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8伴一船風月（神莫）1~33（終章）．番外篇．守護，342F（番外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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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情

努力學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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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23)

290樓發表於: 2010-10-24 22: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終於完結了~一直默默看著緹所寫的文章~
彷彿是讓自己陷入了那故事裡,隨著他們悲喜...
正因為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所以總是默默看著,這點還請提見諒~~
不管所寫的結局如何
總是耐人尋味著....
如果緹還是有出新的故事~
小妹一直會跟隨下去的~
也謝謝緹能讓我們分享出這麼棒的故事.....

[ 此帖被煙花小妹在2010-10-26 08:29重新編輯 ]

賞文是樂趣~
寫文是執著~

http://www.plurk.com/ruru233(小妹噗浪)
http://www.36rain.com/read.php?tid=91211
出書訊息

請大家還是叫我小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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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

摘下雲霓作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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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291樓發表於: 2010-10-25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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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回覆情何物283樓的留言^^

先將重貼部分的留言回覆完^^

情何物：

不好意思，上回沒有將妳的留言一併回覆
拖了這麼久，希望妳能諒解～

雖然有時會很想要快點結束，然後好好休息或做其他的事
不過又會想既然花了那麼多時間寫，還是不要愧對心愛的角色比較好
畢竟未來再寫他們的故事之機率幾乎是零，所以一定要珍惜難得的緣分

很感謝妳不棄它冗長，還願意時常重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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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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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292樓發表於: 2010-10-25 22:3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讀完終章"碧雲”，我想知道緹寫完這文的情緒是甚麼?心情是甚麼?水玲兒的心情是愁，是喜……

我沒想到緹給了神無月和真田龍政結尾，而且是三分之二的篇幅，我專注力全集中在真田的身上，真田一脈的傳承使他不能放棄與生俱來的使命，話說天皇的皇權天授，則真田家背負著穩定皇權，維繫東瀛和平的天職。天皇與真田註定是不能分割。這是真田龍政的永無法卸下的責任，無法任性而為的緊箍咒，他不能與他人一般自由做自己。他需要神無月，但天皇，東瀛子民需要他，他不能為一己之私，背棄託付，棄東瀛於不顧。勢必抉擇，終是捨私情，取大義。

已是不能改變的結果，他暗中為使神無月和莫召奴能重逢，而這樣的安排是建築在自己的痛苦上。我想著神莫在沉浸在重逢喜悅裡，享受彼此交融的歡愉中，正當他們擁有彼此時，同時，留在簡樸淒清的太宰府裡的真田龍政，獨自讓孤寂啃噬，倍感蕭瑟。分隔兩地，異樣的情。我正為神莫的聚首而歡心不已，再埋首碧雲裡，驚覺真田的寂寥，澎湃的情感無法傳達，為他，多了一份心疼與難過，因他，憑添愁緒。

理智裡已經做出決定，心卻不受控制的感傷那深愛之人即將遠行，陪伴在側的，不是自己。無心觀楓，那最是吸引自己注意的風光，入得了眼，進不了心。別離前，仍是用盡全力壓抑愛意，讓一切雲淡風輕……卻在神無月無預警的擁抱，讓原已難以控制的愁緒，抑制的感情，如同巨浪洶湧澎湃，擊潰最後的勉力守住的防線—真田終是掉下了不捨的眼淚--向神無月說出自己的愛。

神野山的春櫻，是真田與神無月的初會，不曾為情縈繞之人，竟有動情之刻，情竇初開之時，放眼東瀛能配上太宰之人，只有神無月，他也如此為其動心。之後一語成懺，神莫留心彼此，互訴愛意，他這般深情已無法產生共鳴，選擇放手，讓他自由。秋楓時節，是真田與神無月的終會，轉身各奔自己的道路。愁愁愁… 愁緒難言陳。

雖是愁滿懷，但我珍賞真田對這段有緣無份的感情的胸懷，他感謝上天讓他得以愛上神無月，但將遺憾散於天地。不因失去摯愛而埋怨天命，恨惡身世，牽怒他人，失去神無月，感情頓失依靠，難以言喻的痛。在愛情之外，他仍有他當盡的託付。有神無月留下的物品以及不能抹滅的回憶，甚至是他離去前的真摯告白，對不能多要的真田而言，是最珍貴的。真田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不能選擇自己的家庭，不能決定自己所處的時代，但他選擇進上自己的一份心力，守護自己所要守護的。有人可以如神無月和莫召奴一樣，不向自己的命運低頭(更準確來說，神無月的自由是真田成全的，是因真田的放手，否則他有千萬種手段可以留下神無月，但是愛他，就還他自由)，努力改變自己既定的命運，走出自我。到底哪一種是好的?經過真田的故事，我有另一種的思考，在真田的選擇裡，也許他失去了自由，但他的價值放眼在他人身上，造就別人的安樂，這也是一種的成功。他絕對可以如神無月所期許的，他會過得更好。我相信終於自己選擇的真田，會的!

神無月雖是後知後覺，慶幸非不知不覺。和真田的情誼引起旁人的側目，曖昧的傳聞不脛而走，剛正的神無月不被流言蜚語所擾，仍是單純的與真田友好。直到拳皇一番冷嘲熱諷，讓神無月思考著真田對自己的情誼，到底是甚麼。時至今日，已經無法重來，已經接受莫召奴的神無月，不能將心一分為二，無法在愛情上，容納另一個人，即使他知道真田的情意，他也只能辜負，讓他與真田的情意回歸於友誼。

神無月愛過真田嗎?也許有吧!不過我以為那是他愛上莫召奴之後，經歷與召奴的苦。他原本以為自已會四處飄泊過一生，也以為會與真田為維護東瀛和平，兩人相陪直到老去，不曾想過自己在有生之年會愛上一個讓自己魂牽夢縈之人。嚐過愛不能得的苦，他明白真田的心情，十多年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相依相扶持，都不曾讓他發覺真田的異樣，就知這樣穩重自持的外表下，他是用多少力氣才能止住波濤洶湧的情意。因為懂得，他才不捨真田。

擁抱真田，方知眾人懼怕的小狐狸，手腕高明的太宰，其實一點也不強壯，他也是需要有人呵護，需要有人讓其依靠。他承擔在肩上的的重責大任是無比的沉重，自己卻也一再地為他製造麻煩，自己能與召奴攜手天涯海角，更是他的相助。此情今生真的無以為報，就讓自己縱情擁著此生唯一的好友，傳遞心中無法言盡的感激，以及今生對他的虧負。

懂得神無月的莫召奴，選擇安靜的陪伴在他身邊，他非善妒之人，他明白神無月對真田的情誼，是無人能取代的。他深知自己能在東瀛全身而退，皆是真田暗中相助。今朝能讓雪舟啟航，全因真田推波助瀾，現今的幸福全是他的成人之美，讓一再與幸福擦身而過的自己，能與神無月攜手共度晨昏，共乘雪舟，邀請好友草一色，一同航向天涯海角。想必這一路必定熱鬧滾滾，歡笑聲不斷……

緹筆下的三人都有自己的歸宿，雖不能說一切盡善盡美，但是回味無窮。真田能有這樣捨得的胸襟，召奴也有，若是召奴知道神無月愛著真田，他也會行同樣的事。天下最幸運莫過於神無月，能識如此良朋益友，擁有如此純良佳人，以是無上至寶。

想再分享一些東西，可是疲累的腦袋譯不出現在的想法，有些混混沌沌，漸漸不知所云了。先停在這裡!回頭找時間再補感想，若是我的時間許可。末了，謝謝緹歷經二年三個月的寫作，沒有放棄，完成了一船風月，送給神莫一個美滿的結局，也給所喜愛的真田太宰(喜歡真田是從緹文開始，雖然原劇真田就已經表現非常耀眼)，一個結果，雖是孤寂的路，卻是無悔，他在我心中迴盪不已。

水玲兒再度期盼緹的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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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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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293樓發表於: 2010-10-26 07: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先給親愛的煙花小妹：

我們算是初次見面
雖然在版上常看到小妹的名字，不過一直沒有交集
很高興這回因神莫文的終章而能有機會和小妹互動

緹很訝異小妹一直默默看著緹的文
即使小妹說妳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激
但能得知小妹默默的支持及願意浮水告知，緹已是非常感動

其實緹的故事讀起來也許不會那麼的讓朋友覺得很快樂
裡面的卻應該還是會藏有著些許的溫暖才對

最後除了謝謝小妹的留言以及願意繼續支持緹之外
緹也要小小聲地向小妹說一下下喲！
雖然是同音，但緹的緹字是“糸”字旁，不是“提手”旁

看著“提”這麼一字，緹有些意會不過來小妹是在跟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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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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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294樓發表於: 2010-10-26 21: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個淺談行文心情也一併收掉
等緹重新把辭不達意的情形修改完再說
造成朋友們的不便以及占用了版面，還請見諒

