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2 [羅黃羅]黃泉。1-10。7F（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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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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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12-30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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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羅黃羅]黃泉。1-10。7F（未完）

這篇是Zero的前傳，寫了前傳才發現Bug太多，所以砍了。會不會發DM，等我寫到一定段落，再調查看看。有在碧落，應該看過了，不過這是細修版的。
謝謝大家。

基本上，配對是羅黃、銀夜。其他配對隨出。

一、

恨一個人與愛一個人，都需要力氣。
可，遺忘這一切，又該付出什麼的代價？
------------------

大戰在即，夜麟接到妖界加急密件，信一揭，臉色瞬間刷白，雙手捏緊。
『吾要回妖族一趟，你暫且代吾職位。』

安悠藍一聽，雙腳一跪。
『將軍，明日與魔將一戰！戰前最忌臨時換將！千萬不可！』
『何事需要你親自趕回？！』

『吾會速回！』

任憑部屬百般勸阻，夜麟依舊跨上銀狼；黑夜中，銀色大狼更顯得熠熠發亮。
夜麟拍拍銀狼，銀狼嗚吼一聲，衝入地底。

穿過三界交界，夜麟臉上詭異的面具更顯得陰森，拳頭更是握得死緊。

那封信上只有寥寥數字。
將軍，三少主失蹤！           速回。

`<#O8,7`
他擔憂幽溟的失蹤，但更驚駭的是，紙條上的字跡並不是大哥蒼月銀血。
大哥一向最掛心小弟，今天小弟失蹤了，那大哥呢？

銀血應該還在妖界，可為何是別人的字跡？究竟發生何事了？
想到種種可能發生的事情，夜麟冷汗直流…
關心則亂，他沒法顧及妖界與天界的和平約定，只能急忙而回。

。～。～。～。～。～。～。～。～。～。～。～。～。～。～。～。～。～。～。～。～。

夜麟回王城時，只見整個大廳亂七八糟，群妖鬧哄哄的，像無頭蒼蠅般亂竄。
見到夜麟回來了，群妖先是一陣靜默，之後像是看到救世主般湧上前，頓時大廳吵成一片。
半晌，夜麟終於摸出些頭緒。

『你說，銀血喝醉了？怎有可能？妖族是最不可能醉的種族，更何況銀血的實力？到底喝了什麼？！』

眾人又開始七嘴八舌的，耳朵鑽入各式各樣的猜測，聽得夜麟耳朵都疼了。

『算了，喝什麼不是問題。告訴吾，他現在人在哪裡？』
『三少主的房間。』

夜麟一聽，轉身就走，後頭的妖大喊。
『二少主，回來了，就別戴面具啊。』

夜麟伸手揭開面具，露出潔白玉潤的臉蛋，因擔憂而緊繃的嘴角瞬間軟化下來，透著些許溫意。

。～。～。～。～。～。～。～。～。～。～。～。～。～。～。～。～。～。～。～。～。

『幽溟…幽溟…我……..』

一進入幽溟的房間，夜麟馬上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是什麼酒，竟可以讓妖界排名前十的銀血醉的神智不清？

屋內的桌椅擺設東倒西歪，個性一向內斂沉著的銀血趴在床榻喃喃自語。
雖早知銀血對幽溟的情感，但親眼所見，夜麟心中還是無法克制的一揪。

他扶起銀血，鑽入鼻裡的除了酒味外，似乎還有微微的桂花香？
夜麟不由得一愣，妖界有這種酒嗎？

銀血依舊喃喃呼喚著幽溟，語調悲切神情黯然。
夜麟扶著銀血上了榻，蓋好被子後，他望著自家兄長，半晌，嘆了口氣。

『你這樣又是何苦？』

語罷，夜麟不禁苦笑。

那他現今...又是如何？自找罪受嗎？哈哈哈哈哈...
看著醉的不知今朝何夕的兄長，夜麟情不自禁撫上銀血的臉；
也只有在此時，他才能毫無顧忌。

那不能說出口的愛意實在太苦太苦，特別是當他發現銀血的心中只容得下幽溟，再也無他介入的餘地。

『大哥………』
多想呼喚他，但他寵溺的眼神只容得下另一人；
多想獨佔他心頭唯一的位置，就此不離...
但…………一切的一切皆是妄想。

夜麟閉上眼，吁出一口氣。
夠了，真的夠了。
再怎麼妄想，現實終究殘酷。

他睜開眼，眼神再無愛戀，抽開手也沒有一絲眷戀不捨；誰知，銀血倏然抓住他的手。

『銀血，放手！』
『幽溟…幽溟…你回來了…..別走………』
『銀血你醉了，吾是夜麟！！！吾要離開了！』

夜麟不悅地皺眉，伸手用力拉開銀血的手。
銀血聽了，隨即坐起，他雙手握住他的肩膀，大聲吼出。

『就算你離開，總有一天我也會找回你！』

『若吾消失不見呢？』他盯著銀血的瞳孔，嘴邊逸出一絲冷笑。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一定會找到你！』瞳孔中的情感，認真且無比真摯。

這一句震懾住夜麟的心神。
剛建立好的心墻一下子就塌陷，他不明白為何幽溟能得到銀血的愛？
他不明白...

淚水毫無預警的掉落，無法遏止的心痛，無法回應的感情。
『哈哈哈哈哈.....是嗎？大哥，你可知曉，吾真...歡喜...真歡喜...』

傾城的容顏漾著悲傷，銀血根本看不得深愛之人的淚水，他湊上頰，輕輕吻去淚珠。
他喃喃自語。
『別哭...幽溟...別哭...我會心痛。』

他會心痛……
聽到這句話，夜麟幽幽地笑了，那他的心痛….誰來負責？又是誰能安撫？

脣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接著撬開脣縫，夜麟一怔。
舌頭像靈蛇般捲住自己，銀血的舉動充滿溫柔。

銀血抱住他，漸漸加深這個吻。
夜麟一怔，斗大的淚水不斷滑過臉龐。

是誰說過，得不到你的心，那得到你的人，也是好的……

夜麟無聲地笑了，可笑意卻達不到眼裡。

※※※※※※※※※※※※※※※※※※※※※※※※

天才濛濛亮，銀血就被屋外陣陣狼鳴吵起。
狼嚎一聲長過一聲，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淒涼。

銀血認得這個聲音，這不是二弟的槍靈嗎？怎會在此？
想必是他昨夜喝得酩酊大醉，鬧得其他部屬叫回二弟，戰前怎可臨時換將？！
胡鬧！

幽溟出走，昨夜他只想求一醉忘憂，沒想到多年前故人所送的桂花釀竟讓他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是啊。

銀血嘴角一勾，撫著被褥，人還藏在裡頭不肯現身…想必是害羞了吧？

『幽溟……昨晚累壞你了…』
銀血隨即感到手下的身驅一僵。
『幽溟…你就是這麼容易害羞…』

外頭的狼鳴聲越發嗚咽，幾撮摻雜朱髮的雪絲溜出被外；見此，銀血愣住。

是白髮...
不是...幽溟...！
銀血傻住，看著與幽溟面容相似，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二弟迅速地揭開背單，眉角帶著一絲冷咧，白玉的身軀上紅痕點點，突顯出昨夜的激情孟浪。

『你……為何是你………幽溟…………』
看著銀血一句話也說不好，臉上盡是懊惱不可置信的表情，夜麟心一痛，冰雪般的容顏更冷上一分。

他早就知曉結果，但為什麼痛意不會減少，反而益發劇烈？

夜麟盡可能維持冷靜的聲調，平鋪直述事實。
『昨夜你喝醉了，將吾誤認成幽溟。』

銀血呼吸聲一止，爾後大口喘息，表情痛苦扭曲。
『二弟….我….對不起….我會負責……』

負責？
他要負責？

聽到這兩字，夜麟沒有欣喜，深沉的悲哀轉成高漲的怒意。
他一手扼住銀血的脖子，再也無法維持冷然。

『你要負責？好！你先去跟幽溟說，你愛他！再來跟吾講！』
語罷，他手一放，得到呼吸的銀血張口用力喘息。

夜麟坐在床角，背過身迅速地穿起戰衣，銀血盯著紅痕遍佈的背，心裡既愧疚又痛心。
『負責什麼？哼，幼稚！吾還要上戰場，可沒那閒空夫兒女情長！』
『二弟…你身體…無礙否….』

夜麟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面具，白晢手指緩慢拂過。
『一名惡鬼該如何得到滿足，吾終其一生都在找尋這個答案….哈哈哈哈哈…..』

聲音中的狂亂讓銀血心一驚，夜麟一如往罩上面具，扯住兩邊紅繩用力往後一拉，迅速打個結，像是想把什麼綁縛住，結，打得死緊。
『二弟……』

聽到叫喚，夜麟沒回頭，踏出房門，忠心的銀狼蹲在門口，仰起頭。
夜麟撫摸銀狼，銀狼嗚了一聲，伸舌舔著主人的手。

『也只有你懂吾…』
夜麟發出一聲悲笑，跨上銀狼，水眸，再無心傷。
『出征！』

※※※※※※※※※※※※

天界、魔界、妖界，三界的交合點，煙硝彌漫，戰火四起。
遠方靠近天界的高山上，臥著一人一虎；但大戰當前，能如此悠閒的絕不是人類，就不知是何生靈。

觀看下方混亂成一片的情形，金虎搖搖頭，聲調不無失望。
『主人，聽說妖界第一大將夜麟的坐騎是一匹狼，等了許久，怎麼還沒來。』

男子撫摸著虎背，金虎發出舒服的低鳴。
『耐心點。』
『主人…雖然妖界的輕騎驍勇善戰，但兵無主帥；而且魔兵眾多，輪番上陣，恐怕…』

男子紅瞳一沈。
『不至於輸，但損兵折將，在所難免。』
『那…我們的立場…？』

想起方才在殿上的談話…男子輕輕皺眉。
『天界….觀望，但並不代表吾羅喉的立場。』

就在談話時，一匹銀狼從遠方風風火火地奔騰而來，坐上銀狼上的藍色身影顯得冷靜肅殺，他舉起手，數秒中掐出各種詭異手式，化出數千青幽色的燐火，手一劃下，燐火分別攻向眾魔兵，短短數分解除戰場上的膠著！

『來了。』

※※※※※※※※※※※※

『將軍！夜麟將軍！』

銀狼停在陣形中央，夜麟水眸一掃，心中已有計量。
此次領輕騎三千，目前傷者五百，傷亡總數已經逼近一百；為了趕回妖族，損傷這麼多屬下…真是...
夜麟閉了眼，穩住心神。現今自責，無補於事。

此役不能吞敗，失去的族民不能白白犧牲，而這些騎兵他要完好無缺帶回！
夜麟舉起五色旗幡，旗幟飛舞，眾妖兵看到號令，身軀均是一震，
但軍令如山，不過幾秒，不到三千的輕騎分成十個小隊，迅速轉成另一種隊型；而
主帥夜麟已經走到最前頭。

在山上看的一清二楚的羅喉，紅眸一亮，撫摸虎背的手不自覺停了下來，懶散的臥姿隨即換乘坐姿，手撐著下顎，語氣興味。

『居然是艮卦。』

艮卦，屬易經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二卦，艮為山；艮者，止也。
這種陣形是守勢，並不適合輕騎這種善攻的兵種…….

羅喉再次細看隊形，最前頭與後頭皆是最精銳的先鋒，最中央的是傷兵…
會換成這種卦象，只有一種可能…他皺眉，不明所以。

安悠藍看著前方一如往常威風凜凜的背影，沉聲地說
『將軍，我們還能再戰….！』
『吾軍軍令如何？』

『一向軍令如山！』
『那違令者的下場呢？』
『……….死！』

『你很清楚…..那就依照吾的指令！』

眾兵低頭，安悠藍走至夜麟身邊，低聲說。
『師弟...你...』夜麟摸摸狼頭。
『安仔，你心知吾的個性。』

安悠藍一噎，想勸阻的話頓時縮回去。
夜麟再一次舉起旗蟠，但….這一次….

只有一旗—屬於夜麟獨有的滾紅邊藍令旗！
眾兵呼吸一窒，只聽夜麟冷冷說：『不遵軍令，殺無赦！』』
隨後，藍旗往後一扔，全軍動作一致，坐騎反轉！

夜麟大喝：『走！！！！！！！！！』

羅喉紅瞳一瞇：『果然是棄帥保兵！』

藍旗觸地的瞬間，地面燃起大火，夜麟看著騎兵隊形沒任何慌亂，整齊劃一的撤退，他滿意一笑；手指立即伸進面具一咬，鮮血汨汨湧出。

『乾坤挪移‧燄火破間！』

術法一出，地面的火焰蔓延成一條由火焰構成的線，爾後火焰往上爬升，不過數分，漫天的火幕隔開了妖兵與魔兵，藉著妖眼，夜麟看著軍隊的前方出現熟悉的空間轉移術法，夜麟呼出長氣，總算是安心了。

他回過頭來，青磷火再次騰空飛舞！

※※※※※※※※※※※※

羅喉密切注視著夜麟的一舉一動，眼露激賞。

『真是好膽量。』

只見銀色大狼直衝魔軍主帥，青色妖火圍在夜麟的身邊，數多魔兵湧向夜麟，妖火像是有自我意識的攻向魔兵，坐在狼上的藍色人影騰空，雙手捏出術法，頓時光芒大作！
同時間，圍在夜麟身旁的眾多魔兵發出慘嚎，擋在前方的魔兵大幅減少，銀狼見機不可失，前腳一蹬，魔軍主帥—怨魔，近在眼前！

全身散發著瘴氣的怨魔，看不出面容，只見紫色的瘴氣不斷從他的身上冒出。
怨魔看著夜麟臉上的面具，喀喀喀地笑起來。
『你的心中…有怨啊………你的心中……有怨阿………』

夜麟心中一驚，但隨即不屑嗤笑。
『殺了你，吾什麼怨都沒了！』

指尖輕點，夜麟身旁再次浮現妖火，他舉起匕首，一手捏出法訣，口誦咒語，只見匕首與青火漸漸相融，等到妖火消失，只餘下隱隱發出寒光的匕首。

夜麟手一揮，匕首從一化成百，再由百化成千。
『殺！！！』

※※※※※※※※※※※※

青幽的人影像鬼魅般飄忽不定，無數的利刃連環攻擊怨魔，紫氣像是絲綢，輕易捲起匕首，但也輕易被砍斷。

看起來，兩者似乎是平手，怨魔攻擊不了夜麟，而夜麟也沒有傷到他半毫；
可事實上是...對方只是試探罷了。

羅喉皺眉。

『不拿出真正實力，恐怕是……在劫難逃。』

話才一說完，怨魔就閃開所有兵刃，手化爪，直取夜麟咽喉！
此刻，銀狼狼嚎，所有的匕首嗡嗡作響後，瞬間消失！
而，夜麟的前頭出現一柄銀槍！
銀槍旋轉一圈，隔擋怨魔的攻擊，竟逼的他連番後退！

『沒想到…你居然….』

銀槍豎立在夜麟面前，靜靜的等。
『主人…事到如今…若你死了，什麼也沒了…』槍靈低聲說。

聞聲，夜麟身軀一震。
是啊，若死了，什麼……..都沒了。

夜麟鬆開後頭的紅繩，揭開面具，傾城的雪顏讓在場眾魔呼吸一窒。
他將面具塞在懷中，白皙修長的手指一觸銀槍，滿滿的妖力源源不斷由銀槍傳來，頭皮發麻，全身充斥著戰慄的興奮感，藍色的戰袍隨即轉成銀紅交錯的長袍。

他握住銀槍，邪魅一笑，頓時閃花所有人的心神。

『現在，真正的決戰才開始！』

看到此景，羅喉繃緊的身驅頓時放鬆，他一手靠在虎背，撐著下巴，嘴角隱約含笑。

※※※※※※※※※※※※

銀槍一挑一刺，逼得咒魔連番閃閉，毫無出手反擊的機會！
但由於銀狼已轉成銀槍，夜麟背後無人防守，眾魔兵齊上！

夜麟冷笑轉身，銀袍在空中飛轉，劃出漂亮的弧度！
銀槍一掃，彈回所有的攻擊，鏗鏘幾聲，敵軍兵器盡落，魔兵面面相覷，卻也不死心，再一次輪攻上陣！

殺雞儆猴，擒賊先擒王。

打定主意，夜麟銀槍刺入一名魔兵，瞇眼再使力，再往前一推，第二名魔兵宣亡，刺入第三名時，他嘴角微勾，妖魅的氣息更添一分，銀槍一轉，迸出火花，串成串燒的魔兵瞬間成灰，煙消雲散。

看到此景，所有魔兵臉露驚駭，場面頓時陷入混亂，紛紛扔了武器，逃了！

就此，魔軍宣告潰敗！
怨魔面容一駭，不自覺後退…

『你心中有怨…我可以幫你達成你的願望。』
『那…你先死來吧！』

銀槍刺入怨魔心臟，怨魔發出悽厲的叫聲，紫氣魔煙瞬間竄入鼻息，夜麟身軀一震！

戰場遂捲起濃霧，羅喉心一凜，下方，什麼也看不到...
另一股魔氣緊接而來，羅喉眉一皺，拍虎背。

『計都，下去。』

※※※※※※※※※※※※

眼前忽現雪地，蒼月銀血就離他不遠，夜麟一愣，倏然絕煌銀戟冷然襲來，他迅速閃身，動作雖是俐落，但帶著一絲遲疑。

這是…幻術嗎？那可真是小看吾！

夜麟雙手一握，正想捏出術法破除空間，銀血卻收起銀戟，神情溫柔地說
『夜麟，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怨，是嗎？』

你心裡對我有怨，是嗎？
你心裡對我有怨，是嗎？

『沒，吾沒…』夜麟怔住。
就算你愛的是小弟…吾也不怨…只是…

『可，我恨你…你這名野種！！！』

溫柔的表情頓時扭曲，銀戟刺入心口，痛楚與鮮血湧上了心口。
『銀血…大哥…不會說這種話，你是假的…』

下一秒，銀槍沒入對方心口，一滴淚滑過雪頰。
『死來！！！』

『你心中有怨…魔域隨時為你敞開！』

怨魔放聲大笑，最後一絲紫煙飄入夜麟鼻中。
幻影消失，夜麟躺在地上，胸口不停冒出鮮血，他視線迷濛，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名金髮男人擋在自己的前方，身旁跟著一頭老虎。

老虎？
妖界的虎妖？

計都虎血口一張，只聽痛吟一聲，空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消失了，計都虎低鳴，怒意微張。

『窮寇莫追，回來。』

計都虎朝遠方呼氣示威，隨後溫馴的跑回羅喉的旁邊。
羅喉看著雪顏上殘餘的淚痕，想起方才此人的颯爽英姿，他不自覺地伸手抹掉，眉心深皺。

『眼淚，不適合你。』
他隨即抱起夜麟，跨上虎背，揚長而去。

※※※※※※※※※※※※

模糊的意識中，似乎有人剝去他的戰袍，他不介意是誰，但……
『面具…面具…』

羅喉皺眉，伸入銀袍拿出面具，塞入夜麟手中，只見僵硬的嘴角柔化，痛楚的面容也舒緩了，羅喉一愣，總覺得心中某塊角落也漸漸柔軟了。
『有什麼悲傷…非得往心裡藏？』

雪白的身驅滿怖傷痕，但羅喉在意的卻是那點點瘀血…
羅喉運氣在手輕輕拂過，胸口的破洞隨著金點慢慢注入而癒合，但就不知那心口的傷，何時會好了…？

同時中了怨魔與幻魔的術法卻沒死，只能說明此人意志力絕非常人，但能逼出他的淚，恐怕藏在他背後的故事也不少。

看著雪白身軀上的瘀血，羅喉掏出藥罐旋開，混合藥氣與花香頓時瀰漫在鼻間，他微微皺眉。
『沒想到曼睩給吾的東西…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

夕陽拉長所有的影子，曾經黯然的記憶也隨之隱沒。

迷迷糊糊，首先聞到一股烤魚味，是誰有這種雅興？
夜麟睜開眼，只覺得全身的骨頭像是剛被重組好，稍微一動，就痛地不可思議。

模糊的視線很快就集中，有名男人背對他席地而坐，架上的魚滋滋地烤著，身旁趴著一頭老虎，看到他醒，興奮地用頭蹭了旁邊的男人。
夜麟伸手摸摸心口，全好了……？

此時，男人轉過頭，背著光，他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知曉男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醒了？』
男人伸手從木架上拿起烤好的魚遞給他，只聽到老虎嗚了一聲，似乎是餓的很，眼巴巴地看著烤魚。

『你是誰？為何要救吾？吾昏迷多久？』

天生的警覺心讓夜麟連謝也不說，問出這些堪稱失禮的話；男人也不理他，將烤魚直接塞入他的手中，然後再次坐回架前，烤起另一條魚。
老虎虎目發亮，再度蹭回男人的旁邊。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夜麟氣一噎，就算方才想謝，現在聽到男人的話語，感謝的話頓時卡在喉頭，吐不出來。
『吾要走了，大恩不言謝，留下你的名字，改日吾定會報恩。』
『你若要走，隨時都可以…哈…只怕你現在力不從心。』

男人的語氣讓夜麟不悅，他心裡冷哼一聲，手微微出力，想坐起來，卻發現…
連撐住的力氣，也沒有！？他明明只是被怨魔刺入心口而已？

『不止怨魔，連幻魔也插一手。』

像是知曉夜麟的窘境，男人緩緩開口了。
男人平淡像在家常的語氣卻讓夜麟心驚，男人繼續烤魚，夜麟心中卻是千迴百轉…
幻魔…那廝去了哪裡？該不會了王城吧……！？

『吾砍他一刀，他至少要休息一萬年才能復原。』
『你…！』夜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魚要冷了。』
看著夜麟手中的烤魚，男人皺著眉，萬分可惜的說。
而窩在一旁的小老虎眼露饑餓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烤魚，夜麟不悅地皺眉，直覺想遞出去。

男人接著說：『你不想吃的話，給我吧，也只剩一尾魚；照你的身體狀況，不吃不喝大概要兩三個月才會好。』

男人的話提醒他，這種時刻若耍起任性，絕無好處。
夜麟瞪了男人一眼，不爽地拿起烤魚大口地咬下去，吃吧，想復元就吃吧！
男人轉頭繼續手上的活，火光映照著他的面容，嘴角，微微勾著。

隔日一早，夜麟才發現他被男人耍了，他記得這個地方，往前不過幾里就有處湖泊，景色美麗的像是仙境，而那裡所蘊含的天然靈氣也會加快傷勢的好轉。
正想著怎麼開口說出要求時，男人走了過來，因烈日而熠熠發亮金髮，光彩奪目，刺眼的很。

而男人俊俏邪魅的臉蛋，也讓夜麟一愣。『看傻了？』
『吾看吾自己就好。』夜麟冷哼。
『也是，要不是確定過你的性別，吾還以為你是女的。』
『你……！』

從小夜麟最討厭的就是這個面孔，太過陰柔太過娘氣…太過與幽溟相似…
本來想反唇相譏，但想到有求於人，夜麟憋了下來，雪容漲的粉紅。

『離這裡不到五里，有一處蘊含靈氣的湖泊，能幫助傷勢復元。』

『這是求人的態度？』男人挑眉。
『你…你喜歡看人求你嗎？！』夜麟氣一噎，憤恨地說。
『吾可以好人做到底，只要你…告知吾你的名。』

夜麟覺得莫名其妙，這人萬般刁難，卻只是要一個名字。

『吾名…』

夜麟本想說出真名，但不知為何，他想起那一晚銀血的話語。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一定會找到你！

一名惡鬼注定墮落黃泉，只是…

『黃泉。』
『黃泉嗎？身入無間，足踏黃泉嗎？你‧還活著。』

夜麟一愣，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何能輕易知曉自己的心思。

男人眼瞳微縮，雙手毫不費力地抱起他，邪魅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放大，兩人的距離近到夜麟可以辨別他瞳孔的顏色；紅的，像鮮血。
男人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溫熱微濕。

夜麟皺眉，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他頭微仰，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卻直直對上男人略帶趣味的血瞳。

此時，男人緩緩開口。
『羅喉，吾名羅喉。』

二、

『你的心中，有怨嗎？』

黑暗中出現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四周沒任何人，黑影慢慢清晰，銀絲飄揚，出現一個熟悉無比的面容。

他溫和地說。
『夜麟，你的心中，對我有怨嗎？』
『沒，吾沒...』
『那為何，不敢看我？』
『吾，哈，為何不敢？』

他毫不畏懼直視銀血，胸口漲著複雜的情緒。

怨啊，恨啊，那是什麼？
他想，也許這些字眼太過薄弱；薄弱到無法形容他對他的情感。

漫長的歲月裡，曾經生活的點點滴滴...
親情與愛情，早已盤根錯節，無法分清，也無法分割。

如果他能輕易地一筆勾銷，那，這麼多年的生活，這麼多年的情感，又算什麼呢？

『我愛的是幽溟。』
『所以呢？』

他一點也不在意。

『我永遠也不會愛你。』

他想張開口說點什麼，只覺得酸水充斥著咽喉，一時間喘不過氣，快要滅頂的痛楚掐住他的心；倏然，心口湧起一道暖流，沖散窒息感，不適的感覺趨緩了。

夜麟張口不住喘息，眼神迷濛，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方才那是白日夢嗎？
為何會如此真實？

迷濛視線逐漸對焦，夜麟看到羅喉皺了眉頭，另一手撫上他的胸口。
夜麟瞬間清醒，不悅道。
『你在做什麼！？移開你的手！』

羅喉沒半分困窘，只是挑挑眉，看了他一眼；手，卻也沒移開。
『...你耳聾了嗎？』

夜麟憤然的撥開羅喉的手，羅喉也沒再搭理他，只是邁開步伐往湖泊前進。
他閉上眼，想著剛才的夢境。

基本上，妖族鮮少做夢。
一來、有隻貪吃妖貘；二來、妖族通常淺眠。

方才那夢…莫非，自己在潛意識裡一直告誡自己，銀血永遠也不會愛上他嗎？
所以，不要再抱持希望了？

哈，也許吧。

＋＋＋＋＋＋＋＋＋

春風拂面，空氣中飄著熟悉的水氣，夜麟訝異地睜眼，
蔥翠的高山，靛藍色的湖泊，遠方的瀑布折射出七彩光芒，林間的小鳥高亢鳴叫，夜麟像是想到什麼美好回憶似的，不自覺地微微一笑。
正想叫羅喉放下自己，抱住的雙臂卻在此刻加重力道。

『你在幹麼？』
羅喉不語吸口氣，兩人浮上上空，之後緩緩飛向瀑布。
夜麟一愣，該不會....他知道瀑布後頭另有一番天地吧？

這只有他與銀血才曉得的地方，就連幽溟也不知。
為何羅喉會知曉？

穿過瀑布後，兩人的衣服全弄濕了，但夜麟不在意，反正等一下就會風乾了。
他比較在意的是羅喉對這地方的熟門熟路，通往那地方的道路錯綜複雜，可羅喉左彎右繞，每一次都選到正確的路，這絕對不是巧合...

興許覺得夜麟過於安靜，羅喉看了他一眼。
『吾帶你去另一個地方，適合你療傷，而且絕不會被打擾。』
『唷？』

前方乍現光亮，羅喉眉一挑，輕鬆一躍，兩人浮在空中。
夜麟往下一看，翠綠色的湖泊閃閃發光，涼風吹來，五臟六腑的痛意漸漸減輕了...他不自覺舒出一口氣。
羅喉滿意地看著雪顏上的眉頭慢慢鬆開，他將視線移開。

『吾記得...』『嗯？你記得什麼？』

這裡有一間木屋，他兒時與銀血來過，他知道位置，那羅喉呢？
『哈，有了。』

羅喉抱著夜麟緩緩飛向湖泊邊的木屋，他停在門前，一腳踢開門。
屋內的床榻，桌椅，衣櫃一應俱全。
『看來，沒什麼改變。』

看來，羅喉什麼都知道。
夜麟雖然心驚，但表面默不作聲，一雙眼警戒地盯著羅喉。

羅喉無視夜麟的戒備眼神，將夜麟安置在床榻後，他招出計都虎，摸著虎背。
計都虎示好的舔舔羅喉的臉。

『餓了？』

計都虎興奮地低鳴，羅喉像在對孩子似的拍拍頭。
『走吧。』

此時，疑心重重的夜麟終究按耐不住出聲大喊。
『喂！』

羅喉像是沒聽到似的，腳步沒半分停頓走向門。
『羅喉！』

羅喉身形一頓轉過頭來，紅瞳微微含笑。
『何事？』

他絕對是故意的，夜麟心想。

夜麟壓抑心中爬升的怒火，裝作不在意地隨口一問。
『你怎麼知道如此隱秘的地方，吾來此多次，也沒發現。』
『很久以前，吾與友人一起發現的。』紅瞳倏然深沉。

友人?
他記得那時銀血帶他來療傷時，銀血曾經提過，這裡是與他孩提的朋友一同發現的。
他曾經問銀血那人是誰？
銀血神情一黯，什麼也沒說。

『你的友人是誰？』
『蒼月銀血。』紅瞳閃過一絲光亮。

真的是大哥！

心中的猜測得到証實，夜麟心中泛起複雜的心情。
是大哥怕他危險，所以派人來查看嗎？意外的救到自己？

他既欣喜，又心酸。

欣喜的是銀血仍然關心自己，心酸的是這份關心是親情，又加上幾分愛情，或是同情？
最可悲的是自己還深深貪戀這一點情份。

看著夜麟臉上變化不同的表情，羅喉皺眉，倒是想起先前夜麟身上的紅痕；
若他沒錯認，那應該是歡愛後留下的...該不會是...
這倒不是自己該理睬的事...

