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9 03.29 倘若相逢即别离(失路英雄/卫清风中心ABO)，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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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20-03-29 11:5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29 03.29 倘若相逢即别离(失路英雄/卫清风中心ABO)，3F

存文，ABO设定，cp香独秀x失路英雄，有车慎。

失路英雄从造化金棺“刑满释放”重见天日的那个清晨，迎接他的只有空无一人的傲峰冰河，和恍如隔世的漫天风雪。

抱剑的少年光脚踩上雪地，洁白赤裸如初生的身躯与白皑皑的冰原融为一体，唯有金红剑鞘映射出熠熠星芒。他低垂眼帘轻轻呵了一口气，打量着熟悉而陌生的环境——虽然已被狂河冰烈前辈 “冷藏”在此数年，却是初次亲访。

说是拜访又有些失礼，黑发飘扬的少年剑客化光躲进破败的屋子，翻出包裹内中衣物穿上。牙白色的三层交领和深褐色的长袍披风，依稀有不二做前辈的风格。这是前辈最后一次来看望他时所赠之物，除此，还有狂河冰烈前辈的死讯。

“卫清风，我已将好友葬在火中雪墓旁，以后恐怕无人看顾你了。我给你带了厚实暖和的袍子靴子，不知合不合身，若我能等到你复出之日，那就......那就好了。小子珍重。”

名唤“清风”的少年负剑转身，漆黑的眸子望向角落里蒙尘的斑驳铜镜，有一瞬的失神。岁月改变了一切模样，又好像有什么没变。

心中莫名颤动难以纾解，他急切地施展轻功赶往赤炎山，从不灭火坑找寻至夔木林，在狂河冰烈、火中雪两位恩人墓前俯首一拜。

在金棺遭受至极烈焰灼烧的那段时间，狂河冰烈总是向爱妻打趣说，里面的人闷不吭声一定被烤熟了，没有焦糊也有八分熟。直到某天神识苏醒的少年人突然传音回应他“无恙”，狂河冰烈像是关不住的话匣子、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

“哇，原来你小子一直在偷听。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虚？是不是肚子饿？想吃肉还是想喝酒？”

“请问前辈，我师傅他....”

“喔？原来你只关心你师傅，火中雪你听听，实在真伤人啊！”

“你呀，少说几句吧。”

“承蒙二位前辈厚爱，晚辈铭记于心。”

“江湖相逢，首先要互相报上名号你知道吗？你师傅让你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想不出来我就帮你想，你觉得霹雳英雄怎么样？”

“这......”

善意的谎言没有维持多久，痛失爱人的狂河冰烈很快便向他告知一切，劝他忘记江湖恩怨。临终辞别时，语气释然得和不二做前辈如出一辙——“小子珍重”。

过往回忆仿佛历历在目，离开赤炎山，少年没费太大功夫找到父亲安葬之处。麒麟山庄早已不存，却见墓前有人扫过的痕迹，不知是好心的村民，亦或是山庄幸存的书童。而当年坟头种下的小松，如今竟已生得郁郁苍苍、傲然屹立。

故园归未得，多少断肠思。

眼看天色渐晚，落寞身影一步一步寻着落日来到天霓峰下的村庄，走进快要打烊的酒铺。

“小店有自酿好酒，这位壮士要来点什么？”

“两坛陈酒。”

“来咯，”老掌柜抱着香气四溢的酒坛道：“一共八两。”

“我没有银子，但能替你做一件事。”

“你们这些江湖侠客啊，要么出手阔绰，要么就只会这句话是不是？小店哪有那么值钱的事情需要找人帮忙？”阅人无数的老掌柜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

“敢问壮士要这酒作何用？”

“祭坟。”

“喔，难道是多年前隐居天霓峰顶的仙姑？”

“是。”

“没想到远离武林这么久，竟还有人记得....” 老翁不经意间说出了少年的心声。“唉、也罢，看在仙姑的面子上，这两坛酒便送你，切记没有下次啊。”

