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1 以愛為名53，新增【寂井】04，28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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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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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0樓發表於: 2012-01-2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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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南下過年
從明天開始，冰心會過幾天不太方便上網處理訊息的日子（去朋友家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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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各位給「看朱成碧」一文的支持，無論是否有買書的朋友，都歡迎CWT30到G09『人間閒話』來找冰心玩。預祝

新年快樂龍年開春如意

以上
冰心橫世態謹啟

06
明明廚房裡的油鍋，菜刀打在砧板上的聲響，就在耳畔迴盪，但是赤睛卻一時間聽不到任何其它的聲音。

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越敲越急的打在胸口，而後又倏地平整了下去。

再難堪的情境他都遇過了。

尊嚴、名聲、感情……都在那些年裡被碾得支離破碎。

他早就一無所有。

認清事實，也就沒有什麼值得激動的了。

因為他早已痛到麻木。

「你和一頁書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思緒飛快地在心裡轉過一回，赤睛重新開口時，已恢復了平日聽著份外淡漠的平板嗓音，「而打探他人的隱私，也不是我的興趣。」

「打探？」他化闡提啞然失笑，輕搖了搖頭，「何必將話說得如此尖銳，關心身邊的人，想知道他發生何事，是人之常情。」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保有的隱私。」

「當然。」他化闡提微頷首表示同意，修長的十指交扣，放至交疊曲起的膝上，「但是適度的理解，可以讓人更為熟稔，也能夠堅固信任，並且適時成為身畔之人脆弱時的倚靠。」

赤睛正想開口，他化闡提已先一步搶白，「還是你怕……若是太過瞭解一頁書，會讓你失去留在他的身邊的勇氣？」

赤睛面無表情的淡淡道：「激將法是很過時的陳腔爛調。」

「哈，你和鬼如來一樣，都是習慣不好的觀眾。」他化闡提魅然一笑，「雖然過時，但是它確實好用。你可以不理會，如果你確實一點都不想真的走進一頁書的生活，那麼我會給你保持更好的距離的建議。」

赤睛深深注視了他化闡提一眼，才在另一張沙發椅上坐下。

「先喝點酒，才好說真心話。」他化闡提說著拿起酒瓶，在玻璃杯裡倒了八分滿，輕推至赤睛的面前，「雖然酒不是我的，但是我借花獻佛，請你喝一杯。」

「謝謝。」

他化闡提舉杯，輕撞了下赤睛的杯沿，「先乾為敬。」語罷豪氣的一仰而盡。

雖然極力想保持平靜，卻仍是無法避免的被挑動了些心緒。

赤睛一咬牙，抱著不知道是為了難以淡然的自己，或是因為他化闡提而起的幾分惱意，亦是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他化闡提放下杯子，看著也放下酒杯的赤睛，先是露出了個微顯訝異的表情，而後悶笑了聲，「我的杯中酒只有不到一半，你不需要相陪。」見赤睛微微一怔，他化闡提忍不住低低而笑，「你很可愛。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還不到三十五歲吧？」

赤睛微微頷首，算是回答。

「真好，」他化闡提輕嘆了口氣，「我都快記不得三十五歲前的自己，是什麼模樣了。」

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赤睛索性選擇沉默。

「我今年都已經四十了，真是快。」他化闡提微微一笑，「昨日似乎才剛滿三十歲，轉眼就已經四十歲了，我和一頁書不知不覺間，也當了十五年的朋友了。」他化闡提驀地壓低聲音，「一頁書有向你提起過他的初戀情人之事嗎？」

「沒有。」赤睛又重新倒了杯酒，默默啜飲著。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也是，那段往事不提也罷，畢竟傷人。」見赤睛納悶的看著他，他化闡提解釋道：「一頁書原本所鍾情者，並非男人。」

「你是說……」赤睛欲言又止的說。

「一頁書會走進這個圈子，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必須負起責任。」他化闡提半掩眸，修長的睫毛，落影徹底掩蓋了眼窩的下緣，藏在陰影裡的眼瞳，像是鑲嵌在夜幕上的星辰，幽光份外的惑人，「赤睛，你知道嗎？對有些人而言，情慾是一種毒癮，一旦識得了其中的美好，就再也戒不了。」他化闡提意有所指的瞟了眼不遠處的一頁書，「好友是個精力旺盛的人，從他異於常人的工作狂熱，與驚人的工作時間，也可以窺知一二。」

赤睛微攏了下黛眉，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喝著杯中的酒。

「一頁書是凡事都非常認真的人，對於朋友，更是簡直比對他自己要更好，」他化闡提沉聲道：「所以不管是誰，只要是會造成他的不幸之人，我都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鬼如來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先瞟了眼神情凝重的喝著酒，臉頰酡紅，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的赤睛，伸手作勢勒住他化闡提的頸項，低聲道：「在說什麼？」

他化闡提笑得優雅，像是一隻蹲踞在高處舔著指爪的豹子，「只是說說我兩年來一直想說的心裡話罷了。」

「你的臉上寫著壞人兩個字。」鬼如來鬆開手，不再理會他化闡提，關切看向赤睛，「你還好嗎？這傢伙的酒量很好，喝進去的酒像是倒進黑洞裡，喝再多都不會醉。你別陪他喝，會喝出人命。」

「說得像是我的興趣是讓別人醉死。」他化闡提閉眼笑嘆了口氣，「我的名聲都毀在這個壞朋友的嘴裡了。」

「你若是真的看重你的名聲，就不會一天到晚淨挑些匪夷所思的事做了。」

他化闡提沒有回應，只是兀自淡笑。

雖然和一頁書認識也有六年了，但是一頁書的朋友，赤睛認識的卻不多，除了因為曾經身涉其事而接觸較多的香獨秀與慕容情外，幾乎都不認識，或是只見過一兩次。

一頁書是個不愛談自己的事的人，所以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已經六年，對於一頁書的性子與習慣，赤睛瞭然於心；但是一頁書的私事，除卻一頁書偶然提過的一兩件事，以及因為生活得太靠近無法隱藏的些許，近乎一無所知。

自鬼如來與他化闡提兩人進屋後，無論是他們彼此，或是與一頁書談話時，無法融入其中的隔閡感，再次攀上心底。

看著眼前明顯話裡有話，卻各自瞭然於心，默契十足的兩人，赤睛驟然有了想起身回房的衝動。

一頁書揚聲招呼道：「都到餐桌前來吧！」

「有飯吃了，」他化闡提站起身，「真是太好了！我真是受夠了那些外食了！」一面說著一面往餐桌前走。

鬼如來正想轉身走向餐桌，見赤睛仍直挺挺的坐在沙發椅上，關切道：「醉了嗎？」

「沒有。」赤睛起身走向正在餐桌上擺放碗筷的一頁書，在一旁看著一頁書忙碌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說：「我回房吃就好，你們好好聊聊吧！」

一頁書停下手上的動作，定定的看向站在身畔不遠處的赤睛，「你看起來喝了不少，還好嗎？」

「嗯。」

「一起吃吧！大過年的，熱鬧些好。」鬼如來開口勸道。

「都是朋友，就一起吃個飯吧？」

既然一頁書都開口了，也不好再拒絕，赤睛只得在一頁書的右側坐下。

等一頁書在身畔坐下後，他化闡提攬住一頁書的肩頭，笑道：「很久沒有看到你下廚了，真是使人想念。」

鬼如來啐道：「每次聚餐都坐著等飯吃，也不害臊。」

對於鬼如來不客氣的吐槽，他化闡提絲毫不以為忤的說：「我負責吃完，也算是盡了份力。」

一頁書不理會一言一語的抬槓，玩得相當起勁的兩人，只是挾了些菜，放至赤睛面前的盤子裡，「多吃些。」

「謝謝。」

他化闡提回眸看向正端著碗，不疾不徐的進食的赤睛，盯著赤睛看了片刻，忍不住拿手肘戳了下身畔的鬼如來，「從我們進門開始，赤睛似乎都沒有笑過。」

「那是因為看到你就笑不出來了吧！」鬼如來再次吐槽。

「我天生長得威嚴。」

鬼如來搖了搖頭，轉頭對赤睛道：「他這個人說話的習慣不好，興趣是賣弄神祕和誤導別人。別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原來在你的心裡，我的形象這麼糟糕，」他化闡提輕笑了聲，「讓你忍著這麼多不滿和我做朋友，真是罪過了。」

鬼如來聞言驀地回眸，不語的看了他化闡提片刻，他化闡提則斂起玩笑的樣子，突然安靜的低頭吃飯。

從頭到尾一直不介入兩人抬槓的一頁書，終於打破沉默，「斷滅還是沒有消息？」

他化闡提扯唇苦笑，鬼如來則嘆了口氣，「人是找到了，但是不肯見他化。」

「都已經是快十年前的事，如今他也不小了，還是無法接受嗎？」

他化闡提低眸沉聲道：「都去當了牧師了，他的意思，我還能不明白嗎？」他化闡提苦笑道：「我對他而言，原來竟是肩上無法卸下，血淋淋的十字架。」

鬼如來忍不住說：「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在拘執性向問題，是他的觀念太過封閉。有錯的不是你，不需要如此自責。」

「鬼如來說得沒錯，你不需要為了這件事感到任何的歉疚。」一頁書神情嚴肅的沉聲道：「愛你想愛的人，面對真實的自己，既然你沒有妨礙任何人，也沒有傷害任何人，誰也不能判定你有罪。」

「一頁書說的是。」

三個人一人一句的交談，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而且聽起來似乎是他化闡提的私事，也不好多問，更不好插話，赤睛只得沉默的低頭吃飯，等到吃得有七八分飽了，就以有些醉了做為理由，匆匆離席。

聽見赤睛表示想回房休息，鬼如來立刻跟著站起身，「我想去洗手間，順道扶你回房吧！」

「謝謝。」

鬼如來撐起手臂，讓赤睛伸手搭在手背上，緩緩走向赤睛的臥室門口。

一直到確定已走出一頁書和他化闡提的視線範圍，鬼如來才開口。

「我不知道他化向你說了什麼，但是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要放進心裡。」鬼如來說著低嘆了口氣，「如果他說了什麼傷人的話，我替他向你道歉，請你原諒他。當年斷滅因為突然發現一向敬重的大哥，竟然與他的信仰有了違背的性向，完全無法諒解，兩兄弟鬧得很激烈，各自都做了些衝動莽撞的事，並且牽連了一頁書。雖然我和一頁書都認為不是他化的錯，但是他化始終認為一頁書和初戀情人分手收場，是他所導致。這些年他化一直很後悔那些年做的事，但是他的性子太過驕傲，即使後悔也不肯承認，更不願面對。」