計都虎繞著羅喉的腳邊打轉，抗議地發出低鳴，羅喉莞爾，彎下身拍拍老虎。

『自他回去繼承家業後，我們就失去聯絡。』

三兩語，羅喉便將自己的猜測推得一乾二淨，夜麟不由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羅喉將夜麟的反應看在眼裡，他低頭揉起計都虎的虎肚，計都馬上樂的四腳朝天，發出愉悅低鳴。

『你認識他？』
『哈，在妖族，誰不認識妖主?』
『嗯。』

看來，羅喉也不知道自己是蒼月銀血的二弟。
想想也是，這張臉孔除了家人及家僕外，誰也沒看過。

所以羅喉救他，也不是因為他的身份。
那羅喉為何救他?

『你為什麼救吾?』
『救你，吾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這......』
『吾只做吾想做的事，救你只是順手，吾打獵，你自便。』

羅喉說完話，不再搭理夜麟，招了計都虎出門打獵去了。

*******

說要去打獵，一人一虎倒是悠哉悠哉在外頭散步，時至下午，日頭不再毒辣，暖洋洋的，煞是舒服。

『主人，那夜麟真是不懂知恩圖報，你救了他，他卻防你像防賊似的，口氣也不怎麼好；而且為什麼他不肯承認自己就是妖族二少主?』

計都虎霹靂啪啦的抱怨一堆，羅喉看著愛虎，嘴角微勾。
『這就是你纏吾出來的原因嗎？在天界，你可沒這麼容易嘴饞。』

本來，計都虎就是刀靈，只要每天餵食血液即可；
方才羅喉就知曉自家小老虎不餓，只想把他拖出來罷了。

計都驕傲地抬起頭，極為護短的說:
『瞧他那種姿態，我可不要主人在那裡受氣。』

聞言，羅喉莞爾。

『妖界二少主的聲譽好壞參半，但這不是他不想承認自己身份的原因。在戰場上，不到最危險的時候他不肯將面具脫下，在吾的面前謊稱黃泉；此人的防備心與高傲心一樣重。吾沒必要戳破他的謊言，時機一到，身分就會曝光。』

頓一頓，羅喉微笑。

『會救他，不只是因為他的身份；更因為他在戰場上的種種表現。吾欣賞他的勇氣，行事作風。』

聽到主人的稱讚，計都虎低頭虎爪撓地，咕噥諷刺道。

『可這脾氣不是普通的好。』

羅喉一聽哈哈大笑。

瞧見主人多年未見的愉快表情，計都虎垂耳。
罷了，主人難得遇到一名與自己相同，不顧自身修為血養武器靈的人，就算了。

計都虎抬頭，晶亮的眼睛泛著擔憂。
『主人，我們此次前來是確認預言，昨晚....那氣息，分明是怨魔。』

此次預言，妖主之弟將出一魔一神。
依照天庭決議，天界與妖界各自監控一名，會派羅喉來妖界是因為紫的推薦；
也是因為羅喉有私心，不想妖界皇族為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散步一段時間，羅喉心想裡頭的那位也該豁然開朗吧？
神仙救人是因為慈悲心、職責所在，那妖族救人可是視心情而定。

至於他救夜麟，這麼多的理由，似乎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羅喉摸摸計都虎。
『也許是因為你。』

計都虎搖搖尾巴，神色不解。
『主人？』
『走吧。』

縱然計都虎滿是疑問，羅喉沈默，牠也沒法，只好搖著尾巴跟羅喉回木屋。

尚未到達門口，羅喉耳尖的聽到裡頭傳來驚天聲響，他眉一皺推開門，正好看到夜麟從床榻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的狼狽模樣。

一看見羅喉進來，夜麟頭一扭，兩手一撐，想把自己撐起來，但重傷至今不過幾日，好了皮肉，傷了筋骨。手臂勉強撐個數分，隨即無力軟下，累得夜麟氣喘吁吁，額頭冷汗直冒；而羅喉卻只是手抱胸，背靠木門，冷冷的冷冷的看著他。

夜麟不用抬頭就能察覺羅喉深沈又冰冷的視線，他抬頭對上羅喉的眼神，羅喉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嘲諷自己的不自量力，夜麟心一怒，牙一咬，嘗試再把身體撐起來，可又再一次失敗。

一次又一次，兩人沈默卻是火光四射的對峙，羅喉嘴角的幅度越來越大，但紅眸卻益發冰冷，毫無笑意。

看到羅喉的臉色，跟在一旁的計都虎不由後退一步。
不妙，主人居然發火了！
距離上次發火…他都忘了是什麼時候…

就在此時，夜麟吐出一口黑血，木屋內飄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詭異臭味，
羅喉臉色一緩，他走到夜麟面前時，黑血也消逝不見。

看著腳邊依舊固執掙扎的夜麟，羅喉毫不客氣扛起夜麟，像在扛麻袋似的。
血液逆流的感覺可不好受，更何況夜麟剛剛與羅喉的對峙幾乎耗盡他所有氣力。

『放吾下來！放吾下來！』

話一說完，羅喉用力將麻袋（夜麟）一丟，摔在床榻上的夜麟怒目瞪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羅喉居高臨下地站在床邊，冷冷道。
『吾，收回前言。吾要你報恩，你有三種選擇。』

這人怎麼跟土匪沒兩樣！
『吾沒有要求你救吾，是你心甘情願！』夜麟反諷道。

聞言，羅喉笑了，但血眸沒有一絲笑意。
『但救你已經是事實。』

『你.......！』

無視夜麟的怒意，羅喉坐下來，緩緩開口。

『第一、在一個禮拜內復元，然後答應吾任何一個要求。
    第二、等你傷好，比試一場，你贏，就此一筆勾銷。
    第三.........』

羅喉頓住，夜麟狐疑看著他，接著俊俏的面容在自己的臉前放大，他呼吸一窒，有些錯愕。
溫熱的唇隨即覆上，夜麟手一揚呼出巴掌，下一秒卻被羅喉緊緊抓住。
緊閉的雙唇很快被撬開，滑溜的舌像靈蛇般竄進，而反應過來的夜麟卻已經準備好，一口咬下舌頭，羅喉低吟一聲，吃痛縮回。

夜麟挑釁的向羅喉冷笑，本以為羅喉會大跳雷霆，羅喉卻勾起唇，血眸射出凌厲，下一刻，他伸出手握住夜麟的下顎與下唇。
『反抗？』

發不出聲音，雖知徒勞無功，夜麟再次揮出手，這一次，羅喉不再客氣，空出的另一手箝制夜麟的雙手，欺上身，制住夜麟。
羅喉的舌再次伸進來，鮮血隨著舌頭的攪和與唾液混在一起，完全無法反抗的夜麟只能死瞪著血瞳，漠視生理因吞嚥不能而產生的嘔吐慾望。

夜麟清楚看到血眸中映出自己憤恨的面容，不知為何，羅喉選擇在此刻閉上眼。
一會兒，羅喉抽身，夜麟立即想側首嘔吐，他卻伸手壓住他的額頭。

『吞下去！否則吾讓你直接成為吾的人！吾的能力，你清楚。』
像是要應證這句話，羅喉另一手摸向夜麟的腰，緩緩往下，停在大腿內側。
那曖昧的溫熱感讓夜麟不由的一縮。

你........這個下三濫！

他憤恨的看著羅喉，皺著眉吞下和著鮮血和彼此的唾液。
羅喉盯著夜麟的動作，確定他造辦後，便起身走向門口。

門外，計都虎正瑟縮在那，虎目充滿害怕，一步也不敢踏進來。
羅喉看了，倒有些莞爾，他招招手，小老虎聽話地走過來。
『怕什麼？』

主人，我只是小虎子，你這個大老虎發起威來，很可怕…
偏偏有人還不怕死的弄虎鬚......

計都虎複雜地看向夜麟一眼，光這點我就佩服你…

這邊的夜麟心頭也是五味雜陳著。
上一秒還想說如果功體恢復，肯定要羅喉吃盡苦頭，誰知...嚥下去的同時，體內立即湧起一股豐沛的力量，緩和心口莫名的躁動與痛意，那股暖流緩緩流向四肢百骸...

呼。

羅喉那廝已經出去，留下計都虎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
夜麟微微側身，這一次居然可以撐起身子，雖然依舊氣喘吁吁的，但他明白與方才相比已經進步很多了。

夜麟靠著牆休憩，一臉複雜的與計都虎對視。

猶豫一下，計都虎開口了。
『你知道嗎？這世間會滴血餵養武器的人，掐指可數。』

他知道，妖族與神仙的血都具有靈力，長期以血餵養兵器，兵器就會擁有自己的意識；但這世間的生靈多數都傾向讓自己的修為邁向更高一層樓，對於那些強者而言，兵器只是兵器罷了。

妖血與神血都可以療傷，也可以增進功力；這也是妖族遭到魔族獵殺的主因之一。

夜麟伸舌刷著齒齦，依舊能嘗到些許血腥味，體內的元氣逐漸復原，窩在心口的銀狼慢慢張開眼。他闔上眼，銀狼趴著，狼目睜亮亮地看著他。

『主人...那虎的主人...』
『吾明暸。』

＊＊＊＊＊＊＊＊＊

計都虎一踏出門就聞到陣陣香味，興奮地跑了過去。
湖邊早已架好了火堆，不知從哪變出了鐵鍋，鍋裡啵啵啵地冒出香氣，計都虎也不怕燙，繞著火堆走來走去。

羅喉手握鍋勺，慢條斯里的熬煮，邊熬邊隨手丟入剛採的野菜，看著涎著口水的小虎，悶笑道。
『耐心點。』

計都虎咕噥一聲，趴在地上，虎爪撓撓頭，下一秒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虎頭倏然一抬。
『主人，你真得看上夜麟了？』

握住鍋勺的手頓時一頓，羅喉開口揶揄。

『你不喜歡?』
『不敢...』圓潤潤的虎耳立刻垂了下來，羅喉大笑，揉揉虎兒。
『吾沒想那麼多。』

隨即盛一碗魚湯放在地上，提起鐵鍋，進入屋內。

***********

夜麟正閉目養神，羅喉一進來，他立刻睜開眼盯著他。
羅喉將鐵鍋放在桌上，魚湯的味道勾得他食慾大開，飢餓無比。
夜麟瞇眼看著羅喉，手一伸。

『拿來。』

聞言，羅喉走到夜麟的面前。
『你求人一定要擺高姿態？』

夜麟眉一挑，諷刺道。
『那你救人一定要擺出施恩那副嘴臉?』

兩人雙目相交，射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似乎迸出霹靂閃光。
兩人對視半晌，想到兩人相處的種種，像孩童般激怒對方，實在幼稚無比。
這一想，兩人倒是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互有默契的一笑，讓兩人同時一愣，然後相視一笑。

夜麟伸出手。
『黃泉。』

羅喉看著眼前示好的手。
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嗎？不過自己同樣也是隱瞞身份...

看著羅喉遲遲未伸出手，夜麟挑眉，手正要縮回，卻被羅喉的手握住。
大掌，到不太像主人般的高姿態，挺溫暖的。

『羅喉。』

夜麟嘴角微勾，眼神挑釁。
『那可以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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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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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8)

1樓發表於: 2011-12-31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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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離開戰場已經兩日一夜了，但至今仍沒夜麟的消息。
副統領安悠藍表面平靜，但內心已經波淘洶湧。

脫出戰場後，他擅自將精銳部隊一分為二，大半護送傷兵回妖界，餘下駐守在此等候夜麟前來會合；並不是不信任夜麟的能力，只是征戰多年，無論死傷多寡，成敗如何，夜麟大軍一定全軍回營。

餘下一百名皆屬於輕騎的佼佼者，其中二十名更是老戰友了，從夜麟默默無名時就跟在身邊。大家都相信將軍的能力，可已經一夜未歸，有些人臉露不安。

不由地，安悠藍想起過往。

身為妖界的二皇子，夜麟沒有皇子應有的待遇，很多時候反而比臣子還不如。
他擁有月王的藍眸，雪白的膚色，卻遺傳母親狼的品種。

那時初成妖的安悠藍，正在全妖界脾氣最古怪武功最高強的師傅下學藝。
想拜他為師可不簡單，父親可是滿足許多苛刻的條件，他才有幸被收入門下。

一日，他在廳堂鑽研兵法，突然師傅叫他去蹲馬步。
蹲馬步是每日例行之事，只不過時間似乎是提早了？
雖有疑問，但師命不可違，他正想乖乖往後院走，突然屋內刮進陣陣冷風，吹的門板碰碰作響，安悠藍一愣，轉過頭。

一名女子抱著幼童站在門前，無語凝視。

那是名極美的女子，雪顏細眉，朱唇不點而紅，眼眶盈盈，似有千言萬語。
但令他印象深刻的卻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身上散發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像是長年征戰，無論如何清洗，也無法消除的血腥味。

『師兄...』女子啟唇，卻是令他錯愕的稱呼。
師傅嘆氣，命令他抱走幼童，而這名幼童就是後來的夜麟。

他並不清楚師傅與二皇妃的談話，因為他快被小夜麟搞瘋了。
小孩子的鬼靈精怪與源源不斷的充沛體力讓他無法招架。
變成幼狼的小夜麟，跑得比風還快，一會兒跳上跳下，一會兒潛入池裡，深怕有所閃失，他不敢鬆懈地跟著他，才追沒幾分，就氣喘吁吁。

莫非這就是血統嗎？
初拜入門下的安悠藍鬱悶的想。師傅你快回來...
幸虧沒等多久師傅就繞來後院，他輕輕鬆鬆就拎起小夜麟。
一大一小雙目相接，接著互有默契的望向矮牆。

安悠藍順著他們的眼光望向矮牆，只見二皇妃身揹長槍俐落上馬，揚長而去。

小夜麟順理成章成為他的師弟，他看著秀氣可愛的小臉龐心想，這粉雕玉琢的娃娃吃得了苦嗎？

事實證明，他的小師弟遠遠超出他的預期；也許，就許多事情而言，太過超出了。

＊＊＊＊＊＊

低迷的氣氛持續蔓延，安悠藍心頭暗道不好，倏然，靈光一閃。他將一百人分成二十小列，自己則坐在中間，靠近他的人皆是最資深的騎兵。
看著領頭的騎兵們臉上有的狐疑、有的蹙眉、有的眼神一亮。
安悠藍微微一笑：『你們還記得這個陣型嗎？』

領頭的騎兵們頓時恍然大悟，臉都亮了起來，而其他人面面相覷，摸不著頭緒。

『看來，你們都沒有忘記惡鬼揚名的那一戰。』

二十名的騎兵紛紛得意大笑，直說沒有忘記。

那時侯夜麟初入軍隊，像是在嗤笑他的出身似的，編派給他二十名士兵個個都是混種的雜兵。他氣得想勒主帥的脖子警告『二皇子背後有我們犬族撐腰！』這類的話，但夜麟卻只是拍拍他，然後對那二十名混血兵信心喊話。

英雄不怕出身低。

這句話印證在每一個小人物的身上。
雖心有疑慮，會抗拒，也曾自暴自棄，但二十名士兵經過一陣磨合後，雜牌軍也漸漸變得有秩序。興許每個人的出身都不怎麼光彩，二十名士兵就像是親兄弟般，互相照顧，團結無比。

然後，機會來了。

那一次的大戰非常奇怪，一開始他們捷報連連，但到後期魔界大軍像是得到高人指點，攻勢不如以往單調，會變幻陣型、欲擒故縱、還有火燒犛牛陣等等，妖界大軍被逼的連番倒退，防線退守二十里，被俘虜的妖兵約有一千餘名。

主帥焦急地在帳篷內踱步，那近千名的妖兵若全數進了敵軍嘴裡，這下可就兵敗如山倒；還是派兵回妖界求援，就算與政敵聯手也無妨。

夜麟與他揭開帳篷，一前一後進入，獻上一策。
他們分析魔族可能從人界抓來一名軍師，所以才能奇策盡展；只要殺掉軍師，救出俘虜，約莫可以解除危機。
他們提議由夜麟的小隊發出奇襲，潛入敵營，救出同胞。

主帥聽了，破例答應。
姑且不論主帥是狗急跳牆還是另有心機算計；總之，對他們來說，能得到機會便好。

當天，夜麟召集二十名士兵，就像今日一樣的位置，仔細吩咐。

『記住，製造混亂，趁機救出其他人；能救多少是多少，不要戀戰！一有機會，馬上回營。吾會速戰速決，無需等吾！』

夜麟拿出近日才收到的禮物-母親所繪製的面具。

少年的面上露出一絲的頑皮與得意。
『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接著，夜麟指示部下繪製面具，畫的越奇特越詭異越好。
『今日惡鬼小隊要一舉成名。』

等一切就緒後，夜麟戴上面具，身穿薄紗，少年白皙的皮膚，細瘦的腰身，修長的腿，從外表來看，真是無法分辨男女。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夜麟站在銅鏡前，摸著下巴滿意道。
『隊長....還有聲音。』

夜麟得意笑了幾聲。
『這樣如何？軍師.......』
前面那四字很低沈很男人很正常，後面那兩字的語氣又甜又酥，二十名士兵加上安悠藍共二十一位，一聽，全數膝蓋皆是一軟。

『該出發了…隊長。』身為副隊的安悠藍認命提醒著。
他們走出帳篷，外頭早已備好作戰所需的十輛板車，板車旁堆疊著好幾百桶的酒甕。依照吩咐，二十名士兵分成十組，一組兩人。一輛板車一組人馬，一名躲入酒甕，另一名將其他的酒甕堆疊上去。

數分鐘過後，十名士兵已經藏匿完畢，其他人向夜麟點點頭，推著板車往魔界大營前進。
看著一切都上軌道了，夜麟轉過頭來對著他說。

『安仔，吾以私人的身份，請你將這二十名的士兵全數帶回。』
『可以，但.....你可以不要用這聲調跟我說話嗎？聽起來很恐怖....』

聞言，夜麟哈哈大笑。

＊＊＊＊＊＊＊＊＊

區區二十名士兵就如此重視，也難怪這次傷亡近百名，安悠藍細想後，毫不意外夜麟會選擇氣帥保兵的打法。
低迷的士氣逐漸回升，安悠藍欣慰地看著士兵們熱絡討論夜麟的種種戰績。

『副統領，你說當初將軍男扮女裝嗎？』
『是啊。』

＊＊＊＊＊＊＊＊＊＊

『為什麼要戴面具？』

他清楚其他人戴面具是為了製造慌亂，但他不明白為何師弟要戴面具；
畢竟少年夜麟的面容偏中性，亦男亦女，雌雄莫辨，就算不戴面具也可以騙過對方。
夜麟嘿嘿一笑，說到時你就明白。

說要投降，魔界大營卻沒有輕易讓他們進入，倒是設了層層關卡在等他們。
看來那名軍師真有兩把刷子，他們兩人互看一眼，各自明白。

一個板車上有三層的酒桶，最下層的其中一桶堆滿了酸菜，而士兵就躲在裡頭。

想贏得戰爭，除了天時地利人和，最關鍵最無法掌握的是『運氣』。
敵兵拿著長刀正準備桶桶刺穿時，『運氣』出現了。

他們賭的，正是人性。
魔界的人不會思考太多，可人類不一樣，軍師一開始便有設想若敵方詐降的狀況。
聽到妖界獻酒，軍師起了疑心，出了帳外查看。

這一瞧，不得了了，美人薄紗若隱若現，纖細的身子妖嬈的風情，已經數月不沾葷的人，怎堪得起這種折磨？
軍師頭一昏，便想伸手拉美人入懷，夜麟巧妙一避，躲到安悠藍身後。

『你是.........誰？』

酥甜的嗓音一出，軍師更是心癢，身段好，天籟的嗓音還有那怯生生我見猶憐的風情，面具下的臉孔肯定美若天仙。
『我…我是來為軍師獻舞...』

聞言，軍師馬上點頭承認自己就是目標人物，猴急的再次伸手。
可眼前有個不識相的安悠藍，舉起棍子擋在前頭。

『為表示妖界投降的誠意，我族獻上第一美女，以及百罈獨釀的美酒；那，你是不是該表示魔界的誠意？』
樂暈的軍師立刻不管安檢了，揮手示意讓全數板車通過，反正魔族鮮少醉酒，就算喝了千百罈，也不會出事。

安悠藍護著後頭表面嬌羞實則內心得意的夜麟緩慢走著。
他低聲詢問。

『喂，你到底從哪裡學到這些？』
『只要你來妖王的後宮，每日都有新玩意。』夜麟笑道。

原來這孩子從小就學壞了，難怪鬼靈精怪的…安悠藍默默含淚的想。
到達軍師帳篷，方才的小手段就失效了，乖乖被搜身，武器也被沒收了。

安悠藍看著被敵兵握在手裡的長棍，心想，要不是滴血餵養武器得消耗許多妖力，他早就養了，可以變坐騎，又可以躲在心口，要偷襲多方便啊。

一到帳篷，他暗中計算在場的魔兵數量，看來雖然魔營主帥空無大腦，但也知道保護人才..
雖然這人才對夜麟露出垂涎之意時，他就把他歸在廢渣裡了。

『你可以離開了。』
開什麼玩笑，離開就前功盡棄了。『我族的第一美女送你，我以後就沒緣看到，讓我看最後一次，也不為過吧？』
軍師無奈，只好讓他留下。

＋＋＋＋＋＋＋＋＋

夜麟拿出彎刀，輕柔地擺動身軀，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柔媚，彎刀在他的手中化成絲綢，舞的溫柔嫵媚，帶點勾人的妖氣。

彎刀輕輕在軍師的頸邊一劃，旁邊的魔兵氣一抽，立刻拔刀，倒是軍師心驚後便笑呵呵地阻止了。

彎刀劃出圓弧後，夜麟的舞姿也隨之一變，變得凌厲猛烈，雙刀交錯，繞出無數個圓，倒是真正的刀舞了。

就在軍師眼花繚亂時，有名魔兵闖入！
『報！有囚犯脫逃！』
囚犯脫逃不是件大事，一來俘虜太多，二來無論多嚴密的防護網還是會有漏洞，故軍師也不以為意，示意將人犯抓回來即可。

但這個時間點，未免太巧？

軍師皺眉思索，突然，安悠藍驚呼。
『要脫面具了？』

本想深思的軍師注意力一下字被吸引過去，此刻的夜麟一手按住面具，另一手則拉住後頭的紅繩。軍師呼吸一頓，專心注視眼前美人的一舉一動。

面具緩慢地脫下，首先露出的勾人的水眸，雪白的肌膚，夜麟見到軍師一語不發，視線全落在自己臉上，故意嫵媚一笑，飄忽的舞姿，忽遠忽近，似無意又似有情。

薄紗輕輕撩過身旁，卻不近身，勾的軍師心癢難耐，只想立刻壓倒美人，風流快活去。
他抓住薄紗，將夜麟扯向胸前調笑著，就在此時，第二名魔兵又來報。

『軍師！數百名囚犯脫逃！不知為何當值的士兵都動彈不得，好像是醉了。』

安悠藍冷冷一笑。
那不是醉了，只是被麻倒了。
妖界中有一種天然植物，任君喜好可以生吃、水煮、涼拌，但只要加入酒，就會變成天然麻藥，這是只有妖族才知曉的秘密。

軍師一怔，醉了？他看著眼前的美人，心中懷疑乍現，夜麟推開軍師，背對他，語氣可憐兮兮道：『你懷疑我？』

雖然美色當前，但軍師卻也沒大意，立刻指使駐守在帳篷外的魔兵前去支援。
下達完指令後，軍師正想上前摟肩安慰，卻撲了空。看著夜麟自顧自的坐在地上，落寞低頭的喝著悶酒，薄紗長裙早已撩到上邊，露出細白勻稱的大腿。

安悠藍看到這，立即調頭離開。
那是出發前他們已經商量好的暗號，他一走，想必色急薰心的軍師也會斥退帳篷內所有的士兵。

安悠藍踏出帳篷，外頭已經燃起烽火，他靜靜等候，果不其然，不過數秒，眾多魔兵湧出，他提起武器，殺著他們措手不及。
同時，屋內也響起慘嚎，數分後，夜麟出來了，手上提著軍師的頭顱，扔給他。

二十名親隊，也陸續從四面八方前來集合。

『隊長，一千名只餘八百，已經陸續撤回大營。』
夜麟滿意點頭。

『雖然殺了軍師，但這裡的兵力仍然不可小覷。安仔，儘快帶大軍來圍剿，吾會回營與你們會合。』

安悠藍心頭暗想，叫他安仔，是故意提醒他不要忘記方才的允諾吧？

『夜麟，你要去哪裡？』
『帥帳。』

看著夜麟毫無顧忌地往前衝，安悠藍只好帶著親隊回去，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搬來大軍。
大軍再次前來時，敵方主帥早已死亡，只剩屍身，屍首卻消失了，這肯定是夜麟做的；可現場並無夜麟的蹤跡。

大戰候，已經過了兩日一夜的時間，原本的大軍已經班師回朝，可他們只想等著夜麟回來。
眾人整天沒闔眼，眼巴巴的看著前方，就希望那少年能回來，最後終於在第三天的清晨，等到步伐闌珊一臉虛弱的夜麟。

＊＊＊＊＊＊＊

想起往事，總是帶點懷念與欣喜。
可曾經那名會與下屬一起繪製面具、滿腦古靈精怪的少年到哪裡去了？

似乎是那一天，送來一把斷截的銀槍斬碎所有的希望；
似乎就是在那一天，面具就遮掩所有的情緒。

看著舊戰友以及其它下屬，安悠藍冷靜的說。

『既然此陣是回妖界，那將軍一定是在妖界等我們了，說不定我們回去就會受到軍法處置。』

那二十名老戰友哈哈大笑，是吧，好久沒有挨軍棍了，就這一次也無妨，要我們挨幾下都願意。

安悠藍微微一笑，舉起藍旗，班師回朝！

之四

涼亭內一名身穿紫衣面容儒雅的男子，手執竹簡，緩慢吟出。

在天外宇宙的盡頭，有一片神秘偉大的聖土，匯聚許多昇華的靈魂、永恆的精神以及不朽的意志。傳說，那就是神祇衰亡與初生之地，名為諸神之鄉。

而很久以前，有一神誕生，他第一步踏出希望，第二步踏出死亡。
他一手掌握開創，一手掌握毀滅；他為世間帶來無限福澤，也帶來無窮災禍。有人感謝他，有人憎恨他，但更多的人卻是畏懼；直到如今，他的足跡尚未湮滅，他的步伐尚未停休，他的身影仍在流浪，他的故事仍被傳誦…

隨著他的吟誦，黃褐色的竹片綻出碧玉般的光芒；男子話語一停，青光也隨之消逝。
紫衣男子優雅地捲起竹簡，看著上頭的標題《混沌之初·傳說之卷》

『現今神祇何存？』男子悠悠道。

男子思索半晌後，取來絲綢，鋪在紫檀木書桌上，振筆直書。

《天之初神之卷》

混沌之初，劃為五大區域，各為天、魔、妖、人、冥界。

天界與魔界相接，妖界在兩界相接的下方；
人界介於天界、妖界與冥界的中央。

創世者滴下自己的血，血化成形，乃為最初的『靈』；
連續滴下數滴血後，創世者便從天界消失。

最初的靈承載部份創世者的記憶及功力，自稱為『神』。
為了創造同類，『神』仿效創世滴下鮮血，可血滴並沒有幻化成形，反而墜入雲層，消失無蹤。

天魔妖三界本各自為政，互不干預。
但有一日，妖王突然發狂，屠殺近半數妖民；妖界豹族族長央求天界幫助，天界大軍壓境，平亂暴政。

自此，妖界與天界互結同盟。
此次戰役，神族發現，原來『妖族』竟與自己同源，而魔族的實力與神族不相上下；
神族才發現對於這個世界，他們所知的太少。

為什麼這個世間有神、魔、妖？
為何神仙五百年需要輪迴一次？

天界最資深的黑、白、聖，三神從朦朧的記憶中猜測，創世者最後去的地方是人界。
不知為何，魔界得此消息，自此以後，人間紛擾不安。

男子揚揚灑灑寫下幾百字後，寂靜的書房突然響起一陣咚咚咚的鼓聲，握筆的手隨之一停。
而隱在亭外的僕人也隨即現身。
『主人，子時已至。』

紫衣男子捲起白綢，交予僕人，吩咐幾句後，轉身就要離開。
『主人，你要歷劫不向龍主稟報？』
『你已知曉。』

紫衣男子微微一笑，隨即化成紫光，消失無蹤。

＋＋＋＋＋

同時，安悠藍等一行人已經回到妖界，黃沙瀰漫，安仔瞪著妖界大門前方那銀髮人影，心...都涼了一半。

那個人正是一臉焦慮的蒼月銀血，銀血遠遠看到安悠藍，臉一喜，策馬奔來。

百餘人的輕騎全數定格在地，眾人視線皆落在結滿冰霜的安仔臉上。
等到蒼月銀血的坐騎停在安悠藍前頭時，安仔直接跳過請安問好，劈頭便問。

『夜麟沒回來？』
銀血一愣：『…………！二弟沒跟你們回來？！』
『我才想問你…』安悠藍的聲音倏然轉沉。

『大戰前夕，因為妖主你的加急密件，所以臨前調帥。為此，大軍死傷近百人，將軍下令棄帥保兵。』

安悠藍語一頓，欺身靠近銀血身邊，低語警告。
『銀血師弟，若他有什麼萬一…哼！就算你是他的兄長，救過他一命，我也不會饒過你！』

聽到安悠藍的話，蒼月銀血震懾住了，夜麟棄帥保兵？這是二弟會做的事情....！
他繼而想到自己在那一晚所犯的錯誤，不禁啞然。
安悠藍看到他的模樣，不禁冷哼，旗幟一揮，百餘人的輕騎跟著他浩浩蕩蕩的進城。

獨留蒼月銀血還在城外，震驚的腦袋一片空白...只剩零星幾句不斷在腦海裡播放。
二弟不會有事....他可是妖界第一高手啊...！
蒼月銀血正在心裡安慰自己時，倏然，妖界天際迅速劃出一道紫痕，紫色流星墜落在銀血面前，揚起陣陣沙塵。

沙塵漸漸散去，隱約看到一個人影，間或傳來陣陣咳嗽聲，銀血警戒的握住身後的銀槍，不一會兒，煙塵逐漸散去，一名紫衣男子拍拍長袍，抹抹臉，試圖裝出風流倜儻的模樣。

男子勾唇溫笑，拱拱手。
『初次拜見妖王。』
『你是誰？』

紫衣男子微微一愣，神情有些錯愕。
『羅喉沒來找你嗎？』

銀血瞠目對視，心頭震驚，好一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紫衣男子皺眉，正想開口表明身份時，脖子傳來冷咧寒意，冰冷的槍尖正指著自己。
蒼月銀血怒道：『羅喉早已入魔，你有何目地！？』

＋＋＋＋＋＋＋＋＋＋＋＋＋＋＋

礙於夜麟的行動不便，羅喉將桌椅挪到床前。
早已餓得饑腸轆轆的夜麟，握著鍋杓正想大快朵頤時，羅喉卻握住他的手臂。

『你又想怎樣…』
『湯冷了。』

方才兩人僵持許久，本來還熱得冒煙的魚湯早已冷掉，夜麟看著羅喉，心想這傢伙還挺細心的。

『你想重煮嗎？』夜麟忍著饑餓，壞心揶揄。

不料，羅喉捧起鐵鍋，望著早已巴在兩人腳邊的計都虎嘴角微揚，小老虎見狀，狂搖虎尾，口水直淌，頓時夜麟大感不妙。

『喂！吾不在乎那些，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

情急之下，夜麟拿著鍋杓，勾住鐵鍋！
羅喉呵了一聲，雙手隱約冒出紅光，不一會兒魚湯滾開，直冒香氣。

夜麟無語的看著鐵鍋重回桌上，握住鍋杓的手被羅喉輕輕一拍，他低頭看著魚湯上冒出一個個泡泡，他舀一瓢湯吹幾口氣，就迫不及待大口嚥下。

溫熱的魚湯流過食道，暖開了腸胃，味蕾瞬間甦醒，夜麟放下鍋杓，手握鐵鍋，也不怕燙，咕嚕咕嚕喝得鍋底朝天，最後還意猶未盡的舔舔上唇。

夜麟放下鐵鍋，看著羅喉的紅瞳隱隱閃著笑意，倒也不害躁，大剌剌的直視他。

『滋味如何？』
『還不差，吾灶房缺一名顧爐火。』

計都虎對夜麟嗚吼了一聲，隨即跳上桌，瞪他一眼後，低頭看看鐵鍋，又抬起頭看著羅喉，眼神可憐兮兮。

羅喉揉揉虎耳，計都虎嗚一聲，認命地舔起鍋裡的殘餘湯汁。
看到計都虎的委屈模樣，夜麟沒良心的笑出聲，爾後好奇地問。

『這頭虎是你的武器吧？』
『嗯，名喚計都。』
『原形是.......？』

羅喉拍拍小虎，計都虎得意嘶吼，隨後化成一把三尺長刀，黝黑的刀身鑲著金紋，隱隱約約散發出一股尊貴霸氣。

『沒變還真瞧不出來…這麼愛撒嬌的小虎居然可以虎虎生風，威風八面！』夜麟揶揄道。

聞言，金刀立刻砍向夜麟，羅喉伸手握住金刀，金刀雖是進退不得，但刀身依舊不死心的震動。

無奈之餘，羅喉只好緊緊拽在懷裡，金刀隨即化成小虎趴在羅喉大腿上悶聲低吟。
『別鬧了。』羅喉揉耳輕哄。

夜麟一怔，過往的記憶投射在眼前的一人一虎上；
他彷彿看到自己耍著性子，母親耐心安撫的溫柔神情...

