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27 【太史侯/絃知音】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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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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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8)

樓主發表於: 2012-02-27 19: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7 【太史侯/絃知音】半生

0227－－絃知音退場三週年祭文

很悲很虐，往下拉之前請做好心理準備

〈半生〉

　　綿綿細雨整夜沒有停過，即使已是應該天亮的時候了，窗外仍是為灰暗所籠罩，看來毫無生氣。
　　太史侯坐在書桌前，檯燈亮了一整夜，手中的書一頁翻過一頁，卻不知道到底看進了什麼。
　　手機鬧鈴準時在七點響起，劃開了沉寂的空氣，太史侯這才想起他忘了取消每天固定的鬧鐘，伸手取來置於一旁的手機，將鬧鐘關掉。
　　七點了。
　　要結束這個難熬的日子，還有十七個小時。

　　闔起手中根本沒有讀進腦子裡的書，太史侯走到廚房隨意沖了杯黑咖啡，正打算想一口喝下，腦海中卻響起一個聲音。

　　──喝黑咖啡傷胃，空腹喝更傷，你要麼先吃點東西，要麼就加點牛奶。真是的，要我說幾次才會記得……　

　無聲放下手中的咖啡，太史侯在吧檯前呆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了幾步來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牛奶，倒進咖啡後才想到檢查保存期限。上頭印著昨天的日期，太史侯看了一會兒，還是將所剩不多的牛奶全部倒入杯中。
　　腳步來到客廳，在沙發前遲疑了一會兒後轉往臥房，走沒兩步卻又躊躇不前，最後還是回到了書房。

　　環視架上沒有一本書有想翻閱的動力，最後還是從抽屜中抽出一份研究論文，拿起紙筆紀錄摘要。

　　──一大清早就看那種傷腦力的東西，你就不怕消化不良，陪我去一下圖書館。……什麼，才不一樣呢，我只是要找書而已，不傷腦力。好啦，陪我一下嘛……

　　頹然將筆隨意丟下，太史侯終於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現在的自己什麼事都不想做，也無法做。

　　坐在椅子上不知發愣多久，突然門鈴響起，太史侯不消多想也知道在這個日子、會這麼早來的，只有他們。

　　打開大門，果然是曲懷觴和手中牽著孩子的月靈犀。
　　「爸……早安。」月靈犀朝他打招呼道。
　　「老師。」曲懷觴也禮貌點了點頭。
　　月靈犀輕輕拉了手中的小手，柔聲道：「看到爺爺要說什麼？」
　　小男孩身高還不到月靈犀的腰，他仰著頭，又圓又大的雙眼直盯著太史侯，奶聲奶氣地說了聲：「爺爺好。」
　　「你好。」太史侯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然後退了一步讓三人進來。「這麼早來做什麼，早餐吃過沒？」
　　「吃過了，爸你呢？有沒有吃東西，除了咖啡之外。」月靈犀看著太史侯的模樣也曉得他八成一夜未眠，不由得露出擔心的神色問著。
　　「沒有，不餓。」太史侯直道。
　　「我們買了巷口那家的素粥，吃一點吧。」
　　「……放桌上吧，我等會兒餓了再吃。」
　　「嗯……」

　　換上拖鞋來到客廳，月靈犀一眼就望見放在電視櫃上的一張照片，裡面的人笑得溫和，她卻看得心中一陣揪緊。
　　她知道這是她父親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也知道因為那張照片的關係她父親不喜歡待在客廳，她知道他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喜歡所以不願收起、不願看到所以總是不獨自一人待在客廳。
　　照片裡的人，已經不在了。

　　奪走絃知音生命的那場車禍，發生在三年前的這一天。

　　那一天是禮拜五，在同一間大學任教的兩人正好課都到下午，因此約好每週五都一起在外頭享用晚餐才回家，那一天也不例外。
　　就在兩人要離開餐廳前，絃知音接到一通電話，掛斷後他面露憂色，說是以前在國外念書時認識的朋友來台灣玩，但碰到了一點麻煩，他要過去協助處理一下。太史侯原本說要和他一起去，絃知音搖搖頭，說只是一點小事，要太史侯先回家，他晚些就回去。
　　太史侯見他堅持便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把車鑰匙塞給他，讓他開車過去比較方便些，然後說小心一點，別弄到太晚，隔天還要早起。