赤睛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不面對後悔，只會讓事情永遠向著自己不希望的方向走。」

「他也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鬼如來搖了搖頭，「很多時候越是聰明的人，越是會被令人意想不到的簡單問題困住。他化因為對一頁書的愧疚，一頁書孤身一人的這些年，他一直都很痛苦，始終覺得是他的錯。」

赤睛忍不住插話，「如果是如此……為何不考慮和一頁書……」

「他和一頁書都是性子極度傲氣的人，像是兩口鋒利的寶劍，誰也不肯讓半點光芒，」鬼如來搖頭道：「他確實很喜歡一頁書，但是無法愛上一頁書。一頁書也同樣。」

雖然不同於一般人的愛情，但是如此深重的情意，又何嘗不是一種愛？

陷在自己的思緒裡，赤睛沒有接話，鬼如來卻當做他仍然不相信自己的說法，連忙又說：「我想他化應該向你說了，他和一頁書的那些事。雖然聽起來很荒唐，但是對於他化而言，那件事，是他唯一能做的，對於一頁書失去的感情的補償。一頁書雖然並不贊同，但是卻配合他，只是因為不希望看到他化將自己再逼到更詭異的道路上。」

沒有料到事情竟然還有這段曲折，完全出乎預想的情況，令赤睛不由得一怔，一時難以消化驟然聽到的真相。

「不過都結束了，」鬼如來如釋重負的輕吁了口氣，給了赤睛一個感激的眼神，「一頁書有了情人，不管是對一頁書而言，或是對他化而言，都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情人……

雖然他是一頁書在法律上的伴侶，但是情人這個身份，恐怕不是他所扮演的角色。

想著一頁書向他提出結婚要求的原因，赤睛只覺得肚子裡本就正在發熱的酒似乎沸騰了，燒得腸胃難受。

「我和一頁書……不是你們以為的關係。」

見鬼如來擰起雙眉，似乎在猶豫著想說些什麼，赤睛低聲道：「一頁書有了情人，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都是好事，那麼就讓他這樣相信吧！但是一頁書並不愛我。」赤睛閉了閉眼，強自嚥下湧上喉頭的苦澀，「為他人想太多，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無論是對任何一個朋友，都是如此。這是你們認識的一頁書，也是我所認識的一頁書。」

鬼如來沉默了片刻，「無論一頁書是否愛你……但是你愛他吧？」

「這重要嗎？」

鬼如來低聲道：「即使不容易，但是能夠有一個值得讓自己託付感情的人，哪怕結果並不是美好的，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敏銳的捕捉到鬼如來語氣裡的感觸，赤睛微揚黛眉，鬼如來低聲道：「一頁書是個很好的人，就像是一顆當空的烈日，每個接近他的人都感受得到溫暖，但是想擁抱住他，卻必得燒出一身的傷痕。愛上他，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如果需要幫忙，儘管來找我。」

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情況，也不想多說，但是又不想拒絕鬼如來的善意，赤睛只得低聲道：「謝謝。」朝鬼如來一頷首，目送鬼如來走向餐廳後，才打開臥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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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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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1樓發表於: 2012-01-22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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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上午十一點半，正是忙碌了一個上午的人，壓抑著饑腸轆轆苦苦堅持的時候。

雖然正在年節期間，但是醫院並沒有休息，只是比平日冷清了些。

正想將手上的文件告個段落，一會兒好前往餐廳吃飯，不意聽見秘書撥打內線，通知有貴客來訪，卻堅持不願詳述身份。

答應接見不到一分鐘，訪客已以著快得令人驚訝的速度，抵達了辦公室的門口，敲響了雕花的鋼製防火門。

「請進。」

秘書打開門，不知所措的看向羅喉，「院長，客人說他有很重要的事……」

跟在秘書背後，是一名身形修長，膚色白皙，金銅色眼瞳，面容冷俊的男子。

不等秘書將話說完，男子揚聲道：「讓我自己向院長解釋吧！」

羅喉微抬手，示意秘書退下，男子則跨開步子，逕行走至黑檀木辦公桌前，從胸前的衣袋裡取出一只銀色的名片盒，拿了張名片遞給羅喉，「初次見面，請容我簡短的自我介紹。我是目前暫且代理警政署長職務之人。」

「警政署長的代理人……海蟾尊？」羅喉接過名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兩任警政署長都是以海為名，真是相當特別的緣份。」

海蟾尊唇角傾斜了個似有若無的弧度，「豈敢。前署長的寬闊氣度，是眾人共同敬仰效法的典範，豈是尋常人能相提並論。」

「擎海潮生前，你擔任是何職務？我並不曾聽他提起過你。」

「只是個小小科長，不足掛齒，自然難以受到長官青睞。」

海蟾尊雖然每字每句皆似乎有意表現得相當謙遜的樣子，但是極力修飾過的字句，配合著毫無表情的臉上，鑲嵌著的異常冰冷的眼眸，總令人有種言不由衷的違和感。

「能夠在這種非常時候，接手警政署長的職務，豈是尋常人？」羅喉無聲的一笑，「選在這種時候來拜訪，想必有很重要之事。請直言吧！」

「院長果然是爽快的人。既是如此，我也就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海蟾尊放輕了嗓音，微微傾身向前，「前任署長生前手上最後一件重要的工作，是暗中調查一種名喚虛無的藥。我知道院長與擎署長的交情深厚，天都醫院附屬的實驗室，更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特殊藥物研究中心。擎署長想必曾經向院長提起這件事吧？」

擎海潮確實經常將一些無法查出成份的藥物交給他，由天都的實驗室化驗。但是虛無……

羅喉仔細思忖著幾個月前與擎海潮幾次會面時，擎海潮交給他的文件與藥物，似乎都沒有相關的字眼。

「很抱歉，我並沒有印象。」羅喉坦白道：「擎海潮確實曾經交給我數種藥物，由天都的實驗室進行化驗，但是我不曾聽過這種藥物。」

「唉。」海蟾尊輕嘆了口氣，「這個藥物在擎署長身亡後，所有的相關文件以及原本留存在檔案室裡的樣本，都一起失蹤了。雖然我們想接手調查，卻因此全無頭緒。虛無是一種具有高度毒性的危險藥物，若是讓它流傳到市面上，勢必掀起一股極大的騷動，更將危害無數人的生命。若是院長有想起擎署長曾經提過的，哪怕是蛛絲螞跡，都請立刻聯絡我。」

「這是當然。」

海蟾尊一頷首，「院長百忙之中，還願意撥冗為國家之事盡心盡力，著實令人敬佩。我沒有什麼可以表示心意，只有一份薄禮，還希望院長不嫌棄的收下。」語罷自提袋裡拿出一個青色的織錦緞盒，放至辦公桌上，以指尖輕推至羅喉的面前。

羅喉看了織錦緞盒一眼，「這個禮物看起來價值不菲……」

「真的不是什麼貴重禮物，只是我個人的小小興趣，是我公務以外的小消遣。院長何不先開啟錦盒，看一看裡面裝的是什麼，再決定是否收下這份禮物。」

既然海蟾尊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直接拒絕似乎太過失禮，羅喉便拿起錦盒，打開盒蓋。撲面一陣帶著甜味的香氣，尚來不及仔細辨認是哪些香料混合調製而成的味道，香氣已然消失無蹤，盒子裡是一隻咬著銅錢的金蟾蜍，仰首望天的外凸大眼，極度仿真的鑄造，冷血無溫的眼神，看起來竟有幾分駭人。

但是確實是個不算貴重的物品。

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再推辭的必要了。

見羅喉仔細打量著盒中之物，海蟾尊解釋道：「我的興趣是用金屬鑄造一些小玩意兒，這隻金蟾蜍是我的得意之作。雖然不是出自名家手筆，但是承載了我的誠意，還望院長不嫌棄。」

羅喉蓋上錦盒的蓋子，「做得相當精巧仿真，像是活物一般，真是令人讚嘆。」

「多謝院長的讚美。」海蟾尊站起身，「打擾多時，雖然我很想與院長再多談幾句，但是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朝羅喉伸出手。

羅喉握住海蟾尊朝自己伸出的手，掌中的手異常的冰涼，令羅喉不由得多瞧了眼海蟾尊沒有表情的容顏。在放著暖氣的室內待了半晌，竟然仍是猶如在冰天雪地裡一般的冰冷，應該是體質虛寒的人所具有的徵兆，但是海蟾尊看起來又不似是身體病弱之人。

「我讓秘書送你一程。」

海蟾尊微微一笑，「不用麻煩了，天都醫院建築雄偉，我想一路觀賞風景而去。一個人自在些。」語罷朝羅喉一頷首，邁開長腿，踩著從容不迫的步子而去。

待海蟾尊離開後，羅喉重新在真皮大椅上坐下，反覆搜尋著腦海裡關於擎海潮的記憶，正想得入神之際，忽然聽見一句明顯聽得出不悅的問話響起。

「不是說好十二點在餐廳裡碰面嗎？」

羅喉抬起頭，入眼的是已褪下醫師白袍，一手抓著鋼筆，一手撐扶在桌面上的黃泉。

羅喉下意識的瞄了眼不遠處的掛鐘。

十二點五分了。

黃泉一向沒有等人的耐性，更是萬分討厭遲到的人。

見黃泉沉著臉，長指反覆翻轉著手中的鋼筆，似乎頗有將筆射過來的打算，羅喉連忙解釋，「抱歉，方才突然來了一名訪客，耽擱了時間。」

「挑吃飯前來找人，沒有禮貌。」黃泉撇了下唇，將手上的鋼筆隨手插進桌上的筆筒裡，不意瞥見了仍擱在桌上的青色織錦盒，「這是什麼東西？」

「海蟾尊送的禮物，一隻金蟾蜍。」

黃泉果然皺了下眉，「蟾蜍？那種冷血又滿頭毒膿爛痘的醜物，怎麼會有人喜歡？真是有夠古怪的愛好。」

羅喉輕笑了聲，「是陌生的貴客，若是推辭，得罪人了比收下禮物更麻煩。」

黃泉以兩指拎起織錦盒，隨手將它扔進了不遠處的雜物簍裡。

「吃飯，我快餓死了。」

羅喉站起身，「做為賠禮，我請你到市區的餐廳吃飯。如何？」

黃泉翻看了下腕上的錶，「我下午的門診兩點開始。從市區回來，再快都是三點多的事了。既然有心請吃飯，我不接受二十分鐘內必須吃完的食物。」語罷給了羅喉一個頗有挑釁意味的眼神。

「我讓秘書打電話叫新人來暫代你的班。」

「哦，」黃泉對上羅喉隱隱含笑的眼眸，眼底亦微染笑意，「院長的指令？」

「我想他需要多學習如何融入天都，而這是個好開始。」

黃泉微揚了下眉。

羅喉笑了笑，攬住黃泉的肩頭，「走吧。」

「將你的手挪開，別放在我的肩上。很重。」

「我不介意換個地方。」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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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樓發表於: 2012-01-22 13: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就如同鬼如來說的愛上一頁書很辛苦，能力強，人又好，這樣的人誰不愛，
但就是這樣的人容易會讓另一半感到自卑，尤其是像赤睛這樣，更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
目前赤睛對一頁書的感情已經表現出來了，但一頁書現在應該只是在乎對方，還不到動心的階段吧！希望鬼如來和他化的出現能夠對他們兩個的感情有進一步的幫助，實在是非常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冰心~~辛苦妳了，祝妳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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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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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樓發表於: 2012-01-22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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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21樓(冰心橫世態) 的帖子

海蟾尊也出現了=D=?!

