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1 【迹冥】讕言妄語（天迹×地冥，不說真話就不能出去的房間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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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1-01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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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 【迹冥】讕言妄語（天迹×地冥，不說真話就不能出去的房間paro）

「跡冥」讕言妄語（真話房間paro）

summary：天跡和地冥被關進了不說真話就不能出來的空間，無數次的嘗試失敗後，天跡終於明白，對口是心非的騙子而言，說真話也許是另一種受刑

cp- 天跡x地冥
by- 薪九
info- 真話房間but跡冥版，時間線是斬魔53後（所以沒有奇夢人），冥的精神狀態是六相精分中且剛死一回的半崩潰。卡BUG生編劇情有√ 無神論私設有√

*腦洞來源是和三水老師的口嗨

————

睜眼的時候，一霎的心悸帶著振顫感划過心頭，余痛未消中天跡緩緩舒出一口氣，疑惑的打量著眼前的空間。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日月之頂的天崩地裂之中，腥鏽的血氣頑固到不可理喻，似乎此刻仍在鼻端縈繞不休。他還記得神諭穿透地冥胸腔時遽然迸濺的血液，滾燙殷紅落入山巔呼嘯而過的風，墜落時耳邊盡是的嗚咽風聲，如此曠野之中竟也有嗡嗡回響，某一瞬間恍然覺得這樣的空洞似乎來自心房。

眼前依然蒙著血色，天跡用力閉眼甩了甩頭，再睜眼時仍是一成不變的血紅，身邊空無一人，他的懷抱早已失去那人的溫度，此刻連屍身都不見影蹤。

實是不必再多做尋找了，這麼個三尺見方的小地方還沒當年囚禁末日十七的地牢大，彷彿伸個懶腰都不夠，四壁是密不透風的荊棘。天跡暗自試了試，發覺氣海空空蕩蕩，仙門根基玉門武學此刻蕩然無存，竟久違的與肉體凡胎的世人無異。

血色的視野詭異而陌生，令人煩躁不已，天跡適應了片刻才意識到荊棘上掛著一點銀芒，他伸出手，摘下了懸掛其上的留聲之耳。

冰涼的金屬躺在掌心，他還記得昔日送出時末日十七臉上的雀躍，然而那樣的笑臉轉瞬被無神論冷然的神色取代，木然說著過往只該留在過往，唇角卻沁出血來。而今兜兜轉轉一圈，留聲之耳竟又重回他的手中，天跡一時百感交集，遲疑良久才帶著懷念之意將之戴回耳邊。

然而入耳的，竟是一點微弱的呼吸。

那聲音輕如雲絮，斷續如蛛絲，天跡呼吸一窒，又細細聽了許久，才收拾好情緒低低喚道，「地冥。」

留聲之耳的對面，呼吸聲錯了一拍，而後卻是一片沈默。

所有的沈痛都被驟起的怒意打斷，他一時不知道該慶幸地冥竟然未死還是還怨怒這莫名而來的三尺囚籠，或是更恨對方以生死做局，騙他一劍穿胸。不免冷笑一聲，「你又在搞什麼鬼把戲？」

這次地冥的回應很快，儘管嗓音聽起來虛弱而疲憊，「眩者不屑於此。」

二人相爭太久，何況永夜劇作家也曾以空間為牢，實在沒信用可賒。天跡嗤了一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困獸般又轉了一圈，「既如此，不如解開這奇怪術法，你我當面分說。」

無神論沈默地注視著面前的空間。

同樣只有三尺見方，與天跡所在的荊棘環繞不同，此地燃燒著熊熊赤焰，令人想起世俗故事里關於地獄烈火的傳說。如果這裡是死後，地冥此前諸般作為倒也該合下地獄。

可玉逍遙沒道理陪他一起困在這鬼地方。

雖然世上有很多事本也不講道理。

伸手覆上火焰時，凶烈的火包裹著手掌，焰尖顫動，舔舐著他掌心的血肉。地冥眉間微蹙，視若無睹地在烈火之後細細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一道粗硬的門栓。

他握住門栓，意料之中紋絲不動。

與此同時，空中無端中響起玉逍遙的聲音，帶著遲疑的困惑，「地冥，你看到這個問題了麼？」

荊棘構築的密室中，憑空捲起一場冬雪，瓊白凝出一行颯然俊逸的字，懸在天跡眼前。

【為啓災劫，毀滅精靈天下，是否有悔？】

如同一句詰問，他下意識讀了出來，待最後一字讀完，飛雪盡散。

留聲之耳中的呼吸聲短暫停頓了一瞬，一個稍嫌陌生的聲音毫不遲疑地說，「無悔。」

與此同時，一聲生澀的吱呀聲響起，荊棘鑄就的牢籠轟然而開，燥熱的火焰與焦味撲了天跡一頭一臉，他嗅了嗅皺起鼻子，將目光重新聚焦到突然出身的黑色身影上。

那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地冥的模樣。

來人踏著火焰走過來，整個人蒙在厚重的連帽長袍中，連臉都遮得嚴嚴實實。他的袍角帶著燒灼過的痕跡，無法掩飾的血腥氣從長袍之下滲出來，絲絲縷縷往天跡鼻孔里鑽。

雖然形象並不熟稔，但對方所回答的問題已經昭示了身份。

「你是……」天跡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對方黑袍之下，他嗅到血肉燒焦的味道，那只手的指尖似乎已燒得只剩白骨，然而地冥毫無所動，似乎覺不出疼來。