我想或許小船是比較適合歡樂出航
緹再花些時間斟酌看看

[ 此帖被緹在2010-10-27 06: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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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295樓發表於: 2010-10-29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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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這篇文章的朋友不多，但基於對支持神莫這個故事的朋友之尊重
緹還是得上來向大家稍作說明並表達愧疚之意

緹於10/27日時已將最終章碧雲收回
如果朋友曾看過最終章而也喜歡這麼一個結局
緹必須於此向您們鄭重說聲抱歉，因為緹將為它做一番的修改
所以請您將對它最初的感動留在腦海裡，當成是回憶
而朋友如果不喜歡這一個結局，也請您當成沒有看過這一章

緹無意將三十六雨當成草稿區，PO了文後又來做修改絕對是件很不好的事情（苦）
對於這樣連續修了最後四章，遲遲無法完工，拿不到畢業證書的狀況
緹很有兵敗如山倒的慨嘆，也因此覺得很無力

目前預計是部分細節的修改，沒有重寫新章的打算
所以大方向應該不變，變的裡面的一些心情轉折和態度
但假使修改不順的話，也許會重新寫，那麼將會是比較歡樂的一章

當然如果朋友有任何意見或建議也可以跟緹說
無論是發私訊或留言皆可，誠摯感謝^^

以上。

　　　　　　　　　　　　　　　　　　　緹 AM9:00 10/29/2010

[ 此帖被緹在2010-10-29 09: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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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樓發表於: 2010-10-30 23: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辛苦緹了，為了讓神莫有更好的結局，
讓緹這樣的絞盡腦汁，
只為了讓全文更加圓滿，
其實，好的文章是值得等待的，
加油，緹，
讓載著神莫的小船航向他們幸福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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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297樓發表於: 2010-11-01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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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雲：

先來謝謝逸雲的鼓勵

能夠找到讓“神莫”更為圓滿、讓朋友感到真正幸福的結局
再多花一些時間也值得
而目前最大的問題乃在於對先前已寫好的文章之取捨出現了一些困難

連著兩天無有進展，也開始覺得愁苦和煩躁（所以上來找點動力）
若是重寫，怕是又要讓朋友多作等待了

心裡的OS：
召奴，為什麼你最後的幸福這麼難以到手？
可不可以指引個方向給迷途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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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5)

298樓發表於: 2010-11-11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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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　　章　　遠颺
　
　
　
　
日光由門縫爬入房間內的壘蓆，曬熱了它所停留之處。四周幾無聲息的氣氛也讓此地儼然與世隔絕般，格外的祥和寧靜。

當他從睡夢中甦醒過來，睜開雙眼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其他，而是尋找昨夜與他同床共枕之人。
「神無月……」

一發現神無月不在身旁，莫召奴有些不安，因為這種感覺和上回於神風營時相似，好像只要自己一個不小心，那人就又會換成另一個身分，離己而去。

莫召奴微眨眼睛，並吸了口氣以緩和自己的情緒。他記得昨夜神無月曾說他們今天哪裡也不會去，所以此時人會不再房間內，也許是去見了這裡的主人或昨夜那名中年男子，他實在不該一不見神無月就變得如此焦慮。

作如是想法之後，莫召奴較為釋懷，然而的手他仍不自主地撫摸旁邊的床墊。

神無月所睡之處雖有棉被覆蓋卻不再留有餘溫，表示神無月離開自己已有些時候，所以應該不久即會回房。

莫召奴心想就算兩人昨夜曾經那般親密，也不好讓神無月回來時見自己仍衣衫不整地待在床榻上。於是他轉身要拿起昨夜丟棄在一邊的外衣，不意自己的衣服竟被摺好並置於身旁。

看著摺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莫召奴訝異自己會連神無月為自己疊衣也渾然不知。從來他就是個警覺性高的人，會如此，可能是因為連日來對神無月之事太過憂心而不曾好好休息，才會在神無月回到自己的身邊後就完全放鬆心情。

「回到自己的身邊……」

一想到神無月此次回到自己身邊後就再也不會離開自己，莫召奴心中充滿了喜悅。

他拿起衣服緩緩穿上，才剛開始繫綁衣帶，忽覺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香氣，他未加思索便轉頭看向微敞的門縫。
「是白菊……」

莫召奴沒想到這府邸裡會種有白菊，昨夜來到這裡時夜已深，他心裡高興著能和神無月在一起，根本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就連凌晨時分神無月曾經將門扇稍微打開，那時候他也因專心聆聽神無月的溫柔耳語而疏忽了空氣中是否有此香氣。

如今回想起來，或許是因為菊花的味道飄入房間內，他才會夢見淚痕和自己同時站在那片白色菊花的花海裡。

莫召奴想看外頭的菊花，便加快了穿衣的速度，在稍加整理儀容後就走到門邊開門而出。一看見院子裡一大片綻開的白菊在輕風中顫動身子，瞬間觸動了孩提時代他們姊弟倆於京都住處裡的記憶，隨即他也聽到了這一生他最熟悉的聲音……

『召奴，快點醒來！你最愛的白菊花今早已經開了喔！』
『召奴，這朵白菊送你，希望以後無論如何我們都能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召奴，如果哪一天我們有了自己的家，我們也要在院子裡種一大片的白菊花。我希望當秋天來臨時，只要你一打開房門，就能看到它們對你微笑。』

孩時的童言童語一直是他和姊姊兩人最美麗的回憶，莫召奴不覺露出了笑容。

『姊姊，這裡不是我的家，可是沒想到我在這裡渡過了幸福的一夜後，會真如妳所說的那樣，當我一打開房門時就能看到白菊花們對我微笑。』他在心裡喃喃自語著，像是在回應去日手足所勾勒的美夢。

輕風徐徐，秋陽暖暖，他所愛的白菊花因風飄送著令人心神愉悅的芬芳，莫召奴緩緩於走廊坐下，回憶著姊姊的過往。

姊姊的好勝積極和他的淡泊無爭不同，姊姊的堅強也從來不如外人所見那般。雖然她曾說過一輩子也不會離開自己，事實上她畢竟只是一名女子，內心遠比自己還要脆弱，最終還是需要一個男人來呵護疼愛。

莫召奴不曾忘懷他的姊姊情竇初開時喜悅的神情，也記得他的姊夫要納她為妾時她那幸福洋溢的樣子。即使姊姊至死都無法得到姊夫完整的心，莫召奴仍相信自己的姊夫心裡是愛著姊姊，否則不會在自己背叛他之後，他非但沒有怪罪姊姊，甚至還和姊姊生下了丸太郎，對丸太郎百般疼愛。

能得到自己所愛之人的愛是幸福，能愛自己所愛的人而一生無悔更是幸福。因為愛一個人未必就能和所愛之人終生廝守，也未必對方就會相對的回應，所以唯有真心愛過而一輩子無悔，才有力量在不圓滿中支持自己覺得幸福。

莫召奴望著白菊花，心念一轉，想到了自己和神無月。

當初得知那個和自己生死與共的神無月是神風營的軍神時，他也曾經認為這輩子和神無月無法有好的結果。如今神無月已回到自己身邊，並和自己有了親密的關係，對他來說這樣的幸福得來不易。也因為得來不易，所以他才會倍覺幸福。

莫召奴想著想著，不禁想出了神，直到耳畔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時，他才不自主地轉頭一看。乍見此幕，他覺得這走廊好像是芬陀院裡的那個長廊，而眼前這高大的身影也變成了尋己而來的師父。

莫召奴愣愣地看著，兒時和此時的影像不斷交疊，當神無月的面容越來越清晰時，莫召奴突然想到了昨夜神無月溫柔相待時的神情，不禁臉紅了起來。

「你醒了。」面帶微笑的神無月在和莫召奴四目交接時，也感到有那麼些許的難為情。
莫召奴心裡很高興能這麼快就看到神無月出現在自己面前，可是莫召奴也騙不了自己，他還是會為昨夜的事感到羞赧。
「你起來很久了嗎？」莫召奴故作輕鬆狀，低聲問道。

「吾不大需要睡眠，今天算是睡晚了些。」神無月自他身邊坐下。其實他原本想問莫召奴經過昨夜的事之後，今日是否會覺得身體不適，卻在剛才看到莫召奴雙頰湧上紅潮後開不了口，說道：「今天的天氣很好。」
「嗯。」莫召奴輕答了聲。

「稍等他們會端洗臉水來讓你作梳洗，然後我們再一起用飯，現在你會很餓嗎？」
神無月像在話家常般，只為掩飾此時的心情。莫召奴感覺到神無月也在害羞，便跟著他的話答道：「我尚不餓，只是這樣麻煩人家不大好，我可以自己前去盥洗。」

莫召奴話一說完便打算起身，神無月說道：「雖然你習慣了江湖生活，凡事皆親自為之，但是對他們而言你是重要的客人，他們不能有所怠慢，所以你也就別為難他們了。」
由這裡的環境可判斷此地主人不會單純只是神無月的朋友或部屬而已，再經神無月這麼一說，莫召奴更為好奇此地主人的身分。。「重要的客人？」