這篇是要走懸疑嗎～
《以愛為名》可以做好事，但也能行惡呀－－

期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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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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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4樓發表於: 2012-01-22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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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赤睛離席後，留在餐廳裡的三個人，又聊了一個多小時，才結束晚餐。

負責收拾碗盤的是一頁書和鬼如來，沒有事做的他化闡提便先行到浴室去沐浴。

沐浴完後，他化闡提一時並無睡意，一頁書回主臥室了，距離主臥室較近的客房，是赤睛的臥室，僅剩的一間客房，房門虛掩，應是鬼如來正在房中。

客廳裡的燈已熄滅，也不想在客廳裡待著，他化闡提便拎了方才沒喝完的酒，打開通往陽台的落地窗，獨自在陽台上啜飲。

他的酒量雖然不如鬼如來說得如此驚人，但是確實不差，喝醉對他而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但是很多時候，太清醒，往往讓人份外痛苦。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曾經血氣方剛的少年，轉眼也成了男人。身畔的朋友們不斷地在改變，曾經張狂過的，曾經飛揚瀟灑的，在逐一走入家庭後，紛紛收斂起年少輕狂的模樣。在時光的流逝裡，他也不再是昔時想如何，便一心只想著達到目的，哪怕是不擇手段也無妨，事事皆以自己為中心的少年了。

歲月改變了許多的事，但是獨獨略過了他和唯一的手足間的關係，自從斷滅大學二年級那年離家後，就再也不曾和他聯絡。

他曾經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撇下工作，不顧一切，動用所有可以用上的關係，拚命的找尋唯一的異母手足，但是斷滅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消失在他所有可以找到的地方。

彷彿投石入海，他還記得曾經握在掌心的石頭的模樣，但是徜徉在大海裡的石頭，卻早已徹底拋卻了曾經生長的土地。

從一開始的拚命尋找，而後是無可奈何的放棄，漸漸的心都死了，也不再時時掛念著不知身在何方的手足。

然後斷滅又出現了，回到了這片曾經生長的土地，以著令他極度陌生的模樣。

印象裡總是成天奔跑在陽光下與同伴嬉鬧，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洗去了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成了陌生至極的白面書生。曾經彷彿標誌般綻放在風中，宛如盛開的風信子般的米色頭髮，染成了黑色，並且用高溫熨直了天生的捲度。

那日偶然在街頭乍見，他一時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那並不是他的小弟，只是一個有著相似氣息的陌生年輕男人。

但是這個推想，很快地破碎在對方回過頭時，不經意的瞥見了站在對街的他，卻旋即猛然轉過身，加快腳步混進人群裡失去蹤影後。

雖然已事隔多年，但是斷滅依然不想與他相認。

他曾經設想過，再相遇時，也許自己會很失態的衝上前，一把抓住離家出走多年的斷滅，質問斷滅究竟去了哪裡，或是用其它的方式以表示自己的心情……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眼睜睜看著斷滅在眼前再次失去蹤影，甚至沒有交代任何部屬替他追蹤斷滅的去處。

一直到鬼如來將查探到的斷滅的資料，放至他的桌上，他才知道原來斷滅在大二時帶著他的生母遺留給他的財產出國，去念了神學院，並且在國外拿到了碩士學位。

擎海潮也有一個小妹，為了愛情，同樣選擇了離家出走，不顧兄長的堅決反對，在二十二歲時就嫁給了比她年長二十餘歲的男人，從此和擎海潮徹底斷絕聯絡。

只是不同於他的狀況，擎海潮的小妹並沒有不想見擎海潮，而是擎海潮不肯見她。

他曾經問過擎海潮，這麼多年來，是否後悔過這個決定？

擎海潮沒有回答他，只是狠狠灌光了手中的酒。

他們都是一群傻子，每天自以為聰明的替很多人決定生活裡的要事，甚至教導人群該怎樣過上安全平穩的生活，然後在自己的生活裡手足無措。

擎海潮一直沒有來得及告訴惜夫，其實他早已原諒她當年不告而別之事，就這麼帶著遺憾，永遠長眠九泉之下。

頭七那個夜晚，他夜裡無法成眠，所以驅車到了殯儀館，卻沒有進入靈堂，就坐在車子裡，遠遠的看著。

惜夫也沒有進入靈堂，就跪在靈堂的階上，以著令人聽了都感到揪心的聲音，淒厲的哭著。

靈堂外的雨清冷的飄下，一點一點，近乎無聲的消失在全然漆黑的夜幕裡。不論是誰來勸，惜夫都不肯起身，就在靈堂外足足跪了三個多小時，才因為體力不支昏厥，讓人抬去休息。

擎海潮後悔嗎？

他想應該是的。

他很怕，終有一天，也步上擎海潮的後塵。

很怕。

但是這是他絕對不會承認的。

因為若是承認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再繼續走下去，走在這一條早就已經錯誤的道路上。

他找不到回頭的方法，也找不到回頭的方向。

「就這麼不說一聲突然走了……」他化闡提無聲的笑了笑，「太任性了。虧得你還說我和一頁書任性，明明你才是最任性的人……」舉起已幾乎徹底飲盡的酒瓶，將剩餘的一些酒，慎重其事的倒在陽台的圍牆上，臉上莊嚴的神情，彷彿正在執行一項神聖的工作。

紅色的酒在白色的圍牆上，像是正汩汩而出的鮮血，份外的怵目驚心。

但是夜裡的雨水很快的帶走了牆上紅色的酒液，眨眼洗褪了所有的痕跡。

＊＊＊
推開客房的門，房裡一片漆黑，想來是因為時候太晚，鬼如來已熄燈就寢。

他化闡提回過身鎖上房門，剛鬆開手，腰上冷不防一緊，背上瞬間貼了具熱得發燙的胸膛，頗為濃郁的酒味，一瞬間竄入鼻息。

毫無距離的緊緊相貼，彷彿可以感受到自背後環抱著他的人，無法藏在胸腔裡的心跳。

他化闡提沒有掙扎，只是一動也不動地任人緊緊抱住，就這麼站了片刻，緊抱著他的人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才終於打破沉默。

「放手吧，」他化闡提淡淡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原則，我不會和愛上我的人發生關係。」

鬼如來沒有放開手，反而緊緊抱住他化闡提，埋首在他的頸側。埋在頸側響起的聲音，份外的沉悶，每字每句都像是拖著沉重的石秤，沉甸甸得令人難以承受，「你不愛我也無所謂，我不在意。」

「但是我很在意。」他化闡提閉上眼，沉聲道：「我身上扛著的罪已經太重，不想再加上你。」

「你始終凝視的罪，是你自己的心魔，而它早已遮掩了你的視線，根本看不見其他。」鬼如來沉聲道：「我不會鬆手。已經八年了，你還想折磨自己多久？」

他化闡提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避重就輕的說：「我很高興看到一頁書脫離孤獨的生活。」

「那你自己呢？」

雖然知道鬼如來此刻看不到他，他化闡提還是笑了笑，「你應該知道……我的枕畔從來就不曾缺過人。」

「所以我受夠了。」鬼如來收緊手臂，緊緊抱住他化闡提，「不管你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我會趕走那些人。」

他化闡提輕笑了聲，「鬼如來，你又矛盾了。既然不希望我孤獨，卻又趕走我身畔的人，如此怎能不孤獨？」

「因為他們的存在，只是讓你更孤獨，」鬼如來閉上眼，低下頭以臉頰貼著他化闡提的頸側，「你不需要不懂你的人。」

「沒有人懂我，因為連我很多時候也不懂自己。」他化闡提淡淡道：「放手吧！如果你還想做我的朋友。」

「我不會放手，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又不想自己動手，可以呼救，」鬼如來強硬的扳過他化闡提的身子，改而將他化闡提抵在門上，同時打開壁上的夜燈，讓他化闡提得以清楚的看見他認真的神情，「一頁書絕對會救你。」

「鬼如來……」他化闡提不由得微攏眉，鬼如來卻旋即重重吻上他的唇。

「言不由衷的話，你說得太多了，而我並不想聽。」

他化闡提在心底嘆息。

「我不會愛你。」

「我知道，」鬼如來沉聲道：「不過這不重要，因為我很愛你，而這足夠彌補你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愛惜自己的缺憾。」

他化闡提沉默了片刻，「如果你已下定決心，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再說的了。」

「我很高興我們終於有了共識。」

鬼如來一把抱起他化闡提，大步走向不遠處的床。

他化闡提沒有掙扎也絲毫不反抗的任鬼如來將他放至床上，以著異常的冷靜，看著鬼如來在他的面前逐一褪下衣衫，而後動手解開他的衣扣，始終不曾變過臉色，彷彿鬼如來正在解開的不是他的衣扣，而是一個不相關的人。