黑袍人踏出火焰，走到他身邊站定，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荊棘囚籠，視線掃過地面上的殘雪，發出一聲極低的冷嗤。

「血闇源頭。」天跡終於叫出這個名字。

隱在金紗面罩後的人沈默地點了點頭。

比起他所相識的其他人格而言，血闇源頭的話似乎少得出奇——也許因為這裡並不需要他巧舌如簧的佈道，又或許僅僅是因為對面的人是神毓逍遙。被烈火灼過的地方是一種慢慢蔓延的、麻木的疼痛，他的指尖顫了顫，試圖把手蜷起來，卻只聽到一聲細微的輕響。

被燒焦的骨頭髮出一聲抗拒的嘎吱。

在做第二次嘗試之前，天跡伸手攔住了他。「別這樣。」他握住那截焦骨，面上露出一種不忍卒睹的神色，「此地克制功體，待我們出去……」

血闇源頭打斷了他，抽回自己的手重新隱回袍袖中，冷冷淡淡道，「剛才你問了眩者一個問題，而後門開了。這裡的規則便是要我對你……直言相告？」

「看起來就是這樣了。」天跡說，又忍不住笑起來，「總不能是我對著門大喊，芝麻開門。」

話音未落，石塊落地的轟隆聲中，又一道門在二人面前開啓，一條幽深無光的小道向前延伸著，通向無光的未知之地。

「不會吧！我真的是隨隨便便喊的——」這個場景有些眼熟，天跡簡直瞠目結舌。他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腳下是堅實的石道，狹窄而殘破，但確實可以通往下一處所在。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火焰構成的房間已消散成模糊的虛影，荊棘所築的囚牢也隨著前行的腳步漸趨崩毀。天跡揮了揮手，遙遙招呼道，「餵，走啦走啦！」

隔著紗罩，神毓逍遙的身影其實看不真切，面罩的珠飾在眼前影影綽綽地搖晃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心臟不受控地在胸腔內咚咚跳躍著，如同一種無聲的催促，血闇源頭擰緊眉頭，頓了片刻，還是緩緩跟上了玉逍遙的腳步。

自帶回響的天然石穴中回蕩著二人前後交錯的腳步，又和諧得彷彿從來只有一人。

直到前行的腳步，再次被憑空而現的問題擋住。

這次拼湊出問題的是森然的骨骸，肱骨上有利落的刀傷，頭骨上有明顯的裂痕，濃重的血跡早乾涸成深褐，死死扒在骨殖上留下經年不散令人作嘔的腥臭。

死不瞑目的枯骨帶著惡意相詢：

【若只有一人能活著離開此地，你會否是活下來的一方？】

「我……」玉逍遙不禁啞然。日月之頂一場交鋒，這個問題他心中已有答案，可這樣的答案顯得太過殘酷。他轉過頭想去看一眼地冥，回頭時卻赫然驚見兩人來時的路早已消失，身後只是一片混沌虛無。

血闇源頭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見，一個身量稍矮的少年站在他身後，沾著霧氣的目光透過森然鐵面，直直凝在他身上。

——那個最不該被遺忘的人。

玉逍遙張了張嘴，往日靈巧的舌頭像是被麥芽糖糊住了，他們之間實在有太多不可言說，過多的話語在一瞬間湧進腦海，直把人衝了個大腦當機，良久才磕磕絆絆地去喊對方的名字，「十、十七號。」

「好久不見啊，十七……」空蕩蕩的回音里，天跡吶吶地說。

於是灰衣黑髮的少年輕笑起來，他的笑聲捂在寒鐵面具之後顯得悶悶的，但那雙彎起的眼即使在暗處仍顯得分外明亮，如同貓兒的雙瞳。

「是啊，玉逍遙。」末日十七輕輕回應。

他說話時仍是那樣綿軟輕飄的語氣，尾音喜歡拖得長些，調子略微揚起，顯出一種不合時宜的輕快，似乎面對玉逍遙時那些未能完全消退的孩子氣總能從滲人的血腥氣之後透出隱約的一角。

永遠被留在長河彼岸的少年仰起臉，抬手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下，又一次輕笑起來，「原來你會長得這樣高……看起來真的是很可靠的大人了呢。」

遲來的酸澀裹住了玉逍遙的心，他退回兩步，站在了末日十七身邊，而後雙手捧住了那張冰冷的面具。

這次沒有推拒或者掙扎，天跡輕而易舉將那張覆蓋得密不透風的面具摘下來，少年人的目光明澈而直接，毫不掩飾地落在他身上。隨著面具落地的金屬聲響，現在他能直接捧到那張臉了——與少年時的自己如此相似，卻顯得更蒼白單薄一些。