“多谢。”

天霓峰依旧峰峦耸翠，烟霞胜异，昔时人迹罕至的修道住所，而今被本地的百姓建为庙宇，供奉着护佑一方的四圣母。

少年携酒辗转至故人墓前，藉地而坐，缓缓开口道：

“抱歉这么晚来叨扰你，好久不见，还认得我吗，绝凌笙？”

三更夜，星河皎洁，清风徐来，一人一墓，相对寂然。沉默的剑客揭开封口，浇酒入黄土，接着灌了一口辛甜入喉。

“我在来时的途中，听庙里的住持讲述了一个故事、一段美丽的传说——

相传西王母的四女儿下凡游玩，流连天霓峰美景，便在此山隐居清修。她疏冷世情，不准人踏进山间，也无人识得仙姑出尘脱俗之貌...

又道一书生，名叫卫清风，本是麒麟山庄的少爷，四方游学，饱读诗书，却在归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仙姑修为高深，见那书生可怜便出手相救，将其收留在天霓峰上，欲助他报仇雪恨。书生甚是感激，内心不忍仙姑双手染血，便执意劝她以德报怨。仙姑被他的善良感化，从此两人采药习武，相伴晨夕暮旦...

然而好景不长，书生不慎被魔界中人所擒，欲以人质要挟仙姑献出天书秘籍。仙姑明知魔兵用心险恶，仍义无反顾，为救出书生不幸殒命，魂归昆仑。书生悲恸万分，用诚心打动天剑峰上的高人，取得神剑替仙姑报仇，最终死无遗恨，乘风归去...

后来，偶有经过天霓峰的柴夫、旅者，遇到猛兽或不小心跌落高坡，都会出现一阵 '及时风' 救人性命。大家深信那是仙姑怜悯，护佑生灵，于是修庙宇、造神像，以香火供之。”

讲到这里，少年低头抿了口酒，仿佛意犹未尽，却几番欲言又止。

粉饰真相的传说，讽刺得不堪入耳。背负着亏欠与承诺之枷锁的人，无论救多少条命，枷锁永远不会解除，只会不那么沉重。

“如果你不喜欢听，我再讲另一个故事：还是天霓峰上的仙姑，救了家破人亡小书生。她嫉恶如仇，强势独断，不仅逼迫书生习武，还将凶手五花大绑让他手刃仇人。可书生愚善软弱，天真地选择以善报恶，结果因为一念之仁，间接害死了最护他的恩人...

书生终于彻底悔悟，誓为铲除世间邪魔恶道而拜师学武，苦练剑术，但却因为功体不堪承受刚沉剑法，甘愿被师父粉身碎骨，打入造化金棺重铸武骨...

他在黑暗里日夜昏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梦到自己置身烈焰火海深处，元火吞噬着残躯的每寸骨肉，暖红透光。他感觉到血液奔流如注，浓稠流淌像泉涌，又像哭泣的节奏...

有时候，他梦见自己回到天霓峰采药，看见路人遇到危险，快然相助。也曾偶尔梦见师父，在武林对决中含恨战亡，剑碎首断，他很绝望但却什么也无力抓住...

他喜欢梦见清幽笛音、夜幕繁星，可惜身边却少一人，梦醒后才想起，你在星河里....”

少年抬眼望着夜空，在呢喃中结束了故事。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只是接下来要如何编织向死而生的梦，他还未想好。

