肩上,上懸一顆帶血的淒豔人頭,招搖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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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哇——殺人啦!”倉皇失措的尖叫聲,讓藍發少年嘴角的弧度彎得愈發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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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亮出一個漂亮的近乎刻薄的笑容,一個輕蔑的眼神就能輕而易舉將對方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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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帶來了連鎖效應。家家大門緊閉,捂住自家汪汪直吠的狗。很快,街上只剩幾片撲騰飄落的雞羽毛,給這兩個來歷不明的瘟神清出一條寬敞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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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碰上個扮豬吃老虎的sm狂。弁襲君堅持謝絕了這個插了滿頭塑膠飄帶笑得很甜的恐怖分子登門拜訪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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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餘暉,兩人在彼此刻意營造出的友好氛圍中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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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們的友誼不止體現在衣著品味,更體現在絕對藐視生命的行事作風。硬塞了幾枚玉璧在暴雨心奴懷裏作為象徵性的聯誼信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無師自通了遠在萬裏之外的苦境風氣,懂得抓住別人的把柄來維持虛假友誼掩飾下的利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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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身高容易讓人掉以輕心的年輕人,正在變得越來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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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打發走了暴雨心奴,剩下的三七分,湊夠了經費,逆海崇帆師出有名,禍風行一手篆書終於派上了用場,大字一貼,一手安撫一手震懾作用,蜂擁而來的人群迅速踢爛了泡在梅雨中的木頭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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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一直排到院子外面........禍風行蹲在門口換木頭,看弁襲君挨個收入夥費,覺得這個小他一歲的弟弟聰明過人,對事情總是有很多解決辦法。因此,更加遷就他,縱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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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當他再次推開逆海崇帆大門時,久候在石凳上的弁襲君沖他遙遙舉起酒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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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一個人去逛街了嗎?”弁襲君這一身新行頭讓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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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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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拉著禍風行登上剛剛砌好的嶄新高臺,擺好造型,言辭和衣飾一樣浮誇:“眼前的光明啊,即將黑暗;絕望中的聖光啊,即將降臨;神垂憐,神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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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會、是、我們的、教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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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句子中蘊含的深意,禍風行一句也沒能理解。豈止,他聽得頭皮都要豎起來了。這突如其來的神棍腔太出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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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旨啊........”地擘撚起孔雀指輕柔地點上他單薄的胸口,“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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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日曆一頁一頁翻,榴火熾時秋灼眼,琵琶黃後雨侵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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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頭鴉色晞微,遙遙和清冷月色交輝,拉出院落三道稀稀落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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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過一場秋雨,空氣變鋒利了。這個多事之秋的天氣和眼前形勢一樣,越往北越難以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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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把暖爐搬了出來。不是因為外面下雪了,而是因為這樣一來,也許就會開始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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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院子裏收曬得很陽光很蓬鬆的被子,穀殼和菊花葉的清香從枕芯裏散發出來。每掀開一床被子就能看到病子莫名開心的臉,兩人轉著圈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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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到飯桌邊上,畫眉端起盤子護在臂彎躲過病子不安分的手,把塞在糖藕裏的糯米圓子一粒一粒戳進對面禍風行的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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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來的越來越晚。”小姑娘收拾著滿桌狼藉,對著兩份涼透的飯菜有些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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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所難免。”鳩神練像一個知曉事理的大姐姐一樣循循善誘,開導她繼續承擔起這個五口之家家務的重任,“做大事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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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兩個人能做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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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病子一個人也很開心。他很快忘掉了想吃糖藕而不得的小小鬱悶,踢掉柔韌的草鞋在院子裏追逐自己的影子,嘴裏吚吚嗚嗚地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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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莎莎響,他心愛的牌給附近村鄰丟石子搗亂的破小孩弄亂了,有幾張浸濕在湖邊,鳩神練坐在廊前把它們逐一挑出來,攤在月色下一張一張理。夏蟲嘈嘈切切,在眼前飛舞,這些不可語冰的小蟲子很煩人,卻意外的博存在感,是因為總是成群飛舞而且叫的很歡?她蹙起精心勾勒的長眉,望著樹條垂落在籬笆上,淡淡的影子伸出牆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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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角下,濃密的樹影掩蓋了一起隱秘的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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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利用我年輕時的一點感情對逆海崇帆濫加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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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對逆海崇帆濫加擺佈,”個子稍矮的那個態度平和,顯得很有涵養,聲色高亮像兩把冰刀在夜色中切磋,尾音懸置在空中而後化開,輕柔地措辭:“我是在........矯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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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下難正。眾枉不可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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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從滿頭珠翠間挑起下巴看他,眼神玩味:“你能說句我聽得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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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撇過頭:“.......需要矯正的不是我,弁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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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在為白天一起事故爭鋒相對,為此辜負了畫眉從下午就辛辛苦苦佈置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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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想不出這些人必須死的理由。”不是抱怨,他在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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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劍從最後一個人的胸骨裏拔出來,看人軟綿綿地撲在腳下,這輕而易舉的感覺好像是剛剛絞殺了一窩活潑可愛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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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發現眼前沒有地方可以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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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屍體堆裏茫然四顧。北攝群山,南攬大洋,枕骸遍野,功不補患,俯瞰明都牢不可破的威嚴,曾經有多少激烈的思想在這裏醞釀如今都被埋在了腳下骯髒的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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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最秩序井然的地方最荒唐,眼前最光明的時候最迷惘。他頭頂一貧如洗的天空,要承受過什麼樣的冷眼,觸碰到什麼樣的空虛,戳著脊樑骨罵才會把整個人拋向世界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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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醒了。十幾年,還是幾十年?寄身鋒刃,腷臆誰訴。未來,他反復咀嚼這兩個字。不敢再去想那個遙遙無期的未來,懸在鋼絲上黑洞洞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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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這樣........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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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下降,是為了上升。事實上我們不是為了上升才下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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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選擇了一條看起來崇高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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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牆角聽了半天的夢骸生捶地,撅起袖口給魏坤輿看他一溜聳起的誇張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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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口才,他們的上司不去寫情詩,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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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們在那幹嘛?”畫眉出來倒垃圾,對站在拐彎處黑暗角落裏的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感到刷新了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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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碰上了一個特別難搞的甲方!”弁襲君提高聲音,扯住禍風行往家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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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知道,安撫和自我說服只是暫時的,現在他們要打起精神來去迎接畫眉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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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洗洗手在桌前坐下了,“小風風小風風~”畫眉扔掉垃圾袋一躍而進,沖過來迫不及待向男朋友展示新學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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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畫眉,你不要學夢骸生髮嗲!”弁襲君拍下碗筷,餘光卻是對著禍風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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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喋喋不休的吵鬧聲中收緊了桌子下拳頭,像一幕倒置的野心勃勃的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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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在重逢的氛圍裏顯得更加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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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鼻尖噙一瓣還未消融的雪花,張開雙臂以前方撞車禍的氣勢全力衝刺,迎接一月不見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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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搭建的纖細花架下,一陣落葉簌簌。兩人跌進茂盛蕨類植物裏,露珠沿著葉脈遊走,花莖甘洌,笑意震顫傳到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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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想我,有沒有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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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摟正畫眉的腰,埋頭緩衝了一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衝擊力。他嘴角抿著靦腆的笑意,騰出手為她捉編織進發辮中的一簇簇白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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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最近喜歡上了彈棉花這項運動,一個人彈起來也像三四個人彈一樣熱鬧,棉絮和噴嚏在空置的院落上空交錯盤旋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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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禍風行累的要命,手臂很酸,輕輕撥弄了兩下小女朋友彎彎的劉海,輕籲一聲,笑起來很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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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以為是弄亂了頭髮,抽出辮梢撓了撓他的手,大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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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沒菜了,不知道煮什麼,洗碗也好麻煩......”畫眉睜大眼睛從劉海後覷男朋友,這恰好說明她心虛,“今天人家就滿十八歲了!總之你要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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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禍風行解劍於案,兩人手挽手偷偷摸摸去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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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又髒又爛嘰嘰,沿途每個腳印下都隱藏著可能誘發失足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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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樹林旁,整條冰凍的河流都因為一個人快活的臉龐和深棕色大眼睛生動起來。枝頭堆滿遲來的春天的氣息。冰棱晶瑩剔透綴在樹梢,映出一閃而過的歡笑,雖然註定要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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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戳了對穿的魚架在簡陋的乾柴上,火光在雪地裏剪出兩個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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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人怎麼都這麼煩啊,一個勁盯著別人看,好像沒見過人處對象一樣,真沒禮貌。你說是吧?”畫眉拿腳尖碰碰禍風行,引誘籠罩在低氣壓中心的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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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頭攢動的鬧市,幾乎只有他們兩個在移動。畫眉足不出戶太久,面對街上行人畏懼交加的目光,那種管不住好奇視線,又躲躲閃閃保持距離的行為,不解地拽住禍風行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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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所以地停在賣零食的小攤前。仰著臉,期待地盯住禍風行胸口那個錢包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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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戰戰兢兢雙手奉上酥糖,定格了一條街的路人。在禍風行掏錢的動作中,他以城管來了的速度麻利收拾攤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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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滯一半的空氣在針管裏被急速推進一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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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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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怎麼啦?我只是想嘗嘗看。”禍風行沉默地剝開糖紙送到她撅得老高的唇畔,表情消融在火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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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我們換一個地方。”半晌他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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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湊過臉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腮幫動兩下,舔過油亮的嘴唇張口吮在他指間青紫凍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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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一震,手指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全身都串流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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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那個秘術呢,其實我會,”畫眉捧住他僵在空中的手,滿眼亮晶晶說不出是得意還是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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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翹起小指晃著指甲蓋在他眼前比,“雖然只有一點點。一個人無聊嘛,練著玩的......你不會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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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你的。”禍風行看她嘟著的腮幫,極力嚴肅又試探的眼睛,黑白分明,非常可愛,終於忍不住勾手刮了刮她嘴角旋出的淺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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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情緒融化在松木和烤魚混合的香氣裏,“哎呀,你臉紅了!”畫眉怪笑著倒進禍風行懷裏,多少吃的都堵不住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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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雲流啊流。水怎麼晃,船怎麼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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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流水聲向四周擴散。夜裏,兩個無所事事翹班約會了一天的人,枕著惺忪睡意,漫無目地並排躺在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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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凇很美,仿佛霜淇淋。他突然很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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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霧氣催眠出浪漫,流失的月光滴垂在耳邊,兩人進行著無意義的對話消弭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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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裏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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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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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有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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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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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影橫斜,迎頭斬斷月光。一片婆娑樹影中,她伸直手臂撈起一只浸潤了的油桐花,伸向天空蘸了蘸那顆融化在夜色中的滋味曼妙的優酪乳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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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隔壁的老王對他的孫子小明說,”森林深處的風和松樹勾結,畫眉執著於鬼故事自己嚇自己,“有兇神惡煞的白髮殺人狂半夜出沒,專治小兒夜啼呢......你有沒有聽說呢?一個人走夜路,還是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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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頭微不可查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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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支起胳膊,頭髮垂落在身畔的人臉上。他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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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討厭,每次都不聽人把話說完。”她撚起一撮發梢,搖頭晃腦打著旋試探。每一次分開,都重新愛上他,每一次,都重新愛上這個嶄新的人,怎麼就看不夠呢。怎麼看,都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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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伏在禍風行胸口,含混的話如同夢囈在唇邊蕩開,“人家才不是練著玩的,不是因為你,誰有閒工夫看那種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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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可以像莫邪一樣,永遠陪你。”