以著冷眼旁觀的姿態，注視著鬼如來脫掉他的外衣與禦寒的棉質貼身衣物，一直到鬼如來壓覆至身上時，他化闡提才再度開口。

「你會後悔今晚所做的事。」

「這是威脅嗎？」鬼如來掬起他化闡提垂落在胸前的長髮，送至唇畔一吻。

「我只是以知己的身份提醒你。」他化闡提加重語氣道：「不要做違背你自己的良心之事。」

「是否違背我的良心，不應該由你來判定，」鬼如來擰起眉心，「那是我自己的事。」

他化闡提不置可否的輕笑了聲，鬼如來旋即再次吻上他的唇。

＊＊＊
或許是因為酒意，也許只是多日沒有好好入睡累積的疲倦，赤睛只覺得份外的昏沉。

費了比平日多了一倍的時間，才結束沐浴。

走出浴室時，恍惚見竟有種長途跋涉後的虛脫感。

強打起精神，在床沿坐下，拿著吹風機一面吹整長髮，一面無法自己的思索著他化闡提與鬼如來兩人的話。

和一頁書結婚，已將近兩年。

兩年來，他和一頁書一直分房而睡，若不是為了治療他的冷感，配合醫生要求進行的一些肢體接觸，兩個人相處的方式與婚前幾無差異。

很多時候，他都幾乎忘了其實自己已經結婚了。

若不是身份證上的配偶欄，清楚的印著一頁書的名字，或許他會以為這根本只是一場荒唐的夢。

初時還曾經認真的思忖過，一頁書突然決定想和他結婚，是否有道義上的責任以外的原因在其中。但是兩年來，除了醫生的要求之外，一頁書什麼也沒有做。

因為凝淵對他的傷害，他不僅恐懼著肢體接觸，更恐懼肢體接觸造成的身體反應。

他永遠忘不了，當年在凝淵的脅迫下，陪同凝淵觀看兩人的性愛影片時的情景。

看著迥異於平日，在凝淵的身下放浪的呻吟，崩潰的哭泣的自己，他只覺得似乎全身每個毛孔都讓人以燒得熱燙的針，一吋一吋細細的鑽碾，痛得無處可逃。極度的羞恥與自我厭惡毫不留情的啃蝕著他，令他恨不得當場自盡。

無數個夜裡，他一次又一次的夢見自己在凝淵的身下無恥的呻吟，迴盪在夢裡的淫聲，震耳欲聾的迴盪在夢裡，穿插著凝淵惡意的嘲弄，深深的困縛了他，想逃卻找不到逃走的出口。

即使凝淵已死，一切也都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但是他仍然會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偶然夢見昔年的情景，在清醒後，羞愧得有數日不想看見鏡中的自己。

他逃避著情慾，逃避著有情慾的自己。

一頁書與他之間的距離，讓他覺得很安心。

但是對一頁書而言，這樣的距離……

想著他化闡提刻意露骨的形容，赤睛無法控制的熱燙了臉頰。

人生而有慾，原本就是生理的自然反應。

他因為傷害的記憶而逃避面對，但是一頁書是個正常健康的人，又正值盛年，卻因為他，不得不過著與守活寡無異的生活。

雖然走至如今的境況，並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他同樣有責任。

若是當年一頁書問起時，他選擇與寒煙翠一同離開，也不至於成就今天的局面。

但是事已至此，要求離婚，恐怕一頁書也是不會同意的。

唯一的辦法，還是只有改變兩人的關係。

赤睛停下吹整頭髮的動作，收起吹風機，放軟身子，沉進柔軟的床被裡。

閉上眼，在腦海裡描繪著一頁書雖然因為眼神凌厲而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卻毫無爭議，相當端正俊美的五官，以及一頁書的吻，赤睛只覺得已褪了不少熱度的酒意，似乎又重新升溫。

雖然過往傷害的記憶，讓他即使連面對一頁書親暱的舉止也下意識的想逃避，他卻依然無法自己的被一頁書深深吸引。

但是一頁書對他，究竟是懷抱著怎樣的情感？

只是想照顧一輩子的家人嗎？

一頁書想要他嗎？

想著他化闡提俊美至極的容顏，以及顧盼之間自然流露的魅惑神采，赤睛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都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恐怕他化闡提也是如此想，才會對他說那些話吧！

越想越心煩，再加上未完全褪去的酒意，似乎昏沉得更加厲害。

＊＊＊
收拾廚房之後，和鬼如來又閒話了幾句，便各自回房。

或許是因為白天都在昏睡的緣故，沐浴過後，血氣活絡反而驅走了原本的些許睡意。

雖然時間已晚，料想赤睛應該已就寢，但是始終惦記著赤睛席間異常的沉默，以及離席前紅得像是要淌出鮮血的容顏，一頁書還是推門而出。

角落的客房門下不見光線，鬼如來與他化闡提應已就寢。

不想吵醒已經就寢的朋友，一頁書放輕了步伐，走至赤睛的房外，握住喇叭鎖，無聲無息的打開房門。

赤睛一直沒有鎖上房門的習慣。

與魔王子同住時，是因為完全被剝奪了個人隱私，赤睛所有的東西包括他自己，都是魔王子想要怎樣就只能聽憑使用，任何鎖都只是虛設；與一頁書同住後，因為一頁書不是會不請自入的人，所以赤睛也就沒有改去不鎖房門的習慣。

床畔的燈還亮著，但是光線已被減弱，床畔的櫃子上放著只捲起了電線，沒有放進櫃子裡的吹風機。

赤睛是個極度愛好整潔的人，所有的物品總是井然有序的置放。

想來是醉得嚴重了。

一頁書悄然走近床邊，在床前蹲下，凝視著因為酒氣加上疲倦，難得睡得如此深沉的赤睛。

雪白的長髮披散在枕被之上，半埋在髮間的容顏，染著酒氣造成的酡紅，甚至連眼角都抹上了一層嫣紅，像是畫了冶豔的濃妝，一向神情清冷顯得素雅娟秀的人，看上去竟有了幾分平日全然不見的魅惑。

因為醉了而一反平日拘謹，緊抱著棉被，顯得有些孩子氣的姿態，再加上睡得正熟而徹底褪卻眸底愁容，這樣看著赤睛，令人難以想見熟睡在眼前的他，其實已是年滿三十歲的男人。

安靜的凝視著赤睛半晌，一頁書才收回停駐在臉上的視線。視線滑過裸露在外的肩頭，一頁書小心的輕扯了下赤睛身上的睡袍，盡可能在不驚動赤睛的狀況下，替赤睛重新穿整衣袍，並重新蓋上被子。

以指尖輕撫過酒氣蒸騰的彷彿要淌出血的唇瓣，指腹下溫暖的柔軟，勾引著人反覆親吻的衝動，但是一頁書卻什麼也沒有做。

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雖然分房而睡，但是因為客房裡沒有浴室，仍是無法避免幾次在廊上打照面時，遇見穿得一身簡便，剛從浴室裡走出的赤睛。不是沒有想要眼前人的慾望，但是他卻更不想在赤睛的臉上，再次看到隱忍痛苦，以及驚懼不安的神情。

即使一輩子什麼也不做，只能這樣看著赤睛率性放鬆的沉睡，也無所謂。

想著兩週前去見醫生時，聽見醫生提議要兩人考慮嘗試共浴時，赤睛瞬間紅透雙頰，幾乎想奪門而出的神情，以及那日回家後，一直欲言又止，看起來頗為擔心，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不時拿眼偷瞧他的模樣，一頁書不由得莞爾。

雖然陪同赤睛進行治療，也認真的執行每一個醫生的要求，但是其實是否真的能夠治癒赤睛心理因素的冷感，他根本不在意。

當初提議陪同治療，只不過是為了駁回赤睛最後拒絕的理由。如果赤睛始終不願意，他也沒有勉強赤睛的打算。

只要赤睛能夠安然無恙的待在他的身畔，這樣也就足夠了。

一頁書又在床畔待了片刻，才熄了床畔的夜燈，一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離開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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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小說祈路之夏(全文已刊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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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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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25樓發表於: 2012-01-22 2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以愛為名這篇文，截至目前為止，將些許的配對一一搬上檯面，這些角色間的明顯維繫的中心是以擎海潮為主，以一個身亡之人(目前暫列身亡)相關的人事物串連這些似乎不是很有關係的場景與人物。每一個相關的配對的角色，又各自發展出不同的劇情，有專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有他們自己必須面對的難題與無奈，卻不是以番外方式做處理。可想而知，這篇文又是另一巨作，不知冰心是否又想挑戰看朱成碧的四十餘萬字，進而刷清自己所締造的紀錄?要能掌控這些人物描繪與劇情走向與緊湊度，不得不佩服冰心的清楚思維與邏輯。雖然是文章的開端，可以想像它的懸疑性與精彩度。

因為這篇文章才剛開始，延續看朱成碧的思路，當然，目前最讓我留心的是一頁書與赤睛的發展。番外裡的書赤給人的感覺是一片的祥和與甜蜜，雖然很美，少了那麼一段的過程，總讓人覺得他們的甜蜜不是那麼的實在，有點像是樹立在空中的樓閣，隨時會墜毀。走進生活中，才能感受到真實。

剛正不阿，正義化身，極端嚴厲的一頁書，不是那麼無懈可擊，他也有無助的時刻，也有被人惡整的檢察官歲月，擎海潮不畏他的嚴肅撲克臉，轉個彎直言他的處事不當，不知體恤警務人員的辛勞，一味要求他們配合的霸道行徑，不只指出他的失當，也示範如何愛護他們的方式，請他們吃飯，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一頁書有樣學樣，加碼讓全警務人員開心。擎海潮是一頁書的貴人，至此建立堅定的情誼。一頁書正直讓人欣賞，但是正直的人，總是少了那麼一點柔軟度，有人從旁提點，較為圓融。

擎海潮事件也讓赤睛明白，原來救拔他走出痛苦，最堅強的一頁書，也是有脆弱的一面，一頁書的堅強，有人不斷的支撐著，當那人倒下，他也有需要援助的時候，那時候赤睛暫時忘卻自己與人肢體接觸時的恐懼與厭惡，更加用力抱住一頁書，想些許卸除他的沉重壓力的舉動，讓我很感動，似乎看見一個極端對自己厭惡，自卑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原來他不是一個麻煩與負擔，他也能給與自己在乎的人安慰，這樣的價值，讓赤睛忘了自己身上的缺陷，只想給一頁書他所需要的扶持。一頁書也在他身上找到了壓力的出口，只要有他的陪伴。

一頁書的軟弱也顯在他的身體上，一場病痛下來，讓他生活起居必須完全依靠赤睛，赤睛並非全無用武之地，夫妻除了當履行的義務外，重要的是一路的依賴與相伴，看到這一幕，可以想像沒有赤睛時，一頁書是如何得孤單，他也必須堅強，堅韌，因為他沒有倒下的理由，他必須將士用命的工作，工作，再工作，以消磨大部份的時間，也許終日不進家門一步也無妨。赤睛如今在家等他，即使再忙碌，他都必定回到家中。他必定比以前更愛惜自己，因為他要赤睛無憂無慮的陪伴在他身邊，赤睛的存在給了他珍惜與愛惜自己的理由。