「吾知道你心裡有疑問，此事不如暫且按下。召奴，你醒來很久了嗎？」
「沒有，才剛醒來。」

「吾本希望再次看你從吾懷中醒來的樣子，可是在聽到此地的管家，也就是昨夜招待我們的那人的腳步聲已前來三次時，吾明白他當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吾，所以才會整衣前去見他。」
「沒關係。」莫召奴欣喜神無月有此想法。「管家他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此時外頭風聲鶴唳，京城裡外已全面戒備，這兩天我們暫時走不了。不過別擔心，吾相信局勢的變化都在真田的掌握當中。而且此地的安全也無虞，不會有人進入這裡面來。」
莫召奴個性不喜歡連累他人，在聽了神無月這麼說之後較感安心。「那就好。」

「召奴，方才吾看你對著這些白菊花微微而笑，好奇剛才你是在想什麼。」
看到神無月認真的眼神，莫召奴不好意思說出剛才除了在想著兒時所發生的事情外，心裡也想著自己因為和神無月已不是單純的朋友關係而覺得幸福這件事。
「小時候在京都的舊住處裡，老管家種了很多的花，而我特別喜歡房間外面的花園裡所種的白菊。所以剛才睡醒一發現這裡也種有白菊花時，我就像回到兒時一樣，高興地坐在這裡看著它們。」

得知莫召奴是因為院子裡種了他所愛的白菊而喜悅時，神無月心裡有些失望。他以為莫召奴應該也和自己一樣，醒來後心裡最在意的是昨夜兩人所發生的事。
雖是如此，神無月也不想讓莫召奴知道自己的感受，便和他談起了白菊。「有人說白菊擁有脫俗的氣質，因此象徵著高貴的情操。」
「我沒有去多想這些，單純只是喜愛。」

神無月看著白菊，陽光照耀下它們顯得特別潔白可愛，就好像剛才自己所看到的莫召奴一樣，宛如出塵的美人。「吾覺得你和白菊很像。」他脫口說道。
「為何？」莫召奴好奇他的說法。

「清雅高貴而且正直。」
莫召奴低頭淺笑，他沒想到神無月對自己會有這樣的看法，說道：「我沒有那麼好，你這樣子說，我會不好意思。」

「召奴……」神無月喚了聲，他心中的莫召奴除了出塵外，確實也如自己所言的這麼好，才會讓當時身為神風營大將的自己為他著迷，想把他當成今生唯一的伴侶。
莫召奴不明所以，抬頭看著身旁的神無月。見他欲言又止，疑道：「怎麼了？」

「有一件事吾不知道可不可以問？」
「你想問什麼？」

「今天你覺得身體的狀況如何？」
莫召奴聽聞後登時答不出話來，這樣的關心之語讓他想起昨夜一開始交合時的緊張和不適，臉頰不禁更為緋紅。

見莫召奴如此的反應，神無月心想果然問這種事會讓彼此覺得尷尬，心裡有些後悔，急忙解釋道：「吾只是擔心昨夜那樣子會造成你今日身體的不舒服，才會忍不住發問，沒有其他意思。」
莫召奴微微別過頭，低聲答著：「沒有任何不適，你不用太擔心。」

「是嗎？那就好。」神無月較感安心，答了話之後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沉默的氛圍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莫召奴待情緒較為平靜後，轉頭偷偷看了神無月一眼。只見神無月也別過臉去，耳根紅得像什麼似，原本也一樣害臊的莫召奴深覺他們兩人這樣子和初涉情愛的少年一樣扭捏。
「我很喜歡和你這樣在一起。」莫召奴突然脫口道出這麼一句話。

思緒仍停留於昨夜之事的神無月在聽到莫召奴說出這樣的話後，一時不察，誤以為莫召奴是說著他對昨夜那件事的喜愛。
「召奴你……」他滿面紅霞，竟又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莫召奴看到他的反應後，驚覺自己所說的話可能讓神無月有所誤解，急著說道：「我是說我們將要離開東瀛，如今可以這樣子一起坐於廊下安靜的賞花，非常的幸福。」

神無月明白是自己誤解了莫召奴所說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覺得他們兩人在面對恩愛後的彼此時都太過緊張，這樣子顯得不夠成熟，所以必須有一個人表現得更自然些，才能夠化解這樣的氣氛。「召奴，來！」

一個心念轉，神無月伸手捧住莫召奴的臉，手指輕柔地撫摸他細嫩的肌膚。「雖然吾心裡感到有些抹不開，吾還是想對你說昨夜能那樣和你在一起，吾覺得很快樂。」

神無月說出他的感受，莫召奴對此事再感到多害羞亦不能迴避，答道：「我瞭解。」

「人的心是貪婪，有過一次美好的經驗後，就會想要第二次，甚至是更多次。吾是個普通男人，也會有同樣的想法。所以也許以後我們獨處時吾會情不自禁地對你做親密的動作，有可能是親吻你，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一個擁抱或牽手……」神無月含蓄地說著，接著就輕輕吻了莫召奴的唇瓣，兩人的舌頭才剛碰及，神無月便收回。終究這裡是別人的地方，他知道此時任性不得。「而吾想日子一久了，我們都該能很習慣這些事情才對。」
莫召奴低應了聲，認同他的說法，也期待日後他們可以很大方的看待兩人之間的親密行為。

神無月再用鼻尖和莫召奴相蹭，笑著說：「吾想到時候我們必定會為現在我們的不自在覺得好笑，可是這好像又是避免不了的事，無論如何昨夜我們是初次交合，這種體驗非常的深刻。」

莫召奴喜歡看神無月因為洩露對自己的感情而羞怯的模樣，這讓他想到兩人開始對對方動心，還有神無月向他告白時的那些往事。

誰都無法想像那個東瀛百姓所敬仰的南武魁在面對愛情時會是那麼的羞澀，和他平時成熟穩重的行事風格不一樣。

莫召奴將臉移至他的頰邊，偎在他耳畔說著：「其實剛才睡醒時沒能看到你，我心裡有些不安。後來我想起了你昨夜所說的話，相信你很快就會出現在我眼前，於是我又覺得放心。」
得知莫召奴一早醒來並沒有忘了自己，神無月又喜又愧，說道：「抱歉……」

莫召奴斜眼看著一旁的在風中輕顫的白菊，低聲道：「謝謝你為我摺衣。」
神無月沒想到莫召奴會為此事感謝自己，那是平常不過的小事。「吾本想在你醒來時為你穿衣，後來因不知前去見管家會花多久的時間，便順手先將它摺好。」

「為什麼你會想要幫我穿衣？」在結束雲雨時神無月曾為他穿上褻衣，並幫忙繫綁衣帶。那時候神無月未言原因，莫召奴以為那只是他不想讓自己著涼的原故，想不到他會想要再為自己著衣。
「吾想這也是夫妻間親密的事之一。」說出他們兩人是夫妻，神無月自己的臉又紅了起來。

莫召奴聽了他的說法後微微而笑，神無月將自己當成妻子般看待，是他想要呵護自己的心意，莫召奴不以為忤，反而欣喜他如此疼愛自己。
「下次你再幫我就好。」
「吾也這麼想，不過第一次好像又特別有意義。」

莫召奴實沒想到神無月會如此介意這件事，不由得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莫召奴這一笑讓神無月覺得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像小孩子般幼稚。

「我在想著現在的自己很幸福。」
知曉莫召奴剛才是在笑自己執著，神無月也無從為此事計較，故意問道：「是因為這裡的一切讓你想起小時候嗎？」

莫召奴瞭解他希望自己老實告訴他理由，他也不打算讓神無月失望。「雖然小時候的回憶讓我很快樂，真正讓我覺得自己很幸福的原因是因為能夠和你在一起。」

神無月很高興莫召奴能夠這麼直接告訴自己這件事，說道：「召奴，你的臉頰有點冰冷。」
「那是因為你的耳朵在發熱。」

神無月確實現在人是面紅耳熱，因為莫召奴的言語讓他生起了小小的衝動。「吾覺得你需要一點溫暖。」說著，他將莫召奴完全抱入懷裡，然後親吻著他的頭髮，手也撫摸他的臉頰，莫召奴擔心有人來到，神無月隨即又小聲說道：「不用擔心，吾會注意他們的腳步聲。」

莫召奴感覺到神無月的熱情，也相信南武魁有一心多用的能力，便沒有拒絕他。兩人一番親熱和磨蹭後，莫召奴依偎在他懷中同看眼前這片白菊。

體內的情潮一得撫平，神無月覺得眼前這一幕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才莫召奴說他們將要離開東瀛，可以這樣子一起安靜地坐於廊下賞花，非常的幸福。而在他以往四處漂泊的日子裡，好像也只有寄宿於佛寺時才有機會坐在廊下靜看院子裡的一草一木。