「你有白頭髮了。」末日十七將臉貼近他的掌心蹭了蹭，眷戀也似。「玉逍遙，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

此前地冥從未將情感表現得如此直白，天跡托著他的臉怔了一下，少年便把臉埋在他掌心悶悶地笑，含糊不清地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是啦，過去了這麼多年。」玉逍遙笑著嘟囔，像是一連串小小的抱怨，「小十七還是一如當年，我卻已兩鬢蒼蒼，真是……」

末日十七從溫暖掌心掙出來，抬手描摹他俊秀英氣的眉宇，在想要開口之前，像是知道他即將說些什麼，天跡笑道，「但好在依然風流瀟灑，與當年的仙心藏玄也無甚差別。」

「我該向你道歉的。」末日十七沒有理會他的打趣，少年的目光落在他衣襟所染的塵土與血跡上，那些狼狽的痕跡無從掩飾，「會很艱難……是不是？」

「因為我很聰明。」那雙熠熠的紫眸帶著笑意，狡黠地眨了眨，末日十七撣了撣道袍袖角的土灰，又輕柔地捻過衣襟上暈開的血痕，「也太過瞭解你，該算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天跡氣哼哼的接過他的話頭，「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真的很難搞啊小十七。」

「是啊……」末日十七點點頭承認了，松開了他的衣角，薄藤色的眸泛起了一層淺淡的霧，輕輕地說，「真對不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天跡立時說，倉促截斷末日十七的話頭，卻同樣不知該再說些什麼。逼地冥道歉毫無意義，更何況這一筆爛賬無論怎麼算也不該歸攏到末日十七頭上。

末日十七卻只是輕輕呼出一口氣，偏過頭來重新看著白骨拼就的問題。

那個問題的答案實在是太過昭然，他望向玉逍遙的眼睛，無數過往的生動片段從腦海裡呼嘯而過，令人心肝腸肺都湧過暖流。末日十七慢慢地貼近天跡，將腦袋靠在對方懷裡。玉逍遙縱容了他的親暱，有一下沒一下梳理著他柔軟冰涼的長髮，而後他聽到少年細聲細氣的回答——

「不論需要怎樣的代價，我都會讓你活下來的。」

「這一次，不要再忘掉我了……」

白骨遽然崩碎，連同他們腳下的石道也崩裂開來，令人暈眩的下墜感中，眼前的場景倏忽變幻，明亮的火光與金屬色澤映亮了眼底，天跡終於穩住身形，懷中的身軀早已消失不見，唯有一隻帶著繁復精緻的紋飾與鮮明的異域歐風的黃金鳥籠拔地而起，籠條如鮮活藤蔓般向上蜿蜒收攏，將他囚成籠中之獸。

「一個破籠子，還搞得花裡胡哨。」天跡在頹靡熏暖的香氣味中抽了抽鼻子。那味道委實熟悉，嗅到它的瞬間便彷彿見到永夜劇作家那裝模作樣的優雅身姿。

他輕輕嗤了一聲，然而與此地奢華之風毫不相稱的是接連而來的問題。

隱約的黃金麝香氣息中，茅草與碎石在鳥籠籠底拼湊出一行凌亂的文字：

【大漠蒼鷹未死，有心亦或有失？】

天跡的心驟然沈了下來。

曾經熾烈地燃燒心肺的憤怒，在數次牌面反轉之後只余深重的無奈，天跡深吸一口氣道，「這個問題，我早該問你了——永夜劇作家。」

堅硬的靴底在黃金籠底敲出冰冷的聲響，熏香暖風攜人語而至，「當瑰麗的寶石被埋葬於黑暗和遺忘，尖鎬頭與探鑽再也無法打擾它的安睡。被禁錮於幽深的孤獨中的鮮花，絲絲縷縷的香味洩露著自己的秘密。*」永夜含笑吟道，銀色的眸子在黃金面具後閃爍著熠熠的光，如靈狐般狹長狡黠，「玉逍遙，你可是在探問我的秘密麼？」

「與其說是我要探問你的秘密，不如說你不老老實實交代，就要跟我一起困在這裡。」玉逍遙聳聳肩，又正色道，「這也確是是我早該問你的問題。」

「這是一場生死同穴的邀約麼？」劇作家輕笑起來，以一種黏稠的、膩人的、蜂蜜般的口吻，他嗤道，「還是不了，心系天下的神毓逍遙大概只想著如何重返苦境，這樣焦灼痛苦'二人世界'這輩子都吝於再望一眼吧？」

「我拜託你說人話。」玉逍遙擺擺手，「既然你也不願在這裡久留，不如直白地告訴我這個問題。」

「玉逍遙，我是如此嫉妒你……」兩人間的距離近而又分，天跡的目光下意識去追逐他的身影，永夜曼聲道，「光與影之間的相似，縱使再絢麗的色彩，也不過是一面哀怨的鏡子*，永遠映射著你的光彩。」