一頁書的柔軟，只有赤睛看得到，顧到赤睛的心情與感受，他絕口不與他人說到他與赤睛的關係，不管外面的人，朋友如何揣測，任何的評論，他不會讓赤睛難堪，也從不將赤睛排除在他的生活圈外。他在赤睛房內的獨白，又讓我再次感動，為了他在意的人，他可以忍住自身的情慾，不脅迫他人就範，更是不輕易破壞赤睛對他的信任，不鎖房門，是因為對一頁書的放心，不是如凝淵那時的無可奈何，任憑宰割的消極心態。看著如此放鬆自己，流露出毫無防備的天真孩子般模樣的赤睛，一頁書心中一定很溫暖，期盼他能如此自在的生活，即使一生無法碰赤睛也無所謂，珍惜一個人，愛護一個人不單單只為解決性問題，許多時候是為身邊的伴侶設身處地設想，不勉強對方。

因為認識這樣的一頁書，赤睛才會情不自禁的愛上他。而且喜歡上一頁書的不只是赤睛，只要是接近一頁書的人，起初以為他冷漠，深交才發現他是一個相當可以信任的人，是一個為情為義為朋友犧牲自己的人，對待他化闡提，先暫且不論他的做法是否正確，但是他的出發點是為了解救一位朋友不要繼續走向更詭異的道路。如此為朋友插刀，拚命，難怪他化不許一頁書受到傷害。明白他化與一頁書之間的關係，相信赤睛更尊敬一頁書，但頗為難受，因為對如此受一頁書吸引的他，相較於他對其他的友人，似乎沒有比較親近，也沒有因為婚姻更走入一頁書的生活。他雖是法律上的伴侶，但是比起那些友人，他與一頁書的距離更遠，而一頁書對待他，如同對待他的友人一般的付出，他沒有比其他人更有優勢，讓一頁書另眼相待，這讓赤睛好沮喪。想起他化的模樣與他說話的口吻，都比他更吸引人，更了解一頁書，他頗為吃味。激起他想要再與一頁書的關係更進一步，想打破現有的僵局。

赤睛雖然有缺陷，但他的腦袋很清楚，一頁書無法再與他進一步，確實是因為他的因素，他走不出陰霾，一頁書會一直維持現狀，不斷的壓抑自己，既然當初沒有選擇離開一頁書，就不能再回頭，只有勇往直前，下定決心面對自己，正視問題，對症下藥。寫到這裡，想起赤睛因為醫生要求試著兩人共浴之後的反應，臉紅，欲言又止，以及偷瞄一頁書的反應，文中陳述地活靈活現的，好可愛哦!咦~該不會赤睛被他化刺激後，真會邀請一頁書共浴吧?!若真如此，真不知看過沉睡中雙頰泛紅的赤睛的模樣的一頁書，是否有足夠的定力忍住自己想要他的慾望?該不會破功，在共浴中嚇壞了赤睛????(胡思亂想中~~~)

期待下文……….

[ 此帖被水玲兒在2012-01-22 22:2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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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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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6樓發表於: 2012-01-23 00: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9
一直到房門關上後，赤睛才緩緩睜開雙眼。

迷迷糊糊的入睡，在睡醒之間隱約聽得房門開啟的聲響，生存在火宅佛獄多年訓練出來的敏銳反應，仍是令赤睛一瞬間褪去了睡意。

不知道一頁書因何突然進入他的房裡，怕是有什麼臨時發生的要事，赤睛正在努力集中精神，想撐開方甦醒，睡意仍沉甸甸壓覆的眼皮，一頁書已走近床緣。

從衣袍摩挲的輕響，推知一頁書就在床沿，卻不知為何不開口，赤睛反而一時不知是否該睜開眼。

閉著雙眼，難以知道一頁書究竟在做什麼，偏偏一頁書又半晌毫無動靜，似乎就只是蹲在床緣出神。努力維持呼吸平穩，不想讓一頁書察覺異樣，卻平復不了急亂的撞在胸口的心跳。

緊張的在床上躺了半晌，衣袍摩挲的聲響再次響起，而且感覺更為靠近了，然後是一頁書的指尖冷不防觸及他裸露在衣袍外的肩頭，令赤睛幾乎沒有瞬間失控的發顫。

努力壓抑著睜眼的衝動，赤睛緊張得渾身僵硬的維持著側身的睡姿，一動也不敢動的任一頁書輕扯著衣袍，直到一頁書終於替他穿妥衣袍。

感覺到身下的被子緩緩被人扯出，而後重新覆至他的身上。來不及鬆了口氣，一頁書的指尖突然撫上他的唇，順著唇形的輪廓緩緩游走。

指尖輕撫在唇瓣上，引起一陣說不出的麻癢，令人幾乎無法控制的發顫，更是在唇瓣擦出了一陣熱燙，緩緩漫延至耳際。

深恐在如此尷尬的情境下，讓一頁書察覺他其實已經醒了，赤睛下意識的輕咬住舌頭，默默細數著呼吸的節奏，強自維持若無其事的平靜。

好不容易等到一頁書收回手，赤睛只覺得背後一陣濕熱，竟已出了一身的汗。

又等了半晌，總算再次聽見衣袍摩挲的聲響，而後是房門輕叩上的聲音，赤睛總算徹底鬆懈了緊繃的神經。

深吸了口氣，平復過度緊張後，渾身微微發麻的虛脫感，赤睛才撐坐起身。

指尖在唇上游走的感覺，仍清楚得難以忘卻。

不是未曾與人有過肌膚之親，他不會不知道一頁書的舉止裡透露的訊息。

雖然他想不出說服自己一頁書對他有興趣的理由，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一頁書想要他。

這個認知，令赤睛一瞬間再次紊亂了心跳。

也許只是寂寞。

努力忽視心底湧出的期待，赤睛用力握了下拳頭，強迫自己收斂浮動的思緒。

想著那夜一頁書自靈堂歸來後，難得明顯可見脆弱的眼神，以及突如其來的這場病……心裡清楚的明白，志同道合的至交驟然身亡，對一頁書而言，是非常深重的打擊。

他迫切地想做些什麼，但是一頁書卻近乎強硬的深深藏起自己的悲傷，除了那夜的一個短暫的擁抱，再也不曾向他索取任何安慰。

一頁書是個很少表現出自身慾望的人，所有人眼底的一頁書，喜歡照顧他人，樂於為弱勢者打抱不平……這些所謂的「喜好」，都是建立在一頁書將自己當成蠟燭一樣燃燒，盡乎徹底豁盡生命的犧牲奉獻之上，但是誰也不知道撇除這一切責任，一頁書自身究竟想要什麼。

好不容易知道一頁書不為他人，只是單純出自於自身的慾望，卻是……

難道他要去向一頁書自薦枕蓆嗎？

赤睛捂著發燙的臉，在心底無聲的呻吟。

先不論他是否有辦法去做，恐怕一頁書也是不會接受的。

簡直像是獻身報恩，不僅瘋狂，而且愚蠢可笑。

掙扎了半晌，還是拿不定主意，卻覺得房內異常的悶，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赤睛取出櫃子裡的毛巾，擦去一身已涼的汗水，而後悄然開啟房門，打算到客廳去透個氣，冷靜思緒。

＊＊＊
走至走道的盡頭，不意瞥見只留了盞昏燈的客廳裡，一頁書正坐在沙發椅上，腿上仍擱著文件，閉著雙眼隻手托腮，斜倚著椅背。

赤睛連忙走上前，正想繞過面對玄關的沙發椅，攙扶一頁書回房，不意一頁書突然顫了下長睫，似乎要醒過來了！

赤睛幾乎是一瞬間反射性的蹲下身，躲至沙發椅的背後。

在眨眼間一氣呵成的藏匿起自己，回過神後，赤睛在心底懊惱的嘆了口氣。

他到底為什麼要躲起來？

但是既然已經躲了，就不能冒然起身。

赤睛只得小心翼翼的藉沙發掩護，偷偷覷著一頁書的動靜。

一頁書醒來後，重新調亮了身畔的檯燈，又翻開文件，擰眉閱讀。看了片刻，眉心越鎖越緊，似乎是因為毫無斬獲，終於嘆了口氣，蓋上文件，而後枕上沙發的椅背，神情憂悶的微仰頭望著昏暗的天花板。

赤睛下意識的搜尋著牆上的掛鐘。

已經將近半夜兩點。

兩人一直分房而睡，所以他無法確知，這段時日，一頁書是否皆一直如此，總是在深夜獨自坐在客廳裡，想找出任何有助於擎海潮事件的蛛絲螞跡。

即使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從一頁書突然病倒，以及難掩憔悴之色的神情，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心底一瞬間湧起一股蒸騰的熱氣，燒灼著直衝腦門。釐不清究竟是心疼多些，還是憤怒多些，思緒來不及跟上身體的反應，回過神時，赤睛已猛然走至一頁書的面前。

「赤睛？」

對上一頁書帶著訝異之色的注視，赤睛緊抿著唇，滿腹的話，想說卻一時找不到開口的頭緒。只是凜著臉，不發一語的蹲下身，默默收拾起一頁書仍擱在腿上的文件。

出乎意料的舉止，令一頁書難得一怔，才回過神阻止，「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你想在這裡坐多久？」

明顯聽得出憤怒的語氣，不知道赤睛為何突然如此惱怒，一頁書微攏眉心，正想開口，卻冷不防被赤睛一把抱住。

清楚的感覺到緊抱住他的人明顯的顫抖，一頁書一陣無措，「赤睛……」

「我……不想看到你這樣……」赤睛揪緊一頁書背後的衣衫，因為過度激動而瘖啞著嗓子，急促的說：「不要再總是以犧牲自己為前提去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我想知道你到底要什麼……想要你也能夠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為自己打算……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私心也好……」

「赤睛，我並沒有……」

一頁書錯愕的看著猛地吻上他的唇的赤睛，一向行事果斷，遇事冷靜，凡事皆處理得相當俐落的人，頭一次徹底不知該如何反應。

抱著豁出去的心情猛然強吻一頁書，不敢去看一頁書的反應，怕是洩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赤睛滿臉通紅的微低著頭，在一頁書的耳畔低道：「若是……我一生都無法恢復，你當真要守一世的活寡嗎？」

一頁書定了定神，從赤睛的話推想方才赤睛很可能早已醒了，一時不由得亦有些尷尬，「赤睛，我不想勉強你。」

「所以就勉強自己？」赤睛咬牙道：「我不是你的包袱，也請你不要讓我有這種感覺。你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