沒多久神無月聽到了附近有腳步聲靠近，他輕聲說道：「有人來了。」
莫召奴雖未察異樣，仍端正身體而坐。不久，昨夜那名中年男子已引領兩名侍女來到。

其中一名侍女端著盥洗用具，另一名則是捧著一疊衣物。中年男子和女侍先對他們二人行禮，之後中年男子才自我介紹。接著他接過女侍手裡的衣物，恭敬地遞向前，告知這些是此地主人要贈送給莫召奴之物。

管家未言自己的主人是誰，莫召奴已經猜出此地為誰所有。他不說破此地主人的身分，僅對代表皇太子送禮的管家恭敬地回禮，並請管家代為轉達自己對他的感謝之意。

侍女幫忙將衣物送入房間內，另一名侍女則欲伺候莫召奴梳洗，莫召奴不願如此，要他們將盥洗用具放著即可，管家不敢勉強，只好聽從其意。莫召奴見他們欲退離，忍不住問了管家為何會在這裡會種了這麼一片白菊。管家回答因為主人喜愛，所以這幾年在府邸裡多處植有白菊，若他也喜愛的話，可以在府邸裡四處觀賞。

待他們退下之後，莫召奴心情激動，他沒想到皇太子會在他自己的地方種了他們姊弟所喜愛的白菊。

神無月見狀，摸了摸莫召奴的頭，像在安慰小孩子一樣。莫召奴看著他，覺得他的手心很溫暖，像極了師父那雙能夠安撫人心的大手。
「雖然他沒有辦法和你相認，吾相信他當是非常掛念你們姊弟，也為以前的事有所愧疚。」

莫召奴看著一旁的白菊，除了感謝緣分淺薄的父親這陣子對自己的付出外，他也希望姊姊能夠感受到父親對他們的關愛。

即使姊姊是那麼的憎恨拋棄他們姊弟的父親，血緣終究是永遠斬不斷的羈絆，這是任何人也無法否認的事實。
　
　
　
　
後來的數日，他們都待在這個大宅院裡。

皇太子依然每天令人傳來消息，神風營大軍回京後，神飛中將和服部霧藏也曾偷偷來見過神無月。

而真田龍政自從那天晚上入天皇御所後，就不曾有機會回到太宰府。天皇對他的依賴超出他的想像，最大的原因除了各地領主的威脅讓天皇極為不安外，岩堂的突然病倒也讓天皇對死亡更為恐懼。

另外，岩堂勢力雖因岩堂病倒而亂了陣腳，仍不忘要求天皇也必須追捕抗命的源武藏。天皇被他們吵得心煩，即使曾經覺得愧對真田龍政，亦是順從他們之意，免得朝廷不得安寧。

對於此事，真田龍政未予以阻止，在此政權轉移的重要之際，追捕源武藏這件事正好可以分散岩堂勢力的注意力，他才有機會讓太政大臣的人選得以確定。

到了第六天，天皇的情緒已是穩定了不少，隔天下午真田龍政終於有機會暫時離開天皇御所。一路上有數名忍者跟蹤真田龍政，真田龍政不放在心上。出了城門後，就直接往城外的山腳下而去。

入了山林小路，跟蹤的忍者即刻被真田龍政事先安排的人馬困住，無法繼續前進。真田龍政所乘坐的轎子不為這些事影響，於小徑中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前行。

沿路的紅葉隨風搖曳，深秋的景色美不勝收，他雙眸低垂，無心賞看滿山的楓紅。

他曾想若是那人能夠留在東瀛，或許較不愁來日沒有再相見的一刻，也不用擔心那人會音訊杳無。而那人最終還是不願為難眾人，選擇離開東瀛這片土地。

他瞭解那人的性子，當年即使享有特權，出了神野山的他亦不願輕易再入神野山，所以這次遠離東瀛之後是很難再歸來。

真田龍政為此愁苦，但他必須得看開，因為在自己決定放手時就註定了這是必然的結果。

來到山林深處，轎子忽然停下，真田龍政馬上抬眼看向前方。他眨了下雙眸，眼前之人不再是穿著一身威武軍服的源武藏，而是神野山上那個瀟灑如風的武魁神無月。

既是如風，就不是他真田龍政所能留得住。於是他唇角緩緩揚起，手裡的折扇也輕輕搧動，試圖掩飾他的心情。約莫於神無月來到能聽見他的聲音之處時，他才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約吾在這裡相見，真不怕被岩堂的人馬發現？」
「總不能要吾入四周都是探子監視的太宰府與你一會吧！」

「你若有心，世上又有誰能來得及看清神出鬼沒的軍神之身影呢？」
「說到此，吾才想說你的腳步慢了。」

真田龍政較他們所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時辰，原因無他，仍舊是天皇礙了他的腳步。「剛卸下軍職的你可能忘了吾雍容成習，從來不曾讓自己的腳步倉卒。」
「也許是吾對你的等待讓吾以為時間變得漫長了。」

「你就這麼急著離開？」
「無關是否心急，藏身之處再怎麼安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擾，是不能久待。」

「雖然男人不會對每件風流帳負責，可是經過佛法洗禮的他已能面對過往的荒唐，讓他盡一點父親的義務，至少能彌補些許他的過錯。」
「他做的已是夠多，那人非常感激他。」

「曾經愧為人父，如今之所作所為只是補償，不奢求原諒。」
「高貴的血脈傳承之下，他仍是不容許存在，這點他自己也清楚明白。同樣的，他沒有任何怨言，也不會奢求，對此恩情只感謝於心。」

「你這是要吾傳達給他聽嗎？」
「吾只是與你談論此事，並無這種意圖。」神無月不敢代替莫召奴要求真田龍政為他傳話，又道：「吾聽聞了你已經數日不曾回過太宰府，看來天皇又重拾對你的倚重。」

「可惜你無法親眼見到吾的手腕，也沒有機會去探望臥病在床的岩堂將軍，他該會思念你。」
聽到真田龍政後面所補充的那句話，神無月苦笑著搖頭。他若真的去探病，岩堂可能會嚇破膽。「你去見過他了？」

「吾的麻煩事公私都有，還撥不出時間去探望曾經對吾多所照顧的上司。」
「其實你早該對他多所關心。」

此話聽來風涼話的意味十足，真田龍政輕笑了聲：「你遲遲不離開，不會是專程等著要計較吾多年來對他多所縱容這件事吧？」
「當然不是。」
八山柱之戰結束後神無月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真田龍政，如今他將要離開故土，無論如何都得看到真田龍政的人他才能安心踏上旅程。而且他也希望能再一次和真田龍政單獨見面，親自向他道謝。

神無月走到轎邊，伸出右手，真田龍政看著他，微微愣怔，說道：「你已不再是軍神源武藏，何需對真田太宰行此禮數？」

「確實吾已不再是軍神源武藏，而多年來神無月會迎接真田龍政下轎也非因為他是軍神而真田龍政是太宰的關係。」
「喔？」真田龍政感到好奇，問道：「那是為何？」

「真田龍政是源武藏在幕府唯一的朋友，更是神無月今生第一個的知交。不管幕府裡的人們如何想，單是你和吾之間的情誼就足以讓吾行此禮數，所以吾想你應該不會嫌棄吾現在只是一介草民才對。」
聽完神無月一長串的解釋後，真田龍政回答了他：「吾哪裡敢嫌棄曾經身為北軍神的你呢？而且與其因職務而被禮遇，吾倒較希望能讓你這位謙謙君子迎接下轎。」

「你真要開吾玩笑？」
真田龍政雖語帶調侃，卻是道出真心話，笑著說：「罷了！你就要離開，吾再於言語上欺負你，會顯得吾沒良心，但是你尚未說明要吾下轎的理由。」

「吾打自心底希望有幸邀你一同欣賞此地的楓紅美景。」
真田龍政環顧四周，十幾年來他們兩人聚少離多，不曾相偕漫步於楓林裡。這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這難得的機會恐怕是他所婉拒不得。
「很不錯的建議，轎子坐久了，也該下來活動一下筋骨。」

就在他的手置於神無月的手掌上時，瞬間他生起想要緊緊握住神無月的手，不讓他離去的念頭。只是如此想法也馬上被他給壓抑下來，當初要放手的人是他，此時就不該有此反悔之心，於是他優雅地走下轎。

「你看起來有那麼點捨不得離開吾。」下轎後真田龍政也收回手，不忘對神無月開著玩笑。
神無月不否認此事，十多年的互相扶持，他早習慣了真田龍政的存在，如今要棄真田龍政而去，他當然會捨不得。「或許有那麼一點點。」

真田龍政瞧了神無月一眼，難得神無月這麼老實說出他的感受。神無月明白他這一眼之意，在做了手勢後，說道：「請！」

一如當年在神野山邀他賞櫻時的樣子，神無月已恢復了往日的自由之身，而這樣無拘無束的神無月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神無月。