她一直記得向他拗來的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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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枕船夜遊攜手清風明月的人沒有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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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禍風行撫過她頭頂的是另一雙熟悉非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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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指尖徒勞地滑過溫暖的胸膛。身不由己離開禍風行,畫眉喃喃。她實在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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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不要亂跑。”衣冠周正的逆海崇帆地擘面沉如水,不知何時悄然立在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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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語調高昂抑揚頓挫的他,這時聲音低沉平板得.......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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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尾音隨水紋飄散在湖面,沉入陰晴不定的波光,咕嘟嘟浮起一串串小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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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下身,背後絲絨斗篷無聲展開如飛蓬,攏住湖心搖搖晃晃的小舟。現在河面真的一絲風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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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六賦戒印和他較量過的手把睡死在船裏的人拖起來攬進懷裏,主持大會審判天罰的手摟住妹妹。寶石和鎏金打造的指甲套像久遠得記不起的從前一樣輕輕梳理她不著絲毫頭飾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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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石熠熠生輝,勾住指間千絲萬縷糾結成團。他的手就此靜止在空中,波瀾不興的語氣下眼神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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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不要生氣,以後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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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歡喜的畫眉小朋友,銜著自己敞開真心的一點甜如糖蜜投入大哥懷抱,以為這不過是眾多玩鬧中又一個屬於他們三人之間默契的小小原諒,因而撒嬌著向凝固在此時此地、心也快和臉色一樣冷的兄長討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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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而然伏在弁襲君肩頭,在夢裏繼續追尋她鬼故事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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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影在湖面拉成半弦的月,連接著不自然一頭彎彎翹起的船,始終強撐著三人的重量,穩在一個平衡點沒有沉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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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擁著兩個睡夢中的人,究竟要鍛煉出怎樣的肚量,才能期冀能同時擁抱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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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膽戰心驚逃逸到另一片雲後面,有那麼片刻洩露了許些清輝光。他被迫看清兩張在睡夢中如此相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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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水深流,鏡子一樣平滑的湖面,底下暗流湧向何方?寒意從關節侵入,求而不得的睡意和無法獨自佔有的嫉妒湧向太陽穴在腦中衝撞出一片虛無......多麼可怕,他從未想過竟然要在抓住軌道以後再偏離方向。難以忍受的是不甘心就此一人漂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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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的時候,面對自己仍然是一件險象環生的事情。比起永恆的虛空,宿命裏註定的完整,高貴,權力,力量,都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在孤獨中他渴望去靠近那些永遠無法觸及的東西,因而看起來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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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處在乾柴烈火的年紀,他卻只能把自己齷蹉的火種捂死在褲襠裏,只是如果連認定追逐的目標也失去......他眼前浮現那個仿佛為了相遇的蹩腳黃昏,令人昏眩的光和讓人不愉快的麥芒,他彎腰掬水的畫面,鋪開的內斂灰藍長髮生動起來是春日裏冰面剛破開的湖水,一丁點陰影也沒有,全是滿手觸手可及的彈跳的陽光,光潤的金色波濤在胸前和背脊燃燒,陽光和水從指縫漏下連著劍閃耀成一線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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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的兩端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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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寒,白晝漸短,月行一例的舍荼羅接近尾聲,逆海崇帆發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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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擘唯一的妹妹從地擘臺跳了下去。原本請願祈福火的地方,一時為人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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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上的血跡還沒有幹,禍風行一手撥開裏三層外三層探頭探腦的圍觀群眾,殺氣騰騰地跌進門檻,正趕上給畫眉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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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髒了一塊,走進了看就會發現,其實是堆積的陰雲長期籠罩在冠冕堂皇的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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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病子猴在樹上不肯下來。畫眉死了,沒有人再給他編花環,拉他嘴裏叼著的麥稈,彈他一身白茫茫的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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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獨自荒涼,絲毫沒有侵入他。同樣無聲肅穆的,還有湖邊新堆的光禿禿的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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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拔掉周圍一蓬蓬蕁麻和蘆葦。他的劍長時間用完不洗,生銹了。很快,新翻的泥土裏沁入了點點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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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暗處踱出的身影驚走了伺機在旁的烏鴉,在他身後注目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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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冷的雲都凍裂了,成塊成塊凍在湖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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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多磊落,一身都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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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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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挺拔的男子站在親手壘起的新墳旁,被戀人的血浸了一身,任由秋風剖得肝膽四裂,痛加滌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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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原來不一樣了。從前璀璨而內斂,現在活的就像自己遺留在荒野上的墓誌銘一樣......弁襲君握緊拳頭,他以為自己終於清空了路障,前面應該是一馬平川,結果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場核輻射過後瘢痕累累的壯烈遺跡——通向他的路更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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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要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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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要我怎麼表白,怎麼承諾才夠、她才會相信。到底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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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棄不離,這承諾對他們來說,難道還不夠,一定要選擇用最極端方式更貼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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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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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麼要去爬那個梯子,”他切膚之痛中領悟,“我做了什麼她這麼恨我。她是不是真的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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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會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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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看著她,”禍風行使勁想把頭從弁襲君鎖住的雙臂間掙脫出來。弁襲君採取這種吸水海綿式的哄人態度,好像在安慰一只溫馴的寵物,讓他怒火中燒,又沒地方燒。畫眉死了,他甚至不知道找誰來問一問理由,只能接受這最莫名其妙的結果。他受不了了。她的身體是冷的,自己的血還是熱的,還在工作、運轉,還在源源不斷湧向心髒。心還在每秒不規律地跳,在急速冷卻,還會痛,大腦還在思考,思考確認她已經死了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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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章法地扭扯中,如今有頭有臉的兩人,滾倒在地上,沾惹滿身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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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看著她也好,就一個也行。你手下這麼多人,找不出一個人來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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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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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你妹妹,你怎麼做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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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們都愛你。”面對詰問至始至終一言不發地弁襲君,輕飄飄一句安慰,洩露了他心中永遠無法見天日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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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前還掙著和他比誰力氣大的人,埋頭揪著他領口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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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哭,我也會,我也會很難過。”從什麼時候起,他也學會禍風行那樣的歎息、還有那種苦意瑩然的笑法,靠的太近的兩個人,真的會彼此影響越來越像?他的睫毛很長,眼淚固執地懸在睫毛上不肯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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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兩座神祗在山巔無聲注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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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的心隨死人那樣麻木了,劍就丟在挖好的坑邊,爬起來抬腳準備去陪他的小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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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一點你!”弁襲君拎住他的腰帶往懷裏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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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我發現,就是因為,我濫殺無辜,所以,畫眉才會這樣,來懲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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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冷漠,“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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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面無表情鬆開拳頭,看著禍風行有氣無力摸瞎爬起身。還沒等他直起腰,五指迅速合攏對著這個一直給他找麻煩的人的胃部猛的就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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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人一聲不吭倒栽蔥在腳邊,撲起一陣煙灰。弁襲君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哼。虛脫中混合著某種喜悅,他閉上眼從鼻子裏擠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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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人站起來,餓了一天鬧了一天,使不上勁似的腳跟用力過猛,往後趔趄了一步,眼看大坑就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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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微不可聞的輕忽,一發即收,四只手死命捂住嘴,還是暴露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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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其事穩住身形的地擘,慢悠悠碾著腳下東倒西歪的雜草,眼風掃過聲源,四下靜若寒蟬中,他冷漠地動了動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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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生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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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條件都已經達成,他是看了多久,忍耐了多久啊,哈。終於可以向濕噠噠的神龍許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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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平氣靜握住禍風行垂落身側的手,撈上來捂在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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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欲望接二連三蘇醒,心裏那只被召喚出來的野獸磨牙舐唇,躍躍欲試。他開始肆無忌憚流露在禍風行面前小心翼翼收斂起來的露骨殺意,渾然不顧整片大地都在腳下顫抖著發出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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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鬼影憧憧,浮現出一片森羅煉獄的景象。人間地獄在這一刻向彼此敞開了交流的大門。灼熱感自腳底蒸騰,硫磺味濃烈到令人窒息。懸崖冷峭的詭石,比他擺佈眾生的眼神還遜色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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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這片詭譎靜謐暴風眼中的人,一個眼神就足以讓這些無名卒子體驗一池罪孽的顫慄。他的聲音仍然保持著面對禍風行時一貫的雍容平穩,舒緩有致,背後卻浮現出某種喋血的大型生物,投射張牙舞爪的巨大影子:“......下次想聽八卦,千萬別找錯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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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尖勾起遺落在地一層血一層土一層灰的古風,他一手人一手劍,樹葉隨著步伐的節奏卷落,飛到匍匐的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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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著幹嘛?!還不快把坑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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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扒上屋簷。街上鏘鏘擊柝聲,穿過圍牆,一直傳入庭院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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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站在自己房間門外理了理斗篷。從早晨到晚上一直門窗緊閉,預想著這一天時間裏這扇門後會發酵出什麼東西等待著他面對,也許是滿地的瓷器碎片書籍古玩後一雙憤怒的眼睛,也許床幔還保持著他早上出門時的樣子,也許,人已經捅開窗戶跳出去走了........他緩緩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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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門從外面打開又關上,連同無數好奇的眼睛一起被拒絕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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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混沌的黑裏只有輕輕的呼吸聲,和灰塵一起隱匿在地毯纖長的絨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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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環顧四周,眨眨眼,坐在他斜對面的人簇擁在一堆流蘇抱枕軟墊的海洋裏,姿勢僵硬得像坐在大理石上,臉色有種青黃不接的凋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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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端起果盤,撿起一顆葡萄,剝了皮,送到他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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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Q.3
呼吸變得輕促了。小小的僵持,弁襲君耐心很有限,只是在手臂酸前,賭他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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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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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轉頭將葡萄放進自己嘴裏,“.好吧,不過聽夢骸生說你也不喜歡他的手藝.......你終於肯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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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生意上門,可能就在這幾天。你不愛聽也得聽。”無視禍風行背過身埋進被子的動作,弁襲君坐到床邊,故技重施,撥開頭髮揉他薄薄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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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來人,你一直不露面,很多事沒法做,也沒法交代,叫他們一直等等於把主動權交到他們手中,漫天開條件......還是——你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你對我的不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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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起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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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氣和撩撥的話在中途遇到了一面鏡子,又反彈回來,嗆了弁襲君一個措手不及——床上的人目光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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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像顆炸彈在他們之間炸開。原來無話可說可以這樣尷尬。弁襲君很享受之前清淨又默契的二人世界,但此時屋子裏燃放著煎熬的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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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話也可是爭吵。和解的片刻比往常任何時候都來的珍貴。那些屬於他們之間親昵的小動作,原來是默契的印證,現在則化為一枚默默無言的苦膽,時時壓在舌頭下麵保持清醒,讓這份背離嘗起來比表面更撕裂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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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自己房間。”不是只有弁襲君感受到這股變化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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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早就在他無心工作的這幾天安排好了,他和他的新生活即將開始,就在這裏,他們一手打造起來的地方。但在這之前,舊的,一切勾起沒必要過往的,都扔掉——“騰給絕望之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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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歪過頭迷惑地看著他,這是變相禁足。他不懂,才弄出點名堂來就迫不及待開始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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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誤會了。”仿佛在為他解惑,那只搭在他臉上的手離開了。弁襲君拿過一個茶杯靈活地翻弄在指尖,使它在桌上投射出不同的形狀。最終他選擇了一種比較穩妥柔和的方式打開他,“你那個地方太偏,不好找人。而且冬天風這麼大,那個位置剛好在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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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都要被自己在禍風行面前表現出來的耐心和溫柔驚到了,“再說了,放你出去。放你出去好給我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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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釋累了,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原本準備給彼此斟茶的手松懈地垂下來,壺口拉出細細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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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茶水流撒,乳白地毯上澆出一灘難看的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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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知道弁襲君看著他,但他只能順著臺階盯著那道源源不斷的水柱全部倒在地毯。好像是澆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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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的死讓原本就模糊的界限不再明晰。他們曾經不止只有彼此,現在,他們是世界上最親近,也背道而馳最徹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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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的一日上午,寧靜的小鎮中央悄無聲息冒起一股濃煙。“走水啦!”路人甲最先發現了被火勢包圍的豪宅,眾人很快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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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高臺上,一人隱忍太深,一人孤意在眉,遠遠注視著這片多災多難的試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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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氣勢驚人的西瓜駕一股濃煙從下麵滾上來,直沖到禍風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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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處於弱勢,絕望之刀仍然試圖揪住高他一個頭的人的衣領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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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了她你還有臉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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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兇手、兇手。”