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27 歸途－青陽子後援會連署應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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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eline

闲云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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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樓主發表於: 2011-06-27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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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7 歸途－青陽子後援會連署應援文

    濃密的黑雲，遮蔽了白日，這是個被黑暗掌控的世界。

    青陽子走進一片枯樹林中，沿著小路緩緩而行。

    太陽還沒有落山，有微薄的光掙扎著透過雲層，使這個世界還不至於陷入完全的黑暗，也使他看到了腳下那層層疊疊的枯黃的葉，鋪滿了整個小路，所以踩上去一片綿軟。路兩旁，原本連綿的綠色早已不在，只剩下枯樹的枝椏排出的一道道漆黑的影，無聲地哀悼著它們曾經鮮活的生命。

    勉力再踏出一步，青陽子發覺行走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已經變成了一件越來越困難的事情，無力的雙腿使得他的身體搖搖欲墜，眼前的路面也開始跟著晃動起來，視線逐漸地模糊，在原本就昏暗空間裏越發地看不清了。一陣眩暈襲來，青陽子伸手扶上路旁的枯乾，費力地將身體靠在上面，大口地喘息。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他垂下的左臂滑落，嗒嗒地滴在地上，那是他肩上的傷口又裂開了。肋下也一陣陣尖銳地疼，想來是有肋骨斷了，呼吸之間，似刀紮一般。胸口悶得厲害，心跳聲在耳中轟鳴，似已蓋過了他所有的聽覺，混亂的內息在體內四處衝撞，驀地牽動一股熱流湧上喉頭，青陽子張口嘔出一口鮮血，身軀微微地發著抖。

    他迫切地需要休息和療傷，但他明白他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他得繼續逃。

    自從闍城開啟，嗜血族現世，本已飽受戰亂之禍的苦境又遭遇到了新的危機。雖然他們從未小看過嗜血族，但局勢演變到如今的地步，卻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中原叛龍，正道危局，一個關鍵時刻的背叛不僅讓他們功虧一簣，同時也折損掉了他們大半的實力。一招棋錯，滿盤皆輸，末世血劫，黑暗臨世，再多的努力都已無力回天，苦境就此陷於黑暗之手。

    再戰下去便是無畏的犧牲，留下性命才能留下希望。但壯大後的嗜血族又怎肯讓他們輕易逃脫？數場血戰，重重圍殺，能夠留下來的人已經為數不多了。

    枯樹林並非是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但他已別無選擇。喘息稍定，撕下一片衣襟包紮住肩上的傷口，青陽子盤膝坐於地上，開始閉目調息。

    四周寂靜無聲，青陽子聽著自己的氣息逐漸地由急促變的平緩綿長。

    天色越來越暗，那是白日將盡了，再過一些時候，這些許的微光將不復存在，只剩下無邊的黑暗留存在這個世界。

    起風了，強勢的風吹動林地中的枯葉，發出沙沙的響聲，風中夾帶著陰冷的氣息，迅速地彌漫了整個空間，暗林深處，一個聲音桀桀而笑，『青陽子，你逃不了了！』

    是邪之子！青陽子在心底暗歎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邪之子說的沒錯，這次，他逃不掉了。

    暗處的身影如鬼似魅，嗜血的雙眸散發著陰冷而熱切的光，那是看到獵物時的興奮，『呵呵……先是傲笑紅塵，再是你青陽子，看來吾今日的運氣真好。青陽子，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傲笑紅塵？青陽子一驚，『邪之子，你把傲笑紅塵怎樣了？』

    『哈，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擔心旁人？』邪之子戲謔地笑，『不過告訴你也無妨，那個老頑固，已經爆體而亡了。』

    『前輩……』心沉了下去。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青陽子還是希望自己猜錯了，這段時日，他已見證了太多的殺戮與死亡，他不想再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然而現實卻是讓人這樣地無力，還能再承受多少呢？緩緩地垂下眼眸，青陽子壓抑著心痛的感覺，此刻，不是傷心的時候。

    『怎樣？心痛了嗎？』邪之子的語氣中夾帶著快意，『這便是頑抗的下場，青陽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曉該怎樣做才對。』