真田龍政淡淡而笑，與神無月並肩同行。蝕鬼見狀，便令轎夫們稍候，先讓他們兩人走了一段距離後再跟隨。

「如果要給吾這種依依不捨的表情，那你不如留下吧！東瀛之大，也絕對有你們容身之處。」
「你肩上的責任夠重了，難道你希望吾再為你添麻煩？」

不管發生什麼事，真田龍政從不覺得神無月為自己添麻煩，也不把神無月視為沉重的負擔。相反的，唯有神無月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他才不會覺得自己孤單無依。
「你不說，這些日子吾是忙昏了頭，竟然忘卻你為吾惹的麻煩實在是不小。」他順著神無月的話句，說著心口不一的話。

「岩堂雖無法掌控政權，支持岩堂的勢力卻尚未完全瓦解，他們必會因吾而找你的麻煩。所以只有離開這片土地，才不會為難你和神風營諸位弟兄。」

神無月說的是事實，岩堂的倒下只是使岩堂政權的凝聚力不再那麼強，即使新的太政太臣確定，短時間內那些人仍然還是能起著某種程度的作用。
「神無月依然是這般為人設想。」
「真田龍政不也一樣？」

「是嗎？」真田龍政睨了他一眼，笑道：「也許你忘了小狐狸的心肝從來沒有好過，吾相信老狐狸現在的體悟必是非常深刻。」
聽聞『小狐狸』這三字，神無月想起了拳皇說過的話，一時間竟是答不出隻字片語。

真田龍政本以為神無月會為狐狸一事而笑，見他忽然不語，覺得疑惑。「怎麼了？」
「拳皇的事吾仍有所擔憂。」

「你是擔心吾的手腕不夠高明，還是擔心『決殺千里之招』失效？」
「他是個奸詐兇殘之輩，吾對你的手腕再有信心，仍不免擔心變數。」

「你都堅持要離開東瀛了，何不放寬心呢？」
「也對。」棄真田龍政而去的自己實無資格在真田龍政面前講這些，不管再如何擔心，還是只能相信真田龍政的能力。「你瘦了不少。」

「除了白天要面對局勢的不穩定外，夜裡又得陪在天皇的身側予以安撫，只有他完全入睡了，吾才能回房休息。幸好在天皇御所裡有皇太子照應，而外頭也有蝕鬼幫吾打理一切的事，否則怕是事情成就不了。」
「蝕鬼是個很好的部屬。」

「確實。」說著，真田龍政抬頭望著這片猶如被烈火燒紅的山林，此等美景是自己所愛，今日是入了眼卻難入心。「真沒想到吾會是在如此的美景下送你遠行。」

聞言之後，神無月覺得難過。相識十數年，身為文丞的真田龍政總是來來去去，而他們兩人之間不但從不相送，也不曾相迎。因為他知道真田龍政一忙完事情便會回到京都，所以他只要在京城裡守候，兩人便能相見。沒想到今日這一送別後，兩人想要再相會可能已是遙遙無期。

真田龍政見他如此，無意將這次送別的氣氛弄得太過沉重，便岔開了話題，說道：「有人說秋是蕭瑟的季節，吾卻以為有了紅葉點綴大地後，秋季變得燦爛可愛，你覺得呢？」
「或許。」神無月答著。

「說秋是為了綻放一年之中最後的燦爛，所以才會熱情如火也好；說秋日的心境是只有愁這麼一字足以形容，所以人們特別感傷也罷，吾則以為秋這個季節容易讓人的感情無所遁形，勉強騙得了別人，卻如何也瞞不了自己。」
神無月轉頭瞧了真田龍政一眼，說道：「今日你諸多感慨。」

「你都要離去了，吾當學那文人傷春悲秋，好表達吾的不捨之情。」
「傷春悲秋並不適合穩重深沉的東瀛第一智者。」

「你這頂帽子戴高了。」
「吾不希望你悲傷。」。

「那吾也必須告訴你，雖然吾該高興為吾惹麻煩的人離開後，吾便能大展身手，不過以後在京城裡吾已沒有朋友可以為吾泡茶，也沒有人敢喝吾泡的茶，這是吾最大的損失。」
真田龍政不直接言其感傷，只提此事，神無月也順著說道：「你忘了天皇愛喝你泡的茶？」

「沒忘，但他不會泡茶給吾喝。」
「吾想你也不敢喝。」

神無月話一說出，兩人笑了出來。他們聊著聊著，竟是開起了他們兩人所效忠的天皇的玩笑。

「真田，你曾說我們的人生太過拘謹，事實也證明十幾年來你一直在為東瀛的和平努力奔波，不曾真正停下腳步。身為你的好友，吾真心希望你能夠偶爾放下肩上的責任，為你自己而活。」

神無月所言這些事他不是不想要，而是至目前為止仍不是他所能要。「甫放下責任的人竟然對吾說這種話，是要讓吾羨煞已重獲自由的你嗎？鬼之瞳的風波尚未平息，天皇若知你在慫恿他現在最倚重的大臣偷閒，恐怕是非要你的神風營捉到你治罪不可。」

神無月心想真田龍政當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至今他仍不願意讓自己談及束縛他一輩子的事而已。「吾捨不得你一輩子都如此。」
聞言，真田龍政的心有些慌亂。從來他們之間不會用這麼直接的言語表達對對方的關心，神無月不該在這臨別之際打破這長久以來的默契。
「真田龍政可以自己過得很好，你大可不用為吾擔心太多。」他若無其事地說著。

「你畢竟是吾最要好的摯友，吾欠你很多，也對你最放心不下。」
對於神無月，真田龍政所希望的不只是摯友的關係而已。無奈他是真田世家的後嗣，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所背負的使命，也謹記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所以即使自己的能力再強，只要無法卸下這一身責任，便不可能為神無月帶來真正的幸福，甚至反過來還會連累源武藏。

既然認清了這個事實，他就不該為自己只是神無月最重要的摯友而有心生難過。「今日吾撥冗而來可不是想聽你說虧欠。」

神無月沒忘真田龍政的體貼從不喜別人當面談論，只好轉而關心道：「神風營的事可以擺平嗎？」
「你的服部和神飛可曾讓你失望過？」

神無月相信他們的能力，也相信他們會繼續輔佐真田龍政。「太政大臣的人選相信你手裡已握有名單。」
「失去了你這個強而有力的後盾，吾必須再找一個與我們有相同理念的人來和吾撐起東瀛這片天，否則只會再造就另一個岩堂為亂。」

「是誰？」
「當然是那個與吾一樣擁有瞞天過海之能的人。」

果然如他所料，真田龍政會去找那人合作。「有他的配合，吾也較能放心。」

忽然一片楓葉自他們兩人面前緩緩飄落，神無月停住腳步，伸手靜待它落入自己寬大的手掌上。他凝視著這片楓葉，心中頗有感觸。

「難不成一片楓葉就能阻擋東瀛武魁的路？」真田龍政問了他。
神無月仰望枝頭，說道：「楓葉再如何不願意，仍得離開樹枝。」

「這是你即將離開故鄉的心情嗎？」
「吾這一生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守護東瀛這片滋養吾成長的土地，現在不是她拋棄吾，而是吾自己不得不離去。任何一個離鄉的遊子對於日後再也歸不得母親的懷抱，心裡頭是避免不了感傷。」

見他滿臉離愁之苦，真田龍政彷彿看到當年他不得再回神野山的神情。一樣是為了守護東瀛這片土地，如今卻不得不離去，想來是不勝唏噓。

他雖相信神無月會如同這片楓葉掉落塵土是為了化為春泥般無悔，可是真田龍政對他無法不懷有愧疚，而此愧疚最終也只能以幫助神無月獲得幸福來作為補償。
「葉落是自然現象，如果你的離去是上天所註定，那麼你何不隨緣呢？」
聽似冰冷無情之語，事實上也道盡了真田龍政的無奈，兩人相交十數載，神無月瞭解其心。「吾會隨緣而去，不過除了對這片土地的難捨之外，吾也會想念你。」

「想吾嗎？」
「難道你不會？」

真田龍政看著他，能聽他自己主動這麼說，他覺得欣慰。「吾總是那麼的忙碌，你希望吾找出空閒來想你嗎？」
神無月故意把手裡的楓葉遞到他面前，說道：「原來在枝頭上的其他葉子是如此看待這片離枝的落葉，這真是令人悲傷的事。」

真田龍政拿起他手心裡的楓葉，抬頭眺望枝頭，正好瞧見了一朵浮雲獨自飄浮在半空中。「說你是離枝的落葉，不如說你就要如浮雲般隨風遠去。」
「浮雲隨風遠去？」隨著真田龍政的視線所至，神無月也看到了那朵孤立於空中的雲朵。他明白真田龍政在為自己的離去難過，說道：「真田，此次真的很感謝你。」

真田龍政看了他一眼，說道：「若吾早知道今日前來與你見面，不是聽你說你滿是愧疚，就是聽你向吾言謝這般生疏的話，那吾還真不想冒著危險前來。」
「即使你這麼說，吾還是無法不感謝你。」

真田龍政也不強求他收回感謝之意，因為自己同樣也對他懷有很深的虧欠和說不出口的感謝。
「有一事吾差點忘記，皇太子因不便前來，要吾若有機會見到莫召奴的話，轉告他對莫召奴的祝福。」
「祝福？」