羅喉抬頭一看，恰恰看到夜麟的悵然，兩人視線相接；夜麟一愣，下巴微微抬高，神情高傲。

『你太寵他了。』

雖然只有短短幾秒，但羅喉仍然捕抓到夜麟孤寂的情緒，他低下頭緩慢道。
『計都，是吾的家人。』
『羅喉...你...』
『吾今日話多了。』

羅喉拍拍計都虎，小老虎從腿上跳下，一溜煙跑了。

『你該休息了。』

羅喉不想多講，夜麟到也不想強妖所難，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恢復元氣，趕回妖界；
其他事情，以後有的是機會了解。
夜麟身體往後一倒，兩手交握為枕，他望著屋頂的橫樑，耳邊傳來羅喉收拾的細碎聲響。
雖然銀狼吸收羅喉的血而甦醒，但想要幻化成形趕回妖界仍需數日時間。

不知妖界現在狀況如何?
有安仔在，應該不至於亂成一團吧?

夜麟閉上雙眼，心裡打定主意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復元氣，倏然，床邊坐了一個人!

『吾要休息了。』不用睜眼他也知道是誰。
『嘴張開。』

夜麟一愣，馬上意會到羅喉想做什麼，他睜眼開看著幽深的血瞳。

『多謝你的好意，吾不需要。』

羅喉往手背一咬，鮮血汨汨湧出，見狀，夜麟蹙眉，但仍堅持不肯開口。
『黃泉，你孤身一人，沒家人沒歸處嗎？那吾可以收留你。』語罷，手就要收回。

夜麟眼一瞇，伸手握住，凝視怵目驚心的紅源源不斷流出...

到現今他還在顧慮什麼？所謂的自尊又是什麼？
除了家人，他還有一群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在等他。

想到這裡，夜麟再無猶豫，他低頭舔搖搖欲墜的血珠，爾後開始大口吸吮。
鮮血一點一滴進入體內，疲乏的身軀與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夜麟閉上眼，驚喜的看見銀狼從地上爬起，向他狼鳴一聲。

『主人，夠了，太多了！』

夜麟一驚登時睜眼，同時看到羅喉一臉慘白，額上冒出顆顆冷汗，羅喉看到他面露驚慌，嘴角微微上揚。

『夠了？』
『羅喉你......這個笨蛋，怎麼不喊停！？』
『你明日可以離開了。』

羅喉縮回手臂，舔舐傷口，鮮血立即止住，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牙痕。
羅喉起身就要離開，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是如此，夜麟覺得羅喉的動作有些遲緩。

夜麟心中湧起絲絲愧疚，大喊。
『羅喉！』

羅喉轉頭，訝異地看到夜麟身體往旁一挪，拍拍床邊的空位。
『躺上來。』

羅喉眉一挑，興味的看著夜麟。
夜麟哼了一聲，扭過頭。

『吾明日就要離開，不想留下來照顧你，快上床！』

羅喉莞爾，也沒推卻，脫鞋和衣上床。
木床是不小，但躺上兩名大男人時，就顯得擁擠，尤其兩人都長手長腳，位置怎麼挪都會碰到。

『嘖，真麻煩。』
『昔日有古人抵足而眠。』
『何時咱們兩個交情這麼好？』

兩人身高約莫差了六七公分，挪到最後，一人頭抵著床頭，一人小腿跨出床尾，總之，這覺可睡得綁手綁腳的。

到了半夜，羅喉突然覺得臂上有些發沈，睜眼一看，夜麟整個人成大字形壓在自己身上，頭枕在手臂，一臉酣睡。

羅喉啞聲失笑，清醒的時像刺蝟，怎睡著的時像孩子似的?
不過，他的年紀對自己來說，是孩子沒錯...
彆扭又容易心軟的孩子....哈。
看著夜麟的睡姿，羅喉失笑搖頭，正想稍微移動兩人的睡姿時，平靜的雪顏突然皺起低吟。

『母親......』

羅喉手一頓，伸指揉開凸成小丘的眉間。
看著夜麟的睡姿，他心想，這睡姿不太舒坦，才會做惡夢吧?

羅喉想抽出手臂，卻被夜麟緊緊拽住。
『不要再留下吾一人...』

一聽到這句話，羅喉的動作立即停下，身體僵直。

就算成為族裡最強的將軍，證明自己的能力，那又如何?
救不回最重要最心愛的人，一切皆是徒然。

不要再留下吾一人…大哥…

記憶中某些場景對話與眼前的一切重疊了，羅喉心一動，一句允諾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吾不會離開....』

羅喉揉揉夜麟糾結的亂髮，此時，銀狼從夜麟的心口慢慢浮出。

羅喉的動作並沒有因銀狼出現而停頓，修長的手指依舊緩慢解開亂髮，銀狼輕巧的躍過床榻，牠意味深長地看了羅喉一眼，隨即離開。

＊＊＊＊＊

門外，計都虎趴在草地上，無聊的數著星星。

『主人偏心...』計都虎咕噥。
『計都。』

陌生的聲音，計都虎警覺的往後一瞧，看到銀狼，頓時轉為驚喜。
『你恢復了？我們來鬥一場。』
『等，我有一事問你，回答完再打。』
『快說！』

『羅喉為何將你化為靈體？』

計都虎一愣，興奮的情緒馬上轉成沮喪，虎耳下垂。
『我......不知..........』
『怎有可能？！』
『主人..........不願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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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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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2樓發表於: 2011-12-31 13: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秀\秀~~~計都  不要哭哭唷
銀狼~~~不要那麼凶  兇計都啦
人家它的過往一定不好   所以武君不讓他知道
弄哭人家
你要娶人唷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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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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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8)

3樓發表於: 2012-01-16 01: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之五

妖界城外，銀槍架在紫衣人的頸上，現場彌漫一股肅殺的氣氛。
面對蒼月銀血的質疑，生命受到威脅的紫衣人沒有一絲驚慌，只有滿腹的疑惑。
『你誤會了，羅喉沒有成魔。』
『我親眼見到羅喉砍下自己胞弟的頭顱...若不是成魔，他怎會如此?』

聽到這話，紫衣人啊了一聲，神情若有所悟。
『這一次會議羅喉持反對意見，莫非…是這個原因？』

『什麼意思?』
『聖預言，汝之小弟將成一魔一神。』
『這？！』

紫衣人從袖中拿出白綢。

『我代表神界。』

＋＋＋＋＋＋＋＋＋＋＋＋＋＋＋＋＋＋＋＋＋＋＋＋＋＋＋＋

子丑交替之時，半片楓葉從妖界城緩緩飄出，隨即隱沒。

案上的燭淚早已冷卻乾涸，屋內一片漆黑，羅喉注視著夜麟臉上的淚痕，不發一語。
在他的安撫之下，夜麟已經恢復平靜，雪顏換上滿足的笑容，修長的手指則毫無意識地揪住自己的衣服。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夜麟流淚的模樣。

美人流淚總是惹人心憐，夜麟雖是男人，但論姿色也可以沿用這個規則。
可兩次的眼淚，羅喉只覺得心裡湧起一股焦躁與不明的怒意。
為何？

大概，這與他第一次見到夜麟的情形有關吧。
羅喉的手指毫無意識摩挲雪顏，意識飄去過往。

自那件事情發生後，妖界易主，並且與天界簽訂合約。
以立秋為界線劃分，妖族護守春夏兩季，而天界則守護妖族戰力最弱的秋冬兩季。

妖族與神族雖是同源，但妖族的妖力與自然生態密不可分，所以冬天妖力最弱；
只有轉成神族或是魔族，才能克服這個先天上的缺憾。

那件事發生後，妖界發出追緝令，駐守人界與妖界邊境的統領換成狼族女將軍，也就是火狐夜麟的母親。

他從王城逃到邊境，一路上甩開眾多追兵；最後，等在終點的，是一名身背嬰兒的白髮女子。

那名女子面容稚氣，但在妖族，外表不代表實力，也不等於年齡。
他盯著她，視線移往她背上的嬰兒，恰巧此時嬰兒睜開細眸，好奇對望。

為增加『羅喉已經入魔』這個消息的可信度；
一路上他默然不語，也不清洗臉上乾涸的血跡，沿途奔波的汗水與身上鮮血混雜成一股與魔族相似的腥臭。

他看著嬰兒無辜的藍瞳，視線轉回女子身上；為遮人掩目的偽裝，在見識到眼前如此荒唐的景象後，宣告瓦解！

羅喉怒道：『怎會讓妳揹個嬰兒上戰場！！！』
女子擰起雙眉道：『小聲點，不要嚇哭麟兒。』

吼出怒氣後的瞬間，他冷靜了；初魔化的他，不能有如此正常的表現。
此時，理當嚎啕大哭的嬰兒卻咯咯笑了出聲。
女子訝異的轉頭，看著眼睛瞇成一直線的嬰兒道：
『羅喉，夜麟喜歡你呢。』

本該相殺的戰場倏然轉成溫馨場面，羅喉頓時覺得荒謬無比；
但這幾日，他經歷的他所做的，又豈能以『荒謬』兩字囊括？

他看著女子將布巾解開，抱著嬰兒逗弄…出神了。

活生生的…生命啊…

女子踏出一步，羅喉下意識握住背上的計都刀，女子看了他一眼，視線移往後頭的計都刀；
他不確定她看出什麼，只是，她的眼神隱約透出一絲憐憫。
『吾已成魔。』他再次強調。

女子抱著嬰兒靠近他，他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

『抱抱他吧，你看他這麼喜歡你。』
女子這樣說，嬰兒也應和似的伸手揮舞。

來不及反駁，女子恣意把嬰兒塞給他。

掌心感受到血液的流動如此蓬勃，指尖觸碰到生命的脈動。
如此的生機盎然，與那一日‧截然不同。

那一日，血色豔染了天空雲彩，黑影襲捲大地；
那一日，只有殺！殺！殺！！！

刀起刀落，他毫不留情，毫不手軟，毫不遲疑；

有的，只是胸口逐漸冷硬的心，就像他懷中的軀體漸漸失去溫度。
有的，只有哀鴻遍野，以及血流‧成河。

毫無生機。

溫暖稚嫩的觸感從手心傳來，羅喉有一種恍若隔世的迷茫感，他小心翼翼的捧著他，
不敢出力，就怕一使力，這脆弱的生命就此煙消雲散。
就像他的小弟、那些死在他手中的族民。

可小傢伙卻不安份，小身軀左右扭動，他心一驚，把他抱得更近點，更緊密些。

眼見達到目的，小嬰兒水眸倏然錚亮，小爪子往他的臉上一撓，刮下他右臉上的血塊。
小爪子欲再一爪，而他則看準時機握住；動作被阻，小臉皺成一團。
要哭了？他想。

結果卻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另一爪再一撓，刮下左臉的血塊，小夜麟樂的眼睛瞇成一直線。

『小流氓....』女子嘆道，可語氣卻非常得意。

試問，誰家孩子敢在老虎面前撫鬚的？
雖然，好像也沒幾位母親敢把孩子扔給老虎的....

女子笑道：『夜麟很喜歡你啊，所以才要在你臉上做記號。』

這話聽起來跟人界小狗喜歡撒尿宣示地盤主權...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狼與犬的血統亦非常相近。

他默默想著，看著小狼爪再度襲來，伸出一指，小夜麟雙眼瞬間迸亮，小手緊緊握住。
不自覺的，羅喉緊繃的嘴角軟化，刻意的動動手指，與小手展開拉鋸戰。

『生命之貴，乃因脆弱。』
他抬頭看著女子，她微笑道。

因為脆弱，所以得更加珍惜。
因為珍貴，所以他更不能饒過視之為草芥的那個人。

他沈默看著嬰兒的笑顏，不知往後，他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猝然刮來一陣大風，捲起滾滾黃沙，迷濛了彼此的視線；後方，戰鼓馬蹄聲隱隱作響。

女子嘆道：『追兵將至。』

他縮回手指，看著小夜麟不滿的皺起臉，將嬰兒歸予女子。
女子邊將嬰兒綁在背上邊說：

『前線傳來消息，羅喉成魔，屠殺近乎全數的虎民；本來，我不相信。』

女子神色凝重，視線轉到他身後的計都刀。

『但我現在相信了，不然你怎會將兄弟的血骨與兵器一起煉化?』

他伸手摸向後方的刀；心，若千斤重；
煉化不久的計都錚錚作響，他彷彿還能聽見小弟的話語。

大哥... g{Hgs
讓我成為你的刀，你之盾； lcdhOjz!N
為你劈開一切的阻礙， ?P'$Vxl
為你擋去所有的劫難。

『拔刀吧！我不能讓你通過。』
『吾不與女子廝殺！』
『想通過，就由不得你！』

女子手持銀槍，迅速刺向羅喉的胸口，他握起計都刀擋下這一槍；噹一聲，兵器相接，迸出無數火星。

妖界追兵到達邊境時，只見一金一銀身影快速交錯，看不清出招的速度，也不能確定是誰佔盡優勢。

追兵已至，本該趁此優勢追擊的女子，水眸一瞇，手上的動作倏然一停！
眼看計都刀就要砍下女子手臂，羅喉卸去半分力量，硬生生避開要害；可刀風凌厲，仍然削去女子一截長髮。

女子低語吟咒，頓時天空降下點點白雪，爾後吹起狂風暴雪！
她棄槍，雙手凝雪成冰，見狀，羅喉收起計都，運起功力，左掌反紅！

下一刻，兩道人影再度纏鬥！

心知女子的妖力遠遠低於自己，羅喉左手擒住女子雙掌，右手則抓住女子右肩。

『吾不想傷你！』

女子微笑，低聲道『羅喉，你入魔了，我可沒有。』
他一怔。

『現在風雪交加，你傷我一掌，穿過我身後的結界，便可到達人界。』
『你....！』你根本知曉吾沒入魔！
『只有去人界，才有辦法成仙。你亦清楚此規，所以才來這裡，不是嗎？』

見羅喉有些動搖，女子再勸。
『你的原則是不傷女人，可今日傷了我，外界會做何感想？』

羅喉一怔。
理智全無，喪失自我。

『有點疼。』
『要取信於人，最好讓我回家逗逗兒子。』女子笑道。

羅喉的雙掌驟然發出紅光，蝕陽掌高度的熱力瞬間融化女子的冰掌，右肩的豹頭亦然崩解，
熱力烙燒在皮肉上，嘶了一聲，白煙上升，血肉模糊。

女子哀嚎一聲，交纏的人影立即分開。
女子曲跪在雪地，左手摀住右肩，雪顏大汗涔涔，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之恩情，羅喉來日必報。

結界就在前頭，只要穿過那，就能到達人界。

羅喉轉身欲走，身後卻傳來一聲稚嫩的、飽含怒氣的狼鳴。
他訝異地轉頭，方才還對他親熱異常的小夜麟已變成一頭小狼。

是第一次吧轉換吧？

銀色小狼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事情，低頭看著毛茸茸的四肢，撓撓雪地。
女子一手抱住小狼，避免他不分青紅皂白衝出去，一方面以眼神示意羅喉。

快走！
嗯。

看著警戒的小狼一眼，羅喉不再猶豫，衝過結界！
目標，人間。 cr!8Tp;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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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成為神族，也陸續從同僚間聽到妖界的訊息。 Q4cCg7|0
聽聞妖王命令蒼月銀血代理妖王之位，駐守三界的將軍換成火狐夜麟。 ogFo/T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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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名，他微笑了。 E+/Nicn=
故人阿。 0f@+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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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後，他遇到小夜麟時，他從沒細想這小嬰兒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Y+"1'W
後來到人間時，才慢慢顯現。 o ]*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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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妖界會遭到這樣的事情？ 1K9.3n
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己小弟的身上？ bYP8
為什麼他沒有及時察覺？ 21v--w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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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憤怒又自責問自己這些問題時。 (9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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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裡就會浮現那一日嬰兒的手握住他的指頭，無辜的眼似乎也在問， ZD&F ,2v
我為什麼會出生在這世上呢？ 6y^ zC?
我們是為什麼活在這個世上呢？ Y~}MfRE3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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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躁動的心慢慢平靜，過去既然無法挽回，但，他要找出兇手，阻止憾事再次發生。 0cm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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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忘了，但吾記得一清二楚。』 &oG>Rq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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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吾存有莫名的敵意，是有原因的，恐怕連你自己也不知曉吧。』 `/WxEu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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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輕輕撫過微勾的薄唇，羅喉拉開揪住衣角的手，凝視不語。 :P-H8*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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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撥開夜麟額上的捲髮，輕輕印下一吻。 x@Gg fH<l
『祝你好夢。』 G `|7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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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8)

4樓發表於: 2012-01-16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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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泉》之六

一大早起床，身邊的床榻早已冰冷，夜麟也不以為意。
他伸伸懶腰，覺得一身神清氣爽，嘴角隱隱含笑。

他昨晚做了一個好夢。

夢中，他獨自在熟悉的王殿裡狂奔。
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不知為何起不了身。

他覺得身體好沈好重，好像要墜入深淵，不禁哭了。

一雙熟悉無比的銀白戰靴出現在他的眼前。
『母親.........』

『男孩子怎麼可以說哭就哭呢？』

雖是這樣說，但母親依舊溫柔的拭去眼淚，摟著他，輕語低哄。
為轉移他的注意力，她說了一個故事。

很久之前，魔族發現吸食妖族的血可以提升魔力，為了自保，散居在各地的妖族聚集在今日的妖界城，以武力決勝負，勝者為王；此乃妖界的雛形。

而經過多年，萬妖宴也逐漸演變成部落間聯絡感情，化解衝突的聚會；更有不少妖民揶揄這其實是相親宴。

而一開始，妖族的領導者並不是豹族，是....？

是？
為什麼一片空白？

方才還清晰無比的內容，現今越想，異發模糊；夜麟揉揉頭，試圖釐清思緒。
五指一抓，他訝異的看著指尖毫無阻礙的溜過白髮。

糾結的髮絲不會突然柔順，他也不會過於天真認為母親回來了…
唯一的可能是…屋內的另一個人。

他昨晚…應該沒有像夢裡一樣，像賴在母親懷裡一樣窩在羅喉懷中夢囈...吧...？
沒有吧...？

夜麟懊惱的閉上眼，腦海浮出這個影像，他低咒一聲，耳根火辣地燒起來。

真是太丟人了。

半晌，他丟開惱人的思緒，心想也該回家了。

＋＋＋＋＋＋＋＋＋＋＋＋＋＋＋

出了屋外，和煦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驅散這兩日的倦怠。
夜麟愉悅的瞇眼，淡唇勾起，爾後....愣住。

暖陽下，碧綠色的湖泊熠熠發亮，湖邊的大樹下臥著一頭比計都虎還大上許多的老虎，虎腹旁窩著兩頭呼呼大睡的小動物。

突然，幼虎爪一撩，比鄰的幼狼便滾了出去。

雖然秋日的陽光不比酷暑，但仍帶些毒辣；
就在幼狼即將滾出陰影處時，大虎爪爪上像是生了眼睛，伸掌攔截團子的滾球運動，虎爪輕輕一揮，幼狼又回到虎腹，繼續酣睡。

生命中，總會有不經意的時候，一些畫面悄悄觸動你的心。

夜麟怔忡，細碎的日輝灑在一大兩小上，三頭動物睡的酣甜的模樣，讓他心中倏然升起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感？

幸福感....嗎？

夜麟輕哼，嗤笑這個想法，卻放任自己靜靜凝視眼前溫馨的畫面。

不知過了多久，虎眼微睜，覷了夜麟一眼，爾後闔上。
驟然，一道低沈的聲音鑽入夜麟的心裡。

"吾允許你躺在吾的身邊。"

夜麟一愣，回過神來，繼以心音交談。

"不用，吾已經斷奶了。"

這小子，居然暗指他是母的。羅喉好笑的想。

"哦？那是誰昨夜揪住吾不放，哭哭啼啼的？"

"羅喉你.....誰哭哭啼啼了..！"

瞬間，夜麟動怒了，白皙的臉蛋漲的粉紅，但不過片刻，又恢復自若。

"那又如何？"
"不如何，能承認自己軟弱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
"哦？那羅喉你懦弱了嗎？"

"這個答案，你自己尋找吧。"
"哼。"

邊對談的同時，夜麟也走到大樹下，瞇著眼看著自家的槍靈。

"…..吾家的狼…怎會變得如此？"

說起這事，淡定如羅喉也想嘆氣。
安撫完夜麟後，羅喉出了屋子，只聽到聲聲狼吼，但卻連個狼影也尋不著，連自家的計都也一塊失蹤。

羅喉穿過瀑布後，在一處小山丘旁找到打得正激烈的兩頭小動物。
見到縮成幼兒狀態的武器靈，羅喉的內心…小小震驚了。

理論上，計都虎接受他的血，他可以隨時掌握到它的狀態；可計都虎變成幼虎，到現在他才知道。

這說明什麼？
方才他所有的專注力都在夜麟身上...！？
突如其來的認知，讓羅喉罕見的怔了。

回過神後，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兩頭小動物分開。

羅喉淡淡看了計都虎一眼，小虎立刻轉成小貓性子，縮成團狀窩在他的腳邊。
至於槍靈?

幼狼狼眸掃向羅喉，又瞪了幼虎一眼，爾後，前腳抬起，想保持高傲姿態離去；
可威風沒幾步，腳就軟了，趴在地上猛喘氣。

見狀，羅喉搖頭。
『明日你主人醒來，肯定大發雷霆。』

待羅喉拎著這兩頭幼狼幼虎回去，餵了點血，兩隻武器靈便肆無忌憚夢周公了。

接連耗去不少神力，強如羅喉也有些疲累，他變回原形，趴在大樹旁假寐，順便充當看門虎。

羅喉將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果不其然，夜麟神色不悅。
"你家計都做的好事。"

雖是憤怒，但夜麟依舊以心音交談，羅喉睜開虎眸，看著雪顏上的細眉蹙緊又鬆開，連帶的抿直得嘴角也柔和了。

夜麟凝視睡得酣甜的幼狼，水眸不自覺的溢出溫柔。
"罷了，這幾年來，難為牠了。"

羅喉深深望向夜麟一眼後，虎眸再次闔上。
此刻，夜麟倒也不急著回去了，他仔細觀察起眼前羅喉。

大虎身長約莫十來呎，橘紅色的毛皮怖滿斑斕美麗的花紋，睜眼時，威風八面，可閉眼時，他倒覺得…真像隻可愛的大貓。

關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似乎有些過久？
羅喉想，若這小子個性沒什麼改變的話....

下一刻，下顎傳來恰到好處的輕按，之後慢慢下移，經過頸部，到達胸口；

大虎虎目微瞇，發出舒服的低吟，見狀，夜麟右手慢慢加重力道，左手滑到虎頭來回揉壓，見大虎似乎非常滿意，夜麟嘴角一勾，水眸閃過一絲光亮，左手滑到虎嘴旁。

"看來，你今日不想回去了？"

夜麟一怔，看著虎嘴伸出紅舌，舔過自己的手。

被『敵人』視破詭計，夜麟暗道一聲可惜，悻悻然的收手。

"吾也該回去了。"

夜麟小心翼翼地抱起幼狼，看了羅喉一眼。
雖然羅喉的態度高傲，但拜他所賜，他的傷好得極快。
他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

"多謝。"

看著夜麟彆扭的樣子，羅喉心裡微笑。
"無須說謝，吾當你是朋友。"

夜麟訝異的轉頭，大老虎甩甩尾巴，站起身。
"走吧，吾送你回城。"

微風中，半片楓葉翩然落下。

●○◎○●◎●○◎●○◎●○◎●○◎●○◎●○◎●○◎●○◎●○◎●○◎●○

狂風在耳邊呼嘯，夜麟騎在虎背上，驚奇的看著週遭的景物快速飛逝。
雖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認羅喉的功力高出他許多。

虎族其他人也是如此嗎?

