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0.08 【天之厲/樓至韋馱】樓后傳 01~12（完結，雙性生子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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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0-08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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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 【天之厲/樓至韋馱】樓后傳 01~12（完結，雙性生子慎入）

管理提醒︰本帖被水織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6-03-19)

首發在某討論樓，在36雨也發一下，新人不太懂寫的不好莫怪~

第一章：金陵玉樹鶯聲曉

原鄉國也有個烏衣巷，國都裏也有個莫愁湖，鳳凰臺上鳳凰遊，最是人間逍遙處。

長在此處的人不覺得，他們繁華旖旎慣了，初來乍到的外鄉人多半要好幾天才能緩過勁來。天之厲此刻登上酒樓，如此河山，何德何能？這裏當住著厲族最強的英雄，美人在懷，烈酒在喉，大權在握。

“客官，這位客官？”

天之厲冷目一側：“做什麼？”

小二哥搓搓手笑道：“這桌子被那邊幾位公子包了，樓裏別的好位置都有，客官能不能通融通融？”

天之厲心中冷笑：闕闐國只有人給他讓路，到了這花花世界倒是新鮮。他抬眼望去，不遠處站著四個服飾華麗的青年，為首一人穿紅，其次一人穿綠，紅的燒人眼，綠的拂人面，十分扎眼。後頭兩個都是白衣，隔得遠看不真切。

衣料裝束不認得，但他認得奪目的寶石，耀眼的金玉，天之厲起了結交的心思，道：“素聞原鄉國崇佛，佛說有緣千裏來相會，既是千裏之緣，怎麼事到臨頭反倒避而不見。”

穿紅的人也是朗然：“既然兄臺慷慨，便該先自報家門，咱們才好廝見。”

天之厲道：“在下邪九世，闕闐國人士。”

穿紅的審視了他幾眼：“想不到厲族人也懂佛法，倒是矩業烽曇著相了。”

天之厲道：“懂佛法不敢說，不過入鄉隨俗。”說著望向那穿綠的人。

綠衣人大約十七八，微微一笑，像是秦淮河延綿的綠波。“在下裳瓔珞。”

溫善的面容很給人好感，天之厲笑笑替他拉開了座椅，裳瓔珞謝了他的好意，二人錯身間天之厲見到了隱在後頭的人：“不知這位怎麼稱呼？”

高個的人道：“在下蘊果諦魂，這位是我家小主人。”

天之厲和他抱了拳，耳邊卻聽見一線切金碎玉的聲音：“此言差矣，我們乃是同門師兄弟。”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在一棟酒樓，哪怕他不喝酒，也不吃葷，還對他冷臉相待。那時的他年紀還很小，十五六的樣子，還沒有出落的後來那樣心機深沉風致綽約。不過曇花包裹在骨朵裏，總是要開的，天之厲深深懂得這個道理。

他繞過蘊果諦魂，隱在後面的少年道：“施主見禮了，貧僧法名曇華。”

天之厲低下身子，搭著他單薄的肩：“小師傅的法名起的好，名如其人。”

曇華後退一步，籠在身上的陰影卻緊隨不放，他終於抬起臉，直直望向天之厲：“不知施主有何見教？”

天之厲笑道：“見教不敢當，只是小師傅不在廟裏敲鐘，怎麼到這裏吃酒來了，莫不是動了思凡之心？”

原來這原鄉國風俗，凡是年滿十五男子都要入寺修行，二十歲方可還俗回家。身具慧根者，到了二十歲正式落發，就成了寺裏的正式僧人。天之厲瞧這眼前四人，大約曾同寺修行，矩業烽曇和蘊果諦魂年紀已長，又蓄有頭髮，多半已經還俗回家了。

曇華聽他語帶調侃，神色便冷冷的，一旁的裳瓔珞見狀道：“誰說入酒樓就是喝酒，你桌上的菜肴難道是擺設的花樣子？”說著也不給天之厲插話的機會，拉起曇華的手道：“聽說樓外就是白鷺洲，小師弟要和我去瞧瞧嗎？”