「他說莫召奴為東瀛所做的事已經夠多，他希望莫召奴能夠快樂平安，日後別再牽掛東瀛或中土之事。」
「既然這是皇太子要你做的事，你當親自告訴他。」

真田龍政感到疑惑，問道：「他來了？」
「他想見你一面。」

真田龍政沒想到莫召奴會要見自己，他以為是神無月獨自前來道別。「可惜吾沒能將皇太子請來。」
「若皇太子來了，怕是召奴不知如何面對他。」

這是真田龍政第一次聽到神無月喚莫召奴之名，而這樣的稱呼該早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也容不了他此時在乎。「他在哪裡？」
「前面不遠處。」

真田龍政明瞭自己和神無月獨處的時間已將結束，再來他必須面對神無月和莫召奴雙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事實。
「看來吾是不得不見他一面了。」
「你不願意見他？」

「想必見了他，他和你一樣又是免不了的言謝之語。」
「如果他沒能親自向你言謝，他會一輩子掛懷。」

「少了扶桑無敵的軍神當靠山，也許吾未來會比較辛苦，但你可知為何吾會希望你得到自由嗎？」
神無月不解為何真田龍政話鋒一轉，提到此事。「吾不能明瞭。」

「因為雖然你在幕府待了十幾年，事實上你還是不適合在朝為官，還有另一個原因即是神無月尚有一個重要的責任在。」
「什麼責任？」

「他不能辜負莫召奴對他的深情。」
神無月為真田龍政的善解人意感到心疼，這樣的事他無法安慰，也沒有立場真田龍政，只能說道：「多謝你為吾和召奴所做的一切。」

「吾會幫他不只因為你的關係，莫召奴他是天皇的後代，身上也流有皇室的血統，是吾所必須保護，更何況吾曾欠他一分情。」
神無月想不到真田龍政至今對那件事仍耿耿於懷，說道：「無論你相助的原因為何，我們都很感謝你。」

再次的言謝，使得真田龍政的心情更為複雜。但他也非是小家子氣之人，既然他可以暗中促成神無月和莫召奴之間的事，他也能坦然面對他們兩人攜手離去的事實。
「在見他之前，吾有一話必須先對你說。」
「何事？」

「皇太子很信任你，他相信你能幫他守護莫召奴。」
真田龍政說得含蓄，神無月心裡著實訝異皇太子知曉他和莫召奴的事。「吾會。」他答著。

「雖然皇太子未與莫召奴相認，在他心中其實早認了他們姊弟是他的親骨肉，相信此事不用吾多說，莫召奴他也能明白。」
「他會，只是吾如何也沒想到你會與皇太子有所往來。」

「你要吾說這顯出你的神風營情報不佳嗎？」真田龍政笑道。
「吾從來不調查你。」

真田龍政瞭解神無月對自己不曾有過任何戒心，他們對對方的信任也絕對不是任何人事物可以動搖。「吾該見他了。」
「他在前方不遠處等待，我們走吧！」

語畢，兩人相偕而行，途中他們談了西濱海岸備船的事，也提到了一些過往，走了約莫一里路左右，身穿東瀛服飾的莫召奴已出現在他們眼前。

真田龍政想起了當年他們在花園裡相遇的那一幕，他已經十幾年不曾見過這樣的莫召奴。「吾好似回到以前與你相遇時的那一刻。」
真田龍政泰然自若，即使在面對即將帶走自己所愛之人的莫召奴時，他也不想洩露自己的心情。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感謝上天當年安排了莫召奴和真田龍政的相遇。」

「讓真田龍政有機會製造一個叛國賊，迫使鬼祭政權無能再操縱天皇嗎？」
「如果沒有你，莫召奴無法那麼快就能明白自己當作如何的抉擇，這是我感謝上天安排我們相遇的原因。」

「吾卻深感背負叛國賊之名實是委屈了你。」
「那是我的抉擇，並沒有任何委屈。這一次我很感謝你的出手相助，不僅讓我免於死劫，也幫助了草一色他們平安離開。」

「如果吾說那是皇太子給予吾的命令，吾只是完成吾的任務罷了，你會怎麼想？」
「我相信就算沒有皇太子命令，你也會出手相救，而我猜這一回也不是皇太子所下的命令。」

真田龍政微微而笑，他幫忙了莫召奴就等同於幫了神無月，所以不論哪個原因，他都得這麼做。

後來真田龍政告訴莫召奴，早在莫召奴回到東瀛的消息傳至京都後，皇太子便找了他數次，非常關心莫召奴在東瀛的狀況。

莫召奴也問及當初在花園裡要求舞扇回報之事，是否另有用心，真田龍政誠實告知那是他自己為皇太子所做的要求。這麼做除了能讓皇太子有機會能多看自己的骨肉一眼，以撫慰思念之苦外，也能為未來的變數做一些準備。

神無月聽聞後才知道原來真田龍政是這樣的用心良苦，同時也更為佩服真田龍政的洞燭機先。

真田龍政轉達了皇太子對莫召奴的祝福之意，在三人稍作交談後，他催促著他們上路。兩人走了一段距離，不知為何神無月突然又折了回來。

真田龍政納悶，待神無月來到他面前時，他說道：「吾忘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何事？」

「在臨走之前，吾想向你要一個擁抱。」
真田龍政發了怔，神無月此要求來得突然，他擔憂自己壓抑的情緒被神無月撩撥。「你希望吾答應或者拒絕？」

「吾所認識的真田龍政不是小氣之人。」
容不了自己拒絕，真田龍政隨順其意，答道：「吾當然不是。」

一得真田龍政的允諾，神無月便向前擁住他。在身體接觸的瞬間，真田龍政閉上了雙眼。

神無月身上熟悉的氣味在神野山時，在長途征戰時，在他們兩人並肩上朝時，甚至兩人一起喝茶閒聊時，他常能聞到，而以後他是再也沒有機會感覺到它的存在了。

「唉……」真田龍政輕嘆了聲，他知道自己不能迷戀這樣的擁抱，說道：「多餘的安慰就省下吧！」
神無月收回了手，退後了步，和他面對面，說道：「請原諒吾在維持東瀛和平的這條路上當了一名逃兵。」

其實不用神無月說出口，在八山柱時他就已見到了神無月的掙扎。那樣的掙扎不是為了源武藏必須效忠天皇，而是因為神無月放不下無法離開天皇的自己和維護東瀛和平的使命。
「天皇都通緝你了，你能不成為逃兵嗎？」
神無月苦笑了聲，問道：「這是你的安慰之語嗎？」

真田龍政笑而不答，他只是不想讓神無月太過愧疚。「既然你回頭了，那可否答應吾一件事？」
「什麼事？」

「吾曾經很羨慕走遍千山萬水的武魁神無月。」
「你從沒有告訴過吾。」神無月對此事感到非常驚訝。

「吾一直無法卸下真田一脈的責任，從小只能由書中得知中土的奇山異水。如果可以，當你到任何一個名勝或發現值得讚嘆的景色時，能否為吾多看一眼它的美好？」
神無月為這樣的真田龍政感到不捨，答道：「當然可以。」

「雖然前一陣子你為吾惹了不少麻煩，吾因此每天上朝時都被冷落在清涼殿外，但吾仍是得向你表達十幾年來內心最深的謝意，多謝你，神無月。」
有多久沒聽到真田龍政直接喚己之名了？又或者該說自己以神無月的身分和真田龍政相處亦不過只有那幾天，嚴格說來真田龍政很少叫自己這個名字。而此刻聽聞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道出，感受特別不一樣。
「剛才還在抱怨吾今日太多愧疚和感謝的人竟然反過來感謝吾，難得你會前後矛盾，不過吾還是會欣然接受。」

「哈！如果你沒有回頭，吾就不會讓你發現吾的矛盾。」
「真田，希望吾離開之後，你能過得很好。」

真田龍政眨了下雙眼，說道：「不可小看真田龍政的能力，在沒有認識你之前，真田龍政也很安然的存在於東瀛政壇上。」
即使如此，神無月仍再次叮嚀了他。「為天皇，為東瀛子民以及為吾，請你務必要保重你自己。」

「吾不是三歲小孩，神野山的神無月何時變得婆婆媽媽，這麼愛嘮叨了？」
神無月一笑，說道：「再會了，真田，吾之摯友。」

一句再會之語將可能永遠切斷他們兩人的緣分，真田龍政勉強揚起唇角，淡聲道：「願以碧雲思，君去莫遲疑。去吧！別讓他等太久。」

神無月這才得以明白剛剛真田龍政提到浮雲的用意，笑著說：「吾明白了。」
神無月不再停留，轉身離去。待和莫召奴會合時，兩人同時回過身向他點頭告別，真田龍政只是微笑。

看著神無月頭和莫召奴相偕離去，真田龍政眼睛不曾一瞬離開神無月的背影。

曾經想要緊緊握在手心裡的愛，最終還鬆開了手。因為雪舟本該屬於大海，東瀛這港灣只能讓雪舟做短暫的停泊，無法永遠留住他的腳步。

此時此際他的心情難以形容，如何他都沒有想到當年自己所言之事會一語成讖，而自己還是促成這個結果的最大助力。

沒多久蝕鬼來到他身後，真田龍政一聽到他的腳步聲即喚了聲：「蝕鬼……」
「主人有何吩咐？」

真田龍政當年中原一行，在看到淚痕對莫召奴的守護時，他曾仔細想過如果自己不出自真田一脈，自己又會是如何的人生。他相信他會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愛，和自己所愛之人永遠廝守在一起，過著他所希望的平靜生活。