    『沒錯，吾知曉。』青陽子抬起雙眸，眸中已是沉靜如常。緩緩地站起身，青陽子的聲音平靜而堅決，『邪之子，青陽與你一戰！』

    『哼！你贏得了吾嗎？』邪之子冷笑，『上次是吾疏忽了，青陽子，你以為這次，你還能逃得掉嗎？』

    『束手就擒非是青陽的作為，今日之事，唯有一戰！』

    『真好，我看你能口硬到幾時？』陰冷的氣息驟然間變得強大，邪之子手一揚，數道冰寒的氣勁如利刃般激射而出，迅速地襲向青陽子，『接招吧，冰邪千峰！』

    『九返回象！』青陽子雙手分從上下兩個方位畫圓，兩道氣流出現在劃出的圓中，似太極的陰陽極一般相對而轉，寒刃碰到急速旋轉的氣流，俱被化入其中。

     『哈啊……』邪之子運動元功，無數黑氣從四面八方湧出，彙聚在邪之子的雙掌，邪之子掌力向外一吐，『黃泉引途判！』

    黑色氣流夾雜著強大的氣勁迅速襲來，氣流所過之處，地上以及空中被氣流激起的枯葉盡數粉碎。眼見得無法避開，青陽子全力出招相迎，『道徹無憾！』

    兩股氣勁在空中相撞，發出悶雷般的聲響，青陽子被餘勁波及，身形支撐不住地踉蹌後退，幸得背部撞在一棵枯樹幹上，才勉強穩住了身形不至於倒下。

    『噗……』一口鮮血終是壓制不住地吐了出來，淡淡的血腥氣在空氣中隨風飄散。

    『呵呵……青陽子，原來你已是強弩之末了。』邪之子心情大好，『如此力量，還想與吾抗衡嗎？』

    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青陽子艱難地開口，『不過一死而已，青陽早有覺悟，更何況，咳咳……』一口氣息梗住，青陽子咳了起來。

    『更何況怎樣？』

    青陽子待氣息平復，方緩緩地道：『更何況，戰死總好過向你們這群見不得光的黑暗生物俯首稱臣。』

    『青陽子！』邪之子怒氣勃發，『死到臨頭，還敢呈口舌之快！』

    『此乃吾肺腑之言，』青陽子不緊不慢地道：『吾只是說出實情而已。』

    『哈，』邪之子怒極反笑，『想死？沒那麼容易，不讓你受盡折磨而死，難消吾心頭之恨！』邪之子話音剛落，身形一動，已欺身上前，探手抓向青陽子。

    青陽子不閃不避，待得邪之子的手搭上他的右肩之際，左掌忽然向前推出，『昊陽之極！』。一道紅光快如閃電，從青陽子的左掌飛出，邪之子還未及反應，紅光已沒胸而入。

    『啊……』邪之子慘叫一聲，手捂前胸迅速向後退開，方才進入的紅光炙熱無比，讓他的胸口猶如被火燙到了一般。

    『青陽子！』邪之子又驚又怒，『你竟然敢暗算吾！』

    『邪之子，』青陽子淡淡地開口，『我勸你即刻離開，這道先天之氣，可是無法輕易地化解。』

    『哼！青陽子，吾還是低估了你。』邪之子餘怒未消，『就算要離開，吾也要先殺了你再說！』

    『只怕你要難以如願了。』

    『是嗎？』邪之子咬牙，『吾就不信這次，還是殺不了你，青陽子，受死吧！』

    邪之子話音剛落，忽覺一股炙熱之氣在體內流竄，這道氣炙熱之極，所過之處全似被火燙到了一般，燒的他五內俱焚。

    『啊……』陰寒的體質遭遇到極熱，邪之子終於忍受不住地叫了出來。

    『怎樣，還想動手嗎？』

    『青陽子你……啊……』無暇說出後面的話，邪之子飛身離開，他現在急需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運功調息，以逼出體內這道要命的熱氣。

    看著邪之子的身影消失，青陽子松了一口氣，已經到了極限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呃……噗……』，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青陽子靠著枯樹幹喘息。