　　隔天，他們原本約好要去泡溫泉、看櫻花，補償兩人因公務而沒有過的情人節的。

　　誰也沒有想到，在餐廳門口朝他揮揮手、微笑著說晚點見的那個人，卻再也沒有回來了。

　　曲懷觴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月靈犀的肩，月靈犀從過往思緒中回神，給曲懷觴回以一個淡淡的苦笑。她知道她不能沉浸在悲傷裡太久，因為有一個人，比她還要難過數十倍、數百倍、數千倍。
　　她回頭偷偷瞧了一眼他的父親，這三年來他一直是她最擔心的人，絃知音的驟逝讓他的世界幾乎變成黑白，另月靈犀忍不住害怕，怕哪一天，他會追隨著那人而去。

　　意外發生之後大約半個月，月靈犀和曲懷觴每天都會來太史侯的住處，有時陪他吃頓飯，有時陪他聊聊天，更多的時候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陪著他。

　　幸好，幸好直到現在，雖然時常無精打采，但總還是支撐著在過日子。
　　看著太史侯和在餐廳陪孩子玩耍的畫面，月靈犀才稍感欣慰。

　　和車禍同年的九月中，月靈犀平安產下一名小男嬰。
　　很巧的，那一天，正好是絃知音的生日。
　　而不知是生產過程的問題還是什麼原因，小男嬰出生時左腿骨便有些異狀，經過仔細的檢查及治療後，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問題。而很湊巧的，絃知音的致命傷，正是被壓斷的左腳。
　　嬰孩和絃知音之間的種種巧合讓眾人難以不有猜想，然轉世輪迴之事玄妙難測，大家也有志一同地放在心裡，誰也沒有說破。
　　太史侯自然也對這些巧合心知肚明，他不信佛家轉世輪迴之說，但不可否認的，第一次見到這個嬰孩，他心裡有股溫暖的感覺油然生起，說不上是特別投緣或熟悉感什麼的，但看到這個在育嬰床上睡得安穩的小嬰孩，心中無法痊癒的傷疤卻似乎比較不那麼疼痛了。
　　得知太史侯和孩子之間的特殊緣分，待身體狀況許可後，曲懷觴和月靈犀便經常帶著孩子去找太史侯，看到太史侯和小孩相處時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表情，她也會比較安心一些。

　　將手中提著的購物袋暫時放下，月靈犀脫下厚重的外套後將袋子提往廚房，一面道：「爸，悲風說他晚些也會過來，我有先買好菜，中午可以一起吃個飯。」月靈犀道。
　　「他在國內？」聽到饒悲風的名字，太史侯不無意外地反問。
　　「前幾天剛回來，這兩天正好空著，就說會過來一趟。」月靈犀回答道。
　　「嗯，就依妳。」太史侯沒說什麼，回頭繼續陪著孩子玩耍。

　　時近中午，月靈犀提著菜進廚房著手準備午餐，曲懷觴則陪著太史侯待在客廳，看著電視新聞播一些有的沒有報導，隨意閒聊評論著。
　　時針剛過十二點，饒悲風很準時地到來。饒悲風和曲懷觴、月靈犀從前都是一同從學於太史侯、絃知音的同窗好友，現在則是知名音樂家，經常四處巡迴演出，不常待在國內。
　　月靈犀將剛做好的菜餚端上桌，太史侯親自盛了一人份的飯菜，用托盤端到絃知音的靈堂前，曲懷觴從旁取了香，點好後遞給月靈犀和饒悲風。
　　沉默的上香之後，眾人才回到餐桌前用餐。

　　自學生時代之後就少有機會聚在一起，饒悲風三人聊天的話題不外乎回憶念書時的往事，不時扯一些糗事和笑話出來，太史侯聽著饒悲風和曲懷觴互相挖苦，偶爾搭句話，多數時間還是沉默地吃著飯。
　
　　用完餐後饒悲風便離開了，難得待在國內，行程排得頗滿，無法多留。
　　月靈犀和曲懷觴忙著收拾餐桌和洗碗，太史侯牽著孩子到客廳待著。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陽光終於露臉，讓天色亮了一些。