只是這種假設對自己來說也不過是一種虛妄，他若放得了肩上的重任，也不會遲遲不讓神無月知曉自己的心意。

「其實以前吾曾經很羨慕莫召奴能夠放下一切，做真正的自己。」
蝕鬼為他這席話感到詫異，詫異的不是真田龍政對能莫召奴做真正的自己羨慕，而是從來真田龍政就不願提及他自己心裡所欣羨的任何事。

「到了這一刻吾不得不承認這一生吾能擁有的真的很少。」
如今他所能擁有的也只有他和神無月以前往返的信件以及神無月沒有帶走的東西，還有那幅神無月留給他的山水丹青。

真田龍政張開自己的手，望著手心裡的楓葉，雖然不能擁有十幾年來所守護的神無月是他人生的一大缺憾，但深入佛理的他比任何人更明白人生不可能事事求得圓滿道理，所以他才決定把所有的缺憾還諸於天地。

也唯有將缺憾還諸於天地，他才能找到更強的動力走完這一趟的人生路。

蝕鬼沉默，他無法說出任何言語來安慰真田龍政。

真田龍政就這麼看著神無月和莫召奴的身影漸漸變小，到了再也看不到他們時，他才說道：「蝕鬼，多謝你。」
「屬下並沒有為大人做什麼事。」

「你的傾聽已是給了吾很大的安慰。」
能夠傾聽真田龍政的心事，蝕鬼覺得他比任何人還要幸運。他也早認定自己會守在真田龍政身旁一輩子，不管真田龍政心裡有誰，或者真田龍政變得如何，他都不會離開真田龍政。
「是屬下當為。」

「天氣冷了，過幾天就要入冬，或許今年吾可以在京都迎接初雪。」
蝕鬼低應了聲，他知道真田龍政一直希望可以和神無月在京都裡一起迎接初雪，如今神無月人走了，今年的初雪飄落時可能只會增添他的傷悲。

「在初雪降下之前，新的太政大臣人選該也已經確定，屆時將能為東瀛的和平帶來更多的希望。」
蝕鬼見他的心思仍繫在朝政之上，也較感安心。

真田龍政輕嘆了聲，失去的已經失去，他不能一味的悲傷，也不能再去想不能一同迎接初雪的遺感。如果失去神無月，能因此換來東瀛和平的新契機，他該為此覺得安慰。

「蝕鬼，我們回去吧！」
蝕鬼聽到他如是說，便一個手勢起，不遠處的轎夫們馬上抬轎而來。

真田龍政上轎後折扇緩緩攤開，半掩他清秀的臉孔。蝕鬼下了聲命令，華轎往相反的方向行走，蝕鬼如故地走在轎子旁。

沿路楓葉不時飄下，在幽靜的山林裡它們輕盈地在空中迴旋，然後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掉落在泥地上。

真田龍政深刻感覺到那是神無月離鄉的心情……　
　
　
　
兩天後的西濱海岸，神飛中將引領神風營諸君在海邊等候。

當神無月和莫召奴來到西濱海岸時，神無月為他們的出現感到無法置信。

玉藻一見到神無月又穿著那一套當初自己為他準備的服飾，並和莫召奴一同出現時，不禁心有慼慼焉。

他再怎麼討厭莫召奴和神無月那一身代表不再是軍神的服飾，都得接受神無月決定要離開他們的事實。

神無月對他們冒險前來送行既擔心又感動，他本以為自己無緣再和他們見面。莫召奴在和眾人打了招呼後先行上船，留神無月和他的弟兄們一一告別。

上船後的莫召奴直接走入船艙內，意外的是府邸裡的管家竟然人在裡面。

管家在見到莫召奴來到時，馬上向他行禮，莫召奴心存疑問，管家遞上一個箱子給他，莫召奴打開一見，最上層竟是他當初留在東福寺的中原衣物。

莫召奴非常感動父親為他所做的一切，頓時無法言語，管家直視著他，像是對他的反應十分在意。

待情緒稍為緩和後，莫召奴才向管家言謝，並對管家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管家先是發怔，接著說道：「下人曾初服侍公子數日，當然不是第一次見面。」

莫召奴見他的外貌舉止雖像極了那位管家，可是管家不會用剛才那樣的眼神看自己，便大膽猜測他的身分。
「神風營三名中將之一，素有隱將服部之稱的他據說已將各流派所有忍衛練至最高境界。有人說他的真面目甚至比軍神、武魁更加神秘，好似也只有他的摯友神飛中將曾見過。」
管家眸光一閃，笑道：「服部中將哪裡比得上軍神的神秘呢？」

「在我面前之人不是真面目，而軍神最多也只是以一張面具掩臉，卸下後仍是神風營諸君和我所熟悉之人，所以你之神秘遠高於他。」
服部霧藏不得不佩服莫召奴的眼力，在他為自己的父親所送之禮感動時，仍沒有降低警覺性。「之前只有三個人可以輕易認出吾來，想不到才正式見第二次面的你也能察覺。」

「聽聞連玉藻也曾被你騙得團團轉。」
「原來軍神將我們的事告訴了你。」

「他很在意你們，此回離去最不放心的就是神風營和真田龍政，還有他所守護的東瀛這片土地與善良的百姓。」
「我等明白軍神的不捨之心。」

莫召奴猜想他易容成管家的模樣於此等候自己，不會只是為了幫皇太子傳送此物而已。「你們會怪我害了他嗎？」
服部霧藏眨了雙眼，面帶笑容，他沒想到莫召奴會主動切入話題。事實上神風營中有很多人不能諒解莫召奴，尤其是玉藻最無法接受，而他只是好奇莫召奴究竟有何魅力能讓他們的軍神不惜以性命保護。
「雖然神風營上下都不願意軍神離我們而去，然而我等也不曾懷疑過軍神的眼光，更是尊敬他的決定。」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或許你們已經得到了鬼之瞳，他也不會離開你們，難道你們不恨我嗎？」
「平定鬼祭之亂時軍神雙手所沾的血腥已是夠多，我等不忍見他再造殺業。如今他能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是他為東瀛付出這麼多年後所應得的回報，我等找不到理由恨你。」

服部霧藏所言之語，已是認同神無月和莫召奴的感情，莫召奴說道：「非常感謝你們的體諒。」
「吾背著軍神偷偷入此，除了想要親自與你一會外，也想要傳達吾與神飛中將的心願。」

「心願？」
「希望你能給予軍神最大的幸福。」

莫召奴為神無月能有這群如此忠心體貼的下屬感到高興，激動道：「我會！」

服部霧藏內心訝異莫召奴會這麼直接回答自己，而且是沒有絲毫猶豫就給予承諾。「謝謝你。」
接著他再拿出一個精緻的木匣，說是真田龍政要送給丸太郎之物。這木匣莫召奴很眼熟，和之前放置鬼祭將軍之圖的木匣同出一匠師之手。

莫召奴萬萬沒想到真田龍政臨別之際竟然還會想到丸太郎，便要服部霧藏轉告自己對真田龍政銘感五內的謝意。服部霧藏在完成任務後，便向莫召奴告別。

而此時在岸上苦候服部霧藏的神無月一見管家從船艙裡走出，即刻明白那是服部霧藏在搞鬼。
「服部！」他該猜到以服部霧藏的個性是可能躲到船艙內。

服部霧藏下船後於神無月面前下跪行禮，請求神無月原諒他對莫召奴的冒犯。神無月當然不會怪罪他，只是很好奇他對莫召奴做了什麼事。

他拉起了服部霧藏，告之自己即將離去的心情，並要他和神飛中將好好輔佐真田龍政。

待一切交待妥當，神無月準備上船。服部霧藏向前，低聲向他報告他也為真田龍政送東西給鬼祭宗煌之事。

神無月上船後，船夫起錨開航，船隻緩緩駛出港灣。

此時莫召奴走出船艙，換回了他原本的裝扮，神無月馬上牽起他的手，兩人一同望著岸上之人，也望著這一片他們所辛苦守護的山河。

隨著船隻的不斷向前，岸上之人的面容越來越模糊，待再也看不見他們時，神無月不覺嘆了聲。

「你在想什麼？」莫召奴問著。
神無月回過神，第一次離開東瀛這片土地，而且將是永遠不再歸來，他的心情十分不捨。「召奴，當年你離開東瀛時是怎麼樣的心情？」

「依依難捨。」
「那日吾與真田龍政獨處時，忽有一楓葉自枝頭掉下，吾見它緩緩而落，竟覺得它似是對枝頭依依不捨。就如同此際吾內心希望著船可以開慢一點，讓吾有更多的時間好好看這片大地幾眼。」