禍風行錯步拉開距離凸顯出身高差距,睥睨幾乎把食指戳到他眼睛的人,“你眼睛是長在電線杆上嗎難道我要為了和她在一起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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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害!死!她!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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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弁襲君拂開絕望之刀攢越的食指,轉身壓住禍風行劇烈起伏的胸膛,把那顆亂怦怦跳心臟頂回去,硬把人推回山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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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什麼,你犯得著和他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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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一般見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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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不會這麼生氣。還是你還在自責......”如果說絕望之刀還會讓他有那麼一絲絲愧疚,但面對禍風行時早就在一次一次謊言隱瞞中心硬如鐵。這就是不一般見識的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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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希望你這樣。”地擘揚起六賦戒印,身份變了——“不過現在有一件事更需要你解釋一下,人頭數又不對。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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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後兩步,平視回避他視線的屬下。蒂尼彌補了身高上的差距,彌補不了交談的上越來越遠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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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朽說,給你放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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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幾次了,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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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理由讓你一次又一次違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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遞進的壓迫感,弁襲君進攻的時候聲音輕的很危險,相比之下,防守的一方顯得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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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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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聽懂了,他堅持,“我要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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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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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輕柔地凝固在側臉。叛將直視仲裁者的眼睛,禍風行慢慢站直了腿,看著貼到耳畔的手,翹起食指慢慢撩開他的頭髮。快慢銜接,流暢得甚至有些輕佻,這個動作他一定練過無數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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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要的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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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髮遮住的傷痕暴露在眼前,他一針見血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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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懲罰,好。”撩起頭發的孔雀指掉了個方向,指尖朝下探進,勾住衣襟將尖銳送進 內部。珠寶滿身的好處就是即使在遠離光源的地方也能自帶探照燈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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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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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靜止在天上,被風勾出一絮絮刮毛的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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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拜還在繼續,太過盛大的典禮,荼羅無疆一波接一波衝擊地擘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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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毛絨絨的小寵物從萎落地上的一堆衣服裏探出頭,在寒浸浸的空氣中瑟縮了一下又鑽回去,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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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地盤散盡衣飾的人,意猶未盡的一指,抵著肚臍,沿著極淡的腹中線慢慢往下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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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用力過度的一方,則一副渾渾噩噩,不甚清醒的樣子,汗流浹背地挪開擱在對方瘦削肩頭的下頜,隨著不斷往下加深的動作,無力地推開埋頭用舌尖清理他一塌糊塗的下身的人。斷斷續續的尾音從舌尖卷起,又摁熄咽進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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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戀他醇正低迷的南方口音,偶爾隨情緒波動變得激越,呻吟起來則像摻了麻沸散,除了盡說些自己不喜歡聽的話,還可以用在小地方取悅自己。現在他的耳膜除了一陣被無限放大的心臟鼓動和血管灼熱,什麼也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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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看一看。”一個邀請的手勢,弁襲君拉他坐起來,“來啊,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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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利的線條微妙的柔和了,弁襲君像擺正話頭那樣擺正他的側臉,視線筆直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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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紫色的深淵蟄伏在夕陽染橘的懸崖峭壁腳下,那曾經是嵯峨古道如今展開廣袤無垠的身姿,車水人潮往來不休,呼聲沸騰撞擊在四壁引發膜拜狂潮,簇擁著矗立中央的黑色佈景格外莊嚴神秘。絕境明都、地擘臺、舍荼藜——神明垂簾諦聽的三位一體,就算是人造的,沒有一個詞能形容眼前這片波瀾壯闊。沒有一個詞能準確表達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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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視線,眼前的人不明所以地牽起嘴角,“怎麼樣,有沒有很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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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明明很冰冷,很尖銳,眼神也是。暗示著狂野幽邃的原始森林,或者是大海上陰雲密佈的天空,陰鷙墨綠的海水下隱藏巨鯨吻部的陰影,那種帶有原始恐懼的心理暗示......但剛剛落在他身上的吻卻密集輕巧的像一朵浪花拋擲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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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困在這雙臂彎間,撞懵了一樣怔怔看著眼前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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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僅是與他朝夕相處的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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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曾從他手裏接過染血誓言的摯友,是共同建起理想國的依靠,是曾經出現在他未來每一種構想裏的人,是畫眉死後,他和逆海崇帆僅存的最後一絲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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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根異常牢固的紐帶被他們自己撕開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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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芸芸眾生在朝拜,高高在上的他們在做愛。就在離神最近的地方,就在他們每日宣揚荼羅無疆的地方,就在不久前畫眉跳下去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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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口中所謂真主的寶座會震動,地獄的烈火在腳下燃燒,現在他們身體之間的距離,比任何神典法則所能容忍的距離都更近。瘋狂過後總有萬丈深淵——他們的信徒見證了他們的褻瀆神明行為,豈不是藐視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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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眼前唇線一開一合,無法從那道黑暗的隙鏬中分辨出哪怕一丁點內容。心動?他怎麼還會心動?有東西在脫韁,在離開他的手所能掌控的範圍,滑向未知的恐懼。是他自己,是逆海崇帆,還是弁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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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終於開始正視內心,卻只看到了一團自己對外界感知無法衡量的恐懼。揮下第一劍時定下的尺度在喪失......底線在哪里,這個人還是不是那個在樹下對他說“拔你的劍試試”的人,想起縈繞在他耳邊叩開牙關的切齒質問,倒行逆施的邪魔外道!反倒是由你們竊取了戎馬生涯的名聲?!但不管是什麼,他已經完全看清了他今後沒有任何回轉餘地的生活,然後是由衷徹齒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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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催人心弦的蠱惑還在耳邊,他把他當成又一個在螢幕外動搖的觀眾,向他展示他們共同的藍圖,沒有注意到他嘴唇無聲蠕動,“北邊更冷更荒涼些,但更有開拓價值,什麼時候一起走一趟......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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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閉上眼,用盡全身力氣呢喃出聲,“這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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孜孜不倦包裹住他的熱情冷卻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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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房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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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聲不響開始重頭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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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高臺跳下去,體驗風的極限。禍風行側目,太陽一寸一寸下墜沒入明都,如同明都一點一點膨脹吞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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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為了印證他的幻覺,紫色的閃電從骯髒的天幕劈開一道,雲擋在太陽和地面之間,投下一片難解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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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里都一樣。在這座用鬼神之說雕琢的城池,觸目所及,一草一木都是實體化的恐懼,焦慮無處遁形。回憶與創造之間,原封不動的是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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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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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裏,這三個字成為地擘打開死印那裏大門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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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聲收尾,他咄咄逼人的派頭糅合了壓抑的苦的和放不下的高傲,顯得特別直插軟肋,心軟的禍風行總能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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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對這位小他一歲、長相和性格一樣撲朔迷離的老同識總是抱著一種寬鬆信任的態度。在發生了一些事情以後,就變得不是那麼有問必答有求必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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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對他突如其來的強硬顯得很疑惑,但是馬上學會用另一種方式要點甜頭補償。拒絕的要求,拒絕的口吻,負負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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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他用這三個字拒絕了他不想在白天做愛,拒絕了他不想在中午做愛,拒絕了他不想在晚上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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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贊助是個特別消耗耐性和脾氣的活,強忍著把桌子掀到對面人臉上的欲望,送走一票奸商,弁襲君風塵僕僕跨進房間,沖正要出門的禍風行擺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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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他身處滿是瘴氣和油膩膩生冷凍肉的牢獄生活裏每日限量一顆的蘋果或者柳丁,補充鮮的每日c和必要活力,讓他神清氣爽提氣幹勁的額外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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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抹去多餘的表情,順從了這一潦草的手勢。只做不說的時候,他們的小動作都比平時好揣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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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有節奏地發出搖擺。暖氣開得太足,兩人一路上挪出房間,老舊的嘎吱聲從底下升起,於是又順著木紋滾到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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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掛在每一根鋒利的草尖,伺機刺探。禍風行從體內和背後,感受兩種截然不同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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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板聲音也太大了......”陰影修飾了禍風行臉上豐富的毛細血管,他銜住一根草胡亂搪塞。初次的儀式之後,他正面對上他的時候總帶著一種莊重的靦腆,這就是寡言沉穩男人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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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雪一夜之間催醒了梅花,枝頭佈滿荷爾蒙的花粉一夜之間催熟了他,兩人在彼此身上過足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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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老房子了,搬進來之前就一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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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不經意說中了他的心事。隨著規模不斷擴大,手上有幾個閒錢以後,他早就想對最初的格局做一番改動。如果能打通後花園連成一片,把人遷進院子裏,再弄一面牆和鳩神練那個老處女隔開......弁襲君在心裏歎氣,要是真做的這麼明顯,萬一他看出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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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做的這麼明顯了他還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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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不想往下想了,他把埋頭專心嚼草根的人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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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濕漉漉的玻璃球藏在睫毛後輕輕顫動。不,玻璃球沒有它柔軟有彈性......弁襲君想起舊時家門口栽的繡球花,藏在重重疊疊的花瓣裏惹人觸碰的花蕊,雨後深淺不一的陰影,水珠和光折射出不同角度在瓷藍和鈷藍間變換光線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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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見過這麼具有滲透性的眼睛,在月光下看起來很遙遠,在火光中看起來很深邃。他敢打賭直到現在他都沒弄明白這坦誠相對意味什麼,否則不會這麼縱容他。直到今天之前他還不能確定自己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挖掘他的一切。他把他變成了一座山峰、一道難題急於去攻克,用自己最頑強的毅力。最開始這不是出自愛,急切的自尊讓他越靠近就越認識到這不是貼近身體能彌補的距離,連同性別這種無足輕重的鴻溝一起飛灰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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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屹立逆海崇帆的另一座神祗。真奇怪,他身上的神性已經隨著腰帶解開的繩結褪去了,眼神也潰散成一汪溫柔散淡厭倦現實的麻醉液體,卻更加令他動力高漲百倍,仿佛提前看到了山頂的全貌隨時可以準備下山了,卻又為半山腰那片不可多得的涼蔭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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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找人裝修一下,改天看看吧。”弁襲君托起禍風行深陷的膝窩,督促式地搖了搖,“腿呢?對任何事都好,你就不能上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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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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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只有在做愛的時候才能不去糾結所謂意義和空虛的終極二元論。摧枯拉朽的性愛體驗,足弓因井噴的快感而緊繃。可惜這種放空大腦的輕鬆狀態也只能維持在高潮後的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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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成的默契,兩人又恢復到避重就輕的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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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去過西北角海部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五月還會下雪。”捕捉到他手上陳年凍瘡的痕跡,弁襲君伸出拇指,厘清記牢他掌心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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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復摩擦,使人僵硬。這動作由弁襲君做出來很奇怪。如果說畫眉是一條小溪,清淺引人涉足的美,她哥哥則是讓人止步以水覆舟的深淵,旁人很難猜到他行為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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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的陽光下,灰色的僵持被繼續了下去。禍風行努力忽略讓他難堪的那只手,盯著酒漬發呆。昨夜的殘酒潑在地板上的痕跡還沒清理掉,那是又一起爭執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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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好,沒什麼好羞愧的,唯一讓他羞愧的是這個人的身份。就像躺在清爽的草坪上,背後尖銳的草芒卻時時刺醒他,這讓他和自己上司搞在一起的每一次,都在舌尖和神經末梢回味一種曆久而彌新而不可調和的矛盾感和負罪感,即使在人把他伺候得最服服帖帖心緒激蕩的時候也緊緊抿著嘴角,頑固地拒絕一點旖旎從黑暗的罅隙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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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像一對生意場上最吝嗇的合作夥伴,再彼此不需要的地方拼命補償來讓隔膜更厚一點,每一次小心翼翼的擁抱都讓眼神交流生疏,只能靠榨幹體力來提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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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竭力放空腦子想忘掉這個人差點成為他的小舅子的事實,但是前小舅子顯然對他這副表情了然於胸。沒有給他機會,弁襲君捏著下頜的溝壑把有意避開他的臉扳正了,左看看,右看看,一種不知從何處下手的無措油然而生。他在他面前明明渾身都是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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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搞傳媒這行的也夠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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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趴在他耳邊向他吐今天上午的苦水,隱晦地要求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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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抿嘴拍了拍他的肩膀。掉到草坪上時他就注意到了,有個倒楣的報信人在遠處徘徊了很久,“兄弟,那邊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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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敷衍的話都不會說的頑固分子!”弁襲君頓時對他對自己的稱謂很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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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經流言滿天飛,緊閉的門窗關不住閒人八卦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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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不在乎,只是對禍風行摸摸手也能局促臉紅的反應,覺得蠻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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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喜歡。”他坐直了,逆著光,像主人一樣宣佈。“廚房留了甜湯,吃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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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從襪子找起的禍風行,坐在草叢裏一顆一顆串珠子打發時間的弁襲君還算衣冠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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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神的時刻最接近內心真實。他漫無邊際地看著遠處升起的炊煙,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午時了......和這個人在一起,讓他對時間的流逝變得很無所謂,原來最痛恨的無意義的浪費時間也變得可以接受了。好事還是壞事呢......這就是戀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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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掛好最後一串玉璧,站起來,理了理衣襟,不緊不慢跨進側門。象徵權力的交椅轉了過去,寶座上刻滿虛榮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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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聲響,在中殿兜兜轉轉了幾百圈的人迎了上來。弁襲君匆匆掃了一眼,是個粉面吊眼的奶油小生,說不出來身上是什麼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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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慕瀟寒,傾慕逆海崇帆威名已久,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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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那些雲裏霧裏的文字遊戲,弁襲君聽明白了,又一個私欲金匣裝的苦境文藝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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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欲望沒什麼不好,只要別暴露出來交到別人手裏.......