　　曲懷觴收拾好餐桌之後回到客廳，看到外頭雨後天青，一場大雨洗淨了灰濛濛的天空，看起來是個適合外出走走的好天氣。
　　他不由得想起那個下午，也是一個適合外出的一人氣候。

　　喪禮的隔天，曲懷觴帶了一封信來，說是不到一個月前，絃知音託他保管的遺書。

　　那個下午，令曲懷觴印象深刻。
　　那天天氣很好，月靈犀中午和朋友聚餐，他留在家裡顧小孩。一點剛過，他給孩子吃完飯後便讓他去午睡，自己則在客廳悠閒地看DVD。突然家裡電話響起，是絃知音打來的，說只是想確認一下他在家裡，等等要拿東西過去，要他暫時別出門。
　　沒多久絃知音就到了，連鞋子也沒打算脫，就站在門口交給他一封信，說，如果他發生什麼不測，再打開來看。
　　曲懷觴一聽臉色就變了，原想將信塞回，絃知音只是笑著搖搖手說：別這麼敏感，不過是預防萬一而已。
　　曲懷觴心裡總覺得怪不吉利的，從以前當他的學生起，他就常見到恩師身上發生不少難以以常理解釋的事情，說是巧合也好，說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也行，他是相信這人一舉一動都代表什麼意義、或是什麼事情的徵兆的。突然拿了遺書來交託他保管，總不是……
　　絃知音大概是怕他再推拒，笑著說他是瞞著太史侯過來的，這件事誰也不許說，除非到了他打開信封的那天來到，便離開了。
　　手中拿著薄薄的信封，曲懷觴卻覺得沉重。

　　不出一個月，就傳來了車禍的噩耗。

　　曲懷觴把信交給太史侯時，太史侯顫抖著手接下，沉默許久都沒有說話，也沒有馬上打開來看。

　　而今經過了三年，時間似乎沒有洗去太史侯心裡的傷痕，他只是默默地將傷口藏起，深埋在最心底，沒有去療癒它、也沒有方法可以療癒。

　　「啊，不可以！」聽到剛走出廚房的月靈犀一聲驚呼，曲懷觴發現自己一個不注意，孩子就跑向了放著一把古箏的箏座前，嚇得月靈犀趕緊出聲欲阻止。
　　孩子聽到母親的叫喊，一臉無辜地回頭望向月靈犀，曲懷觴才想將孩子帶回沙發這邊，太史侯先出聲了：「無妨，他喜歡，讓他玩玩也好。」
　　「但那是……」月靈犀欲言又止的看著太史侯，她知道那把箏是絃知音的，絃知音精於各種國樂器，古箏尤其擅長。那把箏從他和太史侯同居開始便一直放在那裡，月靈犀也曾聽過他彈奏這把箏。意外發生之後太史侯也沒有要把它收起的意思，就任它一直擺在客廳裡。
　　太史侯知道月靈犀的顧慮，只是淡淡地道：「沒關係的。」說著便拿了個小椅凳，牽著孩子的手來到箏前，讓他踩在椅凳上，好撥弄箏絃。
　　月靈犀和曲懷觴對看一眼，沒有說什麼。月靈犀起身走到兩人身旁，簡單指導孩子彈奏古箏的基本方法。雖然太史侯在絃知音的潛移默化下也對箏樂有基礎的了解，但當然是比不過正統學習的月靈犀，於是便交由月靈犀來教導，自己只是站在旁邊看。