——既然抛却离恨，何不心生欢喜？

——因为你，我将毕生誓愿立得那么高，以至于世间所有乐事对我而言全是失落。

——还是这般顽固，书呆。

云汉迢迢照亮孤峰上静默的灵魂，千般心事已无须倾诉。枝头雀鸟悄声靠着伙伴打盹，山风卷走呼吸零散，偶尔裹挟一声叹息缭绕，与星野共同等待迎接黎明。

目送最后一点光芒消逝在泛白天际，他知道此夜过后，梦里无她亦无星。

风回仙驭云开扇，更阑月堕星河转，
枕上梦魂惊。
相逢虽草草，长共天难老。
终不羡人间，人间日似年。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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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樓發表於: 2020-03-29 11: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卫清风回到天剑峰的第一天夜里，机缘巧合中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他刚收拾干净曾经住过的山洞，将地上燃尽的火堆残渣和火把扫去，引山涧泉水洗涤石床、石桌，正想往远处采些草药，却无意间瞥见洞外树丛中一双幽瞳盯视着他。

      大概是路过觅食的野猫好奇停留罢。少年想了想背剑离开，趁天黑前采了几株癣草、茅根和艾叶，又鬼使神差地从溪边戳了一条鱼回来。

      五年多没有进食的后果就是，他对干柴熏烤出带着淡淡腥味的焦香鱼肉并无太大食欲，就算加上作料也不足以诱人。

      ——但足够诱猫。少年偏头看向洞口的黑影，它已经徘徊张望了约莫一刻钟，瘦削身形被月光染得漆黑发亮，金黄色的圆眸同时也直勾勾打量着手握烤鱼的黑发男人。

      他剥下一片新鲜脆嫩的鱼皮，有些食不知味地咽入胃腑，又趁热咬了一口鱼肚肉，随即停止重温食物味道的行为。相信有个伙计比他更迫切需要饱腹。

      是以卫清风朝猫儿挥挥竹签，将鱼搁在石台上，转身洗手。黑猫非常清楚那动作代表人分享食物的意思，也可能是陷阱的假象，直到那人退远坐在床边，它才谨慎地绕过火堆迈入洞中。

      烤鱼仍然烫得无法衔走，于是换作少年注视心急的饿猫，不断地用爪子拨弄试探，先一小块一小块撕咬鱼肉，接着摇头晃脑大快朵颐。

      最终在它享用完半边鱼身后，黑猫叼起竹签带走了剩下的鱼，消失在月色与树影的交界。

      幽邃洞穴中，火焰静静燃烧殆尽，无家的人枕臂而躺，出神地仰望那洞顶岩壑、笋柱峭拔。曾经跟着师父学剑的少年满身伤痕，筋疲力竭时便卧在这寒凉石床上麻痹痛楚，师父从不在洞中休憩，只偶尔斟一杯温苦鹿茸酒让他服下，然后独坐在不远处空旷之地调息。

      如今他脱胎换骨，若与师父比剑，能赢否？

      剑客收起徒劳的感怀，心知剑道虽成，绝世根基却非一日之功，漫长的修行才新开始。首先他需要做的是安顿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置办笔墨灯烛、茶具药炉等，让这里不再仅仅是猎者过夜山洞。之后，再等待合适的入世之机。

      七月流火，山中气候渐凉，每当卫清风烤鱼给猫吃后，黑猫总会在温暖的火边多陪他片刻。或许它也曾生在寻常人家，有一个亲近宠爱它的狸奴，不知因何流浪至深山老林，又或许也曾有好心柴夫，在这山洞石台为它留下食物。

      少年一手抚摸蜷起的猫背，一边感受那低哑混浊的呼噜声透过掌心，看来它已年纪很大了，眉毛稀薄，黄瞳沧桑。

      “如果你不嫌弃，可以睡在这里。”

      “喵嗷——”黑猫立即扯着嗓子回答，就好似等这句话很久了。

      “你想要毛毯还是棉被？”

      “喵喔——”黑猫拖着长长的尾音抬头看他。

      “猫窝没有用，毛毯够大，都给你。”

      “喵。”（你根本就是想让本喵暖床）

      九月肃霜，田间农夫纷纷忙着修筑打谷场、下地收庄稼，妇女们缝制过冬的寒衣、糊窗户和门缝。卫清风把晾晒好的药草带下山卖给药铺，驻足看村庄的孩童三五成群放纸鸢玩，恍然想起重阳节将至，于是买了黄纸、重阳糕和菊花酒回到天剑峰。