『自吾有記憶，就不曾見過老虎...你其他的族人呢?』夜麟好奇問道。

羅喉沒有回話，高聳的城牆就在不遠處了，再前進沒幾呎就到了；但此刻羅喉卻停了。

『喂！』
『到了。』

『羅喉，你還沒回答問題！』夜麟從虎背跳下，銳利的眼神掃向大虎。
『虎族...』

羅喉凝視著城門不發一語，此刻，朱紅色的城門開了，一道人影急奔而來。
『接你的人來了。』

人影由遠而近，漸漸清晰，藍色的人影衝到夜麟面前，腳步硬生生停住。

『師弟，你無恙？』
『吾沒事。』

已經三天沒看到夜麟的安悠藍，確認自家師弟沒有大礙後，才將心思放在眼前來歷不明的老虎上。

『他是...?』
『羅喉。』

城門前捲起了陣陣黃沙，似乎更多人湧過來了，羅喉收起幽遠目光，向安悠藍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吾走了。』
『喂！等等，答案是什麼。』

不知為何，夜麟覺得羅喉望向妖界城的眼神有許多的情感，欣喜、悲傷、自責、憤怒，莫名的…複雜。

為什麼？
從羅喉方才有意無意地閃避虎族的問題，他判斷原因應該與它脫不了關係。

『答案很重要嗎？』
『吾想知道。』
『哦?為何?』

夜麟不自在的移開視線。

『你說過，你當吾是朋友。』

你說過，你當吾是朋友。

羅喉瞇起虎眸，感覺心中流過一陣暖流。
『你真的想知道？』

夜麟點點頭，看著紅瞳閃過一絲光亮。

『附耳來。』
『湊過去幹麼？你可以用心音啊。』
『照做就是。』

哼了一聲，夜麟蹲下身，耳朵湊到老虎的虎嘴旁，旁邊的安悠藍則緊張地拉住他。

夜麟揮開手，道：『怕什麼，他又不會吃了吾。』

『羅喉，快說啊！』

煙塵滾滾捲來，遠方的人影也逐漸清晰，夜麟瞇起眼，試圖辨別來者是誰。
而羅喉已經看出來的人是蒼月銀血，後頭跟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那吾跟你說。』
『好。』

夜麟屏息以待，等到的卻是....
溼滑溫熱的舌尖刷過臉頰及耳朵，夜麟一愣，轉頭面對大虎。
『喂..你！』

來不及抗議，夜麟接連又被舔了好幾下，滿臉都是口水。
夜麟想伸手抓住羅喉，奈何大虎看似笨重，實則動作靈巧，牠尾巴一甩，前腳一蹬，一溜煙地從兩人的視線裡消失了。

『好快的速度....』安悠藍目瞪口呆地盯著遠方。

"黃泉，再會。"

『這混賬，居然騙吾。』
沒想到一臉正經外加面癱的羅喉居然會使出這等詭計，夜麟覺得好氣又好笑。

不告訴他？
他不會自己找嗎？
哈，羅喉，你小看吾了。

此時，蒼月銀血已經到達，後頭跟著數位隨從及一名女子。

『二弟，你平安無事，太好了！』

夜麟轉過頭來，方才輕鬆的心情又轉成鬱結，看著後頭臉罩薄紗的女子，低哼。
『千金小姐來此，有何指教？』
『夜麟，人人都怕你這名惡鬼，本公主可是不怕。』

『哦？』
夜麟邪魅一笑，銀白色的身影迅速穿過隨從，然後站在女子面前。
『那這樣呢？』

隨從們身上發出點點綠光，個個臉色發白。
夜麟左手從袍裡掏出面具，雙手戴上。

『他們生或死，就在吾一念之間，丹。瑩。公。主。』
『你....放肆！』

夜麟發出詭笑，伸手緊握丹瑩的下巴，一字一字緩慢吐出。

『你想要，吾對你放肆嗎？尊貴的豹族公主。』
『二弟，休得胡鬧！』

夜麟鬆開手，看著一旁的蒼月銀血，他似乎沒有打算動手制止自己。

他離他，

很遠。

『胡鬧的，是吾嗎？蒼月銀血。』

看著蒼月銀血被自己的問題問住，夜麟嗤笑一聲。

『安仔，吾要回師傅家。』
『哈，我就知道，我都準備好了。』

安悠藍勾著夜麟的背，轉身就走。

『二弟且慢！』
『嗯？』

夜麟轉過頭來，看著蒼月銀血吞吐的神情，心中莫名的緊張…以及些許的…期待。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
是期待他不在的這幾天，銀血突然發現他對他存有特殊的感情嗎？
哈，不可能吧。

雖是這樣想，但他仍然不自覺的屏住氣息。

『方才，是誰送你回來的？』

原來是問這，他早就明白自己的自作多情了，哈。

『哦？吾已平安回來了。』
『大哥是擔心你...』

聽到這話，夜麟再多的鬱悶也消了。

『不用擔心，是朋友。』

隱藏在惡鬼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彎著。

『是朋友啊。』

＋＋＋＋＋＋＋＋

『生者必死， qW4\t
   聚者必散， {gu3KV
   積者必竭， E^{!B]/oP
   立者必倒， GZx*A S]+
   高者必墮。摘自《西藏生死書》 g__s( IJ
』

『夜麟，過幾天，我們三兄弟聚聚。』
『這麼快就找到小弟?』

『已經有他的消息了，已經派人去接回。』
『是拘提吧?』

聞言，蒼月銀血臉露尷尬。
夜麟嘲諷望向丹瑩，想必這公主是以為幽溟回來了，才興致沖沖的趕來吧。

『丹瑩公主，不是將幽溟綁在你的身邊，他就會愛你。』

意有所指的話語，讓在場的蒼月銀血與丹瑩，一個神色怪異，一個怒氣沖沖。
撂下話後，夜麟也不管兩人的反應，轉頭看著異常沈默的安悠藍。

『怎麼了？』
『夜麟...你的銀狼？怎麼不見了?』

說到退化成幼狼狀態的銀狼，夜麟就會想到那一大兩小窩成一團的場景。
在那之前，他的銀狼一向沉穩自制，他從未看過牠那麼失控的模樣。

多年來，是不是他太好強、太壓抑，所以連帶影響牠了?
要不是有計都虎，他想他有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牠也有如此活潑放縱的一面吧？

『他在休息，我們徒步回去吧。』

王城距離目的地並不遠，依兩人的速度約莫一刻鐘便可抵達。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思，默然不語。

安悠藍看了夜麟一眼，心裡堆疊的疑問越來越高，眼看師傅家就要到了，再不問，那群人一攪和，啥也問不出來！

『師弟...』
『嗯？』

看著安仔嘴巴蠕動著，卻擠不出半字的困窘模樣，夜麟沒良心的笑出來。

『安仔，今日你變啞吧了？』

聞言，安悠藍心一橫，硬著頭皮開口。
『你回去妖界那一晚，發生何事？』

＋＋＋＋＋＋

完全被無視了...

雖然早知道夜麟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安悠藍還是鬱悶了。
好歹我也是你師兄啊，有啥事不能跟我講？更何況論血緣，我們是遠親啊！

不過安仔的鬱悶很快被前頭熱烈歡迎的弟兄們沖淡了。
整齊劃一的騎兵隊全數蹲在茅草屋前，一見到他們，迅速站起，正要行軍禮時，夜麟一揮手。

『免了，無須這麼拘束。』

話一說完，全部的人都湧上前，七嘴八舌的，場面頓時熱鬧無比。
近兩千名的騎兵同時說起話的分貝量實在太高，耳朵震得發疼，夜麟摀耳大喊！

『停！』

一瞬間，鴉雀無聲。

你看我，我看你，接著又看向夜麟摀耳的樣子。
而後，眾人開始哈哈大笑。

看見眾人大笑的樣子，夜麟心頭一暖。
他自認不是名溫柔的人，訓練下屬的方式也極為嚴苛，可是這些人一直跟在自己的身旁。

他伸手撫摸臉上的面具。

這個偽裝已經夠久了，久到他也厭煩了。
這張堪稱傾城之容，它曾經被人瞧不起，它曾經被自己厭惡，也曾經讓他深深迷惑。

這張，與幽溟如此相似的面容啊。

但那又如何？
他只會是夜麟，只會是火狐夜麟。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囚？
紙已捅破，他又在遮掩什麼？

心思及此，夜麟一手拉開束縛的繩結，拿下面具，放縱大笑。

突然，他聽不見周遭的聲音，他的耳中只聽到自己的笑聲，如此暢快，如此灑脫。
哈哈大笑完，夜麟才看到眾人的神情，有的愉快，有的錯愕，有的驚艷。

『這就是吾真正的面孔，錯愕嗎？』

眾人搖搖頭。
這麼多年了，他們都知道將軍是二皇子，多少也想到面容與前任月王差不多，可誰也沒看過前任月王。

脫了面具，才發現將軍與三皇子有些相似，可長期征戰，再柔美的眼眉也磨成利刃，掐的出水的面容內蘊一股堅決；他與幽溟，是截然不同的人。

『安仔，吩咐軍部，多加軍晌。』

一聽到加薪，眾士兵歡呼，夜麟微微笑。

『大夥也該回去陪妻子家人了，散會。』

聽到散會，眾人默契一致的排好隊，眾聲道：
『將軍，春天再見。』

夜麟哈了一聲：『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內人都快變外人了。』
士兵們哈哈大笑，互道再見，人潮也開始慢慢消退，夜麟站在茅草屋前，靜靜的看著眾人的背影。

人，又少了。

夜麟轉過身，推開木門，踏入木屋前，低聲道。

『安仔，去準備一百份的冬衣，兩百份的軍晌卷。』

＋＋＋＋＋＋＋＋＋＋＋＋＋＋

這裡，沒任何改變。

除了母親的寢室，安悠藍早交代僕人收拾所有的房間。

成為將軍以後，他很少回來，雖然秋冬有天界軍防守邊界，但他仍然會在妖界巡邏，確保妖界的安全。

但只要經歷一次生死大劫後，他就會回到此地。
他拿起撣子，仔細拂去桌上的灰塵。

對夜麟而言，這似乎是一種儀式。
在打掃母親房間的時候，他似乎也從中得到一股平靜的力量，深沈的、綿長的力量。

最後，他打開書櫃，拿起一卷羊皮卷，拉開繩索，小心翼翼攤開。
畫上是一名身穿戰袍的女子，躺在床榻，嘴角微翹，睡得毫無防備的樣子。

指尖停在女子額際的一朵小花，白色的花瓣，紅色的蕊心，正與戰袍的底色配成一對。

這幅畫，是有一年冬天，母親從戰場趕回來時，師傅的傑作；
在這之前，他從未知曉師傅右手執槍，左手亦可持筆。

師傅握著他的手，看著母親睡的酣熟，外頭大雪紛飛，梅花也隨風朵朵飄落。
師傅躡手躡腳地離開，再度回來時，一手拿著文房墨寶，一手捧著一朵小白花。

只有一朵，卻細心呵護。

師傅把小花放在母親的額際，轉過頭來，食指放在唇上，他點點頭，也作了同樣的動作。
之後，師傅專心作畫，半個時辰還沒到，就勾勒出所有的神韻。

後來，他才知道，那時候的母親是清醒的。
『師兄，終於…再一次拿筆了。』母親喟嘆。

那時後，他想不通的是，明明功力比母親還要高強的師傅，怎可能不知道母親在裝睡？
初識愛情後，他才明白，這其中的酸楚…

夜麟歎口氣，捲好皮卷放回原位。
這時，安悠藍從外頭回來，抬了一簍皮卷。

『師弟，你要的我都準備好了。』
『這是....？』

『夏日曬的皮卷。』

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妖界的天氣與人界差不多，皮卷受潮容易腐爛，所以每年夏日僕人會定期晒書卷。

略帶歉疚地看了安仔一眼，夜麟與安仔兩人將簍中的書卷一一歸位。

『覺得虧欠我的話，告訴師兄，那一晚，發生何事？』

夜麟手上動作頓時一停，想到那一晚的場景，嘴角苦笑。

『不算壞事吧。』
『所以是好事吧？』

夜麟沒回答，是好事嗎？
就事情的本質而言，兩個人，都夙願以償。

他成全銀血的夢，而銀血....也圓了他的夢。
夜麟勾起嘲諷的笑，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他拿起竹簍中最後的一卷。
茶色的皮卷怖滿闇黑的花紋，這看起來......與大虎身上的花紋....差不多！

心有所觸，夜麟拉開繩索，攤開。

《妖之初靈之卷》 Ji!i}UjD7!
f~P YK
UF5_be,D
當虛藏襲向大地，染紅的羽翼榮耀天際， :'ZR!w
光明之眼照耀前途，黑暗步伐踏出生機， "A~dt5GJ
當命運之鱗流動，正義的道標回歸自然， Z'k?lkB2i
聖道開啟，神鬼贊樂，流星墜落，天地謳歌。

短短四行，夜麟只覺得大腦一陣暈眩，胸口起了莫名的騷動，心悸不已，只能捂住嘴，右手緊緊捏住皮卷，額上不停冒出冷汗。

『師弟，怎麼了？你受的傷還沒好吧？』
『沒事。』

夜麟深吸幾口氣，壓抑著心臟莫名的戰慄，他瞪著皮卷，不相信的再度攤開；
這一次，好一些，但身體依舊一陣不適。

見此狀況，安悠藍面露憂色。

『師弟，明日我們才去慰勞部下親屬。』
『吾沒事。』

夜麟捲起皮卷，塞入戰袍的內裏。

『走吧。』

回來再來看這皮卷有多邪門！

＋＋＋＋＋＋＋＋＋＋＋＋＋＋＋＋＋＋＋＋＋＋＋

他不喜歡離別。
因為不知道那個人，還會不會回來。
或者，回來了，但再也不會對你笑了。

推著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他們來到部屬們的住處。
夜麟站在門前，舉起手，深吸一口氣，然後敲門。

『扣、扣、扣。』

一下又一下，聽起來無比緩慢又無比沈重。
然後，門開了。
早已得知死訊的婦人，紅著眼眶揪住夜麟的白袍。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是…你是妖界的第一將軍啊。』

夜麟默然，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失去親人的滋味他也嘗過。
痛苦、絕望、失志、自暴自棄......

『是吾之過。』

聽到這話的婦人，用力捶著眼前的夜麟大哭出聲，雖然早知戰場無情，但她沒辦法接受，沒辦法不恨。

一旁的安仔急忙拉開婦人。

『為了保住大部份的人，將軍差一點也死了。』
『那他為什麼不去死？』

尖銳的話語像箭一般，射入夜麟的心裡，他深吸一口氣，把持住心思。
『妖界會負責你們的生計…這是吾對你的…小小歉意。』

後頭的話，他聽不清了。

這只是最初而已。

一一拜訪五十位的遺孀後，夜麟已經筋疲力盡。

惡意的，他甘之如飴，
善意的，他卻無以回報。

早已半夜，他揮別安仔，不知不覺又走回今早才離開的地方。
木屋。

星光閃爍，四周靜悄悄的，只剩蟲鳴唧唧，看樣子，羅喉早已離開。
夜麟縮起身子，雙手環抱手臂，低下頭；方才強制自己麻木的心智，此時..才漫開來。

一道低沈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靜謐。
『黃泉...』

＋＋＋＋＋

6.3

大虎並沒有走遠，牠站在遠方數十分後才離開。
見到夜麟兄弟間的相處情形，羅喉覺得當初在會議上的堅持是對的。

每一年，天庭固定召開一次會議，時間訂在人間春節前後，其餘則是情況而定。

到達一定功勳（功德）者，才有資格參與會議。
此次則是緊急會議，起因為黑與白預言妖王之弟將出一神一魔。

會議討論到最後，就連羅喉這性子的人，也想發火。
羅喉妖世的個性本就沉穩，下凡歷練後，更加喜怒不顯於色。

聖說，決定邀請其中一名妖族皇子前來天界做客。

聽到這話，羅喉覺得額上的青筋微微跳動著。

做客？倒不如說是軟禁吧。

羅喉覺得成為魔，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因為無論哪一界哪個種族，都會分成主戰與主和派，魔界亦是如此。

他更認為全部的生靈，只用區區幾種族群來劃分，未免太過狹隘。

羅喉下凡歷劫時，曾經遇到一魔，拒絕天界冊封，獨自衝破神魔界線；
不是魔，也不是神，跳脫輪迴，成為另一種超凡的存在。

若不是羅喉懷疑間接導致虎族滅亡的原兇就在天界，他也不會接受冊封，進入天界。
幸好，當日反對此項提議者佔多數，最後決定派一名神族前往妖界就近監視。

散會時，聖要求羅喉單獨留下，說明他為何作此決策。

『當初你的小弟狂魔化，天界沒及時阻止，造成虎妖滅族；此次，本界絕不重蹈覆轍。』

聽到這，羅喉心中的不舒坦，才好些。

本來，羅喉打算等妖魔大戰結束後，直接對夜麟說明來意，可沒想到中間生出許多枝節；考慮到夜麟心中可能存在的疙瘩，方才才沒露面。

於是，羅喉先回木屋，決定翌日再找銀血。
結果一回木屋，便看到草地上有半片楓葉。

紫下凡了。
紫的妖世是楓樹精，算是軍師型文將，與羅喉不同。

羅喉為武將，下凡時帶著兵符，而文將就比較可憐一點，只能等開悟了，才能使用術法；可最慘的是仙女，什麼都沒有，也不會開悟，頂多比別人靈感強一點，還得時常受到各界騷擾。

羅喉二話不說化成光點下凡。

在人界忙碌一陣子後，羅喉看著嬰兒四周的金點，確定可以支撐一陣子後，跟靈識未退的紫點點頭，才離開凡間。

不料，回來木屋卻看到這幅景象。
夜麟蜷曲著身體，頭埋在手臂上，只露出蓬鬆的銀髮。

『黃泉！黃泉！』
連喊好幾聲，但夜麟都沒抬頭，是還沒適應『黃泉』這個名字，才充耳不聞嗎?

羅喉走近一步，才發現夜麟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喃喃自語什麼。
羅喉蹲下身，更加靠近夜麟一些，是他不在的時候，又發生什麼事了？

『是....吾....之....過......是...吾...之...過...』
低沉的聲音，破碎的字眼，羅喉瞇著眼，專注拼出夜麟所說的字眼。

是吾之過...
是吾之過...

聞言，羅喉心一窒，想也沒想，話就脫口而出。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那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不是你的錯。』

夜麟抬起頭，略為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看到是羅喉後，他嘲諷一笑，卻沒了先前對待羅喉的火花四射，只餘黯淡低迷。

『羅喉，你根本不知曉發生何事，你又有什麼資格評論這一切？』

『很多時候很多事，你以為你能掌控一切，其實早已脫離控制。』

夜麟嗤笑一聲，認為羅喉一點也不了解他犯下的錯誤，只是以他自己的思考來評斷。

看著羅喉站直身子，越過他，夜麟的內心升起一股空蕩的感覺。

他不禁嘲諷自己，他躲來這裡不外乎就是不想讓人看到他脆弱的樣子，而現在…
他是在期待羅喉安慰他嗎？

真是愚蠢。

誰知，羅喉越過他，卻沒有離開，就直接坐了下來，背，靠著他的背。
夜麟一愣，背上傳來一陣又一陣屬於羅喉的溫暖體溫。

似乎是一種無言的安慰。

心一暖，夜麟緩緩開口。

『因為吾的錯誤，致使有五十個家庭失去至親…...』

話一說完，背上傳來微微一震，但誰也沒開口，氣氛沈寂到一種極致。
良久，夜麟呵了一聲。

『吾，真是可惡。』

此刻，羅喉轉過身，夜麟一愣，也接著轉過頭。
黑夜中，羅喉的血瞳似乎與它融為一體，專注的眼神，夜麟頓時覺得像被定住，動彈不得。

『吾感同身受。』

下一秒，羅喉抱住夜麟。

萬籟無聲，他只聽到羅喉的心跳，咚、咚、咚，如此沈穩，又讓人安心。

6.4

『你把吾當成你家的小計都了？』

面對羅喉溫情的勸慰，夜麟先是一愣，掙扎幾次，也掙不開，索性就算了。
羅喉拍拍夜麟的頭，揉亂了頭髮，才哈哈大笑的放開。

夜麟略顯彆扭地看了羅喉一眼，才吶吶開口。

『吾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吾可以控制，只是...只是...』
他輕輕嘆口氣。

羅喉站起，略彎身，遮住所有的光線，下一秒，夜麟被騰空抱起。

『喂！羅喉！放吾下來！』
『除非你乖乖跟吾走。』

夜麟皺眉，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得把他抱起來嗎?
他不爽道:『要去哪裡？』

『人界。』
『去做什麼？』

『去，你就知曉。』
『那先放吾下來！』

羅喉放下夜麟，看著他邊整理袍子邊叨念。

又恢復生氣勃勃的樣子了，羅喉心想，嘴角微微彎起。
羅喉閉上眼睛，吟出一串咒語，立即變成大虎。

『坐上來，不然你跟不上吾。』

夜麟嗤笑一聲。
『笑話，羅喉，我們來比一場。』

＋＋＋＋＋＋＋

星空下，一狼一虎迅速奔騰，依照夜麟的速度，抵達人界所費的時間大約一個時辰。
羅喉明知夜麟的速度肯定差自己一截，但也沒放水，一開跑，銀狼便被拋在後頭。

看著前頭的金點，夜麟咬牙，不甘心吶！
怎麼來了一個這麼可惡自大又強悍的傢伙？
而他，又豈能輕易認輸？

心念及此，竟然激出夜麟沒預料到的巨大潛力。

本來遠遠落後的銀狼一口氣衝向大虎，感受到後頭突然增加的風壓，羅喉猛一回頭，赫然發現夜麟只差一尺就追平了。

血眸隱約透著激賞，可虎步卻毫不留情的增快，見狀，銀狼不認輸的低鳴一聲，也隨即趕上。

涼風徐徐，夜麟望著前方的大虎，大虎不時的望向後方，像是挑釁，又像是鼓勵，
又像是擔心他會被拋下。

夜麟不屑地想，他才沒那麼弱，他發出一連串狼鳴，像是證明自己尚有餘力，爾後，又覺得自己…
阿....好幼稚。
意識到此點，他笑了。

又突然很慶幸，自己認識了羅喉這個朋友，這麼輕易的就能使自己發笑。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到達人界上方，夜麟懊惱的看著前方的羅喉，只差一步啊！

銀狼大吼一聲，大虎一怔，一個閃神，居然同步了！
夜麟得意的看著羅喉，羅喉莞爾。
『怎樣？羅喉，哪一天，吾會超過你的。』

此時，羅喉停了下來，變回人身，血眸中透著笑意。
『吾會期待。』

＋＋＋＋＋＋＋

兩人來到一座高峰，高峰上有一幢竹屋，附近種了一大片竹林，倒很像是避世高人的居所。
竹屋內並無任何異狀，可詭異的是，夜麟看不透屋內的狀況，只知道裡頭有人。

『勸你不要再探查。』一道蒼老的聲音緩緩由竹屋傳出。
『疑？』

『三條路給你選，
第一，回去妖界，丟臉。第二、在這裡自殺，勇氣。第三、沒生命沒勇氣，我勸你
還是做一名聰明人，選第一條。別像上次那一名笨蛋，選第三條。』

夜麟聞言，冷哼一聲。

『那吾也有三條路給你選。
第一、爬出來投降，沒面子。第二、在裡面自殺，勇氣。第三、沒生命沒勇氣，吾
勸你這名老人，還是聰明點，選第一條。』

『哈哈，好氣魄！』

話罷，一道凌厲的劍氣由屋內發出，見狀，羅喉閃至夜麟的身前。
『計都！』
計都小虎應聲而出，劍氣迎面而來，計都虎不閃不躲，虎爪一揮，化解劍招，卻也硬生生被逼退兩步，掌上沁出些許鮮血。

看著前頭護住自己的羅喉，夜麟推推他。
『閃開，吾沒那麼不濟事，也很有腦子。』

聽到夜麟的話，屋內傳出一陣洪亮的大笑。
羅喉也哈了一聲，不再阻攔夜麟，此刻，夜麟才看到受傷見紅的小虎。

好厲害的劍氣，原來，人界也有高人嗎？
夜麟內心嘖嘖稱奇。

而一旁的羅喉暗忖，看來那個人並不在啊，此人應該是....
思索片刻，羅喉緩緩開口。

『吾選第四條路。』
『哦？』

『猜出你的身份，你就讓吾拿兩壺大少的酒。』

屋內靜默一陣子，蒼老的聲音有些了然與些許的不悅。
『好哇，原來這裡的酒都被你拿去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
『別說出我的名字，因為我的名字會縮短你的壽命。』

夜麟冷哼。
『羅喉，那傢伙居然比你還自大。』

羅喉哈哈大笑。
『他的實力，足夠。你的詩號是平生進退如飆風，一睨人才天下空，獨向蒼天橫冷劍，何必生吾慚英雄？』

羅喉頓了頓。
『劍魔、魔師—傲神州，昔日魔界的第一劍者。』

屋內傳來陣陣笑聲。
『廢話那麼多，你來，是另有原因吧。看到你旁邊的麻煩，我就知了。』
『嗯，小雪，拿那兩罈酒。』

一道女聲響起，夜麟渾身一震。
『傲老，那兩罈...』
『喝酒助興。』

聲音真熟悉，很像記憶中的溫柔語調，夜麟錯愕的看向羅喉，羅喉拍拍他的肩，他僵硬的轉回頭，水眸死死盯著竹門。

竹門開了，走出一名黑髮女子，她吃力地提著兩罈大酒甕，低著頭，看不清楚臉孔。
但從她身上隱約傳來的氣息，讓夜麟不可置信的…全身顫抖。

羅喉推推夜麟，夜麟才大夢初醒，走上前。
『讓吾來吧。』

女子抬起頭，微微笑。
『謝謝。』

那面容，雖是青澀，但毫無置疑的，是母親沒錯…
夜麟接過酒罈，看著熟悉的臉孔，心中又是陣陣激動！

小雪疑惑開口：『你怎麼了？』
夜麟搖搖頭，忍住快要溢出的淚水，他放下酒罈，啞聲說。

『吾可以抱抱你嗎？』
小雪一怔，此時，夜麟才意識到這裡是人界，而母親目前是黃花大閨女…
他雖無意，但也唐突了。

『抱歉。』

小雪搖頭，露出微笑。
『你低下頭。』

夜麟彎下腰，小雪踮著腳尖伸手抱住他，低喃。
『你長得太高了，我抱不到…我覺得，我對你，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麟兒，哪一天你就會長得比我高！比我強！ `E5vO1Pl
在那之前，讓我再抱一抱你吧。

夜麟閉上眼，眼淚撲通撲通落下。

此時，屋內的傲神州又開口了。

『少年人，你知道這世界的規矩吧，拿著你們的酒，回去吧。』

羅喉將兩罈酒罈打了繩結，掛在計都虎背上，然後他走過去拍拍夜麟的背。
夜麟抬起頭，拭去眼淚，看著已經忘卻妖世的母親。
『謝謝你...』

小雪沒多問什麼，只是包容的，溫柔的微笑看著他們。
看著夜麟又要噴淚的模樣，羅喉有些莫可奈何，只好直接拎起夜麟，看著水光瑩瑩的藍眸。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分離，是為了下一次的相遇。』
『羅喉…你…』

夜麟深吸一口氣，直接抱住羅喉，臉矇在胸前，然後悶悶的說。
『羅喉你是故意的！回去啦！』

羅喉微笑，他向小雪點點頭，看向竹屋。
『多謝。』

羅喉抱起夜麟，跨上虎背，乘著涼風，飛回妖界。
月光下，只見一虎上頭有兩人，緊緊相依。

＋＋＋＋

6.5

『你是故意的。』

夜麟快步走在羅喉前頭，低聲咕噥。
羅喉與計都虎跟在後頭，看著前頭青年感動卻又彆扭的模樣，不禁莞爾。

『羅喉，你怎麼知曉那名女孩是吾的母親？』
『算起來，你是吾的晚輩。』

聞言，夜麟訝異的轉過頭。

水眸發怔，方才磨蹭在胸口的鼻頭微微發紅，配上夜麟微緋的臉蛋，竟衍生出一股無辜感，羅喉哈了一聲，伸手擰了他的鼻子。

『你做什麼！』

羅喉快步越過黃泉，後頭的計都虎也一併加快，可不知為何抬頭看了夜麟一眼，神情有些哀怨。

夜麟在後頭追著羅喉，一下子，兩人來到盡頭，突然，羅喉停了下來，後頭的煞車不及，硬生生撞上前方的肉牆，夜麟一手捂著鼻子，眼冒金星，還來不及抗議，一股力量從身後輕輕推他向前。

那道力量自然是羅喉的。

夜麟皺眉，轉頭看著身旁的羅喉，才想開口，羅喉立刻伸出食指，在唇邊比『噓』的手勢，另一手指向前方。
他狐疑的轉向前方，天色昏暗不明，哪有什麼東西?

驟然，暗沉的夜色像是加入明礬，漸漸清亮，層層堆疊的山巒暈開橘紅色的霓彩，白霧籠罩著整個後山，看不清任何景物，霧茫茫的。

不自覺得，兩人都屏息等待。

交疊的山巒射出萬丈光芒，金黃色的太陽緩緩升起，晨曦灑落在白霧上，整個後山像是鍍上一層金沙，兩人默默的注視眼前的美景，此刻，言語已是多餘。

夜麟偏過頭看著羅喉，在清晨的陽光下，羅喉俊俏的臉蛋閃爍象牙般的溫潤，夜麟心裡啊了一聲，說不出什麼滋味，他不動聲色的轉過頭，假裝專心於眼前的美景，可方才那一幕像一滴朝露輕輕落入心湖，餘波盪漾。

不久，烈日高掛，兩人才悠閒的踱去大樹下乘涼。
夜麟背倚著大樹，看著計都虎在地上耙了個洞，爾後羅喉把兩罈酒放入洞裡。

『不是要喝酒？』
『再放個幾天，味道會更醇厚。』

夜麟嘖了一聲，神情有些可惜。

『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吾很久以前就見過你的母親。』

夜麟哦了一聲，水眸瞇起，狐疑的望向羅喉。

『而且吾還抱過你。』

話一說完，兩人之間便陷入沈默，羅喉玩味看著一臉呆然的夜麟，過沒幾分後，夜麟像是大夢初醒，咧開嘴，一臉奸笑地覷著羅喉。

『嗯？你不信？』
『於情於理，吾該喚你羅大叔？』

聽到這，羅喉眉沒挑，依舊神情淡定從善如流的回答。

『既然尊吾為長輩，以後事事都得聽吾的。』

夜麟看著羅喉的娃娃臉，哈哈大笑，起了身拍拍戰袍上的灰塵。
『你不要臉，吾還要臉，先走了。』

夜麟呼嘯一聲，銀色大狼倏然現身，計都虎見狀，馬上撲上前。

『銀兔、銀兔，要再來玩！』
『別舔，弄得我滿臉口水。』

相較於計都虎的熱情，銀狼嫌棄的往後退。
夜麟挑眉。

『吾家的狼，何時變成兔子了？』
『吾亦不知。』

此時，銀狼才不太情願地開口。

『有一晚我與他比試，打平了，他便叫我銀兔。』
『願賭服輸。』

銀狼甩甩尾巴，趴在地上，頭垂地。
『主人，讓你蒙羞，請主人責罰...』

『不行，不行！』計都虎立刻擋在銀狼前頭。
『你走開！』

狼爪一撥，毫無防備的老虎翻個大跟斗，滾到一邊。
計都虎咧開嘴，吼了一聲，隨著吼聲，虎軀居然變大一倍。

『銀兔，這下你動不了我了。』

計都虎擋在銀狼的前頭，面對著夜麟，語氣也從戲謔轉為正經。
『你不能懲罰他。』

看著計都虎的保護姿態，夜麟一怔，隨即回神。
『吾為何不能？吾是他的主人。』

『這....』計都虎聞言一塞，倒是旁邊的羅喉開口了。
『你不會，你不是這種人。』

『哦？你認為吾是哪一種人？羅喉？』

羅喉倒沒正面回答，只說『計都，變回來。』
聽到羅喉的命令，計都虎縱有不甘，也只好乖乖恢復正常大小，趴在地上，低聲嗚嗚抗議。

『銀狼，你抬頭。』

銀狼抬起頭，看著夜麟。
『吾懲罰你，每一日都得挑戰計都，直到計都虎變成計都貓為止。』

聽到這話，銀狼一怔，一旁的計都也是一愣，隨後歡呼的撲向大狼。
一虎一狼滾倒在地，羅喉望向夜麟，血瞳閃爍著明顯的笑意，夜麟嘖了一聲，不自在地轉過頭。

『走了走了。』

看著銀色身影漸漸消失在洞口，羅喉拍拍計都虎。
『走吧，也該是時候找蒼月銀血了。』

＋＋＋＋＋＋＋＋＋＋

『先別回去，到處繞繞。』

雖說現在邊界輪到天界大軍顧守，但為顧及安全，夜麟仍會巡視妖界。

『主人。』
『嗯？』

夜麟漫不經心的回應，眼神則專注的掃過下方。

『羅喉是一名好人。』

夜麟笑了一聲，揶揄回道。
『他幫了你，你就認為他是好人。』
『主人….』

『每一個對我好的，你都說是好人。』
『可羅喉不一樣。』

『哦？哪不一樣？』
『他了解你…』

夜麟神色一凝，嘆了一聲。
『你覺得，大哥了解吾嗎？』
銀狼沒回話，一時之間，牠被問倒了。

主人是了解蒼月銀血的，也許，銀血也是了解主人的；但那又如何呢？
蒼月銀血的心，依舊是向著幽溟的。

了解誰，不代表會愛上誰。
愛情這件事，向來毫無脈絡可循。

『可...』
銀狼想說，可蒼月銀血不見得了解主人你....