這幾年他應付得越發得心應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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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的談話持續到飯後,弁襲君有些昏昏欲睡了,“‘皂海荼羅陣’,那是什麼?”他從一大段話裏挑出一個引起他興趣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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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十萬生靈血祭,足以打通三界通道.......”眼看著有戲,慕蕭寒抓住這一契機拼命誇大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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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說著就放慢語速,開始有雨從窗外漂進來。弁襲君若有所思盯著地毯上一塊還在不斷蔓延的深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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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去撩起簾子,“......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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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跡擴散的中心,禍風行濕淋淋地站在那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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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他來找被弁襲君塞進口袋裏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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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這幾天上門’的新生意?”他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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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一場小小的交易。你都聽到了,以物易物,很公平、公開、公正。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地擘輕描淡寫略過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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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要求?”被這高貴的談話逼得喘不過氣,禍風行機械地重複,“燒死,怎麼,現在開始時髦用火刑嚇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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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取悅了弁襲君一上午的喉嚨裏勉強拼湊出聲音,“那我是不是可以下崗了?免得天下人笑我,尸位素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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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氣氛不對的道門才俊,有些吃不准眼前的人,憔悴的不像是強悍的死亡.......內部分裂?“在下慕瀟寒,傾慕逆海崇帆威名已久,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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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閉上了嘴。因為意識到這裏沒有人在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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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於有客人在場,兩個人勉強克制住了,好歹維持了體面一點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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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不該由我來說,”禍風行的健談表現在話不在多,切中要害——前提是他想,“為了勝利而陶醉,既然嘗到了權利的滋味,欲望恐怕很難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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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對他這番難得的表態露出幾分玩味,“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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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的,理論變成了單方面的趣味。禍風行深深吸了口氣,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弁襲君,我的劍上沒有你要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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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才想起他是來找腰帶的,這時候也沒必要向弁襲君提起,順著來時落下的水跡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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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想做什麼我奉勸你別做。”語言說服的盡頭是警告。弁襲君盯住禍風行的背影,最近他老是盯著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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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沉滯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即輕盈旋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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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這雨.......”還有被遺忘的第三個人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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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尋痛快,讓他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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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擘揉皺剛剛締結的一紙契約,擲向窗外煙波飄渺中茫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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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從藍色轉為黃昏需要醞釀很長一段時間,黑下來卻只要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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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倉促一瞬,決定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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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z-f1mhQV
禍風行抱著劍遊蕩在街頭曾經踏遍的每個角落,他發現自己就像失落的海貝,被海浪沖上沙灘,除了在烈日的烤炙下風幹情緒,不知道還能幹什麼。弁襲君完全熟悉陰謀的每個步驟和享樂的每一套程式,而他的重劍只能被奔瀉的水流握住,徒勞劃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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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為什麼很尋常的一件事總要弄的像陰謀論。正像他不明白從沒和他無理取鬧過的畫眉為什麼一定要尋死,而且是以這麼極端的方式。他不明白的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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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街角,地擘這輩子最不願意兩人相見的兩人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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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戶人家溢出的微光在巨大的黑幕前顫慄。空蕩蕩的街頭,拜極差的治安和無能的城管所賜,這個時間還拋頭露面在外面浪的不是危險人物就是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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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迫於生計的老爺爺坐在臺階上徹夜擺攤,快凍僵的時候終於迎來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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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一串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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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的孩子這麼可愛——好,就賣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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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放下鐮刀。糟老頭的血好惡心......其實他心理鬥爭了很久,但還是覺得免費的糖葫蘆吃起來比較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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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死不瞑目的老頭手裏拔了一串看起來順眼的,閃進一條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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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的不能再窄的小巷,月光把影子拉成身高三倍長。暴雨心奴心裏哼著歌,嘴裏砸吧著甜,頭上飄帶黏在糖上又被他撥開。我是人頭收割小能手啦~yoyoyo,我就喜歡和男神組cp~啦啦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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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不唱了。巷子還很長,既然地磚窄的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影子,那麼對面那個玩意是哪里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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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停下研究了一會自己的影子,對面瘦瘦長長的影子也凝固不動了。兩道影子頭碰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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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去。今天這是怎麼啦,盡讓我遇見找死的人。他懶洋洋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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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被擋住了。從俯視到平視到仰視,暴雨心奴隔著懸殊的身高差距,發現對面的人好像沒有在看他。其實兩人的距離還很遠,只是完全被影子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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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第一次見面就彼此反感。暴雨心奴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反感。脖子都酸了,靠,這人怎麼長的,這麼高,腦供血不足吧?一定是智商重災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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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自己完全沒感覺到眼前人的呼吸和腳步,不吃眼前虧的暴雨心奴敏感地察覺到對方可能很難搞。他滿不在乎地一踢腳,一副小爺我剛殺了人正準備越貨的樣子,用紈絝子弟範兒來掩飾對身高自卑的陰影,“這位大哥,你的下巴長得可真是個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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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個人品味而言,閣下也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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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沉浸在自己憂鬱的世界裏。沒心情理會低級拌嘴,他無動於衷地走啊走,碰到了障礙物就彎腰舉起這個才到他腰的小朋友,從身體的左邊放到身體的右邊,然後繼續壓他的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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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也會迷路嗎,還是因為家暴就離家出走的苦悶少年郎?話說你心智真的滿十八了嗎!”暴雨心奴對著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高聲喊。挑釁得不到期待的回應就一個勁跺腳,把磚頭牆捶得坑坑窪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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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抱起了我。啊,他抱起了我。鐮刀掉在地上,上個月新鋪的路面砸出一個坑。暴雨心奴渾身軟綿綿的,靠在牆上拼命回想雙腳離地懸空失重的那一瞬間,以及從上方就著月光看的清清楚楚的陌生男人的臉,興奮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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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怎樣m的一張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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豎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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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著眼睛拉開大門門栓的絕望之刀覺得一大早自己心靈的窗口就受到了刺激,因為門口靜悄悄站著一個長得很藍很俏皮的小孩,對他笑得很不懷好意,重點是——他肩上扛著那麼大一把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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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門內伸長脖子仔細打量這個小朋友,矮的好像挺無害,才到他胸口。但是不僅拿著地擘的信物求引薦,還對其稱兄道損友。困惑於和這張天真的不像話的臉不對等的血腥殘暴經歷,上一秒男神下一秒妖撒大神,短短幾句話交鋒,他完全被眼前的人跳脫的思維迷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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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們就是這樣一見如故啦。”通往懸鏡明都的路很長,走了半個時辰,小孩還在滔滔不絕吹著牛皮。絕望之刀驚恐地膜拜完,立即決定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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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兜起了圈子,幸好這小孩的智商不像他吹噓的那麼高。正琢磨著怎麼把人哄騙出去,兩人分花拂柳穿過一個月洞門,一對長長的人馬橫在眼前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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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那個一身禮服,珠簾斗篷,正在向身後的隊伍高聲宣揚荼羅無疆。對面,一個披頭散髮的男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快速朝這個方向走來。擦肩而過的時候,斗篷男拉住他,從袖子裏滑出一張疊好的紙條掖進他衣襟裏,然後把手伸進去擰了一把......這個動作很短暫,斗篷男和散發男平常地頷首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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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小孩突然不說了,冷靜地亮出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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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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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點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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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只會讓彼此更尷尬,總之這不重要!”充當導遊的絕望之刀很苦惱,彆扭的不肯說出每天晚上紮小人對象的名字。沒等他糾結完,弁襲君已然掉了個頭,率人筆直朝他們走著的小徑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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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我親愛的損友。真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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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拼出一個笑臉,承應弁襲君怎麼都不像是歡迎的臉色,清澈的藍眼睛卻一直追逐著另一人混進人群的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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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隔壁連著地獄的儲藏室,厚重的簾子隔開了兩個世界。飄著大雪的隆冬,逆海崇帆黑乎乎的大塊頭建築物在白雪中看起來終於不那麼陰沉可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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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很忙,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卷地不沾邊地到處跑場子。他拔下的黑羽毛二十四小時不停全方位立體定位屬下行蹤,圍著禍風行滴溜溜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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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也很忙。一半時間關在小黑屋冬眠,一半時間在各種河岸小樹林遊魂躲避每次散會都要親自關懷他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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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太由著你了。”弁襲君在自家鬆軟的鵝絨被和駝絨毯裏翻出禍風行,扯住床單一抖手腕,一片黑色床組波濤翻湧中,滿床是他遺落的淺色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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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一起去絕境洞天,或者解決一下新列的名單。”弁襲君強忍心中不快,貼心的把愈發長的名單戳到禍風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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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上司的指責,光天化日下翹班的人顯得很淡定,他本來是好脾氣的人,然而一開口,他冷峻的表像就被一股撞在峭石上的急流岩漿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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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群人或者殺另一群人,有什麼區別。”禍風行的樣子像是剛剛睡醒,又像是整夜整夜沒合過眼。他用枕頭捂住血紅發炎的眼睛,“除了騙人和把知情者殺光,我們就不能做點更有創造性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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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弁襲君摘下指套冷冷扔在床頭,又一場形式上躍躍欲試的恐嚇,“第七種姿勢,我們現在就可以一起創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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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一言不發,抓起枕頭猛然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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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一片羽毛落在弁襲君身上,又無聲彈到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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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青少年額頭上連篇起伏的青春痘那麼飽滿的、紅腫得發亮的難堪中,禍風行清醒地看著自己下身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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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也清醒了。他默默把臉扭向黑黢黢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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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格投射下濃重的陰影,分割出明暗界限。眼前的黑斑在擴散——不是他的錯覺,房間裏確實越來越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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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小敏銳的刀片在房間裏巡邏隨時準備亮出鋒芒對準誰。一次喉頭滾動造成的片刻神經緊繃都沿著刀鋒在溝壑裏彙集。這種溝壑生在在大腦,在腸道,在床上,在每天生活走動的地方,宛如一潭污水,隨著毛細血管在體內擴張,融化又結冰,結冰又融化,深夜裏在下水道中恣肆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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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腑很熱,手腳很冷,血液迴圈跟不上運轉,抵觸情緒隨著禁錮下身的脹痛滋長......他要扣緊牙關克制才能刻意回避觸及夜夜洶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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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還有自尊心,跟不上他涵養的自尊心,沒用的自尊心,鼻屎那麼點大的自尊心,裹起被子痛苦地在床上蠕動。他的自尊心被鞭撻了這麼多年像狗一樣跪著含別人的屌像狗一樣被人操得死去活來嗷嗷叫的時候它在漫無邊際地想東想西神遊太虛。這就是它慣用的伎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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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有些事簡直不能去想。有時候他拼命想要回憶起一些事情,但都挖到一半了,又決定把它們埋起來,從灰濛濛的時間裏過濾掉。不然如何解釋所有的困頓,清醒,悔過都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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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看清所有消失在他劍下的臉,每一個,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的臉,還有串起他記憶碎片的黑暗中短促笑聲的臉,但是這些人,所有人,今後,尤其是在夢裏,他一個也不想再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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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能夠放自己好過?這是片建在巨大的墳場的宮殿,被這些人奉為圭皋就像給自己找了一群污點證人,他腳下埋著是他過去所愛過的一切反過來成為釘在恥辱柱上迎風招展的罪證,還有他愛的人的屍骨。這片土地本來是他的思想和才能中一切最微妙,最大膽,最璀璨和最富饒的東西的來源,而現在它竟成為他出於恥辱,恐懼,焦慮而無法面對也不想再涉足的痛苦而神聖的別處。不掏空或者摧毀掉支撐他前半生所作所為的信念,他永遠沒辦法敞開心懷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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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內部是一種非常明顯的麻木狀態,始終不覺得自己是在草菅人命,好像把握看重的是什麼大局,然後氣勢恢弘的忽視個體尊嚴命運。用廉價的把戲吸引信徒,架起柴火堆恐嚇他們,卻無力教導人真諦。除了賣弄智慧,玩弄權術,就是操控他人於鼓掌,他們的成就對於個人可能很有談論價值,對時代而言只是一片無法收拾的廢墟。時間能做的只是讓熟練代替容易,砍死一個人仍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聽弁襲君站在雲端向他宣佈雙贏的感受時他是一堆不能動彈的廢鐵,眼睛變成了攝像機只是單純地記錄下一切,一個人退到螢幕外無力再看眼前眾人無聲高潮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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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崖山嗎,”那個聲音失去了一貫凝澀的質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帶感情的輕盈,水銀般緩緩從他靈魂的缺口湧出來,平板地在流水線上滑行,“因劍得到的,也會因劍失去。本來應該像陸秀夫一樣,為了某種信念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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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跪在床上自我作踐那股局促就消失殆盡。突然斷層一般塌陷、隆起,溫和中帶著無可撼動的冷峻自製打破了似是而非的表像回到他的聲音裏,即使遭受損壞也依然能化作星辰宇宙冷靜的閃爍不停。他身上一直有種儒家謙和隱忍的味道,但探究底線牢不可破的韌度,更助長了固執的天性,以至於對任何價值觀念外強加的意志都無動於衷,這更貼近他以後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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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聽出來了,那是處於自由落體下失重狀態中的另一種醉生夢死。清醒、虛無,理想主義和的現實世界扭結一塊的惡果,這個時代淪喪殆盡的審美、價值、禮義廉恥和尊嚴,最後的精神式沒落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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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能不脫離控制,是太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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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頂著一張漠無表情的臉握緊拳頭,全身血液都沖上腦門。對自己還是無法抗拒他話語裏內置的六芒星上演的風暴滿心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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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自己認定的事上對所有人包括自己冷酷,從這一點來說,他們其實很像。只可惜他要的不是光明磊落,甚至不是變得更好,他僅僅是想要並駕齊驅走上謀權和霸業的巔峰,把對他們臣服的腳印印滿世界地圖。這就是他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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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蓋思想中的懷疑因素來建立的信仰,不值得去相信,我原來以為流血是為了一個更光明的世界。現在我覺得,沒有逆海崇帆的世界更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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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殺幾個人你就這樣憑感覺否定之前相信的一切。”