      天微明，勤劳的少年晨起练剑，卧在羊毛毯上的黑猫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步伐慢悠悠地走到洞外大树下，远远观望剑客挥舞手中长剑，打了个乏味的哈欠，不一会儿便转身去巡山。两个时辰后，猫衔着捕到的山鼠回洞穴，发现本该坐在石头上读书的人不知去向，难道是去捉鱼了吗？

      猫仔细侦探了一番，没有陌生可疑的气味留下，没有药草带走，只有男人昨天提回来的糕点和酒坛一起失踪，他该不会是在背着猫偷吃什么东西？于是猫把山鼠暂时埋入一块隐秘的土壤，舔舔嘴角的血迹，然后朝着山林小径前行。

      “师父，今日秋祭，我又来看你了。”

      卫清风将重阳糕轻轻摆在坟前，摘去菊花酒封口，接着铺开黄纸，用火折子点燃罢，郑重地向任剑谁之墓叩首三拜。在师父面前，他始终谦恭得有些拘谨。少年意气当拿云，但命运的契机尚未出现，所以他只能韬光养晦，或跃在渊。

      “古人言，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可是纵有逆天改命之能，这世间扭曲的正义，竟使得上古枭雄变成暴君、恨火成魔....

      徒弟不才，既不为王，当作任侠。此身恩怨了了，惟愿执剑之心有业无障，若无法得见天下安生，亦能含笑慷慨赴义....”

      彼时的少年一腔孤勇，并未想过自己会遇到注定亏欠之人，和难以割舍的眷恋。

      远处传来窸窣响动，熟悉黑影悄然走近剑客身侧，低头嗅了嗅脚边灰烬残渣。剑客略微诧异地看向黑猫，猫立刻迎着他的目光叫了一声。

      “嘘——”怕猫惊扰师父，少年温柔地抱起它，转身离开道，“跟我回去。”

      “喵呜！”黑猫不满地在剑客怀里挣扎扭动，一如不满足的好奇心。

      剑客身形瞬移，转眼间便已安稳抵至山洞外，手一松，放猫跳落下地。

      猫呆愣着看剑客进入洞中，茫然错乱，记忆让它不敢相信眼前的空间，走了很远的路竟然被抱一下就跨越了。这时少年捧书经过，见猫伏在原地寸步难行，无奈又宠爱地笑了笑。

      他那是什么表情，猫觉得更不对劲了。

      大寒至，天剑峰上初降霜雪，一降便是三日鹅毛纷乱。剑客用内力暂封山洞，将呼啸而过的风雪挡在洞口，黑猫蜷缩在火堆附近打盹，他默默往里面添了些柴。这场雪，来得太不寻常。

      又过了数日，积雪化消，卫清风在往常练剑之地发现一株刚刚抽芽的异草，很快猫也发现了。幼草脆弱得可以一口咬断，但猫没有靠近，因为它闻起来藏有致命之毒。

      剑客当下明白他等待的机会即将来临，这株草关乎未来武林的一条命，不知由谁来取？少年轻拭剑鞘的雪泥，给猫留下几块烤红薯后，背剑离开天剑峰。

      彼时苦境与灭境战得烽火连天，局势混沌不明——佛业双身复出，武林六神刀对抗灭境邪灵，回归正道的武君罗喉与傲世苍宇刀无极联手对决天蚩极业、爱祸女戎双座，不料妖世浮屠竟缓缓开启。

      卫清风无暇观战，而是不遗余力地四处救护被战火波及的无辜苦境百姓，助他们另寻新家。直到他无意间经过一个叫陀罗山的地方，听闻山上不时出现女妖歌声令人悚惧，恐有邪术作祟，便在村民的委托下前往除妖。

      少年剑客寻着歌声找到一方神秘的祭坛，却见古老图腾中心有一异族女子正在催动阵法，山脉地气隐隐变化。他凝神上前，刚想询问守在阵法外的中年男子，那人竟不分青红皂白叱道：