夜麟嗤了一聲，有些無可奈何。
『他不見得了解吾，但吾卻愛上他，那又有何辦法？』
『主人....』

一人一狼飛在半空中，好一半晌，都沒再說話。
過了很久，夜麟才淡淡的開口。

『等找到幽溟，萬妖宴一過，吾要去人間一陣子。』

夜麟瞇起眼，看著遠遠的小聚落，那裡似乎出現一點熟悉的白影，旁邊有個紫色小點。

『看來，吾的心願，很快就會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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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狼飛過去時，夜麟恰好聽到兩人的爭執。

『幽溟，跟我回家。』

幽溟搖搖頭。
『我覺得大哥你比我更適合當王，我不回去了，這裡比較適合我。』

『這於禮不和。』
『又是禮！大哥，我們不是人類，為何要講這麼多規矩?』
少年稚嫩的臉龐糾成團狀，隨即又舒展開來。

『若大哥不想當王，我覺得二哥也蠻適合的。』

聽到幽溟提起夜麟，銀血臉色一黯。
『你離家的那一晚，我喝醉了...我...』

銀血話一頓，倒是說不下去了。
幽溟大奇。
『大哥你喝醉了，怎有可能?』

銀血手矇著眼。
『那是多年前友人送我的酒，我與你二哥....』

驟然，銀血察覺夜麟的氣息，他一愣，放下遮掩的手，看著夜麟走來，衣帶飄逸，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二哥!你摘下面具了?!』

少年張開雙手飛奔過去，但沒抱到人，夜麟一手抓著他的手臂，阻止少年前進，另一手惡劣的擰上少年白嫩的臉頰。

『二哥、別擰了！』幽溟哀嚎。
『是瘦了點，不過還欠缺磨練。』捏了好幾下後，夜麟終於滿意的罷手。

『二哥你就愛捉弄我…』
幽溟揉著臉，隨即臉蛋一亮。
『二哥你勸勸大哥，別再遵守什麼規矩，我不適合當妖王。』
此時，後頭的屋舍探出一名容顏姣美的少女，神情有些驚慌。

夜麟不可置否，他看向銀血，手指指向幽溟身後的少女。
『銀血，愛美人不愛江山阿，哈。』
聞言，銀血神色一黯。

幽溟轉過頭，更加苦惱。
『嫇孃，你怎麼出來了，讓我處理就好了。』
『我怎麼能放你一個人面對….？』
『嫇孃…』

小倆口深情對望，看著一旁默然無語的銀血，夜麟心頭嘆息，都不知該憐憫他還是自己？該心酸或是竊喜？

『你好像忘了你有兩位哥哥在這….』

幽溟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容中有些羞澀。
『大哥、二哥，這是嫇孃。』

在幽溟介紹下，銀血與夜麟才知曉幽溟離家時，遭受魔族襲擊，是嫇孃救了他。

『聽起來真像坊間故事…』
夜麟喃喃自語，一雙銳眼直勾勾的盯著嫇孃，少女不由自主往幽溟身後縮了縮。

『二哥，你說什麼？』
『沒什麼….』

夜麟多看嫇孃好幾眼，由舉手投足的模樣可看出此女是家教良好的大家閨秀；想到幽溟指腹為婚的丹瑩公主，就不難理解幽溟被她吸引的原因。

『你是靈貓族的？』
『她是庶出的公主。』幽溟搶答道。

看她的原形確實是靈貓族的，但…夜麟皺眉；這莫名其妙的詭異感是怎一回事？
幽溟並不在意二哥突來的沉默，只是方才大哥就默不吭聲，這對他來說，倒是件奇怪的事。

『大哥？』
銀血回過神，看著兩人相依相偎的模樣，心頭一刺，聲音有些嘶啞。

『小弟，你愛她？那丹瑩怎麼辦？』
那愛你的我，怎麼辦？銀血把話咽了下去。

這畫面實在太可笑了。
夜麟站在一旁，試圖用旁觀者的立場看待這件事。
他總覺得這件事，很像人間的俗話，鬼擋牆。

明明知道路就在前面，但卻一直衝不過去。
明明知道他愛的人不愛他，卻一直用王位綁住他，只希望他留在身邊。

幽溟嘆了一聲。
『大哥，愛情不能強求，強求到的也不會幸福。』

氣氛突然凝重起來，夜麟皺眉，忽略了銀血的臉色。
『廢話這麼多幹麼？還是想辦法退丹瑩公主的婚約吧！』
『好！太好了，二哥答應我們了。』
幽溟喜上眉梢，此時才想到方才大哥似乎是說了什麼。
『大哥，你剛說你與二哥怎樣了？』

『我…』
銀血看著幽溟與嫇孃緊握的手，欲言又止，一旁的夜麟接了話，卻輕描淡寫的帶過。
『他喝醉了，說了一堆醉話，又吐了吾一身。』

很少聽到或看到自家大哥失態的幽溟，睜大無辜的眼，好奇的問銀血。
『大哥，你真的吐了？』
銀血含糊的應了一聲，一時間不敢對上夜麟的目光。
夜麟不在意的瞥了一眼。

『王城是誰在顧守？』
『是大師兄…』

夜麟點點頭。
『那咱們快回去吧，安仔也該回犬族休息了。』

＋＋＋＋＋＋＋＋＋＋

一行人回到王殿時，安悠藍正百般無聊的耍棍，見到王儲，他禮貌性的半蹲身行禮，起身後看到跟在幽溟後方的少女。

『靈貓族？』
『是阿，安師兄。』幽溟微笑回道。

『怎麼了？』
『日前，我聽到靈貓族有名公主身染異病，數多名醫束手無策，是你嗎？』

『多謝將軍關心，已經無礙。』嫇孃低著頭。

安悠藍：『沒事就好。』
夜麟：『得了，快點回去。』

聽到夜麟趕他回去，安悠藍苦哈哈的說。
『夜麟，你用戰事繁忙這藉口收留我好了…一回犬族，我又得面對長老的催婚討債臉…』
夜麟哈哈大笑，拍拍安悠藍的肩。
『認命吧。』

安仔嘆了口氣，邁開腳步想回族面對事實，臨行前，想起一事。
『銀血，方才有人來找你，說是故友。』
『名字？』
『羅喉…嗯，我剛一直想在哪聽過這名字？』

『那時的老虎是他？』安仔看著夜麟，靈光一閃。

夜麟點點頭。
『羅喉，哈，難搞的傢伙。』


6.6

撲了空的羅喉被安仔告知銀血可能隔日才會回來，所以暫時回到木屋。
空氣中飄散一股淡淡花香，羅喉瞇著眼，這味道…真是熟悉。

依循著香味，羅喉找到插在木屋樑柱上的一枝梅花。

他伸手觸碰梅花，梅花遂散開，花瓣一瓣又一瓣落向四周，漸漸交織成一個人樣。

『看來，有結果了？』

那人拿著一把摺扇，『嘩』一聲展開，遮住了臉。

『羅喉好友，你交待的事情，真是不簡單。想要結交你這名好友，真是費力。』
『結交醉飲黃龍就不費力？』

『別再給我提那哈哈龍！』

羅喉沈吟。
『正事要緊。』

『嗯。』那人皺著眉，有些苦惱。
『有你極道先生查不到的事情？』

『在你的小弟狂魔化前，妖界也發生少數零星事件；同一時間，人界也發生數件同樣的事情…而且那些人都是歷劫的神。』

極道先生停頓一下。
『可那些人與妖最後都死了...而你的小弟…看來是成功品...』

『此話何意？』
『要不是你砍下他的頭顱，恐怕妖界早就滅亡。』

羅喉臉色一沈。

『吾懷疑陰謀者就藏在天界，只是不知他主要的目的是什麼？比起魔界，妖界並沒有危害那一界。』

『我覺得陰謀者的身份是魔，畢竟，現在只有魔界沒事。』
『如果是魔，窩在天界，目的又是什麼？』

頓時，氣氛凝重起來，敵人的身份、敵人的意圖，整團像個謎，一時之間，兩人都沈默了。

半晌，極道先生合起摺扇，『啪』一聲，打了手心，像是開竅了。

『也許，他只想弄得天下大亂而已。』
『那又有什麼好處？』

極道先生吁出長氣。
『先別管這麼多了，為了避免發生同樣事件，我儘快找出原因。』
『嗯。』

極道看了羅喉一眼，疑了一聲，遂即掩面偷笑。
『怎麼了？』
『好友…難得你也紅鸞星動...！』

羅喉一怔，極道轉了身，遂即化出梅花花瓣，花瓣落下，人影也消失無蹤。

＋＋＋＋＋

飯廳上，一家子難得聚在一起，雖說多出一名女性。
一年內，夜麟難得回家吃幾次飯，大抵只有在秋冬兩季才會看到他的身影。

『二哥，你不要把家裡當成旅館，每次回來也就吃幾頓飯，又走了。』

夜麟嗯了一聲，非常壞心的將幽溟碗中的醃蘿蔔夾過來，又夾幾片肉過去。
然後，夜麟一口氣夾起盤中所剩無幾的醃蘿蔔與青菜，放入嘴裡大口大口地嚼，發出清脆咀嚼聲。

『二哥...』那是我最愛的醃蘿蔔啊...
『你瘦了，多吃點肉。』

幽溟懷疑二哥是在報復自己，好在嫇孃體貼的將自己碗裡的青菜過渡給他。
我愛青菜，我愛青菜啊，二哥！

飯桌上的氣氛比以往沈悶許多，幽溟偷偷的看向銀血。

大哥…面無表情？還不原諒他嗎？
二哥跟以前差不多，但是為何毒嘴模式沒開啓…

怪不正常的。
得起個話題阿！幽溟放在圓桌下的手握緊拳頭，鼓起勇氣。

『大哥。』
『嗯？』

『大哥你多年來忙於國事，要不請嫇孃介紹個姑娘給你吧，靈貓族的女孩都挺善解人意的...』

話一出，銀血臉色更晦暗了，夜麟則不認同的撇嘴。

他說錯什麼話嗎？
幽溟錯愕的看向一旁的嫇孃，嫇孃體貼的捏捏他的掌心。
暗意，別再說了。

幽溟眼神示意：那換妳來。

嫇孃兩手疊在腿上，想著該怎麼讓氣氛活絡些，不一會兒，她啟唇。
『方才，你們所談的羅喉，是什麼人？』

夜麟讚許的看了嫇孃一眼。
『吾負傷時，是他救了吾。』

幽溟哦了一聲，眼睛發亮。
『不過，吾隱瞞自己的身份。』

『為何？』銀血皺眉。

顯然的，銀血被這話題吸引了，夜麟皺眉，遂即笑了。
冷硝的眉角有罕見的柔和，又帶點自我解嘲。

『吾不知，初時，吾對他有所防備，所以隱瞞真名，自稱黃泉。』
『黃泉？』

『嗯。』
『二哥你怎麼取了這麼不像你的名字？』幽溟驚呼。

過了幾秒，嫇孃才幽幽道。
『上窮碧落下黃泉？』

聞言，銀血瞠眼看向夜麟。
倏然，飯廳外傳來陣陣吵雜聲。

『丹瑩公主，你不能進去。』
『笑話，本公主想去哪就去哪。』

話語未停，一道黃色人影衝了進來，幽溟急忙的護在嫇孃前面。
丹瑩一見到幽溟，面露驚喜，但隨即眼尖發現幽溟藏在身後的女子。

『她是誰？』

銀血皺眉，沉聲道。
『丹瑩。』

丹瑩蹲下身，敷衍的行個禮，便氣勢凌人的走向幽溟。
幽溟反手握著嫇孃的手，溫吞的個性讓他一時之間開不了口，看到幽溟的舉動，丹瑩妒火更旺，手一伸便想扯住嫇孃的頭髮。

『啪！』

幽溟出手拍掉丹瑩的手，丹瑩一臉不可置信，自小到大，她從未受過這種屈辱。
『蒙公主厚愛，但愛情不可勉強，請公主另覓真愛。』

丹瑩哇一聲，哭著跑走了。

被丹瑩這麼一鬧，在場的四人毫無食慾。
夜麟隨意扒口飯，爾後放下碗筷，看向幽溟，神情認真。

幽溟不自在的開口。
『二哥，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夜麟伸手揉揉幽溟的頭。
『出去一趟，果然長大了。』

幽溟露出一抹淺笑，夜麟勾唇，看向一旁的銀血，彎起的唇角立刻斂下。

『銀血，等下吾有事情跟你說，後花園等。』

夜麟說完話後，就先行離開。

看見幽溟的疑惑眼神，銀血安撫一笑，扯了個謊。
『大概是有正事要談吧？』

『正事...？』
『也許…是丹瑩的事情？』

聽到丹瑩，幽溟嘆口氣後，便沈默了。

＋＋＋＋＋＋

銀血走向後花園，步伐有些沈重，雖然明知二弟的個性，但一時之間，他猜不出夜麟的心思。

是什麼時候，他們變得疏遠了？

他記得在兩人在師傅家學藝時，他們的感情比今日親近太多，二皇妃死後，直到迎來小幽溟那段時間，是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

之後，夜麟不再叫他大哥，他糾正好幾次，也就隨他去了。
似乎也在那時，夜麟戴上面具。

有一段時間，他幾乎不識得他。
他流連於各大青樓，舉止放浪形骸，一度傳言他男女通吃。

妖界並不像人界有諸多道德限制，同性戀愛倒是極為平常的事。
不過銀血聽到這消息，心裡卻不太舒坦，連續找了好幾家小棺館才找到夜麟。

看見裡頭場景，銀血全身僵住。

夜麟半倚在美人榻上，一腳跨在榻上，另一腳則被跪在地上的男人捧著。

身穿的銀色絲袍早已被拉開，露出形狀優美的鎖骨與長年訓練有素的肌理。紅睫半掩，白皙的臉頰微微緋紅，是醉了嗎？他似乎沒有發現銀血掩住聲息，目光穿過半敞的花雕門覷著他。

小棺吻上他圓潤的腳趾，遂即舔上腿肚，細微的喘息聲逐漸加重，這無疑是種變相的鼓勵，小棺大膽地騰出一手探向下袍，猝然，夜麟起了身睜開眼，一手抓住小棺的手，另一手則捏住下巴。

夜麟笑了。

『摸你自己如何？』

語罷，倒是一陣沈寂。
夜麟的眼睛定在小棺臉上，由於恰好背對，銀血也看不到小棺的神情。

良久，夜麟嘖了一聲，遂鬆開手，躺回美人榻上。
『無趣，出去。』
小棺撞開門時，銀血適時醒了，憋住氣息躲在門板後。

正猶豫要不要進房時，夜麟的聲音響起。
『你還想看到何時？』

他走進房，看著躺在榻上衣袍依舊凌亂的夜麟，不禁怒道。
『成何體統？』

夜麟嗤笑一聲。

『吾可以更不體統，只怕你無福消受。』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夜麟。』銀血擰眉。

『吾忘記吾以前是怎樣的個性。』
『跟我回家，夜麟。』

此次，夜麟異常的聽話。
他拉好衣袍，綁緊衣帶，走過銀血的身邊，步伐輕履，卻帶來一陣清風。
似乎有一輕嘆在風中散開來，輕的讓銀血以為這只是錯覺。

大哥，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後來，夜麟漸漸收斂行為，兩人也恢復不淡不鹹的感情；而那一次的對峙也隨著時光流逝逐漸被他淡忘。

現在想想，他們肌膚相親那一晚，竟是這幾年來最為靠近的一次。
思及此，銀血不自覺停下腳步......

懵了。

＋＋＋＋＋＋＋＋＋

花園內不時有女子的抽泣聲傳來，仔細一聽，是丹瑩的聲音。
『喂，要哭回家裡哭，別在這。』

是夜麟的聲音。
『我才不要被你們說我靠的是貴族的身份…我對幽溟是真心的...』

『你靠的確實是你的身份，不然呢？』
夜麟笑了一聲，笑聲充滿嘲諷。

『你覺得你有哪一點值得幽溟愛上你？』
『我.......』

『嬌蠻、任性、只會拿身份跟婚約壓制別人.......除此之外？』

突然一陣靜默，銀血暗叫不好，趕緊衝入。

後花園內，夜麟抓住丹瑩欲揮下的手腕，丹瑩臉上滿是淚跡，見銀血神色不安衝出，一男一女同時一愣。

丹瑩回過神來，另一手用力揮向雪顏，可夜麟也不是省油的燈，眉一挑，另一手反手抓住，空氣中傳來『喀』一聲，清脆無比。
銀血倒抽一口氣。
『夜麟，夠了。』

看著斗大的淚珠從丹瑩的眼眶溢出，夜麟嘖了一聲鬆開手，只見丹瑩既憤怒又委屈的大吼。

『你這個雜種，不是純血的囂張什麼！！！』
夜麟正想譏諷回去時，銀血眉一皺。

『出口汙蔑王室，丹瑩公主，請你顧及身份。另外，我擇日會拜訪豹族，解除婚約！來人，送公主回房！』

一陣兵荒馬亂後，夜麟看著銀血，眼神有些趣味，爾後，拋出一個結論。

『你今天不太一樣，該不是被幽溟的事情打擊到了？要哭回房哭，吾可不想安慰你。』
『二弟，你何時知曉我喜歡他...？』

這問題問得真好。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知道他的一舉一動。
只要他出現，你的目光會不自覺地追逐他。
他細微的情緒波動，你都可以察覺。
夜麟苦澀地想，所以，吾遠遠比你更了解你。

夜麟不在意的聳聳肩，指向一旁酒罈。
『大概你還沒察覺時，吾就知了，這不重要…咱兩兄弟也很久沒一塊喝酒了。』

看見酒罈，銀血神色一黯。
夜麟嗤笑一聲。

『這酒，不會醉的。你如果愧疚的話，要不，這次你在下，我在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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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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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8)

5樓發表於: 2012-03-12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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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紅鸞星動？

羅喉盯著樑柱，好一半晌怔著，之後才哈了一聲。

計都虎虎目閃爍看著羅喉，似乎在打什麼鬼主意。
『嗯？』
『主人，你跟夜麟在一起，我跟銀兔就不用分開了。』

羅喉聞言莞爾。
『先前還不是怕吾看上他？』
『這...』
計都虎略為苦惱的說。
『雖然銀兔很強，但我覺得它的主人會欺負他，我想要保護他。』

羅喉挑眉。
『但那一日的情形你看到了，黃泉只是嘴硬罷了，實際上可比誰都還容易心軟。』

計都虎低嗚幾聲，倒也知道主人說的是實話。
『可.......無論他身邊有誰，我還想要保護他。』

羅喉一聽，心頭倒是有所感觸，他拍拍計都。
『來日方長。』

＋＋＋＋＋＋＋＋＋＋＋

聽到夜麟這樣說，銀血面容有些糾結，他以手摀住眼睛。
『若...這能彌補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

見到銀血這樣子，夜麟嘆了一口氣。
他拎起酒罈，砸了過去，空氣振動的聲讓銀血從自責中回神，接下酒罈。

夜麟拎起另一罈酒，開了封口，啜飲幾口。
月色下，一切的風景都變得朦朧，就連銀血亦是。
『你該死心了....』

漠視銀血的反應，夜麟低頭看著酒罈中倒影的自己。
『幽溟已經長大了，過度的保護只會遏止成長，既然有心將他推向王位，那也該適時地放手。』

『我....』
銀血知道夜麟說的沒錯，但是知道與做到是兩碼字的事情，他看著夜麟，默默地開了封口，大口飲下。

有一段時間充斥著沈悶的氣氛...
過了半晌，銀血抬頭看向夜麟，方才他不停的喝酒，但二弟好像都沒反應，這一抬頭才發現，二弟盯著酒罈出神了。

『夜麟....？』

聽到聲音，夜麟回過神，他微微一笑，臉上的溫柔像是可以掐出水來。
銀血一愣，已經許久沒看見夜麟這種笑容，夜麟摸摸脣角，心裡有些苦澀。

『大哥，你還記得嗎....？』

記得什麼？銀血臉上露出疑問。

夜麟拎著酒罈，輕輕一躍，躍上宮殿屋頂；銀血一愣，也跟著一起躍上。
一上去，他就見到夜麟正躺翹腳，見他來了，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躺下。

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銀血沒有躺下，只是疑惑的看著他。

夜麟提起酒罈，大口飲下，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喃喃自語。

『你還記得吧....那一年吾的母后死了，你帶吾飛上這，說你是吾的大哥，說你會保護吾...』

說到這，夜麟手掩著面，哈哈大笑起來。
『吾不需要你的保護，但那時後....吾真.....高興。欣喜這世上，吾並不孤單.....』
『吾一直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銀血震驚看著夜麟白皙的小指漸漸凝聚晶瑩的水珠，大腦一片空白。

『但......後來.....吾一直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水珠無聲滴下。

銀血一聽，焦急的說：『不，你是我的二弟，你不是多餘！』

夜麟放下遮掩的手，眼眶有些泛紅。
『是嗎？是吾遮掩的太好，所以你才沒發現吾真正的心意嗎？』

『真正的心意？』

夜麟嗤了一聲，倒不知是嗤笑自己還是銀血。
『你真得覺得，那一晚吾反抗不了你嗎？』

聞言，銀血語塞。
他有想過為何夜麟沒有反抗，近年來，兩人對打的次數雖然減少了，但夜麟一直在進步，若反抗的話，夜麟應該會贏過他...但為何？他不敢深究背後的原因.....

他怕這一細想，他得面臨選擇，依照二弟的個性...他怕，會失去這個弟弟。

看著銀血臉上千變萬化的表情，夜麟諷刺一笑。
『你是明白的。多年來，你一直逃避吾的感情，吾進，你退；吾要鬆手，你明知吾心軟，適時拉了吾一下。你可知，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夜麟.....』
銀血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知道他所做的對夜麟造成莫大的傷害。
是，他是愛幽溟，但他同樣的也疼愛這個二弟。

他想要顧全兩邊，看到二弟退離，他理所當然關心他，
難道，這樣錯了嗎？

看著銀血皺眉困擾的表情，夜麟呼出一口氣，看向月亮。
『吾不想跟你說那些陳年舊事，那都不重要，過去了。』

看著夜麟的神情越發飄忽，總覺得二弟會就此遠去的銀血心一急。
『夜麟，雖然我愛幽溟，但我也愛你！』

夜麟一怔，沒轉過頭看銀血。
『你對吾的感情，跟吾對你的，不同。』
『這...』

『那亦無妨，吾一直知道你是關心吾的。是吾錯了，不該愛上你。』

夜麟喝一大口酒，看著月亮，淺淺微笑，絕美的面容更添幾分溫潤。
『吾找到吾母親的轉世，萬妖宴過後，吾會在人間待上一陣子。大師兄的能力你也清楚，安仔足以接下吾的擔子。至於其他.....』

『你該放手了。』

夜麟微微一頓。
『吾，也該放下了。』

夜麟轉頭，月光下，銀血愧疚的表情清晰可見。
夜麟呼嘯一聲，銀狼應聲而出，他跨上銀狼。

『大哥，吾永遠是你的二弟，去哪都不會改變。』

銀血望向夜麟越來越遠的身影，怔忡不已。

＋＋＋＋＋＋＋＋＋＋

做這樣的決定，需要很大的勇氣以及決心。
夜麟不是沒想過要放下，也有想要離開，但面對銀血與小弟，那些話就吞回去了，後來擇中的選擇是留在妖界邊界。

這一次，終於是下定決心了。

月色清冷，夜麟躺在另一處殿頂，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位置，爾後斂下紅睫，似乎就要在這睡上一晚。
意識有些朦朧，他想他始終為銀血保留這個位置，可，以後.....這個習慣，就改掉吧。

臉上傳來些許濕氣，夜麟納悶地睜開眼，銀狼的呼息正噴在自己臉上。
『怎麼了？』
『主人.......』

銀狼躊躇著到底怎麼把主人拐去羅喉那，只是想不出什麼好理由或好藉口。
此時，遠方傳來一聲巨響，武器交擊的聲音，聲音來源是........夜麟眼一瞇。

『邊界！』

夜麟跨上銀狼衝向邊界，到了半途，恰好遇到銀血。
夜麟皺眉道：『邊界有天界軍，應該無事，銀血你顧好王城，吾去查看即可。』

銀血點點頭。
『夜麟，現在正是我們妖力較弱的時候，要小心。』

夜麟投以笑容，拍了狼背。
『走吧。』

黑夜中很快地失去夜麟的身影，銀血注視著遠方，然後折返回殿。
回到殿中的銀血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安，他直覺的走向幽溟的寢室。

銀血敲敲木門。
『幽溟？你睡了嗎？』

裡頭沒有任何聲響傳出，銀血正想開啟妖眼掃射裡頭的情形時，木門開了，是嫇孃。
嫇孃揉著眼，滿臉睡意。
『大哥，有什麼事情嗎？』

銀血愧疚一笑。
『幽溟呢？』

『幽溟睡著了，大哥，你有事？我叫他起床？』
嫇孃微微側身，幽溟躺在床榻，正呼呼大睡呢。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銀血搖搖頭。
『不用，方才邊界似乎有人入侵，夜麟已經去查看，應無要事，好好休息。』

嫇孃點點頭，柔美的臉蛋露出微笑。
『大哥也好好休息。』

＋＋＋＋＋＋

遠遠的，夜麟就看到邊界有兩道人影交纏、一白一黑，另一邊有四道黑影纏著一名身穿金甲的男人；金髮男人背影很熟悉，好似在哪裡看過？他手中握著黑色的長刀...