弁襲君語調的頻率不那麼平穩了,那是努力不讓自己的思維步調被牽著走的惱火,“領航者不應當懷疑自己,這話可是當初你自己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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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別人的血發的誓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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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事都是我幹的嗎!我之所以冷酷無情也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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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的辯護才是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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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震住了。他鬆開一直捂在肚子上的手,回視居高臨下的弁襲君。頭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打量眼前這個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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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沉默過後,是錘楊鍛鐵般的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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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任何人的命在逆海崇帆霸業面前不值一錢,可是難道毒死更多的人就能讓世界變得更好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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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甩到眼前,只是本能的縮了一下脖子。回答是劈面一耳光。空間裏流動的灼熱被徒然竄起的情緒攫住。弁襲君整個人貼上來,貼在他鼻尖,動作幅度極大卻在反手時定住,非常及時地在耳廓刹住。時機和力道拿捏得如此得當,他果然練過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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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咬住舌頭摒著呼吸,盯著近在咫尺那張臉,杵著,不動,死人一樣睜眼看著原本落在耳根的手穿過頭髮扼到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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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空虛的“砰嗙哐當”,他在慣性的作用下摔到地毯上,和弁襲君從各地搜集來的眾多精美珍貴的古董一起承受地擘壓抑許久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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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擺在架子上是彰顯品位的工藝品,碎在地上就是傷人傷己的兇器。滿地狼藉中,弁襲君也跪下來,跪在神明通過天窗注視屋內一舉一動的那道光中央。一只手環過腰抱住禍風行,一只手鉗住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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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和你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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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在對待一個有點膩歪又不肯丟掉的玩具,擺弄成自己心儀的樣子,固執地不肯鬆手,“那個沒器量的熊蛋玩意。天天喊著殺這個、殺那個,這也不配、那也不配,永遠!就是!為了他那點愛來愛去雞毛蒜皮的破事!他除了會氣死他爹,遷怒旁人,還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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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自己的思維世界裏越陷越深,弁襲君忽略了手裏拼命扭動想出聲的人,“果然,當時就應該做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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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拿出來......”禍風行努力想從喉嚨裏擠出點什麼,腦中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努力縮起,再縮起。弁襲君勒得他的腰要斷了,這個人發起癲來根本掙不開。他們同是逆海崇帆不容置疑的威嚴的象徵,如此懸殊的實力差距對彼此都是一種足夠怪異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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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流到眼睛裏又蹭到地毯上,他混亂地握住鎖住他要害的東西,徒勞地想要解脫出來,“我到底做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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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托起他一條腿拖過地毯,把人揪起來扯扭到鏡子前,“你好好看看你的臉。你變成什麼樣子了。你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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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奢侈的溫床,滋生骯髒的欲望。地毯和烏檀鏡框上乾涸的精斑挑開記憶的面紗,他撐在平滑的鏡面上看清面對面的是怎樣一張空虛多悔疚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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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死火僵凝,他就活在這雙眼睛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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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同一面鏡子裏觸碰彼此的眼睛,不同的顏色,訴說同樣的失落和陌生。確實,他正在死去,可同時它在內部有多遼闊。比起說不到一處甚至無話可說,最遙遠的距離是他們的痛苦和掙扎不在一個層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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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沉溺於自責和疼痛,遲早會連前方的路也看不見,淪為欲望的工具你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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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那麼掏心掏肺,那麼讓人難過,他是那麼高傲自尊心那麼強的一個人,還沒有為誰放下身段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過。懷裏長久的沉寂下去,除了細小的呼吸聲,長久的讓人以為他終於可以妥協了。他把血氣上湧的臉貼在他冰涼的背上,翻來覆去廝摩,嘗試用他挫折的高傲打動他,如同那點小心翼翼的期許,期待理智回到他們身上。這個有點親昵的動作讓他們看起來像一對真正的愛侶,在黑暗中熟稔的溫暖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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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來了一句,“那也是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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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把每一個字都踩得很實,再不瞭解他的人也能聽出來絕無迴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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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的手猛然收緊了,他在痛楚中夾緊腿把剩下的話說完,“跟你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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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何易,攻心何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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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又吵架,針鋒相對互揭傷疤。撕扯,平復,沉默,在新一輪自我調解中醞釀更猛烈的敵意。窗外又下雪了,不是白雪,是逆海崇帆式的在傲慢中沉淪一切的雪。就這樣雙倍的把債務償還,一起發悶,發呆,發苦,在慪氣中抗拒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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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認真打一架,”禍風行手臂和肩膀給抓破了,他坐起來精疲力竭地仰頭對著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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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弁襲君從鼻腔裏輕哂一聲,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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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眷顧不到的晚上,只能靠人手動照亮。指尖滑過圓盞,昏暗火苗舔舐燈芯,天花板上——至少有一百只鬼在上無聲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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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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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過的夜晚,夢會變淡。回憶像自動販賣機,在第一聲雪落在刀鋒上時投下硬幣。指令下達伴隨著乒呤哐啷在內部管道交錯運行——前方出口是一片強光中過度曝光的白:凋敝的花架下,沒有比生銹的秋千更讓人覺得世間荒蕪的了。階梯在不斷的向上延伸,一級一級,引導他通往記憶的鑰匙,一切都是那麼井井有條,順理成章,有跡可循,節奏整齊地延伸向不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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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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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地擘乾巴巴地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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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的回憶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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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濛濛的亮,一只鳥走投無路撞在窗戶上,暈乎乎地順著地心引力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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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坐起來。推開窗戶,室內外強烈的溫差對流,讓高處空氣擠進來,清新的不像是被低氣壓籠罩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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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幾點。他們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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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睡著沒幾個小時的禍風行被剛才那一聲動靜吵醒了,在被子裏用近視六百度沒戴眼鏡的眼神茫然地搜尋一片鈍化的黑中窸窸窣窣穿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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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今天不用上班。”弁襲君提上鞋,隨口給他們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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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另一側,冰涼的手伸進被窩,“重新做人,從規律作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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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吵架至少有一點和女人不一樣。吵完倒下,明天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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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霜草木白,薄暮的光,彌留於草尖,清晨每一滴露水都鬱鬱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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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到耳朵長繭的彙報,沒有需要主持的會議,沒有八卦的屬下和女人。令人感動的完美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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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些什麼好呢?難得悠閒一天,弁襲君在空無一人的草坪上支起一把大陽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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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人的假日野餐,菜單還是一樣豐富,鋪開的涼簟上從左到右擺滿自助餐。兩個人坐在軟墊上,點心連同沉悶的氣氛使勁填充進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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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吃的慢裏斯條,為這個畫面他畫餅充饑了好幾年,沒想到有一天餅真的自己卷起來躺在他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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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眼,身邊禍風行在機械地清空手邊的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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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功力練得深了,食量一向小。禍風行胃口好的時候吃的比他多一點。但是這種吃法,光是看著他就要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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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弁襲君剛開口,頭頂一片陰雲飄來。他疑惑地抬頭,剛才一直在頭頂活力四射的太陽突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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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維持這種蹩腳的姿勢調情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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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躍的語調倏然響起,少年特有的富有彈性的聲音在視線盡頭戛然而止,然後悶雷滾落頭頂的震懾才衝擊到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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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一閃而逝映出紫色的天空,小尾巴錘在電線杆上,四分五裂。青白火光乍起,並排的電線競相追逐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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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一陣稀裏嘩啦。坐在傘下的兩人目睹從豔陽天到落大雨的全過程,停止了吞咽。陽傘現在啟遮雨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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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出現在傘下的,還有極端目中無人闖進私人領域的肇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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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兩頭往這跑你到底想幹什麼?一米二以上入內參觀是要買門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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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個會走路的雷雨區竟然敢把腥乎乎的雨水帶進自家後院,弁襲君面無表情放下舀布丁的小勺。自從昨晚套出是誰在禍風行面前口無遮攔嚼舌根,他對這個二世祖的容忍快要到達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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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口中的調情對象則置若罔聞。保持著剛才的頻率,他在後悔——急於擺脫尷尬的氛圍,吃的太快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感冒一直堵著的的鼻子突然又通氣了,早起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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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進帶有股奇特腥味的空氣,呼出二氧化碳和水,看著眼前甜甜的臉,胃酸一陣一陣燎過喉嚨。瞅暴雨心奴的眼神就像春天裏松鼠蓬鬆的尾巴一樣惺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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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應聘呀。”暴雨心奴的微笑和他的頭頂上懸著的鐮刀一樣簡潔動人,閃耀的讓人難以忽視,仿佛一根消毒鋼針立馬直勾勾給了剛才心臟還極度鬆弛的禍風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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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盯著弁襲君即將要宣佈什麼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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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那麼緊張,現在市場這麼不景氣,能提高就業率也是好的。”弁襲君認真地說服他,看也不看暴雨心奴,“那麼薪資按天結算,這正好體現了逆海崇帆的精確性,對每一位員工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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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精明的要命,準備隨時打發這顆不定時炸彈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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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現在除了退休老人,我們還雇傭起了童工。專門引進殺人狂,是要開座談會嗎,交流心得——‘如何輕鬆地把人砍成一段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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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握著精緻的小銀叉,就著上面叉著的一小塊蛋糕演示了一個俐落的背刺。他握的那麼用力,弁襲君攥住他,掰開他的手,叉柄攤在手心無聲斷成三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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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緩慢地扇了扇睫毛。濃密的像烏雲一樣飄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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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下了,陽光就在背後。不知怎麼,就是徘徊著不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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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微微一笑,輕快地吹了一聲口哨,伸出手,五指屈成了個招財貓的姿勢,在禍風行面前一搖一擺炫自己的黑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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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不好說。不過,說不定能一起引領男性美甲潮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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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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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蜻蜓點水,大大方方蹲在禍風行面前,放下洗得乾乾淨淨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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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幹活也有人願意包養,真好啊。”暴雨心奴捧起自己的瓜子小臉,他活潑的大眼睛藏在指縫中,期待地眨巴眨巴,“人家羡慕的要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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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形狀優美的眼睫在眼睛裏投下陰翳,多被他這麼看幾眼,就讓人覺得應該把兜裏的零用錢都掏出來放在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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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禍風行兜裏沒有零用錢。他無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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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瞬間一起微妙起來的臉色,暴雨心奴笑得更開心了。現在他知道弁襲君為什麼一直不肯讓他來逆海崇帆找他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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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現在大家都是同事了,我們來聯絡聯絡感情呀。我們可以聊聊天,泡泡茶,舞舞劍,彈彈琴,你還可以教我練練字。啊~對了,你可以叫我霏霏,‘楊柳霏霏’那個霏,我爹給取的小名兒,怎麼樣,有沒有很配我,很可愛?”說道得意處,烈霏一拍大腿,“還有啊,你頭髮這麼毛躁,一看就知道是不用護發素,我給你捎一瓶?是我最喜歡的草莓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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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弁襲君目送禍風行默默站起來。對他的小女生情調難以再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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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個人都沒有,這麼安靜嗎?”氣走了人,暴雨心奴豎起食指抵在嘴唇,又微笑著戳向禍風行的背影,捧心作痛心疾首狀,“昨天晚上的動靜呢,方圓十裏都聽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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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提到這事就來氣,不搞他一下實在太不符合他的作風了,“是不如你嘴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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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暴雨心奴把這當做是他對的無上褒獎,“嘿~大壞蛋,一只手遮不了天的時候,不妨借借我這個小壞蛋的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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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一根一根掰開他黏糊糊的手指,“給你男神留著吧,代價太大,消受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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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呀,損友你一定是久日不到人,才夜夜如此暴躁。”暴雨心奴惋惜地欣賞他這難得一見的惱羞成怒,心裏痛快得簡直要翻出朵花來,“我對他都在明處啊,你看,他記我記得多牢啊。可是怎麼辦呢,我敢說如今在他心中你的分量絕不會比我那個才認識三天的爹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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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用得著和一個一只腳踏進棺材裏的老頭爭嗎。”弁襲君猙獰出一個和表情不符的眼神。他的寬容通常體現在他的漠不關心,當他認真起來計較對付某個倒楣的人那就比較要命,“說的好像你日的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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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再一次錯估了暴雨心奴說風就是雨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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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癟了一下嘴角,手握成拳頭在腿上錘了一下,短短幾秒鐘,竟然真的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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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討厭你......”一句話讓他說的帶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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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麼了。”那個倒楣的人回來了,端著個大盤子,憑以前和畫眉在一起的經驗,禍風行想當然的拿了很多甜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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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暴雨心奴背後,不知道是該坐下來還是該回去給他拿毛巾擦臉。才走開那麼一會兒,遠遠的,就看見這廂上演了——微笑——握手——翻臉。就像暴雨心奴不理解一個人的話和表情怎麼可以這麼少呢?就變著花樣千方百計想在他身上挖寶,身為一個悶葫蘆,他同樣也很難理解敏感而纖細的少女內心世界究竟有多麼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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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霏淚眼汪汪瞅著他,立即張開雙臂,身體直立前傾,是個老鷹撲食的架勢,卻不是對著那一堆糖果蛋糕馬卡龍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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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人仰馬翻的危險,他猛撲進禍風行懷裏,吊在他脖子上來了個猴子撈月,貼著他的耳朵把眼淚鼻涕都噴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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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他這個咒衰我爹和我男神的壞蛋!我不要和他做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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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我求你做朋友!”弁襲君扯住他懸空撲騰的腳,“少裝!