曇華雖然性子冷，到底是半大孩子，不多久便點了點頭。二人相視一笑，大眼睛眨巴眨巴望著矩業烽曇。

矩業烽曇無奈一歎，肅聲道：“我坐這兒看著，你們哪個跑離了我的眼皮子，年內都別想出來了。”

兩人忙不迭點點頭，對著蘊果諦魂笑嘻嘻把手一攤。蘊果諦魂笑道：“一塊金錁子換一個草蚱蜢，金山銀山也經不起你們倆花。今天審座躲得快，換我帶你們吧。”說著一手一個，牽了兩人往樓下去了。

天之厲望著那雙交握在一起的手，少年半仰著的殷殷笑臉，心中從沒有這麼癢過。

有道是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管他媽的冰不冰消！

第二章：秦淮水榭花開早

月上柳梢頭的時候，寺院門緩緩關上了，樓至韋馱一直揮著手，直到院門關的看不見了，才不情不願往回走。惹得戒律僧又好氣又好笑：“果師兄月月來看你，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樓至韋馱隱隱有些驕傲，只是不好表露出來，裝作受教的樣子走了。路過裳瓔珞房前，見他燈燭未滅，依稀捧著本書冊在看，滿面紅暈粉光融融。樓至韋馱瞧著稀奇，趁著左右無人，一個閃身竄進禪房。

裳瓔珞猛吃一驚，手忙腳亂藏起書道：“你幹什麼？”

樓至韋馱撲上他床：“你看什麼，給我也看看？”

裳瓔珞一把捂住他嘴：“小聲點！”樓至韋馱嗚了幾聲，腰板一挺反去壓他，裳瓔珞見制不住他，忙道，“給你看也行，你答應我不告訴別人！”

樓至韋馱點點頭，裳瓔珞只得鬆開他，從被子裏翻出一冊書，卻是孽海記的思凡。

樓至韋馱奇道：“這是什麼，倒不像經卷，你哪兒得的？”說著翻了翻，見有幾頁紙面特別軟，翻過去上面寫著“念幾聲南無佛，恨一聲媒婆，娑婆呵，噯！叫，叫一聲，沒奈何！”

樓至韋馱兩眼瞪圓，噗嗤一聲哈哈笑了出來，氣得裳瓔珞拿棉被給他包了個裹兒圓。忽聽得外頭一聲喝：“三更半夜誰在鬧？”兩人嚇得一個藏起了書，一個吹滅了燈，並頭挨著躺下。等人影過去了，裳瓔珞給了他一肘子：“快滾快滾，差點被你害死。”

樓至韋馱身子一掀，反騎到他身上：“你先告訴我書是哪兒來的。”

裳瓔珞推了幾把沒推動，罵道：“丁點兒的個頭，一身怪力，我憑什麼告訴你？”

樓至韋馱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咱們寺裏萬百上千的娑婆，就是沒有媒婆，定是今天出去時得來的。等我明天就捎一封信先去問問審座，再去問問果師兄。”

裳瓔珞急了：“你來真的？”

樓至韋馱笑了：“看你那個樣子，假的！今天出門咱們都在一起，只有白鷺洲那會兒走散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得了好書，佛祖都不信，你老實說是不是火娃塞給你的？”

裳瓔珞臉上微紅：“小時候胡喊的，你還火娃火娃，他現在大了有學名了。”

樓至韋馱似笑非笑道：“你既然知道大了，怎麼還和他往來？非我國人，其心必異這句話，難道父皇沒教過咱們？”

裳瓔珞瞧了他一會兒，歎道：“你自小剛毅果決，知易行難你是不懂的。”

樓至韋馱道：“我是為你好，咱們雖一起長大，到底他是夭國的王子，雖然是個質子扣在咱們這邊，以後的事誰也保不准，況且你是要繼承大統的。”

裳瓔珞拍拍他的臉：“知道了，小大人，改天我就把書還給他。”

樓至韋馱這才滿意，從他身上翻了下來，想了想又笑道：“趁著沒還他，書也借我瞧瞧，上面到底講了什麼？”