『計都！？』

金髮男人聞聲轉頭，正是羅喉無誤，他眉一皺，計都刀劈向黑影，兩道黑影成了碎片，羅喉偷到空隙，身影一閃。
突然，從黑白交纏的方向傳來一聲低沈又自信的聲音。

『死神禁斷！』

隨著話語從黑色人影射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鐮刀飛快割向夜麟！
夜麟手握銀槍冷靜地閃開，鐮刀像有自主意識在空中轉了360度後，再度砍向夜麟。

『嘖。』

夜麟手捏法訣，巨大的火龍應訣而出，火龍得意一擺，彈回鐮刀，鐮刀再度回到黑色人影手上。
此時，羅喉已經趕到夜麟身邊，他握住夜麟的手，身影擋在他的前頭。

『羅喉這是什麼情形？』
『回去，吾來就好。』

黑色人影與白色人影已經分開，黑色人影身穿斗篷，帽子蓋住臉龐，只露出淡色的薄唇，他雙手交叉握著兩把巨大的鐮刀；白色人影身穿白色戰甲，雙眼緊閉，額上有個細緻美麗的紋路。

羽族？

白色人影緩緩開口：『死神，你乖乖束手就擒。』
死神哈哈大笑，笑聲中有著說不出的得意。

他舉起兩把鐮刀，方才被羅喉砍碎的碎片再度集合，緩緩變成四道人影。
『死神之前，無人可以例外！』

話一落，六道黑影衝向羅喉，同時，死神舉起鐮刀，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天際聚集閃電！
這一次與方才不同，來者釋放出巨大的力量。

雙鐮一揮，夜麟與羅喉同時陷入一個扭曲的空間。

黑暗中，夜麟開啓妖眼，居然什麼也看不到。
除了知道握住自己的手，擋在自己前面的人是羅喉，夜麟第一次遇到這個情形。

羅喉緩緩說道：『這裡是他的空間，得殺死守關之人，才能破除。』

聞言，夜麟眉一皺用力握了一下羅喉的手，羅喉意會，手隨即放開，只是身體還擋在他的前面。夜麟嗤笑一聲，轉過身，兩個人背抵著背。

『別扯吾後腿。』
『哈，彼此彼此。』

由於看不見，夜麟繃緊神經，其他嗅覺聽覺反而比平常更為敏銳，眼前一片黑暗，而現在他只能信任背後的羅喉。汗滴緩緩由額頭滑過鼻尖，兩人握住手中的武器，緊繃的氣氛，戰局一觸即發！

倏然，兩道人影快速襲向夜麟，夜麟大喝一聲，手中銀槍迸出光芒，同時，兩道人影射成碎片，片片飛散，爾後消失。

已經死了兩個，可沈重的壓迫感並沒有消失，反而越趨緊繃，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的眼睛正虎視眈眈著。

為何呢？
夜麟思索這個問題的同時，兩道人影襲向羅喉，羅喉没出殺招，虛晃幾招過後，那兩道人影又消失了。

『黃泉？』
夜麟愣了一下，還不太適應這個名字，羅喉轉過頭，嘴唇貼在他的耳邊低語數句。
末了，羅喉叮嚀一句。
『別逞強。』

夜麟哼了一聲，兩人分開。
照羅喉所觀察的，這四個人應該是死神四關，得同時殺死才能破關，如果沒有同時，數量會越增越多，而不知不覺會耗盡功力。

分開不到數分鐘，夜麟眉一皺，果然，羅喉料的沒錯；同時有四道氣息逼向他！
夜麟縱身飛起，誰知，空間突然出現閃電，夜麟一怔，不慌不忙捏出法訣，一條巨大的火龍瞬間隔開閃電襲擊。

而羅喉手握計都，擋開另外四人的攻擊，還游刃有餘的分神看向夜麟。
”別光看吾，等會陰溝翻船。“
”哈。“

黑暗中，兩人越靠越近，見時機成熟，羅喉發出心音。
”動手“

『計都破日斬！』
『怒火燎原！』

兩招武學同時施展，夜麟這邊燃起一片火海，羅喉斬出一條血路！
死神四關被破！

扭曲的空間也同時恢復原狀，但下一瞬間，死神手持鐮刀，死亡的氣息籠罩整片大地。
『死神過境！』

話一落，死神的身影瞬間移向夜麟，兩把鐮刀更像索命閻羅直逼而來！
原來，方才的四關只是遮掩這一次殺陣的障眼法而已！

死神快，但羅喉更快!危急之際，羅喉身影一閃擋在夜麟的身前，金色的神氣籠罩四周與黑色的氣息形成抗衡！
計都橫擋，只聽兵器交擊的聲音，爾後，兩把鐮刀卡在計都上頭。

死神哈哈大笑，隨著笑聲地面居然浮出另一把奇形怪狀的紅色兵刃，下一秒刺入羅喉的右肩。
一切事情發生的猝不及防，夜麟錯愕地看著羅喉的肩上沁出鮮血！
『羅喉！』

羅喉沒搭話，計都刀似乎知曉主人見紅了，刀身發出劇烈震動！
羅喉雙手握住刀柄，全身運氣，刀身瞬間燃起熊熊火焰，火焰的高度直達天際。

死神一愣。

『殞天斬星訣！！！！』

巨大的刀型火焰砍向死神，死神不敢大意，集合三把武器雖然擋下攻擊，卻硬生生被逼退數步吐出數口黑血，黑色的斗篷與頭罩也被燒毀一半，露出白髮與邪氣的臉孔，

羅喉喘著氣，額際緩緩滑過汗珠。
夜麟見此，兩手扶住他。
『喂！』

羅喉揮開他，紅瞳倏然深沈。
『吾沒事，先解決他再說！』

話一說完，羅喉再度運氣，刀身再度燃起火焰，而因為運氣，傷口也源源不斷淌出鮮血。
鮮血等於力量...再這樣下去..不好！

夜麟心一擰，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罕見的慌亂湧上心頭，只能將手中的銀槍化成武器。
『銀狼！回去報告銀血！』

『不用！吾一招解決他，別擔心。』

語罷，刀招便要再出，死神一看情勢不對，紅色兵器插入地上，地上立刻出現黑洞，他縱身一跳，消失無蹤。

見到死神消失，羅喉放心了，計都刀的火焰也一併消失無蹤，他一手摀住傷口，一手握著計都刀撐在地上。

『羅喉，該死！你逞什麼強！』
看著夜麟擔憂的表情，羅喉安撫性的微微一笑。
『吾沒事。』
『你除了這句，沒有別的嗎！？』

羅喉看著肩上的傷口，然後再看夜麟。
『喝了吧，流掉也是浪費，增進你的功力也好。』

聞言，夜麟差點破口大罵。
羅喉你這腦子到底裝什麼啊！！！你可以再雲淡風輕點沒有關係！

夜麟瞪了他一眼。
『坐下！』

羅喉挑眉倒沒多說什麼，因為他真的有點累了，所以乖乖坐下。
夜麟看著羅喉略為疲憊的紅瞳，心裡湧起一股愧疚。

羅喉閉目暗自調息，夜麟沈默的脫去金色戰甲，不一會兒，他就看到羅喉肩上巨大的傷口。
傷口源源不斷冒出鮮血，隱隱約約散出一股黑氣。

黑氣漸漸聚集飄在空中，羅喉眼一張手用力一掐，黑氣發出悽厲的聲響後就煙消雲散了。
紅瞳盯著夜麟擔憂的眼神，隨即閉上。

『別浪費。』

聞言，夜麟皺著眉，唇貼上肩膀，口腔中流入大量的鮮血，血腥味充斥整個鼻間。
倏然，他靈光一閃，唇隨即退開。

羅喉蹙眉，沒睜開眼。
『你還......』

話沒說完，羅喉察覺來人的氣息近在鼻尖，他一愣，睜開眼。
夜麟秀緻的臉孔在眼前放大，水眸微斂，柔軟的唇隨即湊上！

No.8

“你沒料到吧？”

唇齒相接，血味緩緩在口中散開，隨後得意的語調響起。
羅喉倒是沒料到夜麟會作出這樣的選擇，他沒想過回收這些血；對他而言，他認為夜麟比他更需要這些血來彌補秋冬妖力低下的缺陷。

羅喉心裡應了一聲，眼皮略揭，眼角餘光掃向夜麟。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唇齒相依的動作，餵血的時間也僅僅幾分罷了，但對方的神情、動作以及情緒都在自己眼裡無限地放大。

鬢髮微溼，額頭細汗滿佈，表情緊繃僵硬，眉心蹙緊，就連搭在自己肩上的指節也收攏成爪，
更別提他的背微微拱起，身後早就張開結界。

結界並不強韌，大概只能抵抗死神數分。
可無形中...這麼強得自己卻被人保護了啊...

羅喉瞇起眼，心中湧起一種奇妙的感受，而此時夜麟抽身離開，兩人正好四目相對。

不理會羅喉富含深意的血眸，夜麟查看羅喉手臂的傷口，傷口慢慢收攏，只餘約小指大的傷口，本來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流，也止住了。

夜麟舔舔唇，看著再度闔上雙眼的羅喉，金髮似乎比方才黯淡，他皺眉，髮色通常代表妖的妖力如何，羅喉現在....

『喂，你該不會這樣就掛了吧！？』

羅喉眼皮略抬，瞄了夜麟一眼。

『吾無礙，倒是你臉色發白，看來比吾虛弱。』

見到羅喉似乎無事還能揶揄自己，夜麟吁出一口氣，伸手揉了略為發脹的額際，才發現鬢角全濕了。

原來自己這麼緊張...？

夜麟瞇起眼，查看四周狀況。
方才天者待的地方似乎出現一團巨大的白色不明物體，有些透明...
是什麼？

夜麟轉過頭朝向羅喉伸出手。

羅喉握住夜麟的手，指節蘊含的力道讓夜麟一愣，隨即手被用力一握。
“這傢伙...根本沒事吧？”

夜麟才這樣想，羅喉已經藉著反作用力起了身，卻因力道失準，兩人撞在一起，羅喉頭盔上的金角狠狠在雪顏上劃上一劃，隨即滲出鮮血。

夜麟伸手往傷口一抹，嘖了一聲，越過羅喉，朝著不明物體前進。
『吾去查看，你功體尚弱，在這顧守就好。』

功體尚弱？
羅喉看著前方的夜麟，夜風吹得銀髮飛舞，流瀉的月光映出抿直戒備的嘴角，他眉頭一皺，三步併成兩步，一口氣追上夜麟的腳步，擋在他的前面。

金色的身影罩住自己，羅喉全身湧出一股龐大的力量壓得夜麟一時間喘不過氣，兩人之間差距讓夜麟的生物本能啓動，身軀微顫，竟萌生出一股想逃的衝動。

逃？！
夜麟眯眼，理智硬生生壓下本能，水眸射出厲光。

『現在，你知曉你吾之間的差距？』

夜麟冷笑一聲，壓力感逼得他呼吸急促，冷汗直冒，卻也不甘示弱。
『讓開！』

聞言，羅喉身影不動，周遭迫人的氣息再增一分，溫度也漸漸上升。
兩人沈默對峙，在短短數秒中，羅喉的身邊圍繞數個金色火焰，櫬著夜麟異常緋紅的臉。

炙熱的熱氣不斷由羅喉傳來，烘的夜麟口乾舌燥、汗流浹背。
下意識他吞了口水，喉嚨卻像吞了好幾斤的沙子，乾澀不已。

看著夜麟皺眉揉了自己的喉嚨一下，羅喉嘆了口氣，金色火焰也隨之消散。
羅喉走在夜麟的前方。

『等你贏過吾，再發號施令也不遲。』

雖是不甘，但夜麟依舊跟在羅喉的身後，從後方可以看出金靴的速度絲毫沒受到方才傷勢的影響，稍過片刻，兩人已抵達天者的位置。

由遠方看，是一團龐大的白色球狀物體；近看時，夜麟才發現白色部分是一雙巨大的翅膀，包裹一名男人，男人的臉益發透明，仔細一看，是方才與死神對戰的天者。

天者的額上浮著一塊藍色結晶，隨著結晶快速的一閃一爍，白色羽毛也漸漸透明，羅喉見狀，毫不猶豫伸手蓋住結晶，隨即運起神力，同時，羅喉的額頭也浮出相同的金色晶塊，顯而易見的金色仙氣由額頭迅速傳到相接的手，再傳到天者的體內。

........是神源！

據傳聞，神者醫人的來源有二，一為神血、二為神源。
大部份都使用神血，但萬一傷勢過重，就得動用神源。
神族的優勢與劣勢都是神源，神源破損，也會造成神族的死亡。

羅喉.......是......神族！

金色的仙氣源源不斷由羅喉傳到天者的體內，夜麟忍住心中湧起的背叛感與憤怒，靜觀其變。
不久，藍光閃爍的速度漸趨和緩，透明的羽翼也漸漸轉白，可羅喉略為黯淡的金髮卻迅速褪色，看得夜麟的內心不由得從憤怒轉為焦急。

夜麟想到羅喉先前為他療傷的狀況，要不是銀狼喊停，羅喉根本不會收手！
『羅喉！羅喉！』

羅喉轉過頭，嘴唇微微一勾。
”黃泉，你知曉吾的身份，吾亦知曉你的。"

夜麟一怔。

見夜麟瞪大雙眼，羅喉眼神一軟。
”吾不是存心欺瞞你。”

『你說什麼吾不知！你快住手！』

閃爍的藍光停止了，羅喉收回手，金色晶塊與藍色晶塊一起鑽回主人的額內，白色的羽毛緩緩揚起，本來蜷曲成蝦狀的天者站了起來，而羅喉深吸一口氣，踉蹡幾步，才穩住身形。

羅喉閉了閉眼，冷汗涔涔。

天者：『羅喉，多謝。你沒事吧？』

羅喉搖搖頭，再次睜開眼，本來血色的瞳孔轉成金色。
『你不適合再留此地，速速回去。』

天者點點頭。
『稍等片刻，我去回報聖，請他派人前來。』

語罷，天者轉身化成光點飛逝。

以往顧守邊界的神將大多數只有一名，魔族也儘可避免與神族正面衝突，沒想到今晚卻出了這樣的紕漏。

夜麟皺眉，事情有些不尋常。
『銀狼，回去通報銀血，讓他派人來。』

銀狼嗚吼一聲，四腳一蹬，化成銀點奔向王城。

夜麟回過頭，羅喉的瞳孔由紅轉金.....他不知道那究竟代表什麼，但隱約有種不妙的感覺。
『你的眼珠...怎麼改變？』

變色了嗎？
但就算如此，也得佈下結界，免得天者回去，魔軍趁此空隙再度襲擊妖界

羅喉瞇了瞇眼，手握住計都，刀抵住地，隨後金色的仙氣再度由額頭竄向刀柄，流過刀身，最後停在刀尖，而地面開始出現詭異的紋路，

看著羅喉金色的瞳孔漸漸暗了下去，夜麟心一驚，手想握住計都，卻被計都周遭無形的結界彈回。同時，地上的金色紋路一口氣佈滿妖界的邊界，夜麟看著羅喉的瞳色，倒抽一口氣。

瞳色已經由金轉呈透明......！

羅喉瞇起眼收回手，同時，計都刀也一併消失。
結界完成，羅喉鬆了口氣，他的神力已經低到無法喚出計都，只願聖能儘速派人過來，他頂多再撐幾刻而已。

夜麟穩住心神，手扶住羅喉略晃的身軀，兩人席地而坐。

大量的冷汗不斷滑落，襯的羅喉象牙般的膚色有些慘綠，夜麟心驚看著羅喉闔上眼，神情略顯疲憊。
『黃泉....只要神源...不毀.....吾就無礙...』

短短一句話，羅喉說得緩慢無力，唇色開始發紫，夜麟擦拭他額上的汗水，眼看羅喉似乎還想講什麼，卻又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不由得發火。

『你！住口！』

生氣了啊...
羅喉嘴唇微彎。
『讓....吾靠著..休息一會....』

羅喉靠在夜麟的肩上，雙眼緊閉，不一會兒，呼吸漸漸和緩，冷汗也止住了。
夜麟吁出一口氣，看來應是無礙？

但安心不到數刻，羅喉的額頭竟緩緩浮出金色的精塊。
糟了！與方才天者的狀況一樣！
夜麟伸手壓住金塊，想將之推回羅喉體內，金塊表面的溫度卻灼傷他的手，烙下通紅的印跡。

精塊一閃一爍，似乎是與方才天者的情形有所不同，但天者是羽族，羅喉卻不是。
想到方才羅喉醫治天者的方式，自己又沒有神源，只能.......
死馬當活馬醫了！

夜麟利爪一劃，割開左手腕動脈，大量的鮮血湧出，他左手靠在晶塊上，炙熱的溫度熨上傷口更是疼痛異常；夜麟咬著牙忍住妖力流失的暈眩感，看著晶塊不斷吸收鮮血，心中鬆了口氣...而神志卻是開始恍惚。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閃過很多畫面，卻又消失無蹤；隱隱約約好像抓住什麼，卻又溜走了。

驟然，兩道人影飄然降落。
夜麟瞥了一眼，認得其中曾有一面之緣的醉飲黃龍，另一名身穿紅色戰袍的，他倒是不曾見過。

醉飲黃龍一見羅喉與夜麟的狀況，擰眉喝止。
『住手！』

瞧夜麟壓根沒停下手上動作，醉飲黃龍趕緊拉開他的手，手掌乍現金芒，傷口隨即止血，留下一道疤痕。
此時，銀血與銀狼也抵達邊界，看見主人與羅喉的狀況，銀狼嗚噎一聲，連忙奔到夜麟的身邊，輕舔夜麟的手腕，夜麟才漸漸回神。

而醉飲黃龍也開始醫治羅喉的傷勢，他手掌中的金芒一閃一爍，不過幾分，羅喉的晶塊縮回額頭。醉飲黃龍轉過身，夜麟正好覷著他手中的金眼，皺起眉。

那是什麼？

『羅喉已經無礙。』

看著夜麟緩緩站起身子，醉飲黃龍不由得激賞的拍了這年輕小伙子幾下。
『你做得真好，要不是你，等羅喉這小子再醒來，大概得等個幾個月。』

夜麟微微一愣。

想到夜麟可能不知神族的狀況，醉飲黃龍才解釋，由於神族的種族眾多，像羅喉這種由妖轉神的，生命力比較強韌，耗盡神力大概得睡個幾個月。而羽族就不同了，若打回原形，大概得再修煉個幾千年；所以羅喉才冒著耗盡神力的危險救他。

『所以方才他的神源一閃一滅...？』
『哦，自我療癒...不過羽族的稍微不同，閃完了就會恢復原形。』

夜麟嗤了一聲，扶額。
他以為羅喉快死了，結果，誰知道竟是一場誤會。
難怪羅喉說只要神源不毀，他就沒事。

『只要羅喉在靈力充沛的地方休息數天，便會醒來，不過想恢復原有的神力，可能得花上數月。』

夜麟點點頭。

『二弟。』
『嗯？』

夜麟轉過頭看著蒼月銀血，一個晚上居然發生這麼多事情，心情忽上忽下，搞得有些心神交瘁，他現在只想回木屋好好睡一覺。

『羅喉就交給天界，你回城休息，這裡交由大哥處理。』

夜麟搖搖頭。
『這裡交你與天界軍處理，但羅喉......歸吾，吾知曉要帶他去哪裡療傷。』

銀血看向醉飲黃龍，倒是示意他說點什麼。
醉飲黃龍想起方才一看到兩人的狀況，夜麟抱住羅喉一臉迷茫的神態，現在夜麟又說這些話，
如果自己出聲反對，這不是拆散人家小倆口嗎...？

思考完的黃龍遂說。
『我與赤麟得顧守邊界，不能擅自離開，也無力照看他。』

夜麟挑挑眉。

『銀血，你知道哪裡靈氣最旺吧？』
『嗯。』

＋＋＋＋＋＋＋＋＋＋＋＋＋

揹著羅喉與金戰甲回木屋的夜麟，一口氣將兩個物件扔上床，近乎筋疲力盡的他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死羅喉，也不說清楚.....
害他以為他快死了，一口氣噎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提心吊膽。
不過幸好沒事。

趴倒在羅喉身邊的夜麟一下子就被疲乏感淹沒，迅速入睡。

接連三天，羅喉都沒醒來，只有些微發亮的金髮顯示羅喉正在復原，慘綠的膚色也漸漸恢復溫潤的象牙白，夜麟在這三天空檔中鋸了檜木做了另一床木床，支使銀狼前往犬族通知安悠藍儘早回來。

礙於妖族的體質，這季節妖力恢復的特別緩慢，所以夜麟其餘的時間不是待在外頭曬太陽吸取靈氣，不然就是坐在羅喉的身邊觀察他的狀況。

期間，銀血前來探望他兩次，拿來幾件冬被，也想割血治療他，但都被夜麟婉拒。
『你看吾現在恢復的狀況，你還是乖乖守好王城。』
『邊界現在有天界軍。』

夜麟精緻的臉龐閃過嘲諷。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吾不用你操心。』

看見銀血欲言又止的模樣，夜麟有些不明所以。
『怎樣？』
『二弟，我...』

銀血這幾天自責自己為何第一時間沒派人去邊界查看，他太自恃天界軍的威能，也自信自己二弟的能力，誰知曉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嗯？』
銀血嘆一口氣：『沒事。』

夜麟淡淡的說：
『沒事就是好事，快回去吧。』

第三天晚上，金髮依舊微微發亮，看著羅喉的臉，夜麟不由得伸手擰住一小塊肉，左右旋轉。
『喂，還不醒啊！』

臉頰上擰出小小的紅印，不過那男人的眼睛仍然沒張開，也沒有預期想像中的任何反應，夜麟嘆了口氣，身子倒向另一邊木床。

為了保護羅喉，兩床是併在一起。
夜麟翻了身，背對羅喉，卻是了無睡意。

三天了，該不會是進入冬眠吧，冬天又還沒到....可現在才秋天而已...
要不明天去問一下醉飲黃龍好了....

夜麟再度翻了身，看著睡的酣然的羅喉，嗤了一聲。
你可好，睡得很香，累得吾為你擔心，為什麼吾要這麼擔心，早知道把你扔給醉飲黃龍。

夜麟胡思亂想一陣子後，熟悉的睡意漸漸湧上，突然，手腕被人一抓。
夜麟一僵，迷糊中另一手還擊！卻又被擒住，這一來一往，夜麟清醒了。

睜開眼對上熟悉的紅眸。

『黃泉，是吾。』羅喉的語氣有點無奈。
『你總算醒了...你睡了三天....再不醒吾就把你扔給醉飲黃龍.....』

夜麟瞇著眼，心中雖是欣喜，嘴卻依舊很硬，他試圖抽開手，但卻只拯救一只。

另一只卻穩穩地被羅喉擒住。

『羅喉，你放手，吾要休息了。』
『解釋。』

解釋什麼？

羅喉瞇起眼，他本來預計至少得昏睡一個月才能清醒，結果才睡了三天，一醒來就看到夜麟的狀況，他舉起夜麟的手，指腹緩緩撫過腕上的疤痕。

酥麻的感覺由皮膚傳來，夜麟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卻掙不開。
『就一條疤，放手！』

掙扎的力道不大，羅喉皺眉鬆開手，得到自由的夜麟立刻搓了手腕幾下。
『你的妖力比先前弱太多了，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夜麟哼了幾聲，語氣有些憤憤不平。
『是誰沒說清楚，害吾以為他要死了，割了..』

『割了？』
羅喉挑眉，血眸更加深沈，夜麟頓了頓。

『反正，與你無關。』

與他無關？
羅喉一聽，割了手腕餵血給他，還說與他無關？

羅喉火了。

『那吾做什麼，也與你無關？』

略微上揚的語調顯示說話的人即將爆發的怒火，夜麟隱約感到危機，卻不想退卻。

『自然.....』

羅喉捏住夜麟的下巴，兩人四目相對，紅眸中跳動怒火，夜麟不禁想到兩人第一次火光四射的對峙，不知為何頭皮微微發麻。

水眸下有著淺淺的黑影，大概是這三天過於淺眠，也沒好好休息造成的。
思緒及此，紅眸中的焰火熄了，又恢復平靜無波。

羅喉鬆開手，夜麟心裡疑了一聲，不生氣了？
不料，羅喉握住夜麟留疤的手臂，深深看了它一眼，爾後一口咬上。

囓咬的力道並不大，舌尖緩慢滑過所引起的戰慄感，不像是懲罰，倒像是情人間的曖昧挑逗。
夜麟心裡浮現這個想法，不由得一驚，縮回手臂。

『羅喉，你....莫名其妙！』
『吾做什麼與你無關，你方才不是同意吾的話？』

夜麟哼了一聲，倒也明白羅喉生氣的原因。
『吾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咱倆扯平了。』

『吾累了，要休息。』

黑夜中傳來羅喉略微冷漠的聲音，他又是哪裡惹到他了？
夜麟不爽的想，該不是神力耗盡，連帶腦容量也耗掉了嗎！？

夜麟縮入被子裡蜷曲成蝦狀，真冷，以前從沒覺得秋天這麼冷過，難怪有些小妖怪這季節就去冬眠了...

由於羅喉醒了，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下，才藏入被窩不久，夜麟便沈沈睡著。
等著背後的呼吸變得規律綿長，羅喉才轉過身來，看著凸起一團的棉被。

想到夜麟腕上那條明顯的疤痕，羅喉眼一沈。
『黃泉，沒有下次了。』

沒有下次了，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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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2-03-12 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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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

尊貴的創世者，你為何創造了吾
吾來這個世間，為了是什麼？

『當初邪主按下妳這只棋子，賦予你軀體的緣由，妳自己明白。』

嫇孃跪在地上，豔色的鳳冠映襯她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一旁的紅燈籠閃爍著陰森的鬼火，她注視著燈籠，默不作聲。

『既然他可以賦予妳一切，亦可奪走這一切。』
『.........包含，下任月王的靈魄。』

嫇孃身軀一震，視線移往黑影。
『妳的任務並不難。』

嫇孃搖搖頭。
『我見過夜麟，怨魔的氣息已經非常微弱。』

黑影伸出一指，鬼樂伶燈綻放光芒，顯現妖界邊境的戰況。

『很快的如邪主所料，怨魔可以趁虛而入。』

鬼樂伶燈一閃一爍，金色的人影擋在夜麟身前，兩人頓時陷入扭曲的空間。

『羅喉...麻煩的傢伙！』

話一停，黑影身影背後緩緩張開一雙巨大闇黑羽翼，他緩緩轉過頭，月光下，俊俏的臉龐無所遁形，男人額上刻的是與天者相似的紋路。

『記住，妳已毫無退路。』

＋＋＋＋＋＋＋＋＋＋＋

黑夜。

耳邊傳來淙淙的流水聲，河流上漂浮好幾塊巨大的碎冰，夜麟踏上去穩住步伐，神情略微茫然。

這裡...
他昨夜似乎也來過。

是夢啊。
妖力低微的時候，似乎特別容易做夢。

夜麟低頭看著腳下的巨大碎冰，光滑的表面映照出他迷茫的神情，他為何在此？
為何踏上這片土地，又要往哪裡去？

往常清晰的頭腦變得渾沌，他站在碎冰上，盲然地隨波逐流。
河道左彎右拐，碎冰行駛一陣，便被淤積的泥洲擋了下來。
溼黏的青草泥土味鑽入夜麟的鼻尖，遠方人聲鼎沸，他赤腳踏上草地，循著音源的方向走去。

陰森的青火亮了一盞又一盞，夜麟茫然走入未知的宴會。
宴會中每一人都戴著面具，卻又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自覺的，夜麟走到宴會的中心點。

剎時，一片寂靜。
每一人都停下動作，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夜麟的身上。

被盯上了！
夜麟習慣性地摸上身後的銀槍，才想到扛羅喉回來後，便吩咐銀狼去犬族報信，至今未回。

夜麟身軀微微往後，人群卻同時慢慢湧上，他屏住呼吸，沉聲問。
『你們是誰？要做什麼！？』

人群中有聲音飄了出來，聲調高亢憤慨，顯示發聲人的怨怒。
『將軍，你忘記了.......你忘記我們了...........』

夜麟聞言一愣，那聲音不是......他軍隊中某一位士兵的聲音嗎？
『你...........』

『你忘記了嗎....？』
『你忘記？將軍，我們死得好慘...都是你.........』
『都是你害的........』
『我們恨你.......』

夜麟全身僵直，只能眼睜睜看著每一人拿下罩在臉上的面具，現出血流如注的面容，猙獰的表情顯示他們死得有多不甘願。

危及時，有人推開人群，抓住夜麟的手，拔腿就跑。
濕軟的草地跑起來特別費力，夜麟看著前方飛揚起的銀髮，銀色戰袍的背影看起來堅不可摧，他看著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掌，突然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甩開後頭的人影，銀血才停下來，他嘆了一口氣。
『二弟，你現在妖力太弱，容易陷入幻像，別讓有心人有機可趁。』

銀血伸手揉揉夜麟微捲的頭髮，他溫柔的神情讓夜麟一愣。
心，微微欣喜；但卻又有些飄浮不切實際的感覺。

他看著交疊的雙手，這不是他心心念念所要的？
他在猶豫什麼？

『你來找吾，幽溟呢？』

銀血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露出苦笑。
『二弟，你忘了嗎？那夜的夜襲讓我明白，我是喜歡你的，只是過去我一直不明白...我以為我愛的人是幽溟。』

夜麟一怔。
這倒很像他過去偶然飄過一次的念頭，若他重傷或死了，銀血會不會就此發現其實他最愛的是他？

但這荒謬的念頭隨即被自己否決。
人命關天，他身上可是背負許多人的生命，以及他們背後的家庭。
而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道理他還是懂的。
為什麼...

夜麟心中暗自疑惑，卻順從讓銀血牽著自己的手，他微微偏過頭。
滿天群星，一輪明月高高掛著，有一幕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埋在一個人的胸口，手指緊緊拽住他身後的金色袍子，那人的手掌厚實溫暖，輕輕拂過頭頂，傳遞無聲的安慰。

就是在那一夜，他覺得心中的空缺都得到補償，他覺得什麼都可以放下，所以後來才找銀血暢談心事，可沒想到...當夜就發生夜襲。

他看著另一手手腕上明顯的疤痕，那是為了救羅喉所留下的，為此羅喉還生了氣，咬了自己一口。

那舉動，似乎有些曖昧。

思緒即此，夜麟微微笑了起來。
銀血疑惑的表情讓夜麟嘴邊的笑意無限擴大，夜麟心想，一定要將這個喜訊分享給羅喉知道。
羅喉一定會為自己高興吧。

夜麟又想到羅喉這幾次救人的舉動，這人啊，等下見到他，一定要酸他幾句。
毫無節制地救人，救完人後又自以為是的佈下結界，結果呢，就是神力耗盡，昏了。

這三天他心焦的很，可又能怎麼辦？
只好窩在棉被守著他，一邊又想著魔界此次的動作可真是挑釁至極，往常他們可是專挑春夏二季，可此次分明明目張膽地衝著天界來。

好在醒了，不過那種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態度真令人生氣。
他可以割血救他，他就不行？哼，憑什麼？

『二弟，怎麼了？』
銀血問話打斷了夜麟的思緒，夜麟回過神來。

『大哥，吾想去找羅喉。』

銀血一聽，臉露猶豫與難以言喻的表情。
夜麟皺眉，猶豫什麼？
『至今，羅喉救吾數次，吾想要好好答謝他，想邀他飲酒同樂？怎麼？你不同意？』

銀血猶豫，看著夜麟神情欲言又止。

『二弟...不是我不同意...只是...』
『只是....？』

銀血偏過頭，半邊的臉隱沒在黑暗中，看起來有點哀戚。
『你忘記了...羅喉為了救你與妖界.......你...耗盡妖力，也救不了他...已經半個月了，二弟..你還是忘不了他嗎？』

半個月...？
救不了他？

夜麟呼吸一窒，他甩開交疊的手，雙手緊緊拽住銀血的肩膀。
『你的意思......是......！』
『羅喉...他在...你說那兩只虎兔最愛滾的樹下...我將他...埋在那。』

銀血轉過頭來注視夜麟空茫的藍瞳。
『你不相信，是嗎？這段日子，我一直等你開口問我...』

銀血深深吸口氣，像是痛下決心似的。
『你既然開口了，就是有心面對這件事情，我帶你去。』

兩個人很快抵達靈地，木屋靜悄悄的，沒有絲毫生人的氣息。
兩床木床依舊併在一起，桌上擺著夜麟曾經熟悉無比的鍋具，只是鐵器上佈滿灰塵，好似很久沒人用過，夜麟坐在床上，木然的摸著棉被，

榻上的冰冷逐漸由指尖擴散到心裡，夜麟突然覺得這季節真的是冷的不像話。
半晌，他閉上雙眼。

曾經，是那麼強的人啊。
他擋在自己的身前，狂風吹的金髮飄揚，手中的計都光芒萬丈；
他一直看著他的昂長的背影，將他當作目標.......