在他面前表現的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十三歲小妹妹更別提你自己那一屁股爛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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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是我叔叔的肩膀!”烈霏緊緊勒住了禍風行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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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擘和死印面面相覷。他什麼時候成了這個二世祖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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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讓著他一點吧。”禍風行雙手托住盤子舉過頭頂,整個人搖搖欲墜了一會才找到平衡點,其實對這個姿勢他也很熟悉很有經驗了,站成一棵歪脖樹,伸長了脖子在暴雨心奴撒嬌的攻勢下爭取空氣,這真是個技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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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往昔的回憶,他非但沒有把這個無理取鬧的矮子從他身上攆下去,反而放軟口吻扮演起了勸架的角色,又開始不思悔改地縱容暴雨心奴在他身上撒野,好像已經完全忘了暴雨心奴是來找他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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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了個叉的,這傻逼又心軟了。弁襲君很生氣,但他能做的也只是生生氣,完全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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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開了一瓶又一瓶,懸在頭頂發光發熱的球體由太陽換成了月亮,不談到人生的時候,三個人聊的好像也很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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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隨著最後一枚瓶蓋落在地上,可供消遣的話題講完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真心話大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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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把瓶口湊到嘴邊用力搖了搖,最後幾滴甜酒流進喉嚨。初嘗酒精的滋味,完全沒有他想像中來的墮落伴隨著痛快的快感,急於模仿電視裏成人世界的小朋友感到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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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的人設是鐮刀而不是雙刀呢,雙刀耍起來多威風呀。”他把手伸向月光,不讓那亮晶晶的星砂從他指縫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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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有那麼片刻,他眼裏流露的神情少有的充滿了懷念,混合著不帶著挑釁的開心柔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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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從一堆破事中解脫出來禍風行倒是醉的不輕,他瞧著暴雨心奴充滿孩子氣的動作,眨眨眼睛,一定是用眼過度產生了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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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小短子。給你用太長了吧。”毫無所覺的弁襲君還在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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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有坐騎的話也可以換個長柄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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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走到哪都帶著股血腥味?”好奇心一時壓過了理智,禍風行真有點神志不清了,聲如蚊呐不知道是問暴雨心奴還是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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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說那個甜膩膩的味道嗎?你不覺得很那像一萬只腐爛的大甜瓜堆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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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俯下身湊過臉瞧他,突然不那麼想長高了。連困惑都一臉的神經缺失,看來是真的腦供血不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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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用這麼清新的比喻好嗎。”弁襲君好奇另一件事,“你叫我損友,叫他叔叔,輩分豈不是全亂了。你想占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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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和我爹拜把子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叫你一聲叔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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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恨死這種苦境式的動不動喝酒結義的交誼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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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閉上眼睛,努力回想了一會,“你喜歡九千勝.......琅華宴那個?那你和他的概率有點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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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我對他的愛和數學題相提並論,我要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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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換個他喜歡的話題,“那你打算怎麼讓他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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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說呀~直接割下他的耳朵放進嘴巴裏。”這會兒他又高興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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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愛還真是不同尋常。”弁襲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清醒點,但是脫口而出的少女兩個字已經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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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醉眼朦朧裏烈霏一臉的深情款款,聲音又這麼堅定有力,禍風行簡直想掏掏自己的耳朵。這時候他還無緣體會到暴雨心奴的撒嬌都是通過捅對方一刀來表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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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批駁在暴雨心奴一臉童真的微笑下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禍風行覺得很奇怪,如果一直保持著這麼誇張的表情,怎麼不會面部肌肉酸痛神經壞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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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什麼不對?”微笑行兇,殘忍說愛,暴雨心奴身上那股純銀般渾然天成的殘酷總是令人無能為力。很多年以後,他那個從來疏於管教他的老爹再也管不了他以後,他也是抱著這樣一種歡欣鼓舞的心情收割下心愛之人翡翠質的耳朵,仿若至寶銜在嘴邊傾吐愛意。而不管是禍風行還是杜舞雩,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感情和責任妥協忍讓。他不是容易記仇的人,同樣也記不住痛,所以他面對個人感情時永遠在進退兩難中無能為力,觸目所及全都是他無法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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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他們只是在一起面紅耳赤地滾倒在草地裏,三人在同一片星空下各懷心事,口角之爭被月色和蟲鳴沖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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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到可以良心不要啊......”果然是錯覺,即使是腦子醉到另一個次元,禍風行也感到很難理解這個渾身充滿兒童式歡樂的問題青年的腦內邏輯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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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靠在他身上陪他醉,暗處的愛意在醉酒中清晰地浮出水面,比明處的敵意淬煉出更幽邃的深藍,“哈哈哈哈。活在這種世上,講什麼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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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擦槍走火,引得一世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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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強撐著眼皮看著胸口近在咫尺的臉,慢慢模糊成一個黑點的同時消化了這句話。在陷入黑暗那一刻恍然大悟——他是地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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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暴雨心奴加入後,隊伍人滿了,弁襲君覺得可以前往絕境洞天完成支線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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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的聲音?有。但是投票結果4v1,少數服從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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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民主一次,看著弁襲君的萬年冰山臉又露出了隱秘的勝利的容光,在公平公開公正的民主議會前無言以對的禍風行默默咽下湧上喉頭的鮮血。他快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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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開啟什麼隱藏結局嗎?還是洞裏有boss能掉頂級裝備?那你們不要和我搶啊,我才30級,你們要呵護我。”暴雨心奴拿著地圖攻略用螢光筆把寶箱的位置一個一個圈出來。這是個典型的雙魚座座,光靠現實無法愉快的生活,需要幻想來填充冒險的細節,彩虹和秘密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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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群人別有用心地包圍在中間的慕蕭寒,反復抬頭搓手低頭欲言又止,心情如懷春少女看到心愛的大大就在眼前般忐忑又激動。第一次和心目中強而可靠的組織組隊,和他想像中的好像不太一樣......有點活潑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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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著當眾沉溺到二次元世界無法自拔的通紅額頭,“呃.......小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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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埋頭在地圖裏點點頭,“我的痘痘說,它們也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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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禍風行忍無可忍,默默伸手把他手裏的地圖調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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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這麼看的嗎?”暴雨心奴誇張地驚歎,“現在好像能看懂了耶!Miu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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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同樣方式拿著地圖的弁襲君也默默調了個頭,兩道目光接軌又閃電般彈開,頓時感覺到剛才這裏不止一個人被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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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手翻了翻暴雨心奴的背包,倒出一堆零食和防曬霜,同樣誇張地驚歎,“嘿,嘿,我們可不是來郊遊野餐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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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好幹活嘛,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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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鑽木取火的絕望之刀終於手動擦亮了松明,很興奮地試探著往洞裏照了照,“才30級,給你你也裝備不上啊。”他好像才看到禍風行也在,立即怒氣衝衝走到一邊拒絕和他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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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洞裏點火會加速消耗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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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說!”還是在地擘威嚴的眼神下踩熄在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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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裏太暗太窄,就不帶陣型了。大家保管好各自的隨身物品。還有注意安全,我們的隊伍裏有兒童和水果。”發表完隊長致辭,弁襲君擎著傘,難得一笑,笑起來沒溫度,高貴冷豔地環住他的隨身物品,帶頭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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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還有衣冠禽獸呢。”他的損友也跟在身後報以隱秘不宣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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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冷眼旁觀的慕瀟寒很快不妙地發現,他加錯了隊伍,因為這就是個反復無常的蹩腳貨,不僅像一群毛沒長齊的青少年多動症患者一樣就知道互相抬杠拆臺,一點也不懂得團結,而且縱觀全隊——在這一封二法一力一醬油的不靠譜隊形中——他們竟然沒有奶!他們竟然沒有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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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此慕蕭寒默默向看起來最靠譜的地擘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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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繞了十七八個圈,太相信遊戲攻略沒有提前踩點,被錯誤的提示誘入太深了,不斷撞見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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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這個外掛都不會下載的傻蛋!弁襲君忍不住把地圖揉成一團碾在腳底,只好憑做選擇題碰到不會都選c的經驗,鑽入一個又一個未知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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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第幾次鑽進左數第三個洞口,站在又一個三叉口前,一行人暈頭轉向已經完全喪失了方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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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側頭聽了一會,每個洞口都同樣陰風陣陣,完全判斷不出到底該走哪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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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糾結著要不要乾脆開上帝的權杖一票全轟爛了,一陣讓人膽戰心驚的得意笑聲從身後傳來,“哈哈哈哈!找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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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一聽這熟悉的撲面而來的全身上下洋溢著我有病的中二氣息就覺得沒好事。即使身處如此險境也打壓不了暴雨心奴旺盛的好奇心和惹是生非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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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了,享受並製造混亂,亂開寶箱觸發了機關,有暴雨心奴聲音響起的地方總是一片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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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到底打開了什麼潘多拉的盒子,森嚴謹然的石頭內壁突然活了起來,劈裏啪啦一連串巨石閉合聲響,身後的路像一條扭動著的蛇張開大口要把他們一牙齒咬碎,之前一路上的有驚無險全讓這一次驚嚇補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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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沒得選,一行人慌不擇路沖向最近的通道,結果竟然誤打誤撞來到了最終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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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心奴在眾人的怒罵和詛咒聲中越跑越快越跑越興奮。這個迷宮的難度係數,還有眼前那個散發著寶藏特有的神秘光芒的入口和身為遊戲達人的直覺都讓他深信這就是唯一通向海賊王秘寶的荊棘之路,而且他甚至找到了隱晦的在陰暗角落向他招手的謎之愛心茶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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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少年!暴雨心奴沖在最前面,期待自己能摔在財寶堆裏,他忍不住歡呼,“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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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盡頭那片炫目的白光散盡,暴雨心奴堪堪刹在懸崖邊,目光順著滾落崖底的碎石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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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擁抱他的是一堆.......骷髏頭。而之所以會閃閃發光是因為.......磷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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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雨心奴寸寸石化中,弁襲君衣飾飄飄目不斜視越過他走上祭台。慕蕭寒緊隨其後,看著地擘撚起祭台上供奉著的那顆三萬六千條怨念凝結成的圓珠放在手心掂了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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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短暫的石化中恢復,暴雨心奴環顧四面........亂葬崗海洋啊這是。他踮起腳張望,骷髏以弁襲君所站的圓形的祭台為核心散落,分佈看不出什麼規律,全部都是非常新鮮的骷髏,唯有在一瞬間被抽幹精血骨頭才會如此完整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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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在一瞬間被抽幹啊,而且這麼淩亂完全看不出用的是哪國陣型呢.......他捧著頭,覺得自己癡迷二次元的腦容量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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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刀拍拍還在專心研究骷髏死法的暴雨心奴,在他“你上完廁所洗過手沒有就來碰我”的叫嚷聲中彎起食指戳了戳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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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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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影子,無數的透明的影子組成幽靈軍團一步步覆蓋了他們來時的腳印,源源不斷從唯一的通道冒出來堵住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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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光禿禿的祭壇也發生了變化。還站在整個場景最高處的弁襲君和慕蕭寒隨著腳下升起的怨力震動起來,雜亂無序的骷髏疊羅漢一樣自動站起來碼成整齊的一排一排,發出陰森森的呼嘯召喚著還在洞口躊躇的幽靈小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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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成功開啟了皂海荼羅陣的條件之一,他們也被困在了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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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到底是一個喜劇還是一個驚悚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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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寶藏,沒有頂級裝備,只有三萬六千只枉死鬼在耳邊嚶嚶嚶。暴雨心奴覺得一點都沒有想像中好玩,而且自己純潔無暇的心靈接觸到這些東西簡直要無可救藥的髒掉了——這就是最終boss?直搗心靈毀壞靈魂的詠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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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後退了幾步,又往後退了幾步,又往後退了——?........嗚嗚嗚嗚救命啊他腳下踩的是人還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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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在場的第五個人——隊伍裏從頭到尾沒吭一聲一頭撞上石乳也只是捂著腦門默默彎下腰被弁襲君勒著手臂到處瞎走全程只參與貢獻了呼吸作用的第五個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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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把醬油打出了專業水準,他的偽隊友們已經,完全,忘記了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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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個,不好意思哈,不是故意亂摸的,別介意——?”暴雨心奴訕訕收回按在他某個部位的手,覺得那個硬硬的手感有點奇怪,但隨即他發現禍風行沒有反應。他的瞳孔越過了他到達前方某個虛無的點渙散開來,那表情好像在看一百個穢土轉生的怪物和喪屍手拉手跳廣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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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情況不妙,弁襲君把得到的情節道具裝進瓶子裏塞塞好,準備撤了。他氣勢如虹從祭台一躍而下,直沖禍風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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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的距離,禍風行的氣息就像自家門口的小河一樣清爽流動,縈繞著他,他閉目在裏面遊了一會,然後睜開眼。他揮揮手,發現眼前的人目光發直,是個餓得發暈的樣子,於是從兜裏掏出從暴雨心奴包裏順來的QQ糖準備投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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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興致勃勃的動作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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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從頭到腳擺在他眼前,整個人看起來都很遙遠,從來沒有這麼遠過,弁襲君顫慄起來,剛剛達成目標第一步的喜悅一下反噬成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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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像梵蒂岡西斯汀教堂天花壁畫上兩個男子隔著天神無聲的凝視,理性而節制、遙遙呼應終不可得的愛,又像黑暗中海水獨自退潮的靜謐步伐,不為任何事物駐足的無情和不可抗拒的自然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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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才發現這個人身上至今沒有帶上任何宗教氣息,簡直是組織高層裏的異類,是他一手締造的規則下的恥辱又被自己容忍,來自他身上所有理性的成分都對應著渾然天成的自然法則,而不是換一種神明信奉就打到頭破血流在口頭上挖遍對方祖墳的創造論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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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禍風行目光一寸一寸轉向他,對焦完全的瞬間,所有信心和勇氣築起的堡壘化沙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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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雙眼睛,即使是最盲目堅定自信的人也會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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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快點進入一下狀態好嗎,有什麼話先出去再說。”