    雖然邪之子沒能殺得了他，但青陽子心中明白，重傷之下拼盡全力的一戰，已耗盡了他全部的根基，百年的修為毀於一旦，如今的他，已經再無生機。

    入夜了，最後一點微光淡去後，枯樹林中已伸手不見五指。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青陽子覺得自己越來越冷，偏偏各處的傷勢也開始一起發作，疼痛襲遍全身，冷汗爬上額頭，身體開始止不住地瑟瑟發抖，腳下一軟，再也沒有了站著的力氣，青陽子靠著枯乾慢慢地坐倒在地。

    暗夜的苦境，無人的枯樹林，毫無生機的世界，他就在這樣的環境裏等死，這是他不曾想到的。從合修會到天地門，多年下來，他早已習慣了沉浮，看淡了得失榮辱，他所在意的，只是苦境的存亡。眼睜睜地看著苦境變成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他又怎甘心就此死去。

    然而還能怎樣呢？五道子死了，素還真死了，劍君、狂刀、小釵、莫召奴、傲笑紅塵……都死了，如今連他自己，也要死了。這個黑暗的世界，覆滅了他們，吞噬了希望，同時……也終結了未來，即使再不願放棄，可現實的絕望就是這樣真真切切地擺在他的眼前。青陽子微合了雙目，任由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大哥，對不起，是青陽無能，有負所托了。

    寒氣越積越重，似要將他的血液都凍的凝固了，四肢已經沒有了知覺，只是寒冷依舊。這沒有明天的慢慢長夜，還真是難熬啊……

    好在傷處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只是身體有些發沉，沉的他連眼皮都懶得抬了。反正四周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不如就這樣閉著吧－－這麼多年來，他也累了，臨死之前，就好好地休息一下，不要再花費力氣了。

    可是他又捨不得就這樣睡過去，畢竟……這是他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夜了，他得珍惜。那不如……就利用這段時間來好好地回憶一下過去吧。聽說人在臨死之前，都會有回憶的。可是要回憶些什麼呢？傷心的事太多，就不用去想了，還是想一想那些令人愉快的時光吧，比如，和五道子在一起的時光……

    他還記得那個明媚的春日，十五歲的旋璣子拿著已故恩師的手信，帶著師弟們來到了萬花川穀，從此他的閒居生活就變得熱鬧起來－－他記得那時的旋璣雖然只是個孩子，但已很是聰明懂事，不但對師弟們照顧有加，就連功課也是做得最好的。

    他記得威臨和廣寒拌嘴，性急的威臨往往被平日裏話語雖然不多，但卻常能一語中的的廣寒氣得跳腳而無可奈何。

    他記得那個看起來文靜，實則淘氣的晏虛，常常拖著小樂真，偷偷地溜到穀中瘋玩，還時不時地出點子捉弄一下幾位師哥，讓他又是擔心又是好笑。

    對了，小樂真的笛子還是他教的，他記得那天在竹林中，他一時興起，便折下杆青竹做了管竹笛，沒想到一曲還未吹完，就引起了小樂真的好奇心，從此青笛便成了小樂真的隨身之物，數年下來，小樂真的笛子早已青出於藍，遠勝於他了。

    那是一段新鮮、愉快而充實的時光，而這些都是他們帶給他的，雖然旋璣他們一直稱呼他為道主，但是在他的心裏，他們早已是親人了。所以當他們離他而去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心也跟著一起去了。是他對不起他們，只是這份歉疚，他永遠也無法彌補了……

    身體已經不冷了，疼痛和沉重的感覺也消失了，青陽子覺得自己好似被一團柔和的光包圍著，輕輕柔柔地，帶著令人安心的溫暖。然後他就被這團光托著飄了起來，慢慢地飄去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這就算是死了吧？終於……解脫了！不知道此去能不能見到旋璣他們？，實在是想念啊……

    暗夜依舊，風過無聲，枯樹林中寂靜如昨，只有那消失掉的微弱的氣息，昭示著又一個生命的逝去。

    良久，一道藍光劃破黑暗，停駐在逝去之人的面前。一聲輕歎之後，光影中之人收起逝者的屍身，又隨即遠去，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