一頁書攏起眉，想開口再說，赤睛卻以手捂住他的雙眼。

「雖然……我無法有反應，但是並非什麼都不能做。」

「赤睛……」一頁書的話未說完，赤睛卻再次吻上他的唇，堵住他未完的話。

「我現在不想聽見任何勸阻的話……」赤睛滿臉通紅的低聲道：「如果你不想讓我覺得更難堪，請你什麼也不要說。」

自赤睛語氣裡藏不住的輕顫，清楚的感受到赤睛緊繃至極的情緒。

一頁書掙扎了下，終於放棄了開口勸阻的欲望。

赤睛深吸了口氣，跨坐至一頁書的腿上，略遲疑的輕吻上一頁書的耳畔，而後順著一頁書的頸項，緩緩輕吻。

清楚的感受到貼在頸上的唇，難以自制的微微輕顫，一頁書在心底嘆了口氣，努力壓抑著想阻止赤睛的念頭，蹙緊雙眉，任赤睛以著磨人的速度，緩緩吻著他的頸項。

順著一頁書修長的頸項輕吻，直至吻上一頁書的鎖骨，清楚的感受到一頁書微微紊亂的呼吸，心裡清楚的知道，即使一頁書自制力過人，但是再繼續下去，恐怕若是反悔了亦難以脫身，但是卻不想放棄。

赤睛難抑緊張的濕了指掌，幾乎無法順利解開一頁書的衣帶。

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解開一頁書的衣帶，赤睛輕撩開一頁書的衣襟，俯下身靠近一頁書光裸的胸膛，清楚的感受到一頁書微顯急促起伏的胸口，以及因為極度貼近，一頁書身上體溫蒸出的沐浴乳清淡的香氣，令赤睛微感昏眩，心跳在耳畔重重的敲響，彷彿要震碎耳膜。

緊張至極，赤睛小心翼翼的輕吻著一頁書的頸下，順著肌理分明的胸膛，一吋吋的輕吻，直至吻上一頁書胸前因為情慾被挑動而挺立的敏感處，一頁書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赤睛……夠了……」清楚的感受到慾望不受控制的攀升，不想情況脫離掌控，一頁書乾著嗓子低道：「別再繼續了……我不需要你這樣做。」

赤睛沒有回答，只是略扯開一頁書的衣擺，自衣擺的疊合處探掌，順著一頁書的膝蓋緩緩向腿側游移。

「赤睛！」一頁書再也忍不住握住赤睛的手，同時睜開眼，入眼的是雙頰滿是霞雲，一臉羞窘的赤睛。

聞聲下意識的看向一頁書，來不及別開眼，驀地對上一頁書明顯可見情慾之色的眼眸，赤睛只覺得心跳一瞬間乏力得幾乎癱軟。

兩人無言的對望了片刻，赤睛困窘的低垂眼睫，輕聲道：「別讓我……求你……」

一頁書再也忍不住將赤睛扯進懷，抱著赤睛翻過身，熱切的吻上赤睛的唇。

自一頁書徹底崩潰的反應，總算鬆懈了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心。

清楚的感受到一頁書對他的強烈渴望，赤睛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也讓一頁書的體溫點燃了。抬手環抱住一頁書的頸項，忘棄一切的回應著一頁書的吻，每次只要肢體接觸就會侵襲腦海的厭惡感與恐懼，全被交融的灼熱呼吸蒸得徹底逸散。

落在臉上的吻，雖然帶著情慾的熱度，卻仍清楚感受得到吻著他的人對他的深切憐惜，充盈在心底的感動，令赤睛難以自持的弓起身貼近一頁書，不自覺的向一頁書索取更多的吻。

扯開赤睛的衣襟，逐一吻過纖細的鎖骨，而後在雪色的胸口落下點點嫣紅的印記，直至攫取綻放的嫣紅，懷中的人驀地一顫。

察覺到赤睛細微的顫抖，一頁書幾乎是瞬間自情慾裡回過神，對上赤睛微瞠的美眸，未來得及開口，忽然聽得一聲房門開啟的聲響！

赤睛反射性的攏起衣襟，滿臉通紅的背過身，一頁書則踩下沙發，蹲在椅前，迅速拉整衣袍。

兩個人難抑緊張的屏息，一直到聽見浴室的門開啟，然後關上，才鬆了口氣。

赤睛立刻站起身，匆匆說了句，「我先回房了。」語罷以著比擬逃命的速度，躲回了自己的房裡。

來不及阻止，只能目送赤睛消失在房門口。

雖然對於赤睛的反應感到疑問，但是暗忖此時並不是探問的好時機。一頁書又在客廳裡站了半晌，暗自苦笑了下，才抬手收攏了下凌亂的長髮，走進主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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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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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7樓發表於: 2012-01-23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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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因為昨夜睡得晚，他化闡提與鬼如來一直到十點時，才起身梳洗。

走進廚房時，但見一頁書束起一頭長髮，穿著件略為寬鬆的米色長袖襯衫，金褐色的卡其布長褲，外罩了件黑色的圍裙，剪材俐落大方的線條，令本就身形高挑的人顯得更為修長，正在爐子前忙碌的身影，俐落而不失優雅的舉止，使得即使正在處理的是家務瑣事，卻依舊是賞心悅目的畫面。

他化闡提玩笑的輕吹了聲口哨，「今天的大廚依然是好友……怎麼不見小美人？」

「大概是被你嚇到了。」鬼如來隨口接了句，挽起衣袖，走至流理台前，幫著一頁書取下需要的碗盤。

剛走進客廳，就聽得兩人玩笑的對話，赤睛停下腳步，正在思忖是否趁著沒有人注意到他時，悄然回到房裡，他化闡提已眼尖的先發現了他。

「說人人到。」他化闡提上下打量了赤睛一眼，反客為主的表達關切，「怎麼睡到這麼晚，身體不舒服嗎？」

見一頁書覷了個空回眸看向他，赤睛連忙別開臉，迴避對上一頁書的視線，「……昨晚喝多了。」

「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的酒量，一時興起就邀你多飲了些，」他化闡提瞟了赤睛一眼，而後溜眼看向一面注意著鍋子裡的蘿蔔糕，一面分神聽著他們的對談的一頁書，「為了表達我的歉意，就讓我親自為你泡杯茶吧！」語罷朝一頁書伸手道：「好友，勞煩了。」

「說來說去還是只出一張嘴。」鬼如來忍不住吐槽。

一頁書從架子上抓了只杯子，而後打開櫃子，取出茶包，放進杯中，再注入熱開水，而後遞給他化闡提。

「謝謝。」他化闡提將杯子放至身畔的座位前，朝赤睛一笑，「請。」

赤睛只得在他化闡提的身畔坐下。

剛在椅子上坐定，鬼如來已用托盤端著數碟一頁書炒熟的青菜走近桌前，將盤子一一擺放至桌上，而後若無其事的在他化闡提的另一側坐下。

一頁書將煎好的蘿蔔糕起鍋後，熄了爐子上的火，端著盤子走至桌前，就在最後仍空著的椅上坐下。

以眼角餘光瞟了眼坐在身畔的赤睛，但見赤睛穿了件高領的白色針織罩衫，搭配同樣雪白的直筒牛仔長褲，一頭雪色的長髮，只以一根烏木簪子挽起，雖然是極素淨的衣著，但是兩頰藏不住的紅暈，卻替他上了一層淡妝，迥異於一向淡漠清冷的樣子，憑添幾分春色。

眼前不由得浮現赤睛昨夜散放著長髮，迷濛著眼神，衣衫半褪的躺在沙發椅上的模樣，一頁書雖然神情未變，卻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杯，默默輕啜了口微冷的開水。

方才見鬼如來在對面坐下後，便暗感不妙，卻又無法脫身，赤睛只得努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淡漠神情，盡可能不著痕跡的收攏雙肘，避免觸及正坐在身畔的一頁書。

他化闡提表現得相當熱心的說：「空腹喝茶不是好習慣，不如先喝杯熱牛奶吧？」

鬼如來低頭目不斜視的專心吃飯，認真扮演狀況外。

一頁書先拿起距離不遠的保溫壺，而後拿走擺放在赤睛面前的空杯子，倒了八分滿的熱牛奶，遞給赤睛，低聲道：「很燙，放一會兒再喝。」

「謝謝。」赤睛略遲疑的緩緩伸出手去接，始終低垂著視線。

他化闡提和鬼如來交換了個眼神，「我三點時有事，所以待會兒得立刻趕回台北。」

鬼如來立刻附和：「我和他化一起走。」

一頁書看了眼端著熱牛奶，以杯子半遮住俊容，卻藏不住似笑非笑的眼眸的他化闡提，而後看向努力裝做狀況外的鬼如來，瞬間瞭悟兩名至交好友在想些什麼，幾不可覺的輕扯了下唇角，沒有多說，只是淡淡道：「路上小心點。他化看起來似乎有些精神不濟，就別自己開車回台北了，讓鬼如來送你一程吧！」

他化闡提鎮定自若的微微一笑，「我也是這麼打算。」

鬼如來沒有接話，只是微側過臉，看了眼他化闡提，他化闡提則一臉坦然的給了他一個優雅的淺笑。

一頓飯就在眾人各懷心思，心不在焉的穿插著語焉不詳的交談裡結束。

＊＊＊
幾乎是午飯的早餐結束後，他化闡提與鬼如來火速收拾了下，立刻開口告辭。

送兩人下樓，又在門口說了幾句道別的話，目送他化闡提的座車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一頁書才轉身進了電梯。

走進客廳後，向餐桌望去，餐桌上的碗盤已然收拾妥當，流理台上的水漬也都已讓人擦去。一室的物品皆一一安置妥當，但是最重要的人，卻不知置身在何處。

一頁書是個習慣遇上了問題，就盡可能立刻著手處理的人，即使是感情事也不例外。正打算找赤睛一談，不意聽見客廳裡的室內電話鈴聲大作。

「我是一頁書。」

「大哥！你的感冒好些了嗎？」飛鷺的聲音透露著明顯的著急。

一頁書神情一凜，「發生何事？」

「就是珊瑚姐……她和伯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在靈堂外面吵架，還氣得昏了過去，連惜夫姐都嚇住了。伯父一直要珊瑚姐去醫院住個幾天，好好檢查一下身體，但是她堅持不肯，說什麼她沒有病，才不要去醫院，還說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再也不要看到伯父了。我和惜夫姐都很擔心，但是她堅持要走，也不知道想去哪裡……大哥，你能回台北和珊瑚姐好好談談嗎？」