「因此，將你的羽翼催折，剜除那一雙堅硬的翅膀，不過是劇作家筆下一出早已刊定的劇本。」

語畢，他一提長袍的衣角略微欠身，做出了謝幕的姿態。

不過黃金構築的鳥籠毫無任何變化，那樣顯得一場簡陋寒酸格格不入的問題也依然陳列於前。

「……嗯？說完了？」玉逍遙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這已是我的回答。」劇作家安然應道。「但若你需要我說得更直白些……」

玉逍遙無奈道，「我拜託你說得更直白些吧！」

「宛如乞丐餵養自己身上的蝨子，人們有時也會哺育自身的悔恨。*」永夜走向那個問題，娓娓應道，「在輕縱大漠蒼鷹之後，吾品嘗到了如出一轍的感受。」

鳥空的籠門依然紋絲不動。

永夜八風不動的神色終於露出了一絲龜裂。

「看起來，」天跡悠哉地說，甚至帶兩分幸災樂禍的調侃，「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似乎不止我一個人。」

劇作家回身正要說些什麼挑釁，他的眉梢已高高揚起，卻被玉逍遙輕輕拍了下肩膀，目光撞進那一片沈靜的濃紫，頓時偃旗息鼓。

玉逍遙面向那個問題，緩緩道，「它只接受最直白的答案。」

「現在，永夜，回答我。」他凝視著永夜蒼白的面孔，堅定地問出了後面的問題，「你本可以殺了雕兄，卻在動手時選擇廢去功體將他留在破廟之中，而成為久遠之後的隱患——那一剎的猶豫，究竟為何？」

永夜靜靜合眼了片刻，再睜眼時，所有戲劇化的狡黠與高傲都消失了，他以一種空洞的神色注視著玉逍遙片刻，終於輕聲道，「那是我的私心……玉逍遙。」

「我只是不願……往後你當真會恨我。」

黃金的鳥籠在實現中融解，消散如滿天的黃沙，而後是皚皚雪粉席捲而來，滿天席地地鋪滿整片空間。

這樣蒼茫的雪原之上，卻留下一行遒勁有力的大字，划破雪面，翻動出深層的岩土。

【曾被風雪掩埋的，擁有怎樣的意義？】

這個問題聽來有些莫名其妙，天跡輕笑一聲，甚至不禁想到自己把小十七從雪峰上撈起來的時候，對方似乎也近乎被深埋雪中，難道這也算「曾被風雪掩埋」麼？那此題倒是分外簡單了。

他正要開口，身旁卻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冷笑，冷冰冰道，「既是已經被掩埋的，自然只是不重要的過往。」

此人一開口，熟悉的頭疼、高血壓、心臟病三件套簡直要同時發作，同修十甲子中「溫聲軟語」與「暴躁狂怒」的交替者，天跡轉過頭，盯著那頂熟悉的黑色兜帽，深呼吸了兩次才重重開口，「地冥鬼諦。」

鬼諦哼了一聲，抱臂站得離他更遠了些。

不過有了這一明確的指向，這道問題似乎顯得更明白了些。天跡若有所思地說，「那把留蝶夢與留聲之耳埋進雪原的，看來是你咯？」

鬼諦幾乎應激般迅速地反唇相譏，「是又如何？難道因為你一時施憐，就要別人捧著再無可能的一段回憶過一輩子嗎？」

天跡被他莫名其妙的發難弄得不免失笑，「你永遠是這麼難搞嗎？」

鬼諦冷冷道，「那你可以去找願意對你溫言軟語、把你視若珍寶、在你走後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捧著那破玩意的十七。」

他的話像是補全了自己未曾得見的另一面，天跡心下一軟，低聲說，「你不也是十七號麼？」他又頓了頓，覷著鬼諦面上青白不定的神色問，「那只蝴蝶呢？」

沒有回答。像是突然之間聽不懂人話，鬼諦只是死死盯著他，面上神色介於咬牙切齒和魂不守捨之間，渾身僵硬地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扯了扯帽兜，狠狠把帽檐拉低，像是把臉藏到天跡目光所及之外的地方，可整個人局促不安的動作更像是想當場挖個洞把自己也埋了。

天跡哭笑不得地揮舞著雙臂，比了個飛舞的動作，「我把留蝶夢給你的時候，不是有一隻蝴蝶在裡面麼？還說把它托付給你，現在就是你的責任了。」

「十七號，我的蝴蝶呢？」

留蝶夢中確實有過一隻黑白相間的鳳蝶。

然而那只蝴蝶已經死了很多很多年。

玉逍遙走的時候，那只鳳蝶在琉璃瓶中忽閃著翅膀，落下細微的鱗粉，蠟炬之下泛出一片柔滑的光。

那同樣是末日十七第一次見到蝴蝶，他自然不知道這樣嬌貴的生命所畏懼的不僅是對方言辭中的「天敵」，還有摧折的風雪。

埋下留蝶夢的那日，雪峰頂上艷陽依稀，卻投不下半分溫度。鬼諦將臉半掩在兜帽里，拈起了琉璃瓶的瓶塞。

久處溫暖的鳳蝶振動著翅膀，自瓶中緩緩探出頭來，單薄的雙翼在刺骨的空氣中撲扇了兩下便輕易被寒風捲走。卷地而起的朔風裹挾雪粉，似乎要往遙遙的雲天之上衝，纖弱的蝶翼在風雪鼓蕩之中振翅而飛，奔向明朗如晝的太陽。