    死了麼？這是在哪里？

    眼前除了混沌的微光，看不到其他。

    『道主』，他聽到有人在輕聲地喚他，略顯蒼老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是誰？

    『道主』，那人又喚了一聲，他想起來了，這是……郝伯！？

    青陽子一驚，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正以手支額，倚坐在一個石桌旁，桌旁站著一位老者，正是萬花川谷的管家－－郝伯，郝伯見他醒了，便道：『道主，春天裏風涼，在這裏睡，當心受了寒氣。』

    『嗯，』青陽子他有些茫然地應著，抬眼四顧。青磚墨瓦，翠色斑駁，眼前的這個庭院，他再熟悉不過，這是他在萬花川谷的居所。

    這是怎樣一回事？他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如今又怎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裏？難道是他忘記了什麼嗎？哦，是了……短暫的迷茫之後，青陽子猛然醒悟――他原本……就一直在這裏。自從天地門入口坍塌之後，他便回到了這裏養傷，冬去春來，轉眼間，他已經在萬花川穀住了逾半年的時光。

    『道主，你在想什麼？』看到青陽子發呆，郝伯一邊將桌上的茶具收拾進託盤，一邊開口問道。

    『啊，沒什麼。』青陽子醒過神來，應了一聲，默默地看著簷下燕子黑色的羽翼在庭院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忽然輕聲問道：『郝伯，明日就是清明了吧？』

    郝伯拿著茶杯的手停了停，楞了一下，方答道：『是啊，道主，你又想旋璣他們了？老奴也很想啊。』

    『嗯。』青陽子淡淡地應聲，神情中帶著些許落寞，『郝伯，明日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

    『是。道主……』郝伯思量著再說些什麼，想想卻終是無語。道主怕是又在傷心了，郝伯在心底暗歎了一聲，默默地繼續收拾茶具。

    卻見青陽子起身離座，說道：『郝伯，吾到外面走走。』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

    『曉得，早些回來。』出去散散心也好。郝伯囑咐了一句，便自顧自地端著託盤下去忙了。

    青陽子出得院門，走過門前的空地，行了不遠，一座石橋便出現在眼前，橋下流水淙淙，清澈見底。青陽子過了石橋，沿著小路緩緩而行。暮春之初，穀中新綠初換，群花吐蕊，禽鳥爭鳴，處處都透著盎然的生機。青陽子行了一陣，信步走上一處山坡，放目遠眺。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遠山疊翠，白瀑飛流，正是大好風光。

    眼前天地開闊，好景盡收，青陽子頓覺神清氣爽，耳目聰明，陣陣微風拂過，帶動衣袂輕蕩，草木的清新和著淡淡的花香若有似無地盈過鼻端。青陽子站立坡上，靜靜地感受著這份輕柔與適意，於是秋日的蕭瑟，冬日的沉鬱，便都在這樣的吹拂中隨風而散，消逝於無形了。

    這般景致，卻讓他忽然有了種久違的感覺，青陽子心下生起一絲恍惚，浮雲蒼浪，世事茫茫，這山谷，明明數日前才看過，為何今日再見，卻仿佛已恍若隔世了？

    是今日那個夢的緣故麼？嗜血者、黑暗世界、血戰、死亡……那夢境太過於真實，便如同親身經歷過了一般。草木盡枯，生息俱滅，夢中這山谷頹敗的景象，他依舊歷歷在目，那種刻骨的傷心和絕望，也讓他也感同身受。幸而……只是夢。

    青陽子正在慶倖，忽見遠處一道藍光劃過，緊接著，半空中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欲海沉浮名利爭，石光電火步此生。風塵情事揮不盡，觀世不笑是癡人。』伴隨著吟詠之聲，一位藍衣之人從空中飄然而下，瀟灑地落在青陽子的近前。