那麼強的人.....怎有可能這樣就死了.......！

不自覺的，夜麟握住拳頭，然後又再鬆開。
再次睜開眼，水瞳異常錚亮。

『吾不相信羅喉死了。』

銀血聞言一噎。
『二弟...我知道你很難過...』

夜麟搖搖頭，推開銀血欲握住的手，一步一步緩慢的往門口走去。
他站在門口，瞇著眼凝視那棵大樹。

他不相信羅喉這樣輕易就死了。

『二弟，羅喉...他已經死了。』銀血站在夜麟的身後，嘆了口氣。
『大哥，羅喉是神族，來妖族定有要事，事情尚未完成，依他的個性，不會輕易就死。』

『二弟。』
銀血的聲音有些飄忽，夜麟回過頭瞇起眼看著銀血。

『死亡這件事，任何人也無法掌握，噩耗，往往猝不及防。』

夜麟一聽，心裡喀達一聲，有幅影像浮上腦海來。
在某一天風雪交加的白天，一把斷截的銀槍送至師傅家...
母親成功守住邊界，但也斷送一條性命.....

夜麟摀住面，不給面子的嗤笑起來。

『那你說，羅喉來妖界的任務是什麼？』
『為了守護妖界。』

夜麟冷冷一笑。
『他是神族，與妖界無關；就算有關，妖界也輪不到他守護。』

聞言，銀血半邊的眼神一閃。
『羅喉視你為朋友，你明白的，羅喉的個性就是這樣。』

視他為朋友？

夜麟嗤了一聲，心中的怒火卻越來越大，可臉上卻益發平靜。

月光下，大樹旁的水澤坡光粼粼，微風吹來，冷意像是沁入骨裡，夜麟皺著眉，毫不猶豫走到樹下。

他盯著盤根錯節的老樹，依稀想到那一大兩小滾在一塊的溫馨樣，微微咬牙。

『他就葬在這，別挖了二弟，跟大哥回家吧。』
銀血頓了一頓。
『讓大哥保護你就好......』

恍若未聞，夜麟趴在地上，森冷的氣息讓他全身一顫，指尖也泛起一股冰意。
十指為爪，他緩慢掘起土，身後的人幽幽嘆氣。

『讓大哥幫你吧。』

話語一出，不知為何夜麟打了個寒顫。
『你在一旁看就好。』

他知道，銀血不可能騙他。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時後師傅見到斷截的銀槍，一向溫和的面容扭曲數秒後，咬牙說出這句話。

一向不常見面的父王站在屋外，神情凝重地看著他們兩個。
他坐在師傅的肩膀，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的抓緊他另一個肩頭。

父王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頭。
『夜麟，你的母親...身亡，但她毫不後悔，她保護了妖界，也保護你。』

聞言，他所有的思緒都抽空了，直到父王離開，他仍然回不了神。

師傅握住銀槍，鮮血不斷由槍尖淌下，他沒看他，只是低首低喃。
『雪姬，我會找到你，我知道你沒死.....』

想到這，夜麟五指狠狠一抓！

『羅喉！吾以為你明瞭，吾不需要你保護，現在不用，以後也不用！』

土壤裡參雜的礫石刺入指縫，怒意與痛意同時扎上心裡。

『你若死了........你若死了........』

夜麟呼吸一窒，閉上雙眼，想到羅喉先前所說的話。
『吾永遠不會原諒你！』

可，埋得極深的恐懼，對於死亡無能為力的憤恨感，再一次的重見天日。

察覺指尖微異的柔軟觸感，有些暈眩的夜麟十指一顫，縮回手，細碎的星光折射出土壤裡俊俏邪魅的臉孔。
往常耀眼的金髮已經褪成銀血，深沈的紅瞳輕輕閉上，嘴角微勾，似乎是因為保護妖界而露出安心神情。

是羅喉...
真的是羅喉.....
他真的...死了.....

指尖傳來的冰意加速夜麟對此事的認知，往事一幕又一幕浮上腦海。

初次見面的劍拔弩張，羅喉作風帶點不容拒絕的強勢，到後來莫名的縱容與無奈。
他欣賞羅喉的強悍；羅喉亦欣賞他的氣魄。

他喜歡刁難羅喉。
羅喉無奈的時候，嘴角先會微微抿直，之後嘆了口氣，瞟了他別具深意的一眼後，就默許他的作為。

那一眼，不知為何，總讓他莫名樂了，得意了。

可現在這個人再也不會睜眼看他，再也不會溫柔又縱容的看他一眼，再也不會了！

夜麟摀住眼，悲傷的淚水從指縫中流出，他卻哈哈大笑起來。
『羅喉.....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你要吾原諒你，吾偏偏不要稱你的意，吾不會原諒你！』

低沈的笑聲帶點顫意，胸口隱隱作疼，爾後。
一道光芒由夜麟體內沖出，紫色的光芒竄入天際！

＋＋＋＋＋＋＋＋

紫色魔氣沖天而出！
羅喉看著一旁鼓成一團的棉被，魔源正是由此而出，他瞇著眼，手凝聚金色仙氣。

沒想到聖的預言居然成真，夜麟...會成魔。
羅喉皺著眉，心裡說不清什麼感覺，他揭開棉被，看到夜麟蜷曲身子，摀著雙眼，咬著下唇，似乎在隱忍什麼。

因大量汗水而溼透的銀色褻衣緊貼夜麟姣美的曲線，羅喉握住夜麟的手腕，掌中傳來的冰冷讓他心一驚，手微微使勁，夜麟卻沒醒來的跡象。

夜風吹來，夜麟的身子微微發顫，手腳縮得更緊。

羅喉紅瞳微微緊縮，他一手橫跨夜麟削瘦的腰，另一手試圖掰直蜷曲的雙腳。
睡夢中的夜麟也不是隨意讓人擺弄的傢伙，剛掰直不久的雙腳立刻又想縮回原位，羅喉只好一腳擠進夜麟兩腿之間，另一腳則夾住夜麟的右腿，以防他醒來發動攻擊。

這個半擁的姿勢讓羅喉輕易察覺夜麟全身溼冷，就連下半身也沒倖免。
羅喉皺著眉，看著夜麟胸前浮跳的紫色火焰，爾後火焰漸漸化成另一道人形。

『你是誰？』羅喉沉聲問。
『你忘記我了...』

聲音聽起來是一名青年的聲音，他頓了頓，紫色的眼顯得魔魅，額上的防盔竟與羅喉如出一轍。

『大哥。』
青年看著羅喉，試圖找出他驚慌失措或者痛徹心扉的神情，但沒有，羅喉的神色異常沈穩。
羅喉手一撕，絲帛斷裂的聲音在寂靜中清晰可聞，大掌緩緩覆上夜麟的胸口，隨即催動仙氣。

他轉過頭，冷冷注視紫色人影。

『大哥....你救不了他的，就像你救不了我一樣......』

羅喉紅唇微動，眼神益發深沈，掌中的溫度漸漸爬升，掌下的白玉身軀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怒氣，不安地扭動起來。

困在夢中的夜麟覺得心中的冷意無端被驅逐，心口湧上一股溫暖熟悉的熱源...
他鬆開手，露出怖滿汗水的雪顏，另一手則緊緊抓住羅喉摀在心口的手，囈語不斷。

『羅...喉...你一句道歉也沒說...就這樣死了..吾.不原諒你...永遠....』

隨著悲傷的囈語，紫色人影越發清晰，羅喉瞇起眼，另一手拍著夜麟的臉頰。
『黃泉、黃泉！吾沒死！』

耳邊響著狂妄又得意的笑聲，羅喉呼嘯一聲，計都虎從一旁衝向紫影，虎口一張，卻撲了空。
『大哥...你殺了我沒關係，不過你在意的人...會一起陪葬啊..』

該死！
羅喉看著緊閉的眼睛不斷泌出淚水，再次嚐到束手無策的感覺，他轉過頭，青年輕蔑一笑。

他要冷靜，他已經不是當初什麼也不明白的青年了。
羅喉紅眸闔上運起仙氣，金色神源再度浮出額頭，沒多久，全身佈滿金色薄霧。

若現在青年發動攻擊，計都虎沒擋下，死的就會是羅喉。
可青年沒動，只是注視著羅喉覆上夜麟的身軀，金色薄霧透入的瞬間，只聽見木屋傳出一聲慘嚎，隨後，沖天的紫光漸漸黯淡。

瞬間痛醒的夜麟，睜開水眸，神情迷離。
迷茫的視線漸漸聚焦，還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的夜麟，首先對上的是羅喉金眸，心一驚。
『你...！』

總算是清醒了。
羅喉吁出一口長氣，頭靠在夜麟的右肩，雙手環上，察覺身下人的困惑，他不為所動，兩眼疲乏一閉。

『喂！羅喉！』
身上傳來的熱度與重量讓夜麟明白方才不過是一個噩夢，可羅喉的金眸又讓他驚疑，雖然耳邊傳來規律的呼息聲，但一閉上眼，他仿佛又看到羅喉被埋在樹下；他試圖喊醒他，不過羅喉睡得像死豬一樣，叫也叫不醒。

該不會又要睡個三天兩夜才會醒來吧？
夜麟有些無奈看著禁錮自己的雙臂，想把它拉開，不僅達不成目的，雙臂反而縮得更緊，位置還從腰部移上胸口，想踹開他，一樣沒門。

難不成真的要維持這個姿勢直到羅喉醒來？
肯定腰酸背痛.....

而且別人看到，肯定以為他們兩個不止一腿關係...

夜麟邊吐槽自己，而溫暖的體溫烘的睏意上升，不久也一起入睡。

＋＋＋

清晨了，因陰雨綿綿，空氣中冰冷的氣溫更添些許涼意，懷中的暖意讓夜麟不由自主地抱住，滿足地蹭了蹭，殊不知一早睡醒的男人，因某人不自知的蹭動，胯下的慾望昂起，他伸手壓住夜麟的腰，湊上耳邊，語氣比平時更顯低沈。

『別動。』

語罷，紅羽輕顫，輕閉的眼皮動了動，夜麟睜開眼，應聲轉頭，卻在轉頭的同時時擦到一處柔軟。
柔軟？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擦上羅喉紅唇的夜麟，視線緩緩由厚唇往上移，對上羅喉闇紅的雙眼。
似乎是撩撥到什麼了？

夜麟下意識地吞吞口水，還來不及拉開彼此間的距離便被握緊下巴，羅喉的臉迅速在眼前放大，夜麟掄拳揍向羅喉的俊臉，羅喉側臉一閃，隨即另一拳又來，他微微挑眉，鬆開箝制下巴的手，雙手覆住拳頭，緩緩將兩手拉開。

羅喉本就佔盡上位的優勢，至此，夜麟已經動彈不得，壓住自己的灼熱身軀與胯下隱約傳來的硬挺讓夜麟青了臉。

他將自己當成什麼！
怒極反笑的夜麟，嘴角拉開譏諷的弧度，看著上頭有些高深莫測的羅喉，輕蔑說。

『沒料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羅喉。』
『哦？不然吾是怎樣的人？』

夜麟瞇著眼，這姿勢，這話題，現在倒有興致來討論自己是不是混帳這檔事嗎？
『你這混蛋，放開吾！』

羅喉注視著怒顏半晌，居然低著頭悶聲笑了起來，夜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索性額頭猛力一撞，而羅喉閃避不及，兩人因此撞得眼冒金星。

若說羅喉對夜麟沒有慾望，肯定是騙人的，不過這一撞，倒也平息他的慾望。
紅眸中跳著顯而易見的笑意，不知為何，夜麟覺得臉一熱，看著羅喉的俊臉再次在眼前放大，本來想反咬羅喉一口的夜麟，訝異的發現羅喉的紅唇轉了方向，隨後，額上傳來細碎的舔吻。

夜麟被動地讓羅喉輕舔，內心卻有些懵了，好像有人拿了薄紗蓋住眼睛，一切的感官都清晰無比，可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著羅喉拉開彼此間的距離，覷著他。

『傻了？』
羅喉鬆開手揉揉夜麟有些發腫的額頭，夜麟才大夢初醒推開羅喉的身軀。

『你什麼意思！』

羅喉撐著下巴，好整以暇斜睨因離開自己而微微發顫的雪軀。
『你認為呢？』

什麼叫吾認為？誰曉得你的腦子裝什麼！
夜麟瞪著羅喉，像是想瞪出兩個窟窿，可溼冷的溫度提醒自己方才的懷抱有多溫暖，像是知道夜麟心想的，羅喉伸出手。

『過來。』

夜麟不屑一笑，羅喉擰著眉，沉聲道。
『黃泉，別讓吾說第二次。』

聞言，夜麟低頭嘲笑。
『羅喉，你忘了，吾叫夜麟，不叫黃泉；而你是神族，不是妖族。』

羅喉輕嘆，神情有些無奈。
『可吾只認識黃泉這個倔強鬼。』

語罷，羅喉再次伸出手。

可吾只認識黃泉這個倔強鬼。

夜麟注視羅喉的手，抿著唇，心中的抗拒微微鬆動，他伸出手握住羅喉溫熱的掌，下一秒，羅喉拉進他，擁入懷裡。
炙熱的體溫熨暖了自己，夜麟發顫的身子逐漸和緩，看著環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夜麟心中升起些許不甘，自己似乎太過輕易作出妥協，他嘴一張，一口咬上羅喉的手臂，爾後滿意地聽到男人發出一聲悶哼。

利牙一鬆，夜麟滿意地看著手臂出現明顯的齒痕，昂起下巴無聲向羅喉炫耀自己的戰績，卻只是引來一陣低笑。

羅喉揉揉夜麟微捲的銀髮，態度倒是無比的縱容。
『再多睡會。』
『說睡就睡，又不是豬.....！』夜麟抗議道。

雖說如此，因為妖力太弱，加上銀狼不在身邊的緣故，夜麟心知想快速恢復功力，只有充足的睡眠與營養......再跟羅喉爭論下去，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夜麟咕噥幾句後，就兩眼一閉，不久，沈沈睡去。
羅喉看著手臂的齒痕，手指摩挲，注視夜麟一會，輕輕吻上額際，外頭的綿綿細雨不知何時停了，和煦的日光照射進來，映出室內男子溫柔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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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2-03-12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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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中午。
一豹一犬快速飛奔在妖界上空，白豹上頭蜷曲一點小點，瑟瑟發抖着。

『快！』
『可惡，發生什麼事？早知道我就不回犬族！』

靈地就在前頭，只見兩只動物迅速變成人身，一人銀髮飄揚，一人身着藍衣，兩人臉上難掩焦急的神情，銀血抱著瑟瑟發顫的幼狼，兩人魚貫而入。

一接近木屋，些許的紫煙裊裊上升，銀血一看，臉色大變，這是........！
『砰！』

銀血推開木門，羅喉正與紫影纏鬥，計都橫掃，沉重的刀氣劈向紫影，卻見紫影不躲不閃，化出另一股氣流將之抵銷。

尚未恢復功體的羅喉，一方得應付紫影，一面騰出一手按住夜麟胸口，想以仙氣壓制源源不絕湧出的紫氣，羅喉額上冷汗滿佈，連溫潤的膚色也漸漸透明，
一看到銀血，他瞇起紅曈。

『銀血！』

安悠藍凝掌成冰，一掌轟向紫影，背後遭受襲擊的紫影只是身影略晃，竟輕鬆閃過。

趁著銀血與安仔拖住紫影時，羅喉查看夜麟的狀況，

紫影緩緩轉過身，安悠藍看到的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他皺眉，手持琉璃長棍，指著紫影。
『很難得...沒遺憾就沒怨恨阿...』

模糊的臉慢慢轉向另一邊，銀血看到那張臉後，到抽一口氣。
輕挑的眼眉，淡唇略為彎起，『他』挑挑眉，神色嘲諷。

『呦，吾當是誰，是大...哥阿...』
『夜麟....』銀血不可置信看著紫影，視線轉向床榻，有兩個夜麟？

聞言，安悠藍眉頭皺出深深地摺痕。
『不管你是誰，立刻離開師弟，不然休怪我棍下無情！！！』

此時，羅喉喚出神源，正想效法上回作法，倏然，空氣中彌漫一股梅香，梅花花瓣從天而降！
紫影冷冷一哼，身形消失，紫氣也同時竄入夜麟體內。

『這.......！』

花瓣逐漸形成一個人影，羅喉神色有些沈重，額上的神源早已承受不了連番耗損，縮回體內。

『好友，神源等同於妖的靈魄，你最近使用太過頻繁...』

羅喉搖搖頭，想到幻化成胞弟的紫影，心情沈重。
『吾顧不了太多。』

尚風悅蹙起眉。
『方才，那是怨魔吧，傳聞中這世上不是最強，但是是絕對的存在。生命力比蟑螂還強，只要鑽得一絲縫隙，就會作亂。』

幼狼看著躺在床上的主人，嗚吼幾聲後，跑到一旁，沒有遲疑地跳上去伸舌輕舔。

『妖界的夜麟妖力不該如此微弱，究竟是.....』
『為了救吾。』羅喉疲憊地揉揉額頭。

『哦？』
聽到這話，尚風悅嘴角勾起微妙的笑意，他伸手從袖中拿出紫色錦囊遞給羅喉。
『紫說，若你真的遇上困難，就打開錦囊。』

羅喉接過後，扯開繩結，正要拿出裡頭紙條時，尚風悅按住他的手。
神色有罕見的凝重。

『當年的真相，現在有越漸清晰的趨勢，羅喉，你還要查下去嗎？你還要復仇嗎？』

冷咧的殺意在羅喉的血瞳一閃而過。
『吾族十萬條的性命，吾唯一的親人，吾的胞弟，為何會被誣蔑！當初，吾沒辯解，將此罪攬在身上，就是在等真相明朗！』

尚風悅頓了頓。
『即便...真相也許會讓你後悔？』

羅喉笑了，低沈的笑意聽起來卻帶點悲切。
『吾還能更後悔嗎？』
『我明白了。』

語罷，花瓣再度旋飛，尚風悅的身影也漸漸消失。

羅喉捏出紙條，紙條上寫得密密麻麻，眉頭也越皺越緊。

羅喉伸出手按在夜麟的胸口，掌中發出金光，同時，紫氣再度從夜麟的體內竄出。
『沒效的，羅喉，你奈何不了我的。』

羅喉沒搭理再度形成人影的紫氣，他喚銀血與安悠藍過來，示意他們運起妖力渡向夜麟。

銀血表情凝重地說：『這樣做，有效嗎？』
想到字條內的內容，羅喉的心情格外沈重。

『紫說，被怨魔困入夢中的人，再度入夢時，會被怨念纏身，恨意會逐日增加，睡眠會逐漸拉長。只有聚集他重視的人，在他入睡時，渡功於他，才有機會脫身。』

這是紙條的上半內容，另一半的內容則是入魔的處理方式，但，尚未試驗，不保證有效。

怨魔愕然的感覺身上的魔氣漸漸被三人壓制，他驚叫一聲竄回夜麟體內。

見此狀況，羅喉瞇起雙眼。
『別停。』

＋＋＋＋＋＋＋

夜麟瞇著眼，看著週遭的紫霧，他已經被困住一段時間，但他沒放棄，試圖甩開紫霧。
但無論走到哪裡，紫霧陰魂不散飄在他的四周，空氣越來越稀薄，胸中充斥一種窒息的感覺。

漸漸的，冷靜如他，也開始有些支撐不住。

驟然，一道金光沖散濃厚的紫霧，些許的空氣鑽入，一掃胸中鬱悶，一股熟悉又溫暖的感覺浮上夜麟的心頭。

是羅喉阿...

漸漸地，金光加入藍色與銀色，在紫霧的相映下，三道光芒的亮度不相上下，
在那瞬間，夜麟想起許多事情。

每一次去慰問罹難者家屬時，安仔總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但卻又默默地推著板車跟他一起。
安仔一向是他的好兄弟，他最重要的朋友。

心想及此，紫色的霧氣又散去幾分，幾聲慘嚎在遠方響起。

夜麟皺眉，有些納悶，跨出的步伐則轉向聲源。

藍色的光芒漸漸黯淡，取代的是銀光光芒大盛。
是銀血啊。

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在心裡浮起，他的大哥...
他不知道是何時愛上他，愛情這件事實在難以抓摸，他無法回應他的感情，這份愛也漸漸變得沈重，沈重到兩人都無法負荷。

放下吧。

夜麟停下腳步，注視着銀光。
『大哥...謝謝你。』

慘嚎聲再度響起，連帶的紫色霧氣也越來越稀薄，外頭的空氣大量竄入，混雜些許的血腥味。
銀光漸漸消散，只餘金光在前頭一閃一爍，似乎在指引什麼。

指引嗎？

夜麟心念一動，他伸出一指碰觸金點，金點頓時發出刺眼的光芒，霎時，眼前出現熟悉的邊界。

他回來了?

夜麟查看四周，邊界竟然沒人顧守，就連醉飲皇龍也不見了，空氣中蘊含濃厚的血腥味，遠方慘叫聲從未停歇。

他不在的時候發生何事了?!

思及此，夜麟按住背後的銀槍，朝向妖界城急奔；同時，他的身邊竄出一個比他更快的身影。

流星般的速度拉出一條金色的殘影，夜麟一看，欣喜呼喊。
『羅喉！』

金燦的盔甲，無人可敵的速度，那不是羅喉，又是誰呢?
羅喉沒有轉頭，飛奔的速度竟又比那一晚競賽快上許多，夜麟咬牙，變成銀狼跟上。

很快的，妖界城就在前頭，金色人影卻倏然止住。
強風捲起陣陣風沙，揚起羅喉的金髮，羅喉緊繃的嘴角與深沉的血瞳，竟讓夜麟一時之間猜不透他的想法。

羅喉注視著前方，不發一語，而夜麟也感應到危機，瞇起眼透視妖界城裡，爾後，到抽一口氣。
妖界城裡頭有一龐然大物，形狀如鼎，又似蟹，它緩慢移動，圍在它周圍的妖族紛紛發出慘嚎，同時化出一個個晶體，爾後吞蝕殆盡。

這...
是什麼怪物?

一旁佇立一名身穿戰袍的紫髮男人，
像是知曉夜麟覷著他，他緩緩轉過頭來，睥睨群雄的神情，紫瞳閃爍嗜血光芒。

夜麟一怔，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羅喉，又看向他，一模一樣...有兩個羅喉?

『羅喉，那是你的...兄弟嗎?』

羅喉跨出一步，城門緩緩而開，見他不應話，知曉現在是關鍵時刻的夜麟也不再多說，只是伸出手想拍拍羅喉的肩膀表示支持。

怎料，他的手竟然直接穿透羅喉的盔甲。

『疑?』

為什麼?
夜麟納悶的看著自己的手，再試一次，依舊得到同樣的結果，莫非，這又是另一場夢?
而這夢境的內容是虛構，亦是真實的過往?

既然知曉一切皆是虛幻，夜麟不再擔心，挺有閒情逸致地打量眼前紫金交錯的戰鬥，過了半晌，見到紫髮男人漸趨下風，他才踏入城裡。

見到城內的狀況，就連征戰沙場多年的夜麟也毛骨悚然。

那怪物軀體冒著熱騰騰的熱氣，就像一座會移動的活火山，靠近者，輕者被灼傷，重者則熔成血水，夜麟看著本來一湧而上的士兵紛紛逃向四周，換上另一批手持長槍的士兵，可長槍連怪物的邊都沾不上，就被高溫融成一灘鐵水。

看來，就算有鐵弩機，也無法突破現在的困境。

就在此時，怪物的周圍凝聚旋風，旋風越捲越快，越捲越大，竟成為一個巨型龍捲風，它吐出長鏈，猛烈一甩，巨型龍捲風即刻分成數個小的，呈現放射狀，無差別的攻擊軍隊。

閃避不及的士兵紛紛被捲入旋風裡，慘嚎聲隨即響起，夜麟看到每一人身上的血肉一片又一片的被鐮風割下，碎肉與鮮血同時噴灑在四周，轉眼數秒，方才還活蹦亂跳的軀體被剔成白骨，鐮風過後，一個個閃著七彩光輝的晶塊浮上上空，爾後迅速被吞入鼎內，然後再次循環。

不妙。
夜麟轉過頭看向羅喉，羅喉正好一掌轟向紫髮男人，他摀住胸口，嘴邊留下紫液，眼神卻益發淒楚。

『大哥....』
原來，那人是他的小弟？
羅喉臉色益發沈重，虛幻一招，身影立刻竄入城內，看到這種慘況，全身僵硬。

『哈哈哈哈哈哈哈......』

紫髮男人大笑。
『魔界的萬妖爐可以煉化萬妖，也可以成為通道，城內的虎族大概寥寥無幾了，只餘這些士兵。』

羅喉一聽，轉過頭，表情愕然。

『你勾結魔族！？』
『你不相信嗎？你問問他們！』

萬妖爐的攻勢未停，鐮風再度襲向殘存無幾的士兵，羅喉身影閃動，計都刀劈開旋風，擋住風勢，夜麟啊了一聲，卻見數把長槍刺入羅喉後腹。

雖然中了陰招，可羅喉的功體不至於受創，只是不可置信轉過頭。
羅喉在人間看過千百種的荒謬人性，卻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你...』

士兵們先是有些膽怯，卻又馬上憤慨地說：
『暴君的兄弟，亦是暴君！』

羅喉咬牙伸手一揮，將其他人揮退數尺。

『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被背叛的感覺如何？不被信任的感覺又是如何？』

紫髮男人大笑，下一秒，羅喉右手發出紅光，一掌烙在他的胸口，高溫融掉部分的盔甲與內襯軟甲，露出紫色的淤塊。

男人吐出一口紫液，紫色的瞳孔漸漸轉變成金，他痛苦的摀住胸口，抓住羅喉的手臂。
『大哥....你回來了.....那萬妖爐.....快劈開他的鎖鏈，只要.....』

羅喉亦察覺胞弟神色有異，他鬆開箝制，卻在鬆手的瞬間，紫髮男人握住刀柄，刺入自己的腹部，大量的鮮血噴灑而出，羅喉瞪大雙眼。

『你做什麼！』

紫髮男人困難的喘氣，臉上神情慘澹。
『大哥...我誤用奸臣......也因此入魔...我只能再拖延數分................你快....劈開萬妖爐...』

話一說完，羅喉二話不說，殞天斬星訣劈向萬妖爐，可魔物也非易與之輩，看似遲緩的爐子卻非常靈活，殞天斬星訣只砍下一半的蟹腳，看到狀況不對的萬妖爐立刻消失無蹤。

羅喉也不戀戰，扶住胞弟，示意他坐下休息。
『吾助你，虎妖沒那麼輕易就死。』

他慘淡一笑。
『大哥....能在死前看到你....小弟就心滿意足...你快砍下我的頭...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在死後遭受魔族的利用...要快，不然，我的精神力撐不了幾分了。』

語罷，金色的瞳孔又開始閃爍紫光，羅喉眼神遲疑，卻見到胞弟伸手按住刀柄，長刀沒入，鮮血不斷泌出，紫光漸漸停歇，他的眼神又恢復清明。

『大哥...別為我復仇...我愧對族民...施行暴政，非吾之願...妖族有內奸...』

遠方不斷響起戰鼓的聲音，夜麟一愣，那是豹族特有的戰鼓節奏。

『大哥...讓我成為你的刀，你的盾，為你劈開一切的阻礙，擋去所有的劫難。』
『下手吧...』

羅喉閉上雙眼，下顎緊繃，靜默半晌，再次睜眼，神態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夜麟轉過頭，不忍再看。

『有點痛，你忍忍。』

強烈的刀氣劃在地面，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顫動，一切都結束了。
夜麟轉過頭，羅喉抱住與他相似的面容，一滴淚由眼角緩慢滑下，他緩慢看向四周的殘骸，
俊俏的面容異常鐵青。

『此仇此恨，羅喉來日必報！！！！』

＊

黑夜。

羅喉將屍骸與生鐵投入熔爐後，便一言不發鼓起風箱，火光襯得他過於陰鬱的側臉，風箱一拉一推，空氣中只有風箱風扇呼轉的吵嘈聲。

黝黑的鐵水緩緩流出，空氣中似乎傳來何人幽幽的語調，羅喉引鐵水流入模中，待其冷卻，浸入冰水，爾後與計都刀合在一起，置於火爐，開始搥打。

單調卻又扎實的撞擊聲，一聲又一聲擊入夜麟的耳中，他擰着眉，心頭沈甸甸壓着，難受的很。

砍下胞弟的羅喉沒任何遲疑的開始逃亡。

逃到這個廢棄的打鐵鋪的期間，羅喉展現精準的判斷力，他沒直奔邊界，像是無頭蒼蠅般的亂竄；起初，夜麟以為羅喉情緒失控，但追兵一個又一個因妖力不支而倒下，夜麟才恍然大悟，

原來羅喉並沒有沖昏頭，而是過分的冷靜，他想要製造自己已經魔化的謠言，但又不願傷及妖界士兵，而為何不直接對銀血或是豹王說出實情，單單因為小弟遺言中『妖族有內奸』一事。

計都刀在天亮之前，鑄造完畢。
夜麟沈默的看著羅喉咬開手臂，大量的鮮血滴落在黝黑刀身，爾後，刀錚錚作響。

連續多日，面無表情的羅喉嘴角終於微微一揚，在天矇矇亮時，將刀裹入布巾，揹在背後踏出打鐵鋪。

夜麟握緊拳頭，爾後跟上。

＊

戰場無情。
就算羅喉再怎樣不願，死傷亦在所難免。

蝕陽掌震傷無數的妖族同袍，羅喉出手的漠然表情每每都讓夜麟心中喀了一聲，
真的沒想過這個人會露出這種表情，他無法形容心中的異樣感覺，這人，好像不是他認識的羅喉，不像記憶中的他。

最後的終點果然是通往人界的邊界。

夜麟見到前頭的揹著嬰兒的女子，啊了一聲，原來羅喉真的沒騙他。

此刻，母親毫無常理的行為激出羅喉的一絲怒氣，漠然的面具出現龜裂，夜麟眨眨眼，感覺心裡一直繃緊的弓弦倏然鬆軟，不禁吁出一口氣。

看著自己嬰兒時期這麼蠻橫，對照現在對上羅喉的憋屈，夜麟真想捶胸仰天長嘯。

羅喉伸出手指勾扯自己的小手，嘴角慢慢軟化，就連幽暗的紅瞳也流轉亮光，夜麟心念一動。
雖明知碰觸不到，但亦伸出手指。

他想...
他想...