那書裳瓔珞也沒讀完，心中一動，和弟弟挨到床邊，借著那滿月之光讀了下去。

開篇上書：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髮。可歎光陰易過催人老，辜負青春美少年。

不想“尼姑”二字被人一筆塗了，改成了“和尚”二字，那一筆字也不甚工整，卻很熟悉。

樓至韋馱笑道：“回頭跟他說，有工夫送書，也抽點時間練字吧。”

裳瓔珞一笑帶過，自不說話。二人又讀下去，待看到洞房花燭、心熱如火等字眼，樓至韋馱漸漸不自在起來，又怕漏了怯，只好硬著頭皮看。好容易翻到最後一頁，那唱詞越發狂狼，赫赫然寫道：但願生下一個小孩兒，卻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樓至韋馱的臉登時漲得通紅。

第三章：誰知道容易冰消

裳瓔珞笑道：“咱們的小老么，毛還沒長齊呢，就知道害臊了。”

樓至韋馱氣道：“我雖小，該知道的全知道！”

裳瓔珞道：“那你說說，什麼叫洞房花燭，什麼叫生小孩兒？”

樓至韋馱支吾了半天，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裳瓔珞知道他是爆竹脾氣，氣炸了就不好玩了，咬耳朵道：“沒事的，我也是剛知道。”

樓至韋馱順勢下了臺階，兩人唧唧咕咕的說了人倫大道，待月輪高懸才面紅耳赤的靜了。半晌後，樓至韋馱哼了一聲：“我當什麼好事，原來這樣……這樣放肆，你真是越大越放肆了。”

“我的神天菩薩，誰能有你這樣人小力大又不放肆！”裳瓔珞笑得簡直撐不住，伏在禪床上捶棉被。

樓至韋馱面上掛不住，撲上去和他打成一團。兩人從小打到大，不知幹過多少仗，方才又學了人倫大道，少年心性，都使壞的往下三路招呼。一時鬧得沒輕重，只聽得哎呦一聲，樓至韋馱整個人彈起了似的，一斜身往被子裏滾去。

裳瓔珞暗呼不好，忙把他摟懷裏：“我忘了你不一樣，身上要不要緊？”說著要去解他衣帶查看，樓至韋馱緊緊扯住下擺：“沒事沒事，我都大了不准看！”

裳瓔珞道：“你是生來的菩薩體，這可不是鬧著玩，快叫我看看。”

樓至韋馱還是死死捂著：“菩薩說沒事就是沒事，再廢話我打你！”

裳瓔珞見他如此，只好作罷。此時夜深，他拉過被子兩人蓋了，如小時候一般睡下。本是一夜好夢，誰料夢中悶熱難耐，裳瓔珞忽覺胳膊一疼一緊，耳邊樓至韋馱大喊：“哥醒醒！快醒醒，失火了！”

昏沉沉睜開眼，房中一片火光濃煙。裳瓔珞一時不防吸了兩口，越發頭暈腳軟。樓至韋馱見勢不好，架起人要往外沖，不料破空幾下箭響，好在他敏捷，堪堪避過了。

眼見窗邊一根沒燃盡的迷煙，再有這暗箭傷人，裳瓔珞咬牙推開了他道：“別管我，快跑！”

樓至韋馱一把把他扛起：“不准亂動！”也不顧滿地火星便往外沖。一路上不斷有房梁倒塌，到處都燒得滾燙，熱浪伴著濃煙襲來，到處都是奪命而逃的僧人，不少人跑了一半就倒在了火場。

樓至韋馱腦中欲裂，喉嚨連著肺好像燒起來一般，忽然一陣血腥氣撲鼻而來，竟是裳瓔珞撕了一塊衣袖捂住了自己口鼻，布料和裳瓔珞的手腕上全是血，是被他自己咬破的。

樓至韋馱心中不忍，越發加快了腳步，好在濃煙經此阻隔，吸入的空氣雖然灼熱，卻是好受了許多。眼看要逃出火海，耳畔一陣巨響，瓦礫紛紛砸下，承重大樑要塌了。

裳瓔珞嘶聲道：“別管我快逃！逃出去給我報仇！”