他沒法直視他的眼睛,為什麼他要露出那種眼神,他不喜歡看到懷疑動搖的自己,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尤其是出現在他的眼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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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含情脈脈互相凝視了可以扯破好幾塊布的當,一陣濃煙不懷好意的從四周噴出,包抄了全部退路,留在這裏的結果只有成為骷髏和準備成為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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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軍團向被包圍的活人發起了衝鋒,穿過一切實體障礙向他們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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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混亂的場面中,弁襲君確實是五個人中最靠譜的那個,絕望之刀和慕蕭寒緊緊跟著他,把他當成老母雞期冀庇護,然而在發現他是只護著禍風行的老母雞後,絕望之刀的心碎成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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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快點做決定就要變成悲劇了。”砍倒又一片骷髏,看他們散落在眼前又一根骨頭粘一根,隨意組合了一下扭曲著肢體圍上來,生死關頭,弁襲君總是把關心說的像一句威脅,“到底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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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暴雨心奴尖叫一聲甩開一只把手搭在他肩頭和他say hello的鬼魂,一秒鐘他都待不下去了!才揮起鐮刀準備爆無雙技武器就脫手而出,然後是他自己——一股剛而猛的不可抗力徒然切進來把地上一切兩條腿的生物掄到半空,違反地心引力地懸浮了一會,連空中也有瘋狂的透明觸手胡亂捕捉著什麼向他撲來——“爸比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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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空發射了一枚等離子炮。混戰中開出一朵奇葩。禍風行表達感情的方式很奇怪,既然兩點間直線最短,連接憤怒和憤怒的最短距離就應該在頭頂和腳底之間——他不緊不慢鬆開咬到發麻的牙關,拒絕了弁襲君拼命想塞進他嘴裏的速效救心丸,然後嘗試調整了一下呼吸。失敗後他有條不紊地把暴雨心奴掉在地上的鐮刀撿起來,直接開了個天窗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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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處在相對和平的風眼,暴雨心奴仍然產生了一種自己被剔成骨架的錯覺。細小的風從身體每一個隙鏬裏切入肌理、血管一片一片分離血、肉和骨頭,連指甲縫和耳膜這種地方都被電網覆蓋般尖叫起來,天旋地轉頭腦劇烈轟鳴中他唯一來得及的反應就是使勁捂住臉以免被狂怒的颶風刮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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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可怕的虛脫。陽光——這麼美妙,空氣——這麼美妙,還活著——這麼美妙。暴雨心奴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和勇氣從指縫裏露出眼睛,發現屁股底下是堅實的土地——他們掉在洞口的那片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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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這個技能點太好用了,全體回到大地圖!怎麼做到的!!我也要修到滿點!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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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趴在地上吐了。就是captain差評。劫後餘生,暴雨心奴還沉迷在二次元世界不肯回歸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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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刀也吐了,吐完擦擦嘴,癱在地上發蒙。突然靈光一現意識到是蒙受了這個人的恩惠,頓時覺得受了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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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指望我會感激你!他忍著暈頭轉向爬起來,準備很有骨氣地慷慨陳詞一番,但是發現那個該死的混蛋已經不見了,地擘站在不遠處扶著道門的小哥道歉,不知道是暈的還是氣的,臉色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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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金色的山峰遙遙回應明度燈火輝煌,客人快要到齊了,弁襲君瞟一眼空蕩蕩的位置,兩個人又遙遙打起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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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刀不情不願在地擘指示的老地方找到他。暮色四合,風起雲湧,一派山雨欲來的搖曳之姿中,唯有他模糊的灰色身影靜靜沉澱。自從沒了腰帶,旁人越發難從那從頭罩到腳的一身衣衫中分清腰和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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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在草叢裏撿了個大石頭歪著,一動不動,躺成了個美人魚的姿勢。他在盛怒下幹了遠超出他修為的事,現在全身肌肉該痛的痛,該酸的酸,耳朵裏爬滿小蜜蜂嗡嗡嗡,血氣一團糟結胸口說不出話來,又吹了一頭冷風,整個人濛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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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成了本能,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要遇事就遊蕩在野花叢生的墓碑前,整日整夜面對湖水,只是再也沒有眼淚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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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眉死的時候,他還能傷心,但現在他非常平靜了,那是唯有同樣心死的人才能感同身受的一種寧靜,還有身體裏一種寂寂燃燒的炭火。弁襲君不厭其煩一遍一遍促發他置身於熱烈的往昔,然而回憶也有技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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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早上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絕境洞天到底起著什麼作用,那堆碼得整整齊齊的雪白骷髏頭,空洞的眼眶吸食魂魄和支撐他的稀薄正義感,盯得他眼皮直跳,額頭上堆積的皺紋浮現出馬上就要精神崩潰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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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置身其中他竟然發作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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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如時間,年復一年,自我放逐,忍受孤獨像忍受疾病,終於,在他身上發揮了效力,他開始調動不起情緒了......他所摧毀的那些東西,也再不斷摧毀他,他也再也沒有精力和弁襲君去吵,去爭了,隨他去啊,都隨他......他的憤怒,他的指責,早在一遍一遍自責的時候透支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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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責什麼?他想說什麼?他就站在這群人中間,從焦慮的申辯到沉默的清醒,憋出一個憤怒的眼神再眨掉,每次想開口卻拖著條凝重的舌頭,在喑啞失聲中最終澆築成笨拙的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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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年少時窮途淚盡,莫不分道揚鑣,而這一路上走過來,他們甚至已經不再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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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擘臺上弁襲君在他們光著屁股時指給他看眼前大好河山時他無法衡量自身感知的恐懼,缺失的因由在一次甚一次的失衡和維度喪失中漸漸浮出水面——是荒謬的錯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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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無法抵達他現在為之奮鬥或者是他想要回歸的那種生活,無比荒謬,無法擰回的錯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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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誰瘋了,要不就是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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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刀站在超出自己可以忍受和禍風行相處距離的範圍之外,開口說,“我發覺你這個人靠不住。畫眉那麼喜歡你,你卻沒法保護她,暴雨心奴那個小混球對你搖搖尾巴,你又心軟,身為死印,每次群體活動都束手旁觀,要不是有地擘在,你早就被人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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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信自己身體裏的優柔寡斷是出於那團求生無門的孤僻火焰燃燒憤怒的最佳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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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的萎縮加快了災難蔓延的速度。對於人類,沒有什麼比控制光更具快感的事情了。徹底漆黑的時候,光亮靠手動,生命才真正被集體遊戲著,白晝黑夜交替賦予人類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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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在明都殿外目睹了日月完成使命交接的全過程。天黑下來的瞬間,他垂下眼簾,眼皮底下的人還在臺階上一級一級挪,跟受什麼酷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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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日月更替是因為彼此在既定的軌道運行,不過對於這種髒兮兮的人世......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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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閃爍的節奏耦合著呼吸頻率,他移動的姿勢很模糊,甚至看不出在前進,一團無法把握的青色的火......穿過真實和謊言的森林報以的平淡一瞥像一盞螢光探照燈猝不及防投射進他千錘百煉的內心——窮盡了所有方法依舊無法制止——這一形象一直在眼前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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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他,背影,又是背影,他光是看著他的背影都要重新燃起勇氣。遙想初次他從這長長的臺階走上來和他並肩站在一起,面對這片遼闊到令人不敢涉足的星空,站在人生的新起點上他做了些什麼——把那個人的頭像從高他一個頭的牆皮上摳下來折好塞進口袋裏帶走。璀璨,包容,鋒利,諸多矛盾的因數緊密團結的內核,從前他黑夜中自由女神右手遞向天空的火炬,現在?賣火柴的小女孩手中最後點燃用來召喚奶奶的那盒火柴——一切承載他甘願顛覆整個污穢人世來維持自己正常生活的致命幻象,要好好收在袖口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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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值得慶倖的是,現在他終於可以理智地玩火於股掌了。但他可能需要省著點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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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事嗎。”他的火柴終於走上來,走到最後一級臺階上了,保持著讓他不爽的距離,聲音低低的,又喑又啞,一臉焉了吧唧剛和十個人搞完群XXX交的窩囊樣,還在不知死活地和他的耐心玩極限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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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擘側身給他空出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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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的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禍風行提不起胃口,早上弁襲君從絕境洞天拿走的東西讓他憂心忡忡,“早上道門那個人呢,你和他交易還算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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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弁襲君撩撩珠簾,這難得一見的笑容讓禍風行已經非常脆弱的心臟又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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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只是交易,遇到條件更好的當然也可以拋棄。還有,你遲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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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瓷杯相叩的聲音和弁襲君清亮的嗓音衝撞出融洽的氛圍。他越來越具有謀權者的氣質,聲音永遠在一條線上流動,不管談話的內容是今天晚上的菜很和口味還是該怎麼遮罩掉每天按時出現在天上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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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專案洽談的很順利。贊助商舉起酒杯,敬在座前途無量的年輕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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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山明月不同光。每一下碰杯都是山河版圖四分五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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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之前這裏是什麼,南蠻楚夷,真不敢想像,司馬王朝在這裏建過功立過業。”弁襲君端著酒杯走到角落,向倚著窗戶稀釋了整晚存在感的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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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往下翻一頁中學歷史課本上教的就是五胡亂華——世界歷史有記載以來最黑暗混亂的時期之一。”禍風行一臉科普模式回應他的熱情。的確,如果只看前一半情形,大多數變革都顯得充滿激情且遠景美好。可惜文人無行,馬基雅維利慷慨激昂地發表完他的演說之後,各種高貴的冷酷到處流行。路邊的阿貓阿狗都可以拿腦補出來的大局嘲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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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酒注在弁襲君指下迸出一道皺紋,辛辣的液體順著指縫滴滴答答,“你一定要和我對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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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多了。”他的想像力無法和弁襲君同步,從外部囚禁一個人,再從內部給他虛偽的光明,這是在用怎樣的沉淪換取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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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心涼透了。眼前的人不爭辯,但也不是順從,沉默到底,神情是一種平靜得令人不知從何下手打破的冷峻,看起來非常孤傲,非常固執,非常軟硬不吃,完全是個聽不進人話的樣子。不冷淡,也不疏遠,但對他們的關係來說足夠澆熄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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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場演習,不是真的,只是試試看而已,你試都不願意試?”那個說著死印他來做的人到哪里去了?“求你做件事就這麼難!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說啊!你到底要我這麼做!”弁襲君紅著眼睛青筋亂跳,如果可以,他或許很想把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挺的鼻樑一拳揍斷?他從今天早晨一直忍道現在,或許這怒氣從更久以前就積蓄起——他理直氣壯,心安理得,今天之前的一切都是這麼得來的,要錯從頭錯,憑什麼他現在才在他們擁抱權力巔峰的時刻跳出來指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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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試怕了。他受夠了,也看透了掌權者這套天堂地獄由人造的把戲,弁襲君沒理由不明白,他什麼都看見,問題是他選擇視而不見,他該怎麼叫醒一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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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沉浸在陰謀,和殺戮裏,到底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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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聽到這兩個字從這張冥頑不靈的嘴裏冒出來,弁襲君整個人搖搖欲墜了一下,長久以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和他的腎一起結石了。......讓你不幹活整天閑著沒事杠哲學。焚書坑儒第一個坑的就是你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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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恨這世界。”他徒然平靜下來吐出一句話。——意義?在造出這個信仰之前,他接觸到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幾十年........幾百年了,還是一貫膩煩透頂的怨聲載道生活,路邊引發鬥毆的還是因為一個不敬的眼神,或者無謂的口角輸贏,一地雞毛.......如果這也能叫生活?沒有一處不透著腐朽潰爛的氣息,每天都看到失敗,骯髒下流和荒唐,把鄉下人的架打到城裏,到處都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把對方的臉砸成稀巴爛的豎子之流,滿街上扛著刀劍槍的酒囊飯袋,每天都有人為了千奇百怪的理由忙著殺人和被殺,躲在兵器後擺佈勇敢,笑聲震天全然不顧暴露出內心的貧乏空洞,那些上位者,和他們的金錢、權力為伍,過聞所未聞荒淫可笑的生活以掩飾內心的不安惶恐而對周圍一切不聞不問,幾百年了,互相否定,否定,再否定......一切都是那麼噁心,如果能破除舊的,試試看,如果能建立一種新的秩序把舊的推翻在腳下,現在就拔劍試試看,全部都摧毀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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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禍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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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現在他要一臉小學生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樣和他講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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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還不夠多?忍的還不夠久?外面看起來是一場風暴,核心卻風平浪靜一派虛無。他在又一次所謂的名流聚會上終於忍無可忍掀翻桌子振袖而去,假謙虛也有可能是掩飾極端傲慢的一種手段,條理清晰的分析、反復舉起酒挑擺佈的只是一群胸無脊樑的傻瓜,當看清這幫貪逸和平的蠢貨再也無法滿足他後,他擲杯而出,門在腳後跟摔的震天響。茫茫夜色中往那盞燈去向那個人尋求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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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開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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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的人面對一身酒氣提前回來的人顯得很迷惑。他沒有開著燈睡覺的習慣。而他看起來很清醒,吐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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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門口就知道他在哪。他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分分鐘和一顆大腦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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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和他共處一室已經是一種傾訴。沉默被演繹的意蘊豐富,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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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兩個人靜謐的小日子在緩緩交疊,滲透,順著月光流淌好像能一直流淌到陽光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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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途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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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思。”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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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翻了桌子,卻帶走了唯一完整的一道菜,遞到他嘴邊,“打包回來的。嘗嘗看。”吃一點吧,臉色那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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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分不清是食指先貼上嘴唇還是嘴唇先貼上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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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收割成熟的身體,吮吸眼睛裏反光的青色石榴籽,該柔軟的柔軟,該勃發的勃發,澄澈的水盛在眼眶裏,又從身上每一個毛孔裏細細涓流,寄生於一條寂靜的河流,銀灰色,月光下藍色靜脈韻律搏動,赤足走過淤泥豐腴的河床,青苔透出平靜而不痛苦的氣息,皺巴巴的手指和心臟,奶白色喘息裏所有遊走多汁的吻都糅碎在浪尖,在每一處圓潤隙鏬浮蕩,揮灑,一直淌向尚未及來臨的高潮後那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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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以原始森林的狂野節奏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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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死魚一樣翻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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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上來,黑斑在點點滴滴心靈劇痛中全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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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老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說話。老是露出那種令人心痛的眼神。我只不過是想對你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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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一走進來,我就知道要糟。但你的眼睛明明告訴我,我是對的,我不是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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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才能打動你。你搞的我連我唯一的親人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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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多孤獨,多饑渴,夠不夠,我心裏有多危險多陰暗隨時都會滑向未知,夠不夠,我的驕傲,我的無望,夠不夠,我的秘密,我的挫折........夠不夠,夠不夠,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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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接受任何猶豫,不相信孤注一擲,沒有喝醉的理由,沒有想要任何東西,從未試過這麼危險的自己,從來不知道心動使然會是這種感覺......在遇見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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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破壞了我做自己的感覺。你讓我礙手礙腳的過每一天。你讓我看到自己有多可怕多不堪入目你讓我對其他一切事物都欣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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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毀掉了我的一生。從此地結在這裏畫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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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現在你說你覺得我們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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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種世道,什麼玩意都有,有點資本的都可以出來在街上跳了,你明不明白看著這些人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大行其道我,是,什麼,感受,意義?你根本不明白現在你、我,我們腳下站的這個地方對我意味著什麼!我還可以做的再絕一點,只要能讓逆海崇帆登上巔峰,我都會做,是你把它弄出來的,現在卻在這裏自問有什麼價值、質疑我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我管他什麼狗屁意義!逆海崇帆就是我人生!全部!意義!我就是要逆海崇帆站在世界最高處!那些三教九流算什麼東西也配來和逆海崇帆平起平坐爭地盤!你也別想置身事外!想反悔?做夢!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了?當初手上的信物還在——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你敢走!你以為你能走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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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不可遏一把抓向微微佝僂起身子又準備朝他亮出背影的人的背心,“床上當婊子床下做楷模你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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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住......你的......嘴........”禍風行在弁襲君的手觸到他之前勢不可擋撞向牆,然後彎下腰,一路深深地,深深地,滑下去,頭朝下滑落在地之前被一只手拎住——然後被正確放置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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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悶在手心裏,一個字一個字全是黏稠的破音,“...