「我現在趕過去，最快也要三個多小時才會到。」一頁書沉聲道：「妳們設法拖延住她，千萬不能讓她離開妳們的視線！」

「好！」

結束電話，一頁書快步走進房裡，取出車鑰匙，又抓了件長大衣，而後走至赤睛的房前，抬手敲了數下。

房裡一片沉靜，沒有半點聲響。

赤睛應該正在屋裡，不在房裡，會在哪裡？

一頁書正想到後陽台去尋人，回眸不意瞥見赤睛提著一只澆花桶，推開客廳通往陽台的落地窗，走進客廳。

「赤睛。」

本想趁一頁書不在客廳時快步穿過客廳，沒料到被逮個正著。

赤睛聞聲下意識的抬頭望向一頁書，卻在對上一頁書的視線後，旋即匆匆轉開視線，但是倒也沒有離開，就站在落地窗前，等著一頁書往下說。

「珊瑚有些狀況，我必須立刻趕往台北。」

原本擔心一頁書追問他昨晚的情況，所以忐忑不安的赤睛，聞言暗自鬆了口氣，「嗯。」

「麻煩你將客房的床被枕頭全部清洗乾淨。」

赤睛點了點頭。

「雖然還不確定，但是我希望讓珊瑚與飛鷺暫時搬來與我們同住。」

「嗯。」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但是料想一頁書必有用意，赤睛也不多問，只是走向廚房，打算將手上的澆花器放至後陽台的置物架，一頁書卻再次喚住他。

「赤睛。」

赤睛納悶的回過頭，卻見一頁書快步走了過來，先是一怔，回過神後，連忙想繞至餐桌的另一端藉以隔開兩人的距離，一頁書卻伸長了手臂，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

看著雖然立刻別開臉，卻藏不住耳廓上清楚可見的紅暈的赤睛，一頁書不由得莞爾。

「赤睛。」

「嗯？」依舊是沒有看向一頁書的回應。

看著又羞又窘，直想找個地洞鑽的赤睛，一向正經至極的人，難得興起了想捉弄人的念頭，「今晚到我的房裡。」

赤睛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衝口道：「什麼？」

一頁書淡然自若的對上赤睛訝異的注視，「飛鷺和珊瑚不適合同房就寢，珊瑚現在需要一個可以讓她獨處的空間，所以很抱歉得委屈你暫時讓出房間。」

因為理由正當，一時也無法提出異議，赤睛只能點頭同意。

眼見達成目的，一頁書見好就收的鬆開手，「晚點見。」

赤睛無可奈何的說：「路上小心。」

目送赤睛穿過廚房，走進後陽台，想著赤睛方才猛然抬頭時，滿臉霞雲，不知所措，又驚又羞的神情，一頁書忍不住輕笑了聲，才收斂心神，快步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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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影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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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28樓發表於: 2012-01-23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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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天啊...要同房了嗎......
俺冒火了!!終於啊!!吾心激動激動中!!
迷濛著眼神衣衫半褪!!書大!我知道你很心動~~
這兩個人的什麼...嘖嘖~難逃他化一雙精明的眼~
快速增溫中...
不過老實說看到9章裡赤睛在沙發上的言語和行為
一開始是有些驚訝不過後來就不會了...
可能是因為想要邁進因為不希望對方再吞忍想給安慰吧
我覺得最關鍵讓赤睛有所行動和突破的臨門一腳
無非是因為一頁書那個撫唇的動作所透露的訊息
因為傳遞到了
所以兩人的隱忍心疼和渴望才有了"突破"

所以說情愛是一回事訊息的傳遞真的是非常重要......
感謝冰心在大過年更文~~期待下文啦^^
祝新年快樂&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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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9樓發表於: 2012-01-24 00: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11
車子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轉了個彎，連棟的高級住宅區，在灰濛濛的天色裡，高聳而突出，以著鶴立雞群的姿態，矗立在擠滿了長條形，表情木然的城市裡。

一頁書將車子駛進計時停車格裡停妥，下了車，抬頭看了眼半隱在灰濛濛的天色裡的豪宅，難得的好心情似乎也被轟然飆落的大雨洗去。

台北是一個多雨的城市，一年有過半的日子都泡在水裡，水氣深深的滲透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吋土地，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霉化，散發著腐朽的氣味。

已經記不得最後一次走進這座宅邸的確切時間，只記得那是個並不愉快的一天。

擊珊瑚的父親是已經退休的警政署長，而身為女婿的擎海潮，正是在他退休後，接任警政署長一職。因為這個緣故，讓擎海潮平白遭受了許多非議，甚至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不斷地成為媒體揶揄嘲弄的對象。

雖然擊珊瑚的父親曾經是擎海潮的長官，但是熟知擎海潮的人都知道，擎海潮能夠在如此年輕的時候，爬到今天的位置，絕對不是只仰仗岳父的提拔。

在一頁書的記憶裡，擊珊瑚一直是個乖巧貼心的女兒，總是相當順從擊楫的意見，若不是心知飛鷺不是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的人，一頁書幾乎要以為這只是個玩笑罷了。

向警衛報上自己的名字，在專門用來接待來訪賓客的等候區裡待了片刻，幾乎是一手將擊珊瑚帶大的老管家，帶著兩名女傭，以著相當慎重的態度，前來迎接已有近十年不曾踏入此地的一頁書。

「許久不見，先生風采不減當年，但是更見沉穩，」老管家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掩不住的滄桑，「看到你一切安好，著實令人感到欣慰。」

「當年承蒙關照，雖然事隔多年，我猶然記得婆婆的手藝。」一頁書站起身，上前給了眼角可見淚光閃爍的老管家一個禮貌性的擁抱。

老管家以手絹擦去眼角的淚光，「小姐將自己鎖在房內，誰也不肯見。姑爺又……唉，我想這種時候還能夠讓她願意聽上幾句話的人，也只有先生了。」

「珊瑚究竟發生何事？」

老管家嘆了口氣，「詳細的情況，老身也不是很清楚。小姐自從姑爺遭逢不幸之後，就一直為了喪禮與姑爺的工作交接之事奔走，而且一直透過各種管道，爭取參與調查小組，希望能夠親自調查姑爺之事。老爺擔心小姐的身體承受不了，所以一直不斷地勸小姐搬回來住，也好有人照應。」

「若是一直如此奔走，長久下去，確實不妥。」

老管家點了點頭，「小姐禁不住老爺一再地勸說，才搬了回來，但是昨日黃昏時，不知究竟老爺向她說了什麼，小姐竟然氣得昏倒當場。甦醒後，更是不顧醫生的阻止，拔掉了手上的點滴管子，就這麼跑了回來，將自己關在房內，到現在都沒有出來過。惜夫與飛鷺兩位小姐都曾經來勸過她，但是小姐就是堅持不肯出來。」老管家說著忍不住又長嘆了口氣，「先生也知道老爺的脾氣，小姐在賭氣，老爺也不肯退一步，竟然要我們不要管她，說是小姐想死就去死吧，他當做沒有小姐這個女兒就是了。」

一頁書微攏眉，「珊瑚在房裡已經待多久了？」

「從昨晚七點多到現在，快要一整天了。」

「這段期間，她有吃任何東西嗎？」

老管家搖了搖頭，「我們送去的東西，小姐什麼也不肯吃，只有惜夫與飛鷺兩位小姐帶來的點心，小姐才吃了一點。」

「我會和她好好談談。」

老管家神情凝重的向一頁書躬身一揖，女傭們亦立刻跟著彎身，一頁書連忙攔阻。

「無需行此大禮。」

「一切就勞煩先生了。」

＊＊＊

在擊珊瑚的房前停下腳步，看著與記憶裡幾無差別的雕花木門，多年前的情景，恍恍惚惚的掠過腦海。

他仍記得那年蓄著齊肩的長髮，從來都只是溫婉的掛著一抹靦腆淺笑，說話細聲細氣，只要略揚高音量，就會染紅臉頰的女子，也依然記得那時年輕氣盛的自己，近乎得理不饒人的強勢，與黑白斷然兩分，已逼近極端的好惡。

時光荏苒，他已不再是那時秉著一股意氣，不計後果的橫衝直撞的青澀檢察官，擊珊瑚也不再是個對於一切抱持著單純美好想像的法律系文藝美少女，成了一名站在第一線與犯罪者周旋的檢察官，年少時曾經在閒暇時信筆拈來，飄落滿紙的風花雪月，也早已輟耕多年。

他們都在時光裡變了模樣，但是卻也都還留著對於世間美好的希望與守護的信念，並且在各自的道路上努力著，同時以遠在它方的友人做為一片鏡子，時時刻刻的督促著自己。

他曾經以為可以就這麼走下去，與擎海潮還有擊珊瑚以及他化闡提等朋友，在這個群魔亂舞的世道裡，為保有一絲清流而不懈的努力，哪怕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們尚來不及為這個混亂的世道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擎海潮卻已先然離席。

擎海潮之死像是上天敲響了一口警鐘，提醒他們，在這個茫茫塵世裡，每個人皆是如此的渺小，能夠掌握在手心的，又是如何的短少。

在心底暗嘆了口氣，一頁書收斂心神，抬手敲了敲房門，「珊瑚，妳開門吧！」

房門很快地開啟，臉色蒼白，眼眶紅腫的擊珊瑚出現在門口，一臉的驚訝與歉疚，「天啊！你怎麼……我聽飛鷺說，你不是燒了好幾天嗎？怎麼還到這裡來……」

一頁書瞟了左右一眼，「我們進房談。」

擊珊瑚會意的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幾步，讓一頁書走進房裡。

＊＊＊

在梳妝台前的椅上坐下，一頁書不做迂迴，開門見山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怎麼會和伯父突然激烈爭吵？」

擊珊瑚聽得眼眶一紅，黛眉輕顰，努力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掩面垂淚，「因為他太過份了……」

「伯父做了什麼？」一頁書將梳妝台上的面紙盒遞給擊珊瑚，「妳冷靜些，有話慢慢說，莫要如此激動。」

擊珊瑚接過面紙，一面拭著眼淚，一面說：「父親一直勸我回家住……我原本以為他只是擔心我……所以也就不想拂逆他的心意。誰知……他竟然是急著想替我重新安排一門親事，還說海潮與我在法律上並不是夫妻，我根本沒必要為他做些什麼……」

「如果妳執意不肯，他也無可奈何。」

擊珊瑚抿了抿絳唇，「我也是這樣想……但是……他竟然在我的食物裡下藥……」

一頁書聽得臉色一凜，「藉助藥物，這種人豈是……」

心知一頁書誤會了，擊珊瑚連忙解釋，「不是，他下在我的食物中的藥，是刺激子宮強力收縮的藥。」

「妳是說……」一頁書思忖著驀地臉色微變，「妳有了好友的孩子！」一頁書猛地站起身，「他對妳下了什麼藥？有什麼影響？醫生怎麼說？」

擊珊瑚微紅了臉頰，低聲道：「我尚未確認這件事，只是覺得很有可能而已。這段時間，我常常覺得異常的疲倦，初時只當做是太過忙碌，並不放在心上，而且我的生理週期一向並不規律，即使……也只當做是壓力所致。但是這幾天，我不斷地出現反胃與噁心的現象，我曾經去給醫生看過，並不是腸胃的毛病。父親也是因為看我在用餐時的異狀，才有了這個推想……」擊珊瑚說著忍不住再度落淚，「只是我沒有想到，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我的孩子，是他的孫兒，他怎能下這種毒手！若不是女傭覺得良心不安，偷偷告訴我，我不知道將吃下多少致命的藥物。」