      “你是何人？不准靠近，否则性命休矣！”

      “她在做什么？”少年停步，沉声质问。

      “与你无关，赶快离开。”男子面露凶相，欲挥掌赶走剑客，却被后者发出的气劲震开。

      “给我合理的解释。”

      “狂妄！”

      恼羞成怒的男子再度攻来，少年剑意迸发，立刻出剑挡下杀招，谁知打斗过程中，大地突然剧烈颤动，布阵施法的女子发出一声惊呼，似乎在痛苦地承受巨变。

      “不妙，羽莺！”

      “快...杀了我...渡翛年。”

      “你胡说什么，我救你出来。”名叫渡翛年的男子试图用内力破阵，解救羽莺。

      “不，求你别救我！”情急之下，羽莺倾力施法将剑客卷入阵中，迎面朝他扑来。“如果你不想让这里山崩地毁，就杀了我。”

      接触到女子目光的那一瞬间，剑客读懂了她所有的善良和决绝，只是没等他做出决定，羽莺已经抓住锋利的剑刃，刺向自己腹部。

      “帮...帮我...”她力气微弱，流血的手几乎无法使剑尖穿透柔软的腹肉。

      剑客心一沉，用最轻的力道一剑穿腹。刺目的鲜血汩汩流淌而下，引动阵法感应，渐渐抚平躁动不安的地脉，却怎么也抚不平剑客内心懊悔。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多谢你...成全...”羽莺释然解脱，松开双手。

      少女鲜血流尽，苍白地沉眠于祭坛。

————————————————————————————————————————

        寂寥萧瑟的树林中，惆怅的身影踽踽独行，少年剑客漫无目的地跋山涉水，四处救灾恤患。他想天剑峰上有一只猫应该在等他，可是他愧对曾在师父墓前说过的话，没有勇气将沾染了纯善之血的佩剑带回天剑峰。

        少女以血祭阵，换得山脉安稳，看似心甘情愿的牺牲，却让剑客陷入深深自责。陀罗山免遭灾劫，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但他剑下杀业，究竟是对是错？为何命运总爱和他开玩笑，放过不该宽恕的人，错杀不该伤害的人。

        空中阴云黯淡，忽闻远寺缥缈钟声，似悲悯、似警醒，声声叩入剑客心门。卫清风情不自禁地朝着陌生的山谷深径走去，却因剑身挥之不去的血味而踌躇不前。佛门净地，岂容凶器冒犯。

        扫禅山门外，一名青衣僧者正在扫地，注意到满腹心事的少年人后，继续认真低头扫落叶。来者既无意参拜佛法，僧者亦无需打扰剑客。

        须臾间凄风冷雨侵袭山岭，清瘦的僧者见状收起扫帚，不疾不徐地走到少年面前，合掌作礼道：“日暮天寒，施主何妨一行山寺避雨。”

       “多谢大师，在下信步云游，无惧风雨，请勿挂虑。”

       “阿弥陀佛。”扫地僧颔首微笑，转身踏上山径台阶离开。

        雨中独立的剑客缓缓抽出配剑，失神地望着点滴霖雨洗刷赤红锋刃，血色愈浓。

        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去而复返的僧者撑伞走来，遮住被雨打湿黑发的剑客，一双幽绿慧眸始终含着淡淡笑意。记不清多少年前，也曾有一孤僧雨中洗刀，白发的侠者撑伞相伴。

       “大师？”少年垂剑于身侧，因麻烦僧者而怀抱歉意。

       “以眼观剑，以剑观心，招提僧是否惊扰施主观得自在？”

        少年摇了摇头，虔诚忏悔道：“我欲惩恶扬善，剑却伤及无辜，此心不得自在。大师，可有 '万无一失' 法？”

        “自性真实，本无一法。但识得心，无法不到。”僧者莞尔而笑曰，“在吾看来，你之善心纯然未移，恪守正道，勿使偏颇，即为无失。”