他曾以為，那只鳳蝶得到了他此生奢望不得的自由。

然而下山時分，他在半山看到了那只蝶的屍體。鬼諦默然注視了它片刻，伸手捧起那片雪。

玉逍遙用留蝶夢為他構築過的繾綣溫情，而今雪中之蝶的終局令他恍然夢醒，不過一場泡影。

孱弱美麗的翅膀已經被風雪扯碎，殘破的蝶翼上鱗粉斑駁，蟲身僵冷地掩在皚皚玉絮之中。

他看著那只蝶，彷彿預見了很久之後，屬於末日十七的未來。

「餵！乾嘛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樣子。」天跡猝不及防貼過來，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好歹同修窈窈之冥十甲子，你還能不認識我了麼？」

「……不要靠我這麼近。」鬼諦磨了磨牙，低聲嘶嘶。「我和他、他們不一樣，不會對你心軟。」

「所以我的蝴蝶呢？」天跡又問了一遍。

問題避無可避，鬼諦轉開視線，漠然道，「死了。」

玉逍遙沒有再問。

靜默簡直令人發瘋，又看了一眼那個問題，鬼諦眼眶通紅，終於咬牙道，「如你所見，曾被掩埋的，只是我無法面對的過往。」

雪原陷落，石壁聳立而起，鬼諦沈默的背影消失在蒼茫雪粉之中，而面前已換了新的問題。

劍意縱橫的石壁上，濃稠的血跡蜿蜒蠕動，又彷彿有一支看不見的比蘸血為墨，力透紙背地落下一行字來。

【九天玄尊當真已死？】

神毓逍遙目光沈沈地盯著那一行潑墨血書般猙獰的大字。他想這算什麼問題？九天玄尊故去的時日足夠滄海桑田變一回，連過往的記憶都在無盡的時光里籠上毛玻璃也似的朦朧，而今再論什麼生死——未免荒誕得令人發笑。

人死不能復生，即使是何其尊崇的九天玄尊，死後也不過黃土一抔——除了陵寢大些或許能讓師尊在裡面睡得連翻十個滾都不會掉下床，事實上九天玄尊當然也不至於此——死後哀榮不過是慰藉活人。仙門之主的死亡，與仙門山腳之下他曾見過的芸芸眾生也並無太多不同。

他張口，準備應下這個問題，耳側卻傳來一聲尖銳的、近乎咆哮的否認，「沒有！」

「地冥你……」玉逍遙心累地嘆了口氣，想說這種時候何必依然來你口是心非的那一套。然而他回過頭去，視線自無神論顫抖的唇移至那雙倉皇的眼，剩下的半句話便無聲消了音。

他只覺得更荒誕了。

連玄尊親子都已接受了昔日仙門之主的死亡，普天之下怕只有地冥一人依然相信玄尊未死，依然要去踐行他那匪夷所思的滅世大計。

「若師尊未死，我也不必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他沒奈何地提示一句。時過境遷的生死恩仇撞上君奉天曾數度否認兇手的舉動，天跡覺出其中波詭雲譎，卻從未想過時至今日地冥所不承認的非是「誰是真凶」，而是早蓋棺定論的生死。

無神論不看他，只是死死盯著那行血字，固執地重復了一遍，「九天玄尊當然未死。」

他說得篤定，如同自己才是唯一手握真相之人。

「既如此，為何師尊從不願現身？」玉逍遙逼問道，「若當真有什麼需要背後籌謀的局，怎會有棋手直至塵埃底定都不現身一觀？地冥，你口中的帝父——」

失控乍現的九尊皇座憑空而現，蔚然眼前。

然而其上無人，不過是空空蕩蕩的座位，另有染血的殉道衣並一隻碎鏡，轟然降落於眼前。

地冥膝行而上，向著皇座叩首，玉逍遙在這樣離奇的場景中只能覺出可笑，他看了一眼皇座冷嗤一聲，在地冥下跪叩拜之時甚至還有餘力，去喝止這場荒誕，「跪什麼！一把破椅子，也值得你……」

但事實昭然，天跡斷然道，「師尊之死早已板上釘釘，你過往所困的虛妄只是無用的幻象，師尊早已入土為安，何必還讓他在你心裡不得安寧！」

「不要……再說了……」無神論艱難地搖了搖頭，他深深地吸氣，手和聲音都打著顫，「玉逍遙，不要再說了。」

然而玉逍遙在他身前半跪下來，不容置疑地握住地冥指尖，慢慢地把手從面前拉下來，一字一句清晰直白地說，「十七，你知道這沒有意義。」

無神論臉上的殘存的血色徹底褪掉了，他半仰著臉怔怔地望著天跡，像是一時之間失去了對言語的理解能力，只是呆滯地、絕望地看著天跡一開一合的唇，吐出他其實早已明瞭卻不願承認的真相，「是時候放下了，十七。不論你是否承認，你該當知道師尊早已——」