　　「知道了嗎？來，彈彈看，輕輕撥就好喔……」教了簡單的指法和音符後，月靈犀便讓孩子嘗試撥弄箏絃，不知是有天賦或者從小在音樂世家生長，孩子隨便彈奏竟也有模有樣，月靈犀不禁微微一笑，抬頭才想向太史侯說些什麼，卻看到一滴淚水自太史侯眼角滑落，在頰上留下兩條淚痕。
　　瞬間月靈犀說不出話來，三年來她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掉淚的模樣，就連在喪禮那天，她看到的也只是一個心碎到連眼淚也流不出來的寂寞的男人。而現在，三年來沒有發出聲音過的箏音牽動了他的心弦，無法治癒的傷口淌著血，化作淚水奪眶而出。
　　在場沒有人出聲，只有不成曲調的箏音斷斷續續流蕩在空氣中，扯動著傷心人埋藏心底的傷心事。
　　等孩子停下手裡的動作後，他抬頭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太史侯，跳下椅凳走到太史侯身前，拉了拉他的衣角，用童稚的聲音輕聲喚著：「爺爺……」
　　太史侯伸手輕拍著孩子的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任由眼淚沾濕了衣領，他的視線停留在孩子身上，卻是向月靈犀道：「等他再大一些……教教他古箏吧，如果他有興趣……」
　　月靈犀聞言，鼻頭一酸，原本努力忍隱著的淚水終究滑落，壓抑著啜泣的聲音，點頭應諾：「好……」

　　月靈犀三人要回去前，太史侯拿了一個小盒子給她：「這個給妳，以後有機會的話，就給孩子用。」
　　月靈犀接下小盒子打開一看，是一份彈古箏用的指甲片，看得出做工相當精緻。「這是……」
　　「以前我買給他的。」太史侯語調平淡地回答：「他說捨不得用，怕弄上刮痕，因此從來沒有用過……放著也是可惜，給你帶回去收著吧。」
　　「……」月靈犀沒說什麼，沉默地點點頭，將蓋子蓋上後小心地收起。

　　曲懷觴蹲下給孩子穿鞋子，孩子仰著頭看向太史侯，乖巧地道：「爺爺再見。」
　　太史侯摸摸孩子的頭，柔聲道：「要當個好孩子，多聽爸爸、媽媽的話，知道嗎？」
　　孩子望著太史侯眨眨眼，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太史侯的話，只是愣愣地點點頭。

　　月靈犀和曲懷觴三人離去後，屋子裡又恢復了原有的沉靜。

　　太史侯獨自在閉上的大門之後站了一會兒，移動腳步至絃知音的牌位前，盯著那深深刻在了自己心上、如何也無法抹滅的名字，現在帶給自己的，竟只餘撕裂靈魂般的痛楚。他不忍再看，只得撇過了頭，望著窗外灰濛濛的景色。
　　「三年了……」太史侯低著嗓音喃喃道：「沒有你在身邊的這三年，我無法回想起自己是如何撐過的……」
　　「你給我的最後一封信，好像只是從國外寄給老朋友的信一樣，說著自己的心情，說著無法親口對我說的話……平淡，卻讓人雋永不已。你用像在談論天氣的輕鬆語氣說，要我千萬不可隨你而去……你可知道……這有多難嗎？」
　　太史侯頹然在沙發上坐下，一手摀著臉，聲音有些哽咽。
　　「三年了，你玩笑地說要我依循古禮為你守喪，又要我不合禮制地守三年之喪……子貢為孔子守喪六年，如果時間可以代表誠意，要我守多久都不夠……」
　　「三年了，我知你是不願我放棄生命，才要我為你守喪，但……我累了……」
　　低沉的呢喃被啜泣聲掩蓋，沉默瀰漫了好一會兒，才又傳出說話的聲音。
　　「我累了，知音……這三年，你不在我的身邊……你的聲音，你的身影，你的一點一滴……你和我的共同回憶……沒有一刻不在提醒我我曾經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現在……卻淪落為一個最孤單的人……」
　　「三年，已經夠久了……太久了……你什麼時候，來帶我一起走……？」

　　沒過幾天，太史侯突發疾病，併發症引起內臟器官衰竭，住院幾日便告辭世。享年五十六歲。

【寫在後面】

好快，已經過了三年，
至今我仍然無法釋懷也無法原諒，
天罪四十五集，眾人喊的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我唯一能替他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希望大家能記得，他有一個名字，叫絃知音。

（偷偷說：對不起暫時丟下《憶無涯》寫了這篇出來，再過一陣子會回去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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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1樓發表於: 2012-02-27 19: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超喜歡"憶無涯"的說XD
很期待那篇的更新,但看到這篇是同一個作者又馬上點進來了^^
雖然很悲,但我還是很喜歡這種淡淡的感情...
有時後真的不需要透過對話
用回憶就能讓人很動容

期待新作^^

＊唯,就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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