別...讓...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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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當這個字真的從他口中降臨在他們之間,弁襲君眼角古怪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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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手,在禍風行下頜點了點。挑的極高的吊頂中央垂掛的水晶吊燈讓一切無所遁形,指尖一滴飽滿的幾乎呈現出紫色的迷人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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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還要再忍多久.......我不想再忍了.......再也不想這樣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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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禍風行一臉吃了滿嘴精液的表情中把食指放進嘴裏吮了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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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暈眩。酸而且澀。我能聽見他眨眼的聲音。銹蝕。想要再來一點。還有其他方法。為什麼他眨眼的聲音這麼響。舔舐吃掉舔舐全部吃掉。一定還有其他方法彌補。暈眩。你安靜一點。快找。在哪。快找。別怕。快找。快找。找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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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擋住那個大放異彩的水晶吊燈,他們一起親手挑的那個精緻的小擺設,完美、精准、切割光線,擋不住還縮在牆角的身影,三百六十面位鐳射工藝切割的棱角從每一個死角,挑釁他岌岌可危的腦神經,呼吸眨眼吞咽咳嗽血還在從指縫流下來每一滴,挑釁他岌岌可危的腦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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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眩。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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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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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錯了。錯在哪。可以彌補的。沒關係。都可以彌補。大不了走一點彎路。找不到。這條路行不通還有其他路可以走的。不是這樣。我們都沒有錯。只是這世道錯了。只是人世錯了。不是我們的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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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的錯。錯的不是我們。是這樣。都是這個失敗腐朽人世的錯。我們會好起來的。會的。一定會。一定要。不然........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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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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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睜眼,恍然跳出一大夢,視線立馬危險地投向還縮在原地不動的人。閉眼睜眼,不過是一刹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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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千年難化的碎冰從他眼底浮上來。那是比愉悅更罕見的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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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又一陣翻江倒海,禍風行別過頭靠在牆上齒根一陣酸軟,感覺到鼻腔裏也開始有東西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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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你就要恨我?哈,那你豈不是要恨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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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有一瞬間,除了死死攥住和他的聯繫,什麼都可以拋掉不要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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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自嘲他在他那擁有無期限的效力,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願意去行使他的有效力。他在心頭激蕩起的一陣悽楚而甜蜜的憂傷中決定放任一些東西無可挽回滾向破裂。掌控總是比得到來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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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想想吧,該怎麼做,我們的未來,逆海崇帆的前途,之前的一切值不值得,都在這裏了。”一句話唐突地撂在耳邊。那個歇斯底里的表情短暫裂開又收回去,恢復了平時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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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回聲,這裏除了他們,早就空無一人。他走出去,露臺很大,很寬敞,他獨自欣賞今夜美得不可多得的月光,留禍風行沉滯的身影在一室忽暗忽明中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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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的週末上午,人頭攢動的街頭鬧市迎來了兩個遮遮掩掩的古怪客人,不買東西不逛街,就站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拉拉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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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洗個澡一小時,穿個衣服一小時,吃個早飯一小時,出門一小時,你想拖時間是不是,早市都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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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有點鏽我怕破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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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叫你去買把好的!誰家劍上這麼多洞!”弁襲君一把奪過,撩起袖子擼兩下,又忍無可忍塞回去,他的耐性是木質的,一碰到自帶打火機喜歡一個人蹲角落裏喝西北風的禍風行就一下燒個精光,“真有你的啊,把劍搞成這付德性你到底能成什麼事?!回去倒點洗潔精洗,現在別磨磨蹭蹭找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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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扳起臉對著眼前這張屢教不改的臉,“快點速戰速決,我還想早點弄完回家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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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弁襲君眼神測度下,禍風行抬起手,把劍彈的又帥又憂鬱,一束光迅速拋入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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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奇心旺盛的人駐足仰望,咦,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飛到太陽裏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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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平和的透出瓷光。眼力好的大嬸驚奇的發現,太陽中心慢慢沁出渡鴉一點,仿佛有淤血正從心臟滲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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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瞬間,風消失了。大氣壓垂直下降到臨界點。一張看不見的羅網張開,撕裂了潔白的雲朵和一切翱翔天空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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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離破碎的天空中,只有被重重包圍的太陽依舊像個鑽石王老五一樣堅定而安詳地散發著光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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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暴要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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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流窒悶到攪不動。手撕棉花糖的小孩從他們面前跑過,大步迎著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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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弁襲君側頭斜睨禍風行挪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小孩肩膀的手錯置空中,眼睜睜看機會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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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在搬家,蟾蜍滿地亂爬,小動物們敏感地伏低身子,前爪不安地刨著泥土。突然,鄰家阿黃那只溫順的大憨狗惡狠狠率先朝著黑點齜牙狂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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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按下一個舞臺幕開關。下一秒,濃稠的膽汁從一個看不見的皮囊中猛地噴射出來。以黑點為核心輻射四周,挾以陰穢無比的氣流掃蕩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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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倒灌,大陸架倒塌,地表裂縫塌陷斷層,吞進去一些東西,又吐出來一些東西。約束支撐起這個世間海陸空構架的有效規則眼看就失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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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啊哇哇哇哇哇——救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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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屠驢販引車賣漿之流鬼哭狼嚎著從他們身邊一窩蜂卷過。弁襲君率先一步緊扣住禍風行還懸在空中企圖挽回什麼的手以免被人群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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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摧城,黑壓壓的倒扣下來,慘戚戚的鬼哭狼嚎揮之不去,地表上煮成一鍋熱粥。群魔亂舞的街頭,除了一堆各式各樣的扁擔地攤,很快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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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毫不客氣地擰住禍風行的衣襟在天象發生的正下方和他交換唾液。他們一手製造了這起吞天蔽日的古怪異象,現在又把整個世界拋諸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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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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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渴望有一天能在人潮洶湧、尋常鬧市街頭,堂堂正正地擁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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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被吞噬的地方,一道刺目的流螢劃破中心。塵世暗夜的預演提前亮出了巨大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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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快陷入一片柔軟而富有彈性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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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焦慮,恐懼,焦慮,恐懼,焦慮,恐懼,順著被蒙蔽的感官流淌進血液輪流拷問心臟。號哭陣陣中,禍風行打從骨髓裏又一次開始質疑自己選擇的對錯。四處飄散的硫磺味,在烤成焦炭的空氣裏咕嘟咕嘟沸騰,身臨其境的末世體驗,引發了在絕境洞天最令他想不顧一切從這人間地獄抽身而退記憶的前兆。全身力氣被連根拔起,腳戳在原地,幾滴液體濺在臉上,稠嗒嗒的質感,他忍住心臟緊縮和胃裏痙攣,麻木刺痛感順著小腿往頭皮上爬........突然,一簇柔軟的,暖乎乎的絨毛拂過他蜷在衣袖的指尖。觸電般的快感閃過尾椎直貫腦中樞連成一線,驚得他幾乎跳起來。成年雄性孔雀的華麗尾羽在黑幕中綻出墨綠光暈,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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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一尾巴把他掃倒在一個小推車前。攤主早就逃之夭夭,很可能已經成為地上成千上萬人幹中的一員。裹了糖漿和芝麻的山楂串滾了一地泥漿,埋沒了誘人的面目,變得不那麼令人心情愉悅了。禍風行甩掉一支粘在手心的糖葫蘆,撐著胳膊想爬起來,隨即被那極有力的尾巴一柄大扇子一樣掀了過去。“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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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厚的羽毛層層疊疊蓋上來,被子一樣嚴嚴實實捂了他一身。沒時間去驚訝朝夕相對的夥伴為什麼突然搖身一變竄線到動物世界,禍風行就著手腳大開被壓倒在地的尷尬姿勢徒勞地變換頭部位置,避開了尋尋覓覓的嘴唇,避不開身上那位任性上司情欲高漲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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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次皂海荼羅陣,我們能叫整個世界匍匐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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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用盡全力也沒能掙脫這個狂熱信徒的頂禮。終於,在羞恥於徒勞扭動腰部和蹬大腿運動帶來的巨大無力感中,他半推半就任由任弁襲君牽過他的手,一派茫然地看萬物秩序在眼前脫軌。烏漆墨黑中很不好意思的從臉紅到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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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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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某種重大儀式的典禮。太陽給世間留下最後的寶貴光芒透他們過五指張開的手掌,形成一枚熠熠奪目的日環,焊死進彼此無名指交疊的骨血裏,丈量他們巔峰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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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暗夜、山洪海嘯、生靈塗炭、管他惡劣人世崩塌在眼前。仿佛獲得了全新的生命,全身充滿力量,又好像被流放在失落的大陸,獨自面對海嘯地震.......真是各種意義上的患得患失。弁襲君埋頭在禍風行懷中汲取溫度,又一次感受到了他久違的靈魂共振。一種神聖的喜悅,漲潮般從內心湧出,融匯四肢百骸,那幾乎是發炎的興奮,通過十指相扣的手掌傳遞給手心結合的人。再一次的,他的生命通過他,獲得了崇高而宏大的意義,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他身上那股壯闊的感性,讓他重新感受到了神聖的使命感,血,和艱途的召喚,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能。終於把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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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把握住了。你存在於我將要到達的每一個遠方。這就是全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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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一刻,我們心意相通。這裏不需要太陽,太陽有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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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比徹徹底底淪喪黑暗還要糟糕。他們在漫天鬼影中凝視彼此的眼睛,雖然星光墜落的軌跡相反,他們依然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在刀鋒、劍芒、猛火裏睡,在謾罵、質疑和沉淪一切的雪中催熟的信仰。他溝壑難填的欲望和他萬死不辭的理想。是讓更多的疼痛向世界湧出的土壤。痛苦,痛苦,所有痛苦都源於此,而快樂。如果有過,如果有過,如果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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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遲疑地撫上弁襲君因激動而顫抖的嘴唇,毫無章法的指法彈過臉頰,最終托起他的臉,像捧著一團燙手的雪、一只瀕死的螢火蟲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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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一顆顫顫巍巍的果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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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回到了那一刻,沒有一絲悔疚源源不斷塞爆心房每個縫隙角落的久遠的一刻。他們就這麼躺著,保持著這個姿勢,好像能永遠這樣互相依偎下去,從此不問此間風雲聚散人世疾苦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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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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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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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片鋒利的雪落下來,碰了碰他微弱開闔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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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不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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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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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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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就無人造夢。聽了,就無人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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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用身體代替在不堪的事實面前自動註銷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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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增長的年齡,皺紋,世俗經驗,厭倦,和血液裏,唯一沒有增長的,坦白這一切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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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或許躲在弁襲君為唯二兩個讓他覺得人世有所意義的人一起沒有預謀的出走而幾近崩潰尋遍每個角落的那個晚上。或許躲在禍風行二的開平方的虛脫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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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慢慢蛀蝕著心的灰色地帶。沒有願望,沒有恥辱,沒有煎熬,沒有未盡的責任,沒有使它們變得虛浮衰弱的東西,趕在一切維繫正常生活的假像分崩離析之前。因為那些明天,那些看不到盡頭的,無法衡量的明天,世人正學會更精彩的嘲笑,連同情也參雜著危險成分的明天,等著他們的,有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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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意的,善意的,整個宇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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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苦境。那裏很大。很遠。有十個逆海崇帆版圖那麼遼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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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慘叫罵娘聲很大,內心煎熬也不小,。還好,他還在,手還是熱的,還會轉過身冷著聲音說恨,還是固執著不肯對他笑一笑.......心還再跳,就算是仇意的眼神,走到無話可說的地步,總比流放世界盡頭當頭澆一捧冷雨來的讓人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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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陣輕盈的迷亂包裹住,托起——兩個永遠僵硬不知如何好好表達自己的間歇性失語患者輕輕地互相咬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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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襲君如釋重負地長籲一聲。他表現得像一只因為禁欲過度而偷嘗米酒的醉醺醺的大公雞那樣,雖然臉色永遠蒼白陰鬱,卻不由自主翹起一根羽毛,狎昵地搔了搔他凹凸有致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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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默不作聲地回吻,一邊小心翼翼迎合,一只手無聲抓住砂礫插進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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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天光大亮萬物遁形的遠方,第一縷曙光夭折在他眼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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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青山,簌簌垂楊,沒有一絲陰霾的山水間,風壓彎柳條一個勁往湖面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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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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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風行伸出一只手,為弁襲君被帽檐壓住的發絲別到耳後。他退後兩步站到一個地勢高一點的地方,挺直身板朝一身儒雅新造型的弁襲君擺擺手。現在他叫風簷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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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回來。”弁襲君握住他垂下的右手,在虎口繭子上捏了捏。他側過身腳下重心前移,善察主人心意的蒂尼嗖一下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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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小別勝新婚,他低頭盤算著給他帶點什麼新奇玩意,任由腳下兩只紅色的小傢伙撒著歡馱向全然簇新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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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禍風行久久保持著送別的姿勢。風帶起他淩亂的長髮,餘光掃過被一片荒蕪雜草簇擁在懷的巍峨城池,蕭索的更襯托得格外高不可攀雄偉輝煌,其實早就看到......早就看到沒什麼好再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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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虛無地凝聚在弁襲君消失的方向,一點一點提起右手至肩膀,最後一次劍尖朝下,筆直對準這座由他們一生心血共同鑄就的屍骨山堆成的巔峰,去搏他那個一生僅短暫贏得一次的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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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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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Vu{|
他是想說我想走啦,聽人把話說完嘛
[ 此帖被lilitu在2015-10-26 07: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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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0.14[弁?君x杜舞雩]全?狂?
兜兜??到??他?的?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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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君,我想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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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风好吃,大大写的真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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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是雀风的香香饭,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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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感谢太太的饭。。。香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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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呢居然讓我吃到一大口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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