樓至韋馱雖然口鼻被捂，雙眼卻急出了血一般，眼見著出口就要封死，運起渾身的力氣，抱起裳瓔珞就往那唯一的出口送。裳瓔珞早已昏乏無力，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重重摔在了硬地上。黑漆漆的一邊是人間，火光耀眼的一邊是地獄，他用指甲摳著地，一點一點往地獄裏爬，可是大樑全塌了，路斷了。

在這茫茫然的生死之間，他好像聽到一陣腳步聲，接著頭髮被一把抓起，一個粗糲的聲音問他：“曇華呢？”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指向了地獄，那個男人就一腳踹進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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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10-08 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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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10-08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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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眼看他宴賓客

聖王大婚自該舉國歡騰，非議卻如暗流湧動，大家心知肚明，聖后並非厲族人。

可聖王的權威如同闕闐國版圖拓張的速度一樣不容挑戰，短短幾年，摩國夭國稱臣納貢，只剩一個原鄉國負隅頑抗。不過原鄉人也撐不了多久，聖王大婚之後便會禦駕親征，厲族大軍百萬虎狼，攻下原鄉國指日可待。

婚禮當日，異誕之脈內鮮花著錦，元種八厲爭先恐後往喜房擠，誰都想看看聖王給人梳頭是什麼樣子。劫塵以女厲族的名譽打賭，一定是見鬼的鬼樣子，大家都賭劫塵贏，沒了輸贏賠率十分可惜。等親眼見到，氣氛被一種溫柔的沉默所籠罩，劫塵暗暗苦笑：你看不到人家溫柔的一面，那是因為人家壓根不喜歡你。

冰無漪第一個出聲：“想不到大哥看著糙，竟然也是有品位的！”

大家看著眼前的人，樓至韋馱的長髮已經梳起，金冠裏束成高髻，一身白緞織金。他的容貌和前幾天別無二致，可現在他只靜靜坐著，就讓人驚心動魄。像是一朵完全盛開的曇花，越是黑夜裏看，越是駭人的潔白。

自那天起，聖后樓氏進入了歷史的畫卷。那是光與火拼存的一年，聖王天之厲發動了對原鄉國的全面進攻，聖后在闕闐關送別丈夫，那時他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第六章：眼看他樓塌了

盛極一時的原鄉國，物華天寶，萬國來朝，可如今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

樓至韋馱看著這一幕幕，無由來的一陣絞痛，他捂緊腹部引來了侍女一陣驚呼：“殿下不要緊吧，要不讓儀仗停下歇一會兒？”

樓至韋馱搖頭道：“我沒事，正常行進。”

高聳的宮牆就在眼前，這裏曾是原鄉國的皇宮，現在改朝換代，天之厲和自己成了新的主人。丈夫問鼎中原的好日子，樓至韋馱努力讓自己笑一笑，可輕輕一咧嘴，心彷佛被撕裂了個口子，這時車隊停下了。

“地之厲恭迎聖后登樓。”車外劫塵的聲音傳來。樓至韋馱扶著侍女走下，眼見劫塵眉目飛揚，比上一次見到更顯傲悍。她扶過樓至韋馱道：“聖王已經在城上了，就等聖后過去，開始受降儀式。”

樓至韋馱的心臟砰砰直跳，此時不好表露出來，點了點頭隨她拾級而上。只見門樓下旌旗獵獵，厲族士兵守衛森嚴，十來個人被押解在前，想是原鄉國的舊王族。

天之厲見他來了，大步上前道：“怎麼樣，聽說你路上不舒服，現在要不要緊？”

樓至韋馱勉強笑道：“我沒事，今日要恭喜聖王了。”