想什麼呢？

兩人手指對上時，夜麟看到羅喉嘴角微微上揚，心裡微微一震，指尖突然迸出刺目金光，扎的眼睛睜不開眼，只能閉上。

＊

耳邊略為擔憂的聲調，夜麟依舊辨出那是安仔與銀血，只是身體有些乏力，他慢慢睜開眼，一口氣對上三個人的面孔。

一陣沈默。

安仔露出欣喜的表情，銀血雙手張開抱住他，夜麟微微一怔，雙眼對上羅喉，只見羅喉抬起手，緩緩摸了摸微濕的朱紅鬢髮。

銀血在耳邊叨念一連串的話，反倒是平日聒噪的安仔變得過於沈默。
兩人表現出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反應，可夜麟的心思卻被走向門前的背影拉遠了。

羅喉轉過頭，夜麟注視著本來精神的面容有些委靡，眉頭不禁皺起；紅眸掃過抱住夜麟的銀血，輕拍兩人肩膀的安悠藍，這附兄友弟恭的氣氛讓羅喉嘴角一揚。

『這季節，好好休息。』
語罷，推門而出。

夜麟注視著木門，水眸一閃一爍，銀血拍了拍他的臉，才回神。
『還好吧？』

注視銀血與安仔擔憂的神情讓夜麟搖了搖頭，心裡注入些許溫暖卻在下一刻想到上一個夢境全身透寒。

夢中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換來的是羅喉的死亡，
第二個夢中，他目睹羅喉弒弟與逃亡的過程.....

雖然夜麟告訴自己這一切皆是夢而已.....但似真似感的感覺在心中揮之不去。
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顧不得身體依舊有些乏力夜麟巍顫起身，銀血皺眉抓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裡？』
『吾要弄清這一切。』

銀血聞言一塞，眉頭皺得更深。

夜麟一看兄長的吞吐表情，內心一疑。
『你知道什麼？』

安悠藍看了銀血一眼，拿起一旁的被子遞給夜麟，夜麟接過手後，迅速將自己捲成麻花捲。
看著從小照顧自己到大的師兄，夜麟心裡一暖。

『師兄，謝謝。』

一聽到這話，安悠藍立刻倒退兩步。
『師弟...你每次叫我師兄.....就代表你做了壞事沒辦法掩飾，要推給我.....』

夜麟莞爾的勾起脣角，安仔早縮到一旁角落，邊搖頭邊說。
『師傅不在，你做了啥壞事，也不用隱瞞他啊，不要再拖我下水了。』

就各方面而言，安仔是個活寶...

可銀血卻笑不出來，夜麟眉一揚，隱約察覺銀血似乎隱瞞什麼事情。

『銀血？』

銀血搖搖頭，神情慢慢放鬆。
『大哥只是擔心你....』

『嘖。』
夜麟臉微微一赧，蹦跳到門口，才偏過頭說。
『能跑能跳，還能出什麼事。』

安仔走到門口，貼心地替夜麟推開門；夜麟嘴角一翹，有些邪氣亦有些調皮。

『師......』
『得了，怕了你。』安悠藍無奈嘆口氣。

夜麟嘿嘿一笑後，又轉為正經。
『你們好好休息。』

瞧著夜麟蹦跳出去後，確定他跳到羅喉身邊，回了頭，安悠藍示意點點頭，爾後把門掩上。

『他不會再過來了。』

語罷，安悠藍走至方才假意膽怯躲蹜的角落，那裡，放著夜麟的銀袍。
他伸手在袍內摸索一陣，摸出一卷陳舊捲軸。

『方才，師弟什麼也沒問，代表你好運。』
『這一捲軸，包含我早前給你看過的另一卷，一直貼身放在我的身邊。這幾年來...我沒有接受你的調度，堅持做他的副將...我想，你看過捲軸就明白了吧。』

銀血的臉色一寒。

安悠藍頓了一頓。
『你是他的親兄，我自認是他的義兄，你我皆不忍見他傷心。若有下一回.....』

安悠藍拿出身上的另一卷黑色皮卷，上頭隱約可見些許裂痕。
『我想，會導致什麼後果，你自己明白。』

＊

背後傳來聲響，羅喉不用回頭也知道誰出來了，只不過不像走出來，倒像跳出來的？
羅喉轉過頭，恰好看到蹦蹦跳的夜麟，沒扎的銀髮隨著蹦跳擺動出微妙的弧度，不一會兒，夜麟跳到羅喉的眼前坐下，恰巧看到他嘴邊略為詭異的笑容。

『笑什麼？』
『大兔子。』

『你說誰！』
『你。』

夜麟哼了一聲，卻沒忽略羅喉揶揄神情上有一絲疲憊，羅喉轉過頭專注的看著柴火，火堆旁小計都縮成團狀，見夜麟出來了，委屈地瞅了他一眼。

『風大，過來。』
羅喉手執樹枝優雅的撥了撥火堆後，，夜麟心裡閃過一絲怪異，見羅喉右手微移，夜麟心裡喀了一聲，計都虎都變成幼虎樣子，羅喉方才說話用詞精簡，動作也略嫌緩慢......！

夜麟猛然抓住羅喉欲添柴火的手，掌上傳來的冰意讓他瞪著他。
相較於被瞪的人只是溢出一聲嘆息，被發現了啊。

羅喉動了動，想將手抽回來，握住的手勁倏然加重，瞥向夜麟，只見他冰霜滿面。
記憶無限交疊，差點入魔的夜麟喚醒過往的瘡疤，羅喉的心，有些冰冷，血眸盯着水眸，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水眸波光粼粼，在羅喉微訝的瞬間，夜麟手一拖，同時坐下撩開棉被，溫熱的體溫緩緩由身旁傳來。

察覺羅喉想往旁挪，夜麟緊緊錮住稍嫌冰寒的腰間，閉上眼，微微咬牙；而已連番耗損的羅喉望了他略為壓抑的神情，歎口氣後，閉上調息。

許多思緒千迴百轉，在靜默的氣氛下，慢慢沈澱。

『羅喉，吾告訴你一件事。』

羅喉聞言，睜開血瞳，只見水眸深沈地像大海，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溺斃。
他首次發現，也許他一直低估這名青年，不，或許他只是忘記了。

他會軟弱，會無助，會痛恨，但會堅決的爬起。

『你沒你想像中的偉大。』

夜麟頓的頓。

『所以，就算你是為了吾耗盡神力而死，吾也不會為你浪費一滴眼淚。你要救人，就要認清自己的能耐，一個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一名強者..不會輕易倒下。』
『那你告訴吾，暈了三天的強者是什麼？』夜麟諷刺道。

羅喉低聲笑了幾聲。

他清楚夜麟說這些話的目的，只是聽到最後一句話，心有慼慼焉。

一個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是這樣嗎？

羅喉閉上眼，側首枕在夜麟肩上，夜麟微微一震，卻在聽到下一句話，停下推卻的手。
『吾告訴你一個故事。』

羅喉低沈的聲調緩慢地在寂夜中響起，一字又一字，沒有激動，沒有憤慨，若不是挨得近的身軀繃的死緊，夜麟幾乎都要以為羅喉在陳述別人的故事。

故事中的主角有兩人，同為孿生兄弟。
兄長去了人間，想成為神族以延續妖族壽命努力，扔下孿生弟弟面對族裡的一切。
同為孿生兄弟，兄對弟有十足的信心，可哪想到，成為神族的條件實在嚴苛，兄逗留在人間的年數，遠遠超出當初所計。

到最後，得知自家家鄉施行暴政，愕然有不相信的放棄所有的功績趕了回去。
一切的事情皆為時已晚。

『你說，若兄留下，還會發生這些事嗎？』

一個人固然可以面對責難，但真正事情發生的時候，軟弱的時候，若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不是嗎？

夜麟默不吭聲，但羅喉似乎也不在意回答，自顧自地說下去。

其實有辦法救他的，他可以立刻趕去地獄求人的。
可他在他的弟弟眼中看到一種坦然受死的絕望。

彷彿，生無可戀，死亦無可悲。

就這樣，他尊重小弟的決定。

『雖然，到最後，兄知曉，會選擇自殺的就是會自殺，但...』

說到這，羅喉停住了，不再說了。
夜麟盯著羅喉半掩的紅睫，就算知道這樣的道理，但身為親人，怎有可能不傷心、不自責、不掛懷？

可經歷這些事情後，現在的羅喉也沒灰心度日，更別說在這之前他還默默的開導他。

想到這，夜麟的心裡啵啵冒出酸氣，本來添加柴火的手縮入棉被裡，羅喉睜開眼，有些不明所以的偏頭覷他，卻見夜麟閉上眼，一張雪顏漸漸染了紅。

『冷了？』

夜麟不答話，摸到羅喉緊握的拳頭後，開始緩慢掰開，羅喉先是微微訝異，在他握住食指後又開始左右拉扯時，了然一切。

他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慰他啊。

羅喉閉上眼，姆指像是無意識的蹭上對方的，些許的顫動從指尖傳來，姆指與食指輕巧一夾，其餘三指則趁虛而入，兩人的手毫無縫隙地握在一塊，夜麟愕然地睜開眼，瞪著一旁嘴角上翹的男人。

『喂！放開手！』

回應的只有營火旁睡的呼嚕震響的計都虎。

『這樣怎麼添加柴火？冷死你...』

＊

『任務失敗。』

嫇孃刻意壓平的聲調有藏不住的喜悅，但看到紫影飄來飄去，高漲的喜悅又漸漸消退。

『你在疑惑什麼？』
『痴魔，你說，所謂的愛是怎麼一回事？』

嫇孃愣了愣，好半晌才意識到怨魔在叫她。

『你有什麼疑問嗎？』

方才，怨魔回來就不停的飛來飛去，像是懊惱什麼一樣。

『你說，常人看到一個人狠心砍了弟弟的頭，就算能理解，但同時也會心生惡寒，為何夜麟不會？而且還願意接近羅喉？』

怨魔飛了飛，又看了鬼樂伶燈，嗤了一聲。
『愛他，不就該陪他一起入魔嗎？說什麼尊重他的決定，我看都是假的。』

嫇孃搖搖頭。

『這就是你一直身為怨魔的原因，你不懂愛，只懂怨。』
『哈，所以你是痴魔。你本該脫離死神的掌控，可愛上一名痴人，也賠上你的自由。』

嫇孃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伶燈內，兩個人彼此靠著肩，棉被裡兩手互握着，雙雙睡沈的模樣。
多令人稱羨，雖不是旁人所認為的愛情，卻漸漸的相知相惜了...

嫇孃舉起伶燈，盯著燈內的兩人一會，呼出一口氣，兩人的影子漸漸朦朧，她放下伶燈。
床上的幽溟動了動，她瞇著眼，示意怨魔出去。

『我可要好好看守他，誰知妳會作出什麼事情？』

看著嫇孃護衛的動作，怨魔嗤了一聲，化作一縷青煙竄入伶燈內，伶燈頓時紫光大作。
『別搞小花樣。』

紫光漸漸閃爍成小點，嫇孃注視一會後。
『看來，你...在夜麟的身上吃了虧。』

伶燈沒有任何回應，嫇孃這時才握住燈把，鬼樂伶燈頓時綻出青色光芒，方才還趾高氣昂的怨魔發出怨恨卻又虛弱地微響。

『你...竟然...算計我...』

青色的光芒很快蓋過紫色，嫇孃此時才喘了口氣，床上的幽溟動了動，拉下被子，一雙眼卻澄清的很，嘴角苦笑。

『這就是你瞞我的原因？』

『你其實知道我在裝睡吧？』
嫇孃扯出薄弱的笑容，幽溟笑容有些苦澀，但眼神了然。
『我的功力威脅不了怨魔，所以他無視我，但為何妳....』

嫇孃微微低下頭。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真相。』

黑夜中，鬼樂伶燈一閃一爍，仿佛是垂死前的掙扎。
＊
『在哪呢？』
尚風悅一手抱著一疊竹簡，低頭找尋堆積如山的書籍，額上汗珠粒粒。
奇了，他以為會有的。

『在找什麼？』
後頭響起熟悉的音調，尚風悅微訝轉頭，來人身穿一身白色長袍，劍眉星目，兩頰鑲著鱗片，全身散發一股聖潔的氣息。
『聖，我在找當年虎妖魔化的書簡。』

聞言，聖皺起眉。
『羅喉曾說，他的胞弟曾說妖界有內奸，所以小弟才會狂魔化...』

聖緩慢踱步，攏眉思索，尚風悅在一旁靜靜等候，半晌過後，聖的眉頭漸漸鬆開。
『在那一次大戰前，天界與妖界互不交涉，所以並沒相關典籍...唯一可能有記載的....』

聖頓了頓，金色瞳孔閃過一絲光芒。
『在魔界。』

＊

『所以你的意思是怨魔本要趁那次戰爭將二哥拖回魔界，誰知羅喉在重要時刻介入，所以只好詐死竄入二哥體內？』
經過嫇孃一番解釋後，幽溟理出事情前後大概。
『怨魔有這種功力？』
『我與他都歸死神所管，怨魔的能力比較特別，但這次他自願進入伶燈內，才讓我有機可趁。現在只要防止死神或其他魔類找來...』

幽溟鬆了口氣。
『沒關係，大哥臨行前，有交待他在哪裡，我即刻派人去找他。』
嫇孃點點頭。

『方才，為何怨魔說，因為我，你失去自由？』
『因為我是一名棋子。』

嫇孃苦笑。
『可我喜歡上你，魔族中有一人可直接取你靈魄，我因此受制...』

幽溟錯愕地瞪大眼睛。
『有人可以直取靈魄？』
『可...』

嫇孃苦笑。
『他曾經做過一次，但我看不清他的面，只知道他人喚他，邪主。』

＊

一夜過後，有人欲了解真相，而前往魔界；
一夜過後，有人了解些許真相，但仍對未來有信心；
一夜過後，有人了解全部真相，但仍未從打擊中恢復；
一夜過後，製造真相與了解真相的人，早已有萬全的準備；

只剩，
意外提早被扯入以及早在甕中的人，靜靜等候最後一刻的審判。

＊

天色微亮時，羅喉睜開眼望著靠在自己肩上的青年，蓬鬆的白髮像是一團棉花，騷的頰面有些發癢。
前頭的柴火仍燒得旺盛，掖在被裡交疊的手暖呼呼的。

羅喉小心翼翼鬆開攬腰的手，些許的摩擦讓夜麟低聲唔了一聲，毛絨的頭篇，半揭惺忪的眼睜開一下又撐不住的闔上。
他緩慢地挪開緊貼的身軀，頓失熱源的夜麟瞬間清醒。

『你做什麼？』

羅喉默不吭聲地將被子扎得更緊些，隨即盤腿打坐，雙手交疊於腿上，夜麟一看這狀況，睡意全消，好奇的觀察羅喉。
金色晶塊再度由羅喉的額頭浮出，晨曦像是受到吸引，一口氣射入金塊，本來微亮的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剩羅喉全身環繞一層薄薄的金沙。

昨夜夜麟並未深眠，在半夢半醒的時候他總會看到羅喉略顯壓抑陰沈的臉，恍恍惚惚間他好像又看到羅喉的頭顱就埋在樹下。
為什麼呢？

羅喉的胞弟入魔，眼瞳是紫色，而在夢中，阻礙他的也是紫氣。
莫非....

神奇的現象在晶塊迴轉羅喉全身再度鑽入額頭時消失了，羅喉睜開眼，見著夜麟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麼了？』
『吾只是想...』

夜麟跳過羅喉弒弟的那一幕，簡略敘述前後兩個夢境，講到羅喉的頭顱埋在樹下，面露侷促，手也微微握緊。
羅喉聞言亦陷入沈思，沈默一陣後，他喚出計都，手指一比，計都機靈的跑去樹下挖土。

夜麟盯著計都虎的動作，藍色的瞳孔因驚懼微微縮緊，羅喉就坐在旁邊，但他卻有一絲的不確定。

真是古怪啊，夜麟苦笑。
明明人就在旁邊，明明他們認識也沒有幾天，但交情卻已經躍至生死之交這種地步了。
『放輕鬆點。』

羅喉揉了揉夜麟繃緊的頭皮，他嗤了一聲，卻也沒推開充滿安撫的動作。
計都虎很快地停下動作，抬頭回望充滿溫情的兩個人，該不該打擾了，會不會太不識相了？

夜麟倒沒忽略計都的小眼神，裹住棉被便要蹦跳到大樹下，羅喉按著肩頭將人壓下。
『坐好。』

遂即走到樹下，羅喉盯著樹洞默不吭聲，夜麟見此，有些急了。
『怎樣？』
羅喉微微一笑，拎起兩個酒罈。
『吾認為你的酒癮發作了。』

看到酒罈夜麟鬆口氣，身子往後一倒，看著天際一片白亮。
他猜測他會脫出噩夢是合銀血、安仔以及羅喉三人之力，怕再拖累他們，他昨夜可是不敢深眠，相對的，妖力也沒恢復多少。

羅喉撥開泥封，濃烈的酒氣飄了出來，微微瞇眼。
『好酒。』

他走到夜麟面前，啜飲一口後，逕自將酒罈塞入夜麟的手中，夜麟皺眉推拒。
『吾不能喝。』
『你在怕什麼？』

夜麟瞇著眼覷了羅喉一眼，有些故意道。
『吾怕酒後亂性，上了你。』

羅喉聞言哈哈大笑，這小子怕拖累他們就說一聲，偏偏就這彆扭樣。
『吾樂意奉陪。』

閉上眼，夜麟嗤了一聲。
『跟你說笑吶。』
『吾可是認真的。』

半揭眼皮，藉著眼角餘光夜麟仔細觀察羅喉過於專注的血眸，他知道羅喉指的肯定不是表面那個意思。
『認真什麼？』
『吾會護你。』

羅喉手提著酒罈靠上夜麟的臉，平靜無波的酒中映照出自己略為呆愣的眼神，夜麟不再推拒接過酒罈，撐起身子看了羅喉一眼。
『你還是顧好自己吧。』

濃厚的酒氣帶點水果香氣，溫醇的口感讓夜麟挑了眉，水眸透著讚賞，可喝沒多少，酒罈即被羅喉搶走。
『一個人喝酒，會醉。』
入肚的酒沒一會兒便發揮作用，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秋老虎依舊猛烈，夜麟眯了眼，感覺兩頰有些熱辣，背部也冒了汗；便扯鬆被子，露出怖滿傷痕的胸膛。

此時，一雙血眸一眼不眨盯著夜麟。
察覺羅喉的視線停在自己的胸口，夜麟有些狐疑說。
『看什麼？吾身為妖族第一將軍，身上有疤，沒什麼好奇怪吧？』
『沒什麼。』

得到這麼不鹹不淡的回答，夜麟咕噥一聲，搞什麼。
隨即巨大的陰影遮住前方，全身頓時清爽無比。

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金色影子，夜麟嘿嘿一聲，心裡有點得意又有點高興，他扯了金色的袖子一下，羅喉隨即轉過頭來。
『嗯？』
『酒。』

夜麟接了酒，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在烈日的作用下，羅喉的臉背著光，看不太清楚，只知道視線一直粘在自己臉上，約莫...是不甘心酒快見底了吧？

羅喉盯著夜麟略偏淡藍的鳳眼漸漸轉成深藍，波光粼粼像是一旁的湖泊，一手按住執酒的手，
只見夜麟略為不滿的看著他。

醉了？

羅喉伸手想確認臉頰的熱度，不過夜麟卻精準地攔住他的手，一雙美麗的藍眸更是瞪著他，他挑挑眉，伸出另一手；
這舉動，若被旁人看到還以為這是那裡的花花公子正在調戲委屈無辜的賣唱女。

而夜麟正是這樣想，你媽的，羅喉，就跟你說吾沒醉，你不信也罷，現在在做什麼！？
殊不知，羅喉正在回味過往的樂趣。

計都虎初成形時，羅喉倣效人間弄了逗貓棒逗逗，可後來計都虎意識到自己壓根被主人耍著玩時，便氣呼呼地走開了，
開什麼玩笑，上古兵器也是有脾氣的！

野性的藍眸顯得有些危險，羅喉伸出另一手，便被另一爪巴住，他勾起脣角，倒是早料到這結果，羅喉的笑讓夜麟有些失神，覷到這空隙，羅喉低頭，頭抵著頭，傳來的熱意與酒氣讓他皺起眉頭。

『你醉了。』

這下，羅喉倒是肯定無比。

在証實夜麟酒醉這個事實後，羅喉抱起夜麟走向一旁的大樹，酒醉的人可不能跟他講道理，
據說醉鬼會比平日擁有更多的蠻力，羅喉緊緊抱住他，預防在過程中因大力扭動而摔下地，這可會吐得稀哩嘩啦的。

太陽漸漸移動到天空的正中，羅喉扶著夜麟半倚著樹，晒得通紅的臉蛋配上半掩的狹長雙眼有股蠱惑人的魅力，羅喉一頓，壓下想一吻藍眸的衝動，拉著袖口，輕輕擦拭額上的細汗。

柔軟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滑過鼻樑，細碎的陽光由葉縫傾灑在羅喉的臉上，略為暗沈的紅眸認真專注，酒的後勁像冬日的海浪翻騰，陣陣的痛意爬上腦門，夜麟不自主地呻吟一聲。

『僅此一次。』

夜麟眨眨眼，一時搞不清羅喉的話意，羅喉盤腿而坐，將棉被折成合適的大小置於腿上，扶著夜麟的後腦慢慢躺下。

接著兩側的腦門傳來陣陣舒服地按壓，十指或重或輕的劃圈，夜麟舒服地瞇著雙眼，羅喉低頭細心觀察雪顏的表情，幾撮金髮黏上雪白頸項，覺得有些發癢的夜麟握住金髮，不知是故意還是無自覺地扯了一下。

見狀，羅喉有些莞爾，嘴角略為上揚。
『好些了就作怪？』

湛藍的眼眸盯著羅喉有些顯著的迷惘，夜麟紅色的睫毛在此時羅喉的眼中變得過於顯眼，這人的睫毛竟與自己相同，就連胞弟也沒有這個特點.....

意識到這一點，羅喉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

『閉上眼休息不然就看著遠方，這樣會好些。』

＊

為什麼一個人在經歷生離死別，失去親族，親手弒弟後，還能保持淡然無波？
為什麼沒憤世嫉俗？沒鬱鬱寡歡？
為什麼.....還能保持這樣的溫柔？

夜麟迷惘地注視羅喉隱含溫柔的嘴角。

他的胞弟在見到最至親的人，並沒有打消自殺的念頭，就連至親也激不起他的求生意志，這對羅喉來說，自己的存在....在瞬間被否定了。

碧綠色的湖泊在艷陽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他想到妖界唯一的大海。

妖界的地形以山形為主，陡峭的山壁隔絕各族的聯繫，各大種族在萬妖宴才會齊聚一堂。
狼族在妖界的最左邊，擁有最寒冷的氣候，才孕育出像母親這種堅毅個性的女子。

可....最堅韌的種族在失去今生唯一的摯愛，也會鬱鬱而死。

師傅在他將銀槍化育成狼時，帶他到狼族的冰河，那時正值夏季。
山上結凍的冰河融化成冰，海上的冰層也消融了大半，他們兩個人站著，誰也沒開口。
師傅握著他的手，指著點點新綠旁無數的溪流，又指向大海。

『曾經，我以為我是那片海，能包容那無數的溪流，現在...』

他頓了頓。
『我要......流向她。』

留下這些隻字片語後，師傅就不准任何人進山，包含他。

狼族的人對於他的感情很複雜，將他趕回豹族後，也不准他回去了，過不了多久就聽到師傅死亡的消息，妖族王室對此，也是保持緘默。

安仔在師傅死後，對他的態度不若過往熱切，甚至冰冷帶點恨意的，只有銀血心疼他。
也許，他是在那時愛上他。

幽溟出世後，銀血的重心漸漸轉移，而他也間接發現他的情感，在自暴自棄的時期，與銀血越漸越離後，安仔從冷冰冰的副將轉變成關心他的好兄弟。

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想起這些，一段關係的起落讓人惆悵，態度的落差更讓人無所適從。
他嘆了一口氣。

按壓腦門的動作倏停。
夜麟視線往上一看，過於專注地血眼搭上有些糾結的眉頭。

可這人是怎樣一回事？
為什麼還能保持這樣的溫柔？

他對他的觀感一直停留在他很強，但在見證他的過去後，他的痛苦，甚至是他的脆弱，他的心湧出另一股感覺。

羅喉不是不痛苦，在昨夜的對談裡，他見到他的脆弱，但他的溫柔蘊含另一股強悍，將痛苦壓到最低，卻像只手掐住他的心。

這種強悍的溫柔讓人萌生一股.....想折服的衝動。
而他的痛楚讓他...想撫平...

這些想法躍上腦海，本來清晰的腦海又開始混亂，一個個的想法啵啵啵的冒出頭來，羅喉放大的臉更讓腦袋的思緒混亂，夜麟覺得自己的大腦又開始發暈。

他伸手蓋住自己的眼，悶悶的說。

『吾覺得睏了。』
『不想吐？』
『沒有。』

＊

聽到夜麟的回答，羅喉安心了，扶著夜麟躺在草地，期間，他摸到他手腕上的疤。
拉好棉被蓋住身體後，羅喉坐著注視那條疤，伸手摸摸暗袋裡的藥盒，掏出來懸開沾了些許。

小心翼翼地拉起手腕，但縱使舉動在怎麼輕柔，武者天生的敏銳感還是讓夜麟睜開眼，神情迷惑。

『幹麼？』
『上藥。』

夜麟皺起眉頭，神情轉成不悅。
『吾又不在意。』

羅喉一怔，這本是意料中的回答，但某些縈繞在心頭有些蠢蠢欲動，逼得自己想說點什麼。
『你....喜歡這條疤？』

問題一出口，羅喉愕然失笑，夜麟醉了，可自己清醒的很，怎麼也犯起傻來？
但他看到夜麟的表情有些錯愕，爾後有些不自然。

『.....不討厭。』

講完這話，夜麟的表情呈現扭曲，立刻翻身。
頓時意識這人已經退酒的羅喉抓住雪肩，把人轉了過來，他低著頭瞪著水眸。

『說清楚。』

兩人靠得極近，在前進一點就要碰脣了，似乎羅喉刻意對他施與壓力，可壓根不想認輸的夜麟掙扎了一下後，不甘心的咬牙。
『吾喜歡，你管吾！』

說完話，夜麟見到血眸驟然轉深，過於暗啞的聲音緩緩響起。
『很好。』

＊

柔軟的脣貼了上來，羅喉並不躁進，只是垂著眼慢慢以唇蹭著夜麟，暗沈的血眸散發無數的風華，指腹上的厚繭輕柔摩挲鬆軟的銀髮，頭皮隨即竄起無數的電流。

本來啊，夜麟已經武裝好自己，他可以逼退所有的強取豪奪，可羅喉不躁不近像團溫火，他莫明的抗拒，他不想屈服的....

『黃泉...』

很懊惱，很混亂，他釐不清，他明明是愛著銀血的。
他閉上眼抗拒羅喉過於擾人的眼神，只聽輕嘆一聲，炙熱的唇退開了。

他睜開眼見到羅喉的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失落，他一征。
他竟然無法忽略他的失落，而只是一個吻而已，為什麼他如此抗拒？

他伸手拉住羅喉，薄唇封住對方的柔軟，同樣的炙熱迅速臉頰竄過耳根，心中的堅持在對方竄起更熱烈的回應後迅速消融，像夏日的冰河化成暖意，緩緩淌向大海。

他在恍恍惚惚的時候聽到師傅的聲音。

我要流向她。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