    『蟻天……海殤君？』青陽子絕對沒有想到，這個人還會出現在他的面前。蟻天，應是在當年海鯨島一戰之後，便因傷重而亡了。

    『沒錯，正是吾。』忽略青陽子驚疑的目光，藍衣之人羽扇輕搖，唇角含笑，不緊不慢地來到青陽子的面前，『青陽子，久違了！』

    『前輩你……』眼前之人，真正是蟻天嗎？

    『呵呵，青陽，汝不用懷疑，吾並沒有死。』似是明瞭青陽子的疑慮，海殤君灑脫地笑笑，『當年海鯨島之事，只是吾用五行轉命術詐死而已。』

    『詐死？』

    『正是。當年吾之所以由西丘入苦境，再渡紅塵，乃是為了與一頁書的「金丹換三劫」之約，此事想必汝也知曉。一頁書複生之後，吾便當功成身退。只是那時天外方界不肯放吾幹休，吾這才……唉，』海殤君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吾如此做，實乃不得已而為之呀！』

    『原來如此！』蟻天這招瞞天過海，確實高明，能夠瞞過眾人，也足見其修為不凡。不過，有一個人應是例外。青陽子抬眸，『一頁書前輩應是知曉此事吧？』

    『哈，不愧是龍腦，汝猜的沒錯。』海殤君贊了一聲，接著又道：『不過吾既已身退，自當杜絕紅塵，因此此事除了一頁書之外，並無其他人知曉。』

    『吾明白了。』青陽子頷首，『能再次見到前輩，青陽之幸，只是不知前輩為何今日再入苦境？難道是一頁書前輩他……』

    『非也，一頁書安然無恙。』海殤君輕輕一笑，羽扇輕指，『吾今日乃是為汝而來。』

    『為吾？』青陽子一楞，這倒是出乎意料，『不知前輩找吾何事？』

    『青陽，汝可知冰城現世之事？』海殤君不答反問。

    『冰城？嗜血族！』青陽子心中大震，冰城即是闍城，冰城現世，難道說嗜血族真有其事？

    對於青陽子的反應，海殤君似乎早有所料，『看來吾猜的沒錯，汝果然還記得。』

    記得？青陽子疑問的眸看向海殤君，『前輩此話何意？』

    海殤君的目光越過青陽子，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青陽，汝是否做過一個關於嗜血族的夢，夢中，闍城開啟，嗜血族現世，苦境被黑暗所侵，中原敗亡，萬物俱滅，而汝，也在那時死了？』

    『這……』青陽子吃了一驚，『前輩怎會知曉？』

    海殤君笑笑，收回了目光，神情中夾雜著幾絲感慨，『只因這些事情，並非是夢，而是苦境曾經有過的未來。』

    『曾經有過的未來？』青陽子斂眉，想了一想方道：『前輩的意思是說，這些事情，原本應是苦境的未來，但是因為某些緣故，致使這個未來被改變了，所以這些事情也就不會在未來發生了。』

    『大致如此。』海殤君答道，『不過這些事情，已經在苦境的未來真正地發生了。為了改變苦境的命運，佛劍分說冒死穿越了時空之門，從三十年後的世界帶回了《嗜血年記》，苦境的未來將會因此改變，所以那個黑暗世界，不會再降臨了。』

    穿越時空之門？改變未來？這些事情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但是不管怎樣，只要苦境安然無恙就好，記憶中的那個黑暗世界，實在是令人不堪回想……等等，記憶？青陽子忽然察覺到一個問題，『敢問前輩，未來既然已被改變，為何青陽的腦中，還會有那段記憶存在？』

    『這嘛……』海殤君笑笑，『此事說來話長，青陽可願隨吾往到西丘一行？』

    『西丘？』青陽子略感詫異，『前輩為何……』

    『吾想汝心中一定還有很多疑問，正好吾有些事情，也許需要汝的幫忙，隨吾往到西丘之後，汝自然就會明白了。』海殤君很有耐心地解釋。

    『這……好吧。』看來蟻天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邀他前往西丘，既然如此，那麼此行已在所難免。『不過青陽明日還有件事情要辦，無法即刻啟程，煩請前輩今日在捨下暫居，待明日事情辦完之後再動身如何？』

    『也好，吾也不急於一時，那就叨擾了。』海殤君慨然應允。

    『前輩客氣了。前輩請！』

    兩人下得山坡，海殤君悠然四顧，且行且看。但見群花爛漫，草木滋榮，清溪流饒，石瀨水鳴，禽鳥翔逸，婉轉淩風，不禁贊道：『蔥蘢幽谷，清靈絕塵，真是好地方。青陽子，汝的眼光不差。』