        “何谓偏颇？”

        “执于杀恶。”僧者回答得言简意赅，见少年若有所惑，便复问，“曾有一座罪恶之都，汇集千罪万恶，你认为当杀、或不杀？”

        “罪无可赦、不知悔改者，当诛之。”

        “又有魔僧，屠城灭罪，极尽滥杀，而后改过自新，归心向佛，你认为当杀、或不杀？”

        “嗯.....”剑客皱眉深思，放下屠刀不足偿罪，行善积德或可赎罪？生杀一念，是非功过彼此消长，与其急于评断公正，不如顺势而为。

        “我会观察，促其从善，遏其返恶。”

        “也许，这就是施主心中的 '万无一失' 法。” 即便知道世途崎岖、正义难求全，还是会做出最合本心的取舍与选择，砥砺前行。

        “多谢大师点化，卫清风释然开悟。”剑客收剑归鞘，躬身向青衣僧者合掌拜别。

        卫清风——僧者听到这个名字，微垂的眸中划过一瞬恻悯，念及故人，心底恒寂。御神风，吾判断得没错，他之选择，也和你一样。

        “离开之前，请施主带上这把伞。”僧者体贴地将伞递至剑客手中，向后退了半步。“江湖风雨多，莫独自承受。”

        少年不好推拒，只得道一声“请”，随即转身离去。僧者深邃的目光送他渐远，卫清风却隐约觉得，那双眼仿佛看的不是他。

        断痴求慧剑，济苦得慈航。
        不动为吾志，无何是我乡。

        天剑峰上，一切如常，数月未归的剑客风尘仆仆回到山洞，不见黑猫踪迹。卫清风拾柴生起火，自小溪边捕来一条鱼，幸而当他再度返回，火堆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刻发出热切呼唤。

        黑猫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步履蹒跚的姿态让剑客莫名歉疚心疼，抬眼忽见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卷秘籍，而原本搁在那里的雨伞却奇怪不见。

        “地、之、卷，这是？”少年展开卷轴一观，内中所载似是一部叫作兵甲武经的异境武功。

        “喵喔，喵呜！”饿极的黑猫馋涎欲滴，哑声催促剑客投喂。

        卫清风一边坐下烤鱼，一边思考那本秘籍是僧者有心相赠、或者只是意外。地之卷含三项招式，其武学蕴理深广，与他功体并无冲突，甚至和师父所授剑法相辅相成。至于四魌界，未知的外境，难道和苦境刀龙的身世背景有关？

        山洞外，雪中抽芽的异草依靠天剑峰的地脉灵气，缓慢而茁壮成长，顶端冒出的花苞尚青，不断吸收着炎炎夏日的阳光，等待成熟绽放。

        少年参透地之卷武学招式后，心境与剑境皆得到非凡提升。与此同时世局险恶——火宅佛狱野心勃勃，死国开启诡异空间莫汗走廊，在各方势力周旋对峙之际，剑客潜心，蓄势待发。

        他曾试图回到那座深山佛寺、报答扫地僧者的恩情，却在山野迷踪失路，怎么也找寻不到扫禅山门。后来过路柴夫告诉他，那座山崖间时隐时现的庄严佛寺，叫做云鼓雷峰。

        转眼又是深秋，异草长出的花苞开了又谢，每每入夜，少年剑客都会坐在天剑峰上静听风声萧瑟。直到某个晚上，微风捎来一阵淡淡枫香，卧在石头边的黑猫从瞌睡中惊醒，警觉地动了动耳朵，随后趁着夜色躲藏进树林。

        没过多久，一名持扇戴冠、身着紫黑长袍的男人匆匆来访，目光注意到异草的同时，直率而不失气度地在剑客身后停下脚步，欠身行礼道：

        “在下枫岫，叨扰了，请问你是这株离心草的主人吗？”