莫召奴是過來人，能夠體會神無月此刻的心情。「其實曾經我也以為不會再回來，後來我才明白原來只要心繫這片土地，就必有再歸來的那一天。」
莫召奴的話讓神無月生起了信心，同時也想起往事。曾經真田龍政希望看到自己在西濱海岸迎接他回來，如今竟是變成眾人來為自己送行。人生際遇往往充滿變數，非是自己所能料及，也非自己所能完全掌控。

但若比起當年莫召奴懷著文詔逃離祖國，得到眾人祝福的他是幸運得多，更何況他還擁有自己所愛的人陪伴。

神無月輕挪腳步，自莫召奴身後將他環抱住，莫召奴說道：「我看他們對你難捨的樣子，深深被你們之間的情誼感動。」
「吾在神風營時多虧他們照顧。」

說是他們照顧他，莫召奴知道神風營有了他，才能至今屹立不搖。「他們都是善良的人。」
「嗯，也幸好尚有服部和神飛中將二人支撐神風營，吾才能放心」

「我相信他們值得託付重任。」
說到了服部和神飛兩名中將，神無月想到莫召奴和服部霧藏的獨處，忍不住問道：「吾好奇服部他剛才於船艙裡對你說了什麼。」

「他希望我能給予你最大的幸福。」
神無月想不到自己的部屬會連他這種私事也如此關心，他感到相當不好意思，只是他又想知道莫召奴如何回應，問道：「那你怎麼回答他？」

莫召奴不打算告訴神無月，那個當下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可以那麼大方的和只見過兩次面的服部霧藏談論他對神無月的感情。
神無月見他不出聲，在他耳畔蹭了下，低聲道：「你真不想告訴吾？」

「也許你已知道。」
神無月有些失望，雖大概能猜得到莫召奴的答案，心裡還是期待莫召奴親口告訴自己。「會冷嗎？夜幕已低垂。」他問著。

深秋時分的日月交替只在一瞬間，神無月話方落，黑幕也垂下。眼前明月高掛，萬星齊出，彷彿置身於星河裡一般。

莫召奴望著閃耀的星子，覺得像是淚痕在凝視自己。不同於當初歸鄉時的心情，此時他已不再為逝者悲傷，因為他更該珍惜懷抱住自己的神無月。
「有你在，我不會覺得冷。」
「今日的天氣很好，是出航的好日子。」

「那一天我自中原乘船要回東瀛時也是繁星佈滿天際的夜晚，可惜無有明月陪伴。那時候的我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安然離開東瀛，甚至在離開祖國時身旁還會多了一個人陪伴。」

莫召奴一提，神無月亦想起自己在離開神風營時也是滿天的星星而獨缺明月相伴的夜晚。原來在相似的夜裡他們各自展開旅途，然後在這旅途中相遇，繼而相愛。

這樣的巧合又彷彿是命運早註定好今生他們兩人必須廝守在一起，所以他們才會離開自己的地方，得到相遇的機會。
「召奴，這小船裡能有你同在，吾是最幸福的人。」
莫召奴握著他抱住自己腹部的手，笑道：「這句話該是我說才對。」

「那你還記得最早講我們是同在一艘船上的人是誰嗎？」
「是草一色。」

「雖然吾很喜歡和你獨處，也希望沒有人打擾我們，但我們的小船裡沒有他這個重要的成員，感覺好像少了什麼，而我也相信現在他一定在某個地方望眼欲穿地等著我們。」
一提到草一色，莫召奴就覺這艘船好像忽然熱鬧了起來，說道：「我也這麼認為。」

「他一定會想找吾算帳。」縱使再見草一色時必是少了不被為難，神無月還是期待他們的小船裡能有草一色為他們帶來歡樂。
莫召奴噗嗤一笑，問道：「需要我保護你嗎？」

神無月覺得莫召奴這是在取笑自己，可惜的是他可不曾想過需要莫召奴來保護自己。「自認識草一色開始，神無月就一直在吃他的虧，想來也已習慣，所以神無月不用莫召奴保護。」
「那要辛苦神無月了。」

如同最初認識時的對話方式使得兩人同時笑了出來，那段歲月裡他們常因為談到草一色而開心不已。

神無月為自己歸於平淡欣喜，擁抱莫召奴的力氣不覺加重了些。莫召奴也不再說話，安靜地感受他的擁抱和心跳。

海風徐徐吹拂，小船也平穩地行駛在海面上。遠處月影隨著波浪上下跳動，彷彿在為他們正式開啟人生的另一段旅程而舞蹈。

別於暮春時分歸來時的寂寞，現在這艘小船裡充滿著歡笑和幸福，當然也會有著他們不能向外人言說的風月情事。

莫召奴為能夠得到幸福而喜，今生今世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讓這握在手心裡的幸福溜走。

「神無月……」莫召奴低喚了聲。
「嗯？」神無月好奇他要對自己說什麼。

莫召奴轉過身，撫摸他的臉頰，問道：「你還很難過嗎？」
「說完全不難過是騙人，畢竟那是吾最愛的大地。」

「我知道你捨不得東瀛，也放不下真田龍政他們，或許過幾年後我們可以悄悄回來。」
神無月很高興莫召奴的體諒，說道：「謝謝你。」

「這沒什麼好謝的，我也會想念這片土地和對我有恩的人們。」莫召奴的手往下抱住神無月的腰，將臉埋在神無月的頸間。
神無月低聲道：「召奴，吾很喜歡你這樣的打扮。」

莫召奴的手往上提，輕輕地撫摸神無月的背。現在他們的小船已航向無垠的海洋，而今晚他則想要投入神無月寬大的懷抱裡。

神無月感覺到莫召奴的動情，他喜歡莫召奴如此對待，於是他低頭，在莫召奴的耳際輕聲說著：『召奴，今晚……』

這樣的夜裡，他只想好好的擁抱莫召奴，讓莫召奴知道自己可以擁有他是多麼的幸福。

　　　　　　　　　　　　　　　　　　　　　＜全文完＞

-----------

原本想要在昨天晚上把修船工程趕完，結果力不從心，字實在是太多了
好友說她喜歡上一回“碧雲”的結局，似乎不大希望我改太多
不過她要我放心，因為不管如何她也不會寫信跟我抗議（可是她會抗議的可能是床戲太少）
謝謝好友私下給了一些建議～

在取捨上最後我做了大幅度的刪改，而這其實是我最初所想要寫的結局之設定
是後來行文時因偏重於真田的內心感受（離別之苦）才讓神莫文走味
希望朋友忘了上一篇被緹收回的終章，那一篇終究是不適合神莫，也讓真田變得太暗淡
如今船修都修了，無論前後兩篇的感覺差多少，它就是如此了
我可愛的目睭已快要負荷不了長期盯著電腦螢幕看，說什麼也不想再作大幅度的修改

題外話～
前兩天緹才發現原來收回的終章忘了標上＜全文完＞三個字
有此疏忽，也難怪“碧雲”成不了最終一曲，註定了得重來一次的命運

還有“樹葉離枝”一說是近日看電視所得
剛好將它放到文裡，朋友可能會有熟悉感（笑）

另外，『遠颺』本是遁逃遠方之意
而神莫二人的遠離東瀛多少也有遁逃到遠方的感覺
然而更深層的意義是他們終於可以卸下肩上重任，遠離是非之地，過著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所以“伴一船風月”最後一章以『遠颺』為名，讓神莫這對愛侶遠走高飛

最後謝謝朋友的包容，願意再花時間把重寫的終章看完
我想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夜叉　PM10:00 11/11/2010

[ 此帖被緹在2011-02-28 11: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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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笨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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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299樓發表於: 2010-11-12 01: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緹大好！

當初是看了其他大人的源莫文於是跑去補劇集的東瀛線，一集集看下來反而是太宰大人讓我著了迷，那東瀛第一智者的風采啊(我想我應該是個“智者”控吧，笑)

當初衝著緹大的名號和源莫文我一頭栽進了拌一船風月，初時很高興文裡有相對許多的關於對真田龍政的描寫，但隨著劇情進展，有一陣子我不敢追文，因為已可以預知在這樣的三角(？)關係中真田龍政勢必會是讓人感到遺憾的那一個，直到最近忍不住又跑來蹲坑……不得不說大人對真田龍政的描寫讓人拜服，不但描繪出了一個智者的風采，也刻畫出太宰內心的感情及轉折，讓我覺得雖然遺憾太宰在這篇文章中沒辦法和心上人終成眷屬，但依然引人入勝！不知道大人以後會不會開一個以太宰大人為主角的坑呢？我好想蹲源真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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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以下回覆情何物283樓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