天之厲笑了笑，眼底卻透著一絲憂色：“也恭喜聖后。”說著一臂攬住他，雙雙站上受降臺。

劫塵見勢一聲高唱，眾人如一片滾湧的波浪匍匐在地。一綠衣人越眾而出，展開一卷綾帛念起了降書，想是原鄉國的舊國主。乍一聽見那聲音，樓至韋馱只覺口中說不出的酸苦，好像在哪里聽過，可裏頭的寒冷生硬又讓人感到陌生，他一下子握緊了天之厲的手。

天之厲牢牢撐住了他，面上神色一動不動，直到降書念完才道：“獻。”

不多久，綠衣人捧著綾帛登上門樓，朝受降臺走來。他瞧著不過二十歲上下，面容秀美絕俗，神情森森冷冷。

樓至韋馱腦中轟然炸開，往事潮水一般襲來，接連不斷的巨浪幾乎將他擊穿。他猛的望向天之厲，手中的力道像是要把他撕碎。天之厲身雖不動，卻是徹骨寒涼。

劫塵不知他們出了什麼事故，原鄉國主呈了半天的降表，天之厲居然僵著不接。她忍不住喊了一聲：“聖王！”

天之厲終於回過神來，俯身去取，不料那原鄉國主一時抬頭，視線和二人堪堪對上。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第七章：這青苔碧瓦堆

值守的宮人看到來人，正要下跪請安，卻被輕輕一噓叫住了。天之厲揮退隨從，輕手輕腳走進了內殿。

隔著多寶閣能看見，樓至韋馱正躺在一張美人榻上，頭枕在裳瓔珞膝頭，裳瓔珞一只手被他緊緊扣住，十指交握，另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長髮。天之厲正想再靠的近一點，忽聽樓至韋馱厲聲道“別過來！”，他定住了。

裳瓔珞急忙拍拍他的臉：“樓至！樓至醒醒！”

樓至韋馱漸漸轉醒，望見哥哥溫柔的面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可笑意還沒盡，眼淚又滾了下來。裳瓔珞捧起他的臉，想說兩句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想笑一笑，嘴角扯的生疼，他想起了兩人小時候，於是嘴唇落在了弟弟臉上，吻走了那些眼淚。

片刻後樓至韋馱平靜了下來：“小時候你總說我哭起來很難看，等會兒我要照照鏡子，看看最近是不是越來越醜了。”

裳瓔珞道：“那話是我騙你的，傻小子。如果你哭起來很難看，我為什麼每次都來親親你呢？”

樓至韋馱道：“真的？”

裳瓔珞笑道：“當然是真的。”

樓至韋馱歎了口氣：“就是哭的好看又有什麼用？哭一點用也沒有，我最近卻總也忍不住，真是越大越成個廢物了。”

裳瓔珞撫過他的面頰：“你現在情況特殊，等熬過這陣子就好了。”

樓至韋馱冷笑一聲：“但凡還是個人，還有點血性，看一眼這個肚子，就該羞的從門樓上跳下去。我卻還穿著他的衣，吃著他的飯，睡著他的床，我真是個……是個……”他咬著牙想罵個髒字眼，搜腸刮肚發現最髒的不過混賬二字，用在自己身上倒像抬舉了自己，便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裳瓔珞輕輕仰起了臉，這樣眼淚不容易滴下來。若依二人的舊脾性，生冷蹭倔，怎會落到眼前這一步，只歎造化弄人，不怕死的怕死了以後連累旁人，生生活成了最怕死的人。他抬袖抹幹了淚痕，無意間瞥見了多寶閣後那抹黑色的身影。

裳瓔珞拍了拍弟弟，先下榻道：“聖王萬安。”

樓至韋馱側身欲起，天之厲繞了出來道：“別動了，你身子重。”樓至韋馱並不領情，扶著腰要起來，卻因為月份大了，腰上痛得厲害，只得作罷，淡淡的道：“謝聖王恩典。”

天之厲拿他沒辦法，只道：“天色不早了，原鄉侯先回去吧，過幾天再進來陪陪樓至。”