「沒有！！！」這一聲否認幾可算是淒厲，無神論奮力甩去天跡的手，踉蹌著後退。久已失語的六相在識海內怒掀狂瀾，斥責著他的不堅與猶疑，紛至沓來的指責與吵吵嚷嚷的爭執佔據聽覺，他搖搖晃晃地去捂耳朵，低聲說著停下，不要吵，都停下。視線余光里是天跡試探著靠近的腳步，那人口唇張合，仍在說著什麼，神色平和冷靜，似乎早已接受他不肯接受的一切。

「帝父沒有死！他是九天玄尊，他是三界之主，他不可能死——」地冥心亂如麻，只是翻來覆去說著否認之辭。玉逍遙在他身前停住，沈默地搖了搖頭。無神論心痛如絞一時口不擇言，厲聲道，「你執意要說帝父已死，不過是否認末日計劃。我既為末日計劃而生，從來奉行的是帝父所行之明路，他之道路慨然眼前，如何會是已死之人？天跡，你知道些什麼？你又想勸我些什麼？！」

膝頭髮軟，他終於跪在當場，眼前的世界傾斜搖晃，距離感失去了意義，然而天跡的懷抱卻是溫暖而真實的，令人忍不住發抖。

天跡擁著他，堅硬的肩甲硌到自己的下頜，然而這身密不透風的武甲已經失去意義。

刺向九天玄尊幻影的劍原來也會同時洞穿地冥的心。

「別這樣。」天跡低聲說，此時此地他竟也分不清究竟是要地冥不要「怎樣」，又或者這是否真的是一次拒絕，更像是是一種不知所措下的下意識安撫。

他的手順著地冥汗濕的脊椎撫動，連這樣再直白不過的安慰也會帶動對方的顫抖。無神論緩緩睜開眼睛，神色恍惚地看向他，濡濕的睫毛眨動著，像被雨淋濕的孤鳥。

那雙眼一片空茫，無神論啓唇，然而半晌未能發出一語。

「十七。」天跡雙手捧住他的臉，不容地冥有任何逃避，「你不是因為帝……師尊，而活下去的。」

——「只是因為你。」

「即使不為什麼殉道之行，不為滅世計劃，也不為師尊而活，」他的指尖摩挲著地冥的臉頰，而後輕輕低下頭，在無神論垂下的眼瞼上印了很輕的一吻，「為你自己，好麼？」

地冥沒有回答，在他掌心掙動了一下，視線重新向問題移過去。

在兩人掙扎間，石壁上的問題竟已發生了變化，向著問題的核心進一步深入起來。

【九天玄尊之死真凶是何人？】

「我仍是那句話，九天玄尊乃我親手所殺。」

這句話無神論說過很多次，心知肚明的攬罪於身，或是擺布真相的志得意滿，卻沒有哪次像這般狼狽得不忍直視。

以往不論怎樣的情況，九天玄尊的死亡不過是一場細緻謀劃的騙局，他在這樣的死亡中品嘗出操控世局的快感。作為唯一的知情人，帝父是他最親密的盟友，唯有自己才握有真正的真相。

而今，以死亡為籌的把戲被徹底解開，留他獨面一具多年之前的冷骨。

無神論連呼吸都在打顫，儘管竭力壓著嗓子里的顫抖，發出的聲音依然近似哽咽。

像是畏冷般，他抱著殉道衣發手又緊了緊，胡亂把沾血的衣物往懷裡塞。裹在衣物里的碎鏡隨著收緊的動作毫不留情割地裂了肌膚，瀰漫而出的鐵鏽氣息中，地冥頂著腦內乍然而起的萬鬼哭嚎，木然說，「負業過度的痛苦，讓我……選擇……」

明明是說過無數次的話，說得簡直連他自己都要認同，此刻卻再難啓齒。

「……反弒帝父。」如此四字，痛似錐心。他幾乎說不下去，張口費力地喘息了一聲，喉底泛起的腥氣自舌根蔓延上來，又自唇角落下，無神論茫然去拭，只落得一手猩紅。

「十七！」地冥嘔血實在來得猝不及防，玉逍遙只覺心臟猛地一墜，倉促之間只來得及雙手扶住對方傾倒的肩頭，「你又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地冥埋著頭不說話，竭力忍耐著，血一點點從唇角滲出來，墜到玉逍遙藍白的道袍里去。