「妳已經吃進腹中的藥物，不知道會對胎兒造成什麼傷害。事不宜遲，妳必須儘快就醫！」一頁書緊鎖眉心，「妳馬上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前往花蓮！」

擊珊瑚點了點頭，抹去眼淚，從衣櫃裡取出行李箱，將重要證件與衣物迅速收拾妥當。一頁書則找老管家到靜僻處，簡短的說明狀況，在老管家的協助下，掩護僑裝成女傭的擊珊瑚，趁著擊楫在書房忙碌之時，悄然離開了屋內。

＊＊＊

將枕套與被單全部拆下來扔進洗衣機後，赤睛又打開烘被機，將被胎與枕心烘了一遍，並且徹底刷洗兩間客房。

將自己的私人物品搬進一頁書的房裡，雖然不多，但是一時不知該放去哪裡，赤睛只得找個簍子盛裝，而後放至書桌下，打算等一頁書回來後，確認一頁書有哪個抽屜可以空出來給他使用，再將物品重新置放。

屋前屋後的忙了一圈，正想到洗衣機去看應該已經洗好的枕被套，不意聽見手機鈴聲大作。

見來電顯示是一頁書的名字，赤睛匆匆忙忙的按下接聽鍵。

「赤睛，珊瑚現在在我的車上，我正打算去載飛鷺。因為珊瑚需要到醫院去一趟，我可能會晚歸，如果你累了就先睡，不需要等我。」

「嗯。」說不出心底一瞬間湧上的感覺，究竟是突然鬆了口氣的虛軟，還是其它，赤睛低聲道：「路上小心。」

「晚安。」

結束電話，赤睛快步走向後陽台，打開洗衣機，將已經洗好的枕套與被單拿起，改而放進一旁的烘乾機。按下烘乾機的按鈕，機器發出規律的嗡嗡輕響，從透明的蓋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在機器裡旋轉的織品。

赤睛怔怔的看著出神，總覺得被激烈攪動燒灼的並不只是枕套與被單，還有他起伏不定的心。

或許是殘存的酒精催化，抑或是他化闡提的話激化了這段時日，只能在一旁看著一頁書難掩憔悴的忙碌，即使心憂不已，卻什麼也無法做，對於無能為力的自己的厭棄，讓他直想做些什麼，哪怕只能稍微略減一頁書深鎖眉眼的憂愁，他也願意盡力一試，再加上一頁書在他的房裡的舉止裡透露出的寂寞與極度壓抑的渴望，深深觸動了他。

一時衝動的舉止，回過神後，理智悉數歸位，令赤睛倍覺羞恥，幾乎無法想像一頁書究竟怎樣看待昨夜根本是主動投懷送抱的他。

回房後，越想越心煩，越想越鬱悶，越想越困窘，赤睛在床上翻覆了數次，才終於陷入睡夢之中。

延遲許久的早餐，雖然坐在一頁書的身畔，但是赤睛從頭至尾都不曾看向一頁書，更全然嘗不出食物的味道，充溢思緒的只有無地自容的羞窘。

一直到一頁書出門前喚住他，從一頁書似乎語帶雙關的要求，確定一頁書並沒有其它的聯想，赤睛總算鬆了口氣，卻又同時繃緊神經。

雖然不是不曾在一頁書的床上就寢，但是經過昨夜之事，兩人再次同床共枕，想必與昔年大不相同。

想起昨夜一頁書吻上他的胸前時，睽違已久，他以為已徹底遺忘，甚至是早已棄他而去的酥麻感，無預警的襲上。

毫無心理準備的重新感受到情慾的反應，驚慌遠遠勝過終於恢復知覺的喜悅。

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接受治療，而與一頁書婚後的這次治療，他更是努力的盡可能配合醫生的所有要求，也並不是毫無期待恢復知覺的一天。

但是等到事情突然發生了，他才發現，其實比起期待，他更恐懼面對情慾的自己。

因為凝淵曾經在網站上散佈兩人的性愛影片，更將照片寄給一頁書。為了起訴凝淵，那些可以做為證據的影片與照片，一頁書全部都看過。

當年在凝淵的脅迫下，他身不由己的模仿情色影片，以著刻意放浪形骸的姿態，誇張的表現情慾的反應。雖然身體確實因為凝淵的撫弄而有反應，但是卻打從心底厭惡並且排斥接受這一切，他賣力的扮演著一個深陷情慾之中而崩潰的人，藉由誇張的表現，隱藏自己真實的反應，久而久之，他都不知道什麼才是真實的自己。

在失去對於情慾的反應的這些年，他不免懷疑，他真實的情慾反應，究竟是木然的僵硬，還是異常放蕩的失控姿態？更無法想像，與鍾情之人肌膚相親時，他究竟該有何反應？

特別是這個人，竟然還是曾經看過他與凝淵的那段不堪往事的一頁書。

如果表現得極度崩潰的模樣，似乎顯得他確實如同凝淵所言，骨血裡就流著淫蕩的天性；若是表現得很平淡，會不會讓一頁書覺得……其實他一點也不投入在兩人的情事之中。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是不堪。

他並不排斥與一頁書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但是卻害怕面對真實的自己，更惶恐於無法揣想一頁書究竟會有什麼想法。

雖然無法拒絕與一頁書同床共寢的要求，無論是基於現實的考量，或是他並不想將一頁書再次推拒在門外，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兩人同床共寢後，勢必發生之事。

擊珊瑚與飛鷺在此時搬來與他們同住，礙於屋內人多門薄，再加上飛鷺並不知道他與一頁書早已結婚之事，兩人之間親密關係的進展，應該可以藉此緩一緩。

聽見烘乾機停止運轉的聲響，赤睛深吸了口氣，強自中斷思緒，彎下身打開蓋子，將發燙的枕套與被單一一取出，提起洗衣籃，跨進廚房。

＊＊＊

看著一頁書簡短的向電話那頭的人交代行蹤，而後收起手機，擊珊瑚頗為訝異的問道：「一頁書……你何時有情人了，怎麼從來不曾聽你提起過？」

一頁書淡淡道：「赤睛只是我的朋友。」

擊珊瑚失笑道：「只是朋友？那麼想必這位朋友對你而言，應該別具意義。」

一頁書沒有接話，只是回眸看了擊珊瑚一眼。

「你不知道嗎？你一向最討厭人過問你的行蹤了。」擊珊瑚說著忍不住掩唇輕笑了下，「當年為了這件事，我們可是吵了無數次，我到現在還記得你說過什麼。不准賴帳。」

擊珊瑚這麼一說，一頁書不由得亦想起昔年自己曾經說過的氣話，忍不住低笑了聲。

「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

「所以……你一定很喜歡這個朋友，」擊珊瑚認真的勸道：「如果他尚不知道你的心意，就快向他說清楚吧！不要像我……」

不希望擊珊瑚再往下想，一頁書淡淡道：「我有自己的打算，妳不要再多費心神，好好休息吧！」

擊珊瑚好笑的說：「才剛說呢，你就證明給我看了。」

一頁書微微一笑，沒有打算在這個話題多做盤桓，轉眸看向窗外，「飛鷺下樓了。」語罷降下車窗，朝飛鷺打了個手勢，飛鷺立刻提著行李袋快步衝了過來，打開車門，俐落的在擊珊瑚的身畔坐下。

飛鷺先看了擊珊瑚一眼，笑道：「我就知道果然找大哥來就沒有錯！」語罷撒嬌的抱住擊珊瑚的手臂，「珊瑚姐，妳好像又變得更瘦了，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一頁書轉動方向盤，一面留意著路況，一面說：「我已經致電給認識的醫生說明了狀況，並且請他代為安排，到花蓮後，我會直接送珊瑚到醫院去，醫生說她需要在醫院待個兩天，好好進行徹底的檢查。飛鷺，妳就先留在醫院陪珊瑚，我明天晚上再去接妳們回家。」

飛鷺俏皮的行了個抬手禮，笑道：「遵命！」

擊珊瑚好笑的輕捏了下飛鷺的鼻頭，一頁書則對於這個老是像個長不大孩子的小妹，暗感無奈。

車子行駛了數個小時，大雨漸漸的轉小，只剩下濛濛細雨，在寒風裡緩緩飄下。

看著標示著花蓮的路牌出現在視線裡，想起再過不到一個小時，就可以見到正在屋裡等待他回家的赤睛，一頁書不由得微揚唇角。

「大哥？」飛鷺上車後，一直興奮不已的向擊珊瑚說著自己不久前到日本去玩的經歷，暫時歇話的空檔，不意瞥見一直沒有加入她們的談話，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路況的一頁書，突然微微一笑，不由得心生好奇，「你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嗎？」

「沒什麼。」

飛鷺疑惑的看了一頁書一眼，而後求救也似的看向擊珊瑚，擊珊瑚則給了她一個同樣茫然的眼神。

「大哥跟赤睛一樣，沒事就喜歡神神秘秘的，老是不把話講清楚，搞得別人都猜不透你們到底在想什麼，」飛鷺嬌俏的皺了皺鼻子，「難怪你們兩個人可以變成好朋友。這叫做物以類聚。」

一頁書聽得輕嘆了口氣，擊珊瑚則忍不住悶笑了聲。

「話都是妳在說，」一頁書無奈道：「妳何時好好聽過我說的話了？」

飛鷺吐了吐舌，「人家只是有話直說嘛！」

一頁書沒有再接話，只是一轉方向盤，下了交流道。

在寬闊的道路上繼續行駛了半晌，米白色的醫院建築，出現在視線裡。

一頁書將車子停在靠近醫院的停車格，讓飛鷺和擊珊瑚各自取出一套換洗衣物，又不放心的再次囑咐飛鷺多留心照顧擊珊瑚。待兩人下車後，一頁書翻看了下腕上的錶。

到家時應該將近十點半，比預期的時間早了不少，赤睛應該還沒有睡。

正好可以與赤睛好好一談。

打定主意，一頁書再次轉動方向盤，懷抱著睽違多年，幾乎徹底遺忘的期待，一掃連日來始終沉重的心情，心情愉快的往回家的路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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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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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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