    青陽子笑道：『前輩謬贊了。西丘百花居四時花卉同開，奇麗靜雅，亦是少有的美景，令人一見之下，適然忘俗矣。』當年他入西丘取渢岩之時，曾在百花居停留過一段時日。

    海殤君道：『耶，百花居雖好，卻無此谷之俊秀曠達，若非此地是在苦境，連吾亦想在此隱居了。』

    青陽子忽道：『說到隱居，前輩雖然隱居西丘，但對苦境之事，卻好似非常瞭解？』

    海殤君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笑道：『呵呵，青陽，豈不聞「旁觀者清」。』

    青陽子道：『青陽斗膽，只怕前輩並非只是旁觀吧？』

    海殤君大笑，『哈，青陽，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汝啊。』

    青陽子笑道：『是前輩並未有心隱瞞。前輩既然心系苦境，卻為何要在西丘隱居呢？』

    海殤君思量了片刻，說道：『人不染風塵，風塵自染人。世事紛紜複雜，身處其中，縱然是賢能智士之輩，亦難免會為世道所拘，從而身不由已。因此只有措身物外，處之于無形，方能無拘無礙，應天命而行。乾卦有雲：「用九，見群龍無首，吉。」即是此意。』

    青陽子聞言想了一想，心中豁然，『前輩立身紅塵之外，查天地變化之機，因勢利導，助力苦境，正所謂：大象無形，道法自然。原來前輩才是真正通曉「道」之精髓的隱世高人，青陽子拜服。』

    海殤君笑道：『呵呵，好說了。高人不敢當，吾也只是略盡綿薄而已。』

    青陽子道：『前輩何必過謙。前輩的略盡綿薄，勝過青陽子多矣。青陽是真心拜服。』

    海殤君道：『呵呵，能得龍腦拜服，吾不虛此行矣！』

    前方小路已盡，一座石橋出現在眼前，橋對岸不遠處，隱約可見數間瓦舍隱於翠色之中，卻是已到了。

――――――――――――――――――――――――――――――――――――――――――――――

    道主差不多該回來了。郝伯看了看已近酉時的天色，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走到院門邊向外看了一眼，卻見青陽子同一位藍衣之人一起走了過來。郝伯驚訝之余，不免略有些擔心，道主上次複出，不但深受重傷，就連旋璣他們也都……如今道主的身體才剛好沒多久，便有人來了，不會又有什麼兇險的事情了吧？

    郝伯一邊懷疑著，一邊走出院門迎了上去，『道主，你回來了。』

    『嗯。』青陽子應了一聲，繼而說道：『郝伯，這位是蟻天海殤君。』

    蟻天海殤君？沒有聽說過。卻見海殤君頷首道：『老伯，你好。』

    郝伯不懂江湖之事，海殤君又一直隱居在西丘，自然是沒有聽說過。郝伯打量了一下，但見這位藍衣之人舉止優雅，氣度雍容，品貌不凡，想來也是一位先天高人，於是回禮道：『不敢當。貴客請進，老朽這就去泡茶。』說完將兩人引進門內。