        “嗯？”剑客微微侧首回应，似是没想到会等来声名显赫的谋士枫岫主人。

        “吾非常需要这株离心草，恳请阁下割爱。”

        “你能回答我的疑问吗？”剑客不置可否，为证来者用意，他向他抛出不小的难题：“你认为什么是正义？”

        “嗯....正义，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行为，但对吾而言，正义则是理想。”

        “愿闻其详。”

        孤峰上，善思善问的剑客与深谋远虑的智者一问一答，虽交浅言深，却在彼此言谈中了然各自的坚持。

        “.....真正的义，即是真理，难以被人论定，容易产生各种歧义。其难以辨识之处，在于它常常出现许多矛盾与抵触，不管如何，想要实行正义，都必须面临考验。”

        “就像你促成妖世浮屠撞毁死国，虽是为了挽救天下，但你又怎知死国之内、没有因此冤死的魖族？”

        “壮士也有听闻这件事？吾确实不知死国内是否有魖族因此冤死，但就算知晓，吾也不会改变心意。”

        “你扪心自问，这是正义吗？”

        “当然不是。”枫岫主人略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我的朋友正等待离心草救援，这个问题是否能等到下次见面再回答？”

        剑客应允，紫袍华服的智者取得异草，道了声“多谢”，问他如何称呼。少年剑客起身相送，淡淡回答：“失路英雄。”

        “嗯，后会有期。”

        一入江湖，漂泊不定，少年在天剑峰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为阻挡灭境邪灵而初露锋芒，为救生死一线的枫岫主人而得罪佛业双身，为求正义之法而结识古道热肠的欧阳春羽。

        他依然习惯空闲时在山洞里生火烤鱼，只是黑猫精神每况愈下，吃得越来越少，偶尔用空茫陌生的眼神看着少年，冷淡地避开抚摸和怀抱。是我身上沾染杀气之故么？剑客不愿多想，只希望能助它安然度过寒冬。

        然而有时离别总是悄无声息，剑客最后一次烤鱼，迟迟不见黑猫出现。待到他特意捕来的冬鱼放凉又热，他开始担忧，也许它遇到了什么危险。

        剑客连夜将天剑峰的陷阱、树洞、蛇窟搜了一遍，一时无法相信黑猫永远离开的事实。两日过后，他默默将山洞石床上的毛毯与棉被收起，意识到它不再需要他的陪伴，而他只是失去一些习惯，于是少年人重新踏上孤程，了无牵挂。

        市集酒肆中，失路英雄独坐赴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欧阳春羽救人反被杀害的消息。他一面安慰丧父的欧阳秋“节哀顺变”，一面忍抑胸中憋闷，拿走凶手的画像，打算前往人多的地方调查。

        天色傍晚，面如霜冷的剑客走进一座字号 “御风楼” 的酒楼，热闹喧嚣的厅堂内，众宾客吃酒用茶，乐师奏胡琴助兴。他向掌柜看过画像，得到意料中摇头的回复后，便先要了一间房暂歇。梳洗毕，黑发少年躺在床上疲倦欲睡，忽闻窗外院落传来一声猫叫，梦中惊欠，不禁满眶涩然。

        在黑猫离开前的那天夜里，剑客奔走劳困，回到山洞休憩。猫从月下蹒跚而来，一反往常之冷淡，伏在床头亲蹭少年手掌。他揽着它安然入眠，虽然没一会儿便又察觉它悄声离开。若他知道那是猫在告别，一定会再多看看它，怀记那双宝石般的赤金瞳眼。

        泪珠终是顺着少年脸颊滚落下来，无数情绪难解，回忆思潮翻涌，随着拭不去的泪痕一同打湿鬓发和枕头。恰在此时，屋内飘进阵阵兰麝之香，芬芳扑鼻，失路英雄心底顿然一惊。

        这里怎么会有天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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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2樓發表於: 2020-03-29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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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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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29 03.29 倘若相逢即别离(失路英雄/卫清风中心ABO)，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