殷紅的顏色順著織物的紋路洇開，落成一片星星點點的血斑。

他聽到地冥尖利的笑，彷彿所遇是什麼莫大諷刺的事，好笑到他難以抑制，直笑得渾身發顫。

「你我都知道，這不是真話。」天跡冷靜道，他托著無神論的臉，以溫熱指尖一點點去擦唇角洇出的血跡，沿手腕蜿蜒而下的血浸得袖口殷紅，泛出一片濃厚的鐵鏽味。

無神論口唇開合，似乎仍要爭辯些什麼，然而即使緊繃到喉頭髮出咯咯聲響，終究沒吐出一個字來。

像過往對待末日十七那樣，玉逍遙在他肩頭帶了一把，把人往自己懷裡按。此情此景，他的語氣竟仍是輕快的，「你若當真不想說也沒什麼，反正跟我一起被困在這裡，還怕你再去開啓滅世災劫不成？」

他的額頭抵在天跡肩胛，忍著滿口血味，眩暈與幻覺又一次接踵而至，一時是幽淵地火一時是絕境雪峰，熾熱與寒意的輪換令人不自覺的發抖。天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喃聲喚他名字，他說小十七，又說永晝，後面的話絮絮叨叨，在彷彿蒙了層什麼的聽覺中聽不真切。無神論竭力凝神去聽，朦朦朧朧中只聽見後半截，天跡帶著笑意說，就是出不去也沒什麼，你看，能夠威脅世人的大問題不就在我面前麼？這次我不會再走，也不會再放你走，小十七，你還要怕什麼呢？不想說便不說吧，逍遙哥聰明絕頂，誰說不能靠自己的腦袋瓜猜出來？

怎會有人這樣可惡，一個舊約定隔了千百年的才肯履行卻還要打折扣。無神論的嘲諷欲要脫口而出，然而更深的恐懼攝住心魂，他似乎從未想過要將天跡與自己一起強留在什麼地方，更遑論永遠困住這一方明亮曙光。

惶恐與負罪感重逾千鈞，撕扯著五臟六腑，濃重的陰影如有實質般勒緊心臟，他恍然間覺得自己又一次墜落，墜向深不見底的血池，墜向刀劍林立的孤峰，失重眩暈與疼痛的交疊在這瞬間突破了一直引以為傲的忍痛能力，從地冥口中逼出一聲再難壓抑的呻吟。

「你知道這樣是無意義的，無神論。」識海紛亂的人聲漸漸止息，傳出一聲溫軟的嘆息，瑟斯接管了意識，安撫地說，「無妨，便由我……」

懷中顫抖的身體驟然平穩下來，冰冷厚重的武甲也變作更柔軟厚實的織物，天跡看著地冥在他面前大變活人似的又一次換了面貌，以瑟斯二世那張看似純淨而真摯的面容抬起頭來，輕笑著喊他玉逍遙。

「瑟斯？」天跡頓了頓，這張看起來分外無辜的臉卻是騙盡一島之人，讓一境王者直至死亡都不曾接近真相詭道高手，此時現身不免讓地冥的意圖顯得更不明瞭。「所以……你要來回答這個問題？」

瑟斯二世站起身，走到石壁前再次仰頭看了一遍問題。他的腳步很輕，帶著輕微的拖沓，每一步的細微摩擦聲都像踩在天跡心底。

玉逍遙隨他站起來，一起站在了石壁之下。

人間一回滄海桑田，造化之間的時間卻彷彿停滯在慘案發生的那一日，血跡已經乾涸腐朽，但森然劍痕跨越時光，依然透出凜冽而凶狠的殺意。

【九天玄尊之死真凶是何人？】

紫發的少年轉臉看了他一眼，似在沈吟。在地冥想要開口之前，天跡截斷他，篤定道，「不用騙我，你並非真凶。」

「冥想者何必騙你。」瑟斯抿起唇角，他實在有一張顯得很乖的臉，天然便令人心生好感，此刻微微蹙眉的模樣更介於委屈與無辜之間。

然而天跡好笑地看著他，紫澈的眸里是洞悉一切的冷靜，他又喊了遍十七，頗有些無可奈何地說，「你並非造化之間的親歷者，此刻現身，是在補無神論圓不上的謊。」

作為六神鏡齊出之前被隔絕在外的人格，這句話直指核心。瑟斯眸底微沈，面上神色卻不變，依然微笑道，「六相識海相融，記憶共通，冥想者未必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連這句都是謊話，他卻說得理所當然。那雙眼澄淨溫柔，毫不避諱地與玉逍遙目光相接。

纖秀的指尖緩緩拂過石壁之上的縱橫劍痕，瑟斯搓掉指尖細碎的石粉，溫聲道，「你我同出玄尊座下，此乃仙門招式，你該認得出。」

「確是仙門招式無遺。」天跡應了他的話。

「其中卻蘊含血闇之力。」瑟斯頷首道，「你自然明白，這樣的力量是源自於吾身。」

天跡匪夷所思道，「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瑟斯話音一窒，面上卻露出無辜又受傷的神色，「難道冥想者說的不對？」

「劍招之中確實有血闇之力，但若真如你所言，地冥也不至於長久困在玄尊之死的夢魘里。」天跡嘆了一聲，「這種說辭，當真好沒道理。」

「曾經怨魂嚙身的痛苦會讓恨意彌天，因這樣的恨意而選擇反噬帝父，卻在帝父離世後體味到更深重的後悔，因而長陷夢魘，你覺得這樣的說辭，就更顯得可信些麼？」瑟斯神色不動，冷靜道，「但世上哪有那麼多道理，有些事只是一時激憤，悔之不及。」