    三人入得院中，青陽子向郝伯囑咐了幾句之後，引著海殤君在樹下的石台邊就坐。不一會兒，郝伯奉上茶來，另有幾碟精緻的小點心，一併擺在桌上。

    『前輩遠來勞頓，且先嘗嘗這穀中的新茶。』

    海殤君端起茶杯，揭開杯蓋聞了聞，接著又啜了一口，問道：『這是什麼茶？』

    青陽子道：『此茶名「春穀」，因只生於此穀且只能在每年春季採摘，故得此名。』

    海殤君笑道：『看來吾是趕巧了，此茶氣味清新，香而不膩，入口回甘，正是茶如其名。』

    青陽子道：『前輩若是喜愛，不妨帶些回去，這茶穀中倒有的是。』

    海殤君笑吟吟地道：『哦？那吾就不客氣了，先行謝過。』

    青陽子道：『不用謝。此茶能得人欣賞，亦是樂事。』

    海殤君道：『說起「欣賞」二字，吾忽然記起青陽汝彈得一手好琴。只是飲茶略感無聊，青陽可否願意讓吾欣賞一曲呢？』

    青陽子猶豫了一下，方說道：『好吧。只是吾已許久未彈，怕是有些手生了，還請前輩勿怪。』

    海殤君笑道：『耶，青陽汝客氣了。』

    青陽子喚郝伯取了琴置於石案之上，略調了一下弦，便起手彈了起來，海殤君執扇靜聽，一時間蒼勁恢偉的琴音充盈於天地之間。海殤君聽了一陣，但覺那琴音時而古樸厚重，時而清迥幽奇，時而磅礴不羈，時而又寧靜豁達，不由地想起一段詞來。

    一曲罷，青陽子停了手，卻見蟻天起身離座，緩緩地吟道：『莽莽蒼蒼兮，群山巍峨。日月光照兮，紛紜錯落。絲竹共振兮，執節者歌。行雲流水兮，用心無多。求大道以弭兵兮，淩萬物而超脫。覓知音固難得兮，唯天地與作合。』

    青陽子聽蟻天吟得兩句時，便是一愣，待到海殤君吟完，便問道：『這段詞前輩是從哪里看來的？』

    海殤君道：『這個吾也忘記了，吾只是記得這段詞而已，咦？青陽汝怎知這詞是吾看來的？』

    青陽子輕歎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這詞乃是大哥所作。』

    『素還真？』海殤君思量了一下，笑道，『聽聞素還真對音律頗有造詣，看來此話不假，這段詞十分貼合曲意，因此吾适才一聽之下，便即刻想了起來。』

    青陽子卻略顯的有些黯然，『只可惜大哥已經不在人世了。』

    看到青陽子的神情，海殤君忍不住道：『素還真天命未絕，這點汝不必擔心。』

    『嗯？』青陽子詫異地抬頭，望向海殤君的眸中半是疑問半是驚喜，『前輩是說……』

    誰料海殤君此時卻是一臉的高深莫測，『耶，天機不可洩露。』

    『……』青陽子忽然發覺原來他蟻天對所知甚少，面前的這位滅境先天高人，西丘三君之一，不僅修為深不可測，就連行事也是令人難以捉摸，青陽子不禁有些擔心起自己的西丘之行來。但是不管怎樣，蟻天既如此說，想來素還真應是複生有望了，還有比這更好的消息麼？青陽子釋然，『多謝前輩！』

    郝伯此時走上前來說道：『道主，晚膳都備好了，擺在偏廳裏面。』

    青陽子應了一聲，見郝伯看著海殤君欲言又止，便道：『無妨。』

    郝伯於是說道：『明日的香燭果品，我也準備好了，道主看尚需些什麼？』

    青陽子想了一想，說道：『樂真愛吃甜食，帶些他喜愛的糖果吧。』

    郝伯道：『這個我已備下了。』

    青陽子道：『嗯，那就沒有什麼了。』

    郝伯躬了躬身，轉身離開了。

    『這就是汝明日要辦的事情？』海殤君待郝伯離去之後，開口問道。

    『嗯。』青陽子應聲。

    『那吾明日同去可好？』

    『……』青陽子未曾想到海殤君會有此提議。

    『五道子為蒼生舍已，令人感佩。吾既然來了，理當前去一拜。』海殤君說出理由，態度真誠。

    青陽子道：『前輩既如此說，青陽豈有不允之理，那明日就請前輩一同前往。』

    海殤君道：『如此甚好。』

    『嗯，請前輩隨吾去用晚膳吧。』青陽子說著站起身來，陪著海殤君同往偏廳行去。

――――――――――――――――――――――――――――――――――――――――――――――

    曙色漸現，清晨的山谷，到處還氤氳著薄薄的霧氣，早起的鳥兒已開始忙碌起來，在林間不時地鳴叫著，將山谷映襯的更加清寂。

    半山的一片樹林邊，三個人影沿著小徑，緩緩地來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青翠的嫩草滿鋪，好似為空地織出了一片綠毯，空地的中央，五座墓碑一字排開，靜靜地佇立。

    郝伯放下手中的竹籃，將果品酒饌從籃中拿出，一一地擺放在五座墓碑前，隨後又拿出香燭紙錢，準備點燃。林中晨露深重，空氣中還夾雜著涼涼的水氣，郝伯用石鐮試了幾次，都沒能生起火來。

    『吾來吧。』青陽子從郝伯手中拿過香燭，右手伸指一彈，便已點燃了蠟燭，隨後又把數支香湊在燭焰上點燃。

    將蠟燭遞給郝伯，青陽子默默地把手中的香分別插在墓碑前的香爐中，然後怔怔地看著火盆中燃燒著的紙錢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郝伯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嘴裏開始絮叨，『旋璣啊，道主和老朽來看你們啦，你們在那邊過的還好麼？有沒有想念道主和老朽啊？老朽可是很想念你們啊，道主也是。清明了，老朽給你們多燒點紙錢，你們在那邊一定要好好地啊。對了，道主的傷已經好了，你們不用擔心，只要顧好自己就行了，你們在那邊沒人照顧，也不知道習慣不習慣，唉，老朽怎樣掉淚了，見到你們，我應該高興才對……』

    青陽子微閉雙目，面頰上早已淚痕宛然。

    海殤君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也不禁紅了眼眶，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雖說修道之人講究清心淡泊，可這「情」之一字，終歸是人與生俱來的東西，人非草木，孰又能無情？

    郝伯還在絮叨個不停，海殤君看著青陽子用袍袖拭了拭淚，然後拿起酒壺斟了一杯酒，慢慢地灑在地上，接著再斟，再灑……

    海殤君走上前去，攔住了青陽子拿杯的手，輕輕地說道：『讓吾也敬他們一杯吧！』

    青陽子將斟滿酒的杯子遞給海殤君，海殤君手拿酒杯，默默地向著墓碑鞠了一躬，然後將酒也灑在了地上。

    『青陽，汝後悔麼？』回去的路上，海殤君忽然問道。

    青陽子怔了一怔，搖頭道：『隨心而行，吾不悔。』

    『哈，好一句隨心而行！』海殤君大笑，『青陽，吾越來越欣賞汝了。』

    青陽子看著海殤君，亦笑了，人生能夠得遇知己，夫複何求！

    霧散了，初晨的陽光遍灑，將整個山谷都染上了一抹亮麗的顏色。那行走在歸途之上的兩抹俊逸身影，也在這耀眼的金色光芒渲染下，散發出不同往日的奪目神采。

=====全篇完=====

[ 此帖被zyeline在2011-07-05 21: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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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eline

闲云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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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

1樓發表於: 2011-06-29 21: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關於《歸途》一文的廢話：

本來是要寫後記的，因為趕著發上來就省去了，所以在這裡廢話幾句。

另外之所以想寫這文，是因為萬里征途之後沒了五道子，只剩下道主一個人，身受重傷不說，還得孤單地獨自承受失去五道子的心痛，這讓我一直耿耿，於是就寫了，至少，在我心裡，能有人稍稍陪一下道主也好。

海殤君到萬花川谷的時間，設定在佛劍分說取回《嗜血年紀》之後，彼時素還真已經和鬼王覆天殤在九淵之巔同亡了，所以在文裏面才有素還真不在了之說。

關於海殤君，我一直認為烽火錄中的那個不是真正的海殤，因為實在和幽靈箭中的海殤差的太遠，而且海殤身上，應該還有這許多的秘密不為人知，所以就在這裡進行了這樣的設定。如果將來有續寫的話，也許會考慮青陽到西丘之後的事情。

大致就是這些吧，至於為什麽把海殤和青陽湊一塊，是因為當初買青陽公仔的時候，順便也買了海殤君的，一直把他們放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寫文的時候就想起了海殤君。還有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反正我看著桌上的兩隻時，感覺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好了，呵呵。

最後，希望道主這次能夠連署成功，請大家支持青陽子後援會的連署，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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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27 歸途－青陽子後援會連署應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