抬眸又打量了一遍石室周遭，天跡緩緩道，「但此處是仙門禁地之一，外門弟子從無靠近可能。至於師尊親傳諸人，小默雲在事發之前從未到訪此地，奉天更是驟聞驚變，若是兇手，自然只是身在石室之人——」

「我暗中受玄尊指點，身受仙門武學，自然也能得入禁地。」瑟斯又看了一眼問題，石板毫無變化，對他的答案不為所動。

他的眉心蹙了一瞬，很快又展開，思忖片刻重新開口道，「帝父當時本已受邪氣影響，我身入禁地之時正看到帝父狂亂之態，因此……」他的心臟砰砰跳動起來，分明是不屬於自己的回憶，依然帶來宛如撕裂的痛楚，他喃喃道，「為了不損帝父清名，在邪染完全影響他之前，我……將神泣，捅入了帝父胸口……」

接連不斷的眼淚自那雙淺銀的眸子中湧出，天跡心中一慟，幾乎要相信這樣的說辭，但毫無動靜的問題已為他驗證了答案。

他輕輕嘆口氣，說十七，何必再騙我。

能入密室的人一隻手都數得出來，地冥幾次三番變幻措辭想將兇手之名歸於自己。世上又還能有幾人得他如此厚待呢？

那實在是一個太過昭然的答案了。

天跡搖搖頭，「可是地冥，你從來不是兇手——」

曾經指向地冥的劍刃，在這一刻彷彿全部倒轉了方向，四面森然冷意。

萬籟寂靜中，玉逍遙彷彿能聽見胸腔里激烈的掙扎，像垂死的蝴蝶在最後一次奮力振翅。驟臨的震驚中，腦仁嗡嗡作響，然而這一刻，大腦卻極度清明。

溢出紫眸的眼淚被他的指尖截住了，天跡輕輕拭去瑟斯臉頰上的水痕，苦笑了一聲，「怎麼又在哭……現在該哭的是我才對吧？」

瑟斯二世垂下眼，睫毛顫顫巍巍地扇動，似乎想絞盡腦汁地再編出什麼可堪信賴的說辭，然而玉逍遙抬手掩住了他的唇。

那雙與他形狀酷似的紫眸一派清明，天跡嘆了口氣，說出的話居然是極其冷靜的「地冥。」

——「玄尊之死，與我有關，對麼？」

轟然坍塌的石室驗證了答案，瑟斯悲哀的神色隨漫天石粉一道消弭。

一場令人失重的、暈眩的、漫長的墜落中，遲來的無力感終於卷上心頭。天跡向上伸出手，虛無的雲絮滑過掌心，只留下隱約潮濕的水汽。

沈重的倦意排山倒海而來，玉逍遙強撐著雙眼，任天光雲影自雙眼間流逝翻湧。

他聽到帶著金屬質感的冰冷，絲絨與綢緞的摩擦，然而像是陷入一場更深的夢魘再難清醒，腦海中卻紛紛亂亂響起一疊聲的告別。

「玉逍遙，就此別過。」

別走，十七……不要走！然而更深重的疲憊如海潮般翻湧，他的意識向更深更黑暗的地方陷落下去，視線前的血色終於散去，重新歸於長久而混沌的黑暗。

原來所有的問題，不過是不願清醒者與過往所行的一場漫長的告別。

—— 終 ——

┄┅┄┅┄┅┄┅┄┅┄┅┄┅┄┅┄┅┄┅┄┅┄┅

後記：
*永夜的部分台詞改自波德萊爾，原文貼在文末了，每次寫永夜老師都深切的覺得自己是文盲（復讀

—  許多寶石被埋葬於黑暗和遺忘，遠離尖鎬頭和探鑽。許多鮮花無奈的在幽深的孤獨中，吐露出秘密般的香味。
—  而終將歸於黑暗的眼睛，無論曾多麼光彩照人，也只不過是一面充滿哀怨的鏡子
—  就像乞丐餵養自己身上的蝨子，我們竟然哺育我們可愛的悔恨。

[ 此帖被xinjiuneko在2024-08-21 17:2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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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1樓發表於: 2024-01-02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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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把刀子啊，好虐好虐，但不得不说太太的文笔好好哦，感情写很细腻

我推天跡、地冥，如雷划走，雷奉天逍遥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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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jiune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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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2樓發表於: 2024-01-02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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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斬魔53的話，就只能是刀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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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1-02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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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的一把刀深深插在心坎里，还是太太厉害..........

轟轟烈烈路過三三兩兩走走－李榮浩．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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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0)

4樓發表於: 2024-01-02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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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醒來的天跡就遇到了瓜瓜逼殺（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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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4-01-06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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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一口血，进来之前还以为是甜甜的.･ﾟﾟ･(／ω＼)･ﾟ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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