裳瓔珞離開後，天之厲坐到榻上把人抱進懷裏，他摟著他的身子，摸著他已經很大的肚子，他想說些好話軟話，可忽然間外頭一陣喧鬧，元種八厲居然這時候來了。

劫塵進殿瞧見他們那樣子就冷笑了一聲：“大哥好興致，天還沒黑就摟上小嫂子了。”其餘幾人臉色也不好看。

天之厲一一打量過去，心中滿是狐疑。剛才若不是他們進門太快，樓至韋馱的身子又不好輕易挪動，他也不會如此留個話柄。但二人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房中之事輪不到他們管，今天這幾個到底怎麼了？

劫塵也是爽快，從袖中取出一枚卷軸扔到案上，軸子骨碌碌滾開，露出一副畫像來。畫中人十五六歲年紀，形貌昳麗，衣飾華貴，上有原鄉國皇族紋樣。劫塵把畫像提到二人面前：“小嫂子長得和這人真像，大哥你說是不是？”

天之厲眼中精光一現：“你哪里找來的？”

貪穢站出來道：“大哥命我翻修護國寺，為未來的小太子祈福，這是我在護國寺的皇族神堂發現的。”

他走近幾步，望向樓至韋馱，眼前的樓至韋馱似笑非笑，說是有恃無恐倒不如說是幸災樂禍。貪穢一時看不透他，只好道：“供奉的牌位上寫著光尊次子樓至韋馱，我問了寺裏的主持，他說護國寺三年前發生過一場火災，皇次子就在那次意外中亡故了。”

魑嶽也出列道：“大哥當初你立他為後，國內多少非議？只因為你告訴我們，他姓樓，只是個原鄉國的普通百姓，我們信你，便把外頭那些非議統統壓住了。結果現在倒好，他居然是玉菩提的兒子！”

劫塵介面道：“剛才來的路上我們還和原鄉侯走了個照面，之前我還奇怪，大哥你幾次三番宣他進宮做什麼。大哥你怎麼不想想，今天他會要他哥陪，明天會不會替他哥報仇？”

天之厲沉默了一會兒，他鬆開樓至韋馱放回榻上。眾人心中一喜，以為他要懸崖勒馬，不料他猛一抬眼：“你們是來逼宮的嗎？！”

眾人本來氣勢極盛，乍然聽他發難，不禁一陣驚惶。逼宮是個帶血的詞，只要天之厲在一天，厲族人就沒想過說這個詞。

天之厲一個個看過去：“剡冥、魈瑤、鼇天，你們也這麼想的？”

這三人本和劫塵三人不是一路的，此時聽天之厲責問，雖然覺得事情不妥，也只能避開鋒芒不再吱聲。

天之厲又道：“咎殃？”

冰無漪聽問到自己頭上，又見氣氛極僵，無奈道：“這幾年小大嫂的為人我看在眼裏，也不是鐵石心腸。只求今天大哥給一句話，叫大家放安心，我就認了。”

劫塵三人本也不是壞心，正要為自己分辨兩句，天之厲手一揮：“你們是我的手足，盡心為我著想，我從來記在心上……”幾人正松一口氣，不料他遽爾拔高聲音：“可你們今天鬧得太不像話了！”

殿內一時鴉雀無聲，天之厲懾住了他們，轉身盯上樓至韋馱：“既然要我一句准話，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自從當年我把你從火場裏救出來，這世上就沒有樓至韋馱了，玉菩提的小兒子早就葬身火海，要有也只有一個原鄉樓氏。”

天之厲望著他滿是恨意的眼睛，強忍道：“我知道你恨透了我，但我勸你安分一點。我留著你的族人不殺，不是為了討你歡心，而是我想什麼時候動手都可以。至於你，我既然娶了你，百年之後，你總要進我的皇陵。”

他說完話坐下，顯得很疲憊，劫塵想上去扶他一下，他搖頭道：“你們幾個，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樓至韋馱的牌位都有了，你們還要鬧騰，難道要砸了牌位才痛快嗎？還是說要惹我動了真火才痛快？”

場面上訕訕的，天之厲望了一圈，對貪穢道：“好了，說正事，護國寺翻修的怎麼樣了？”

貪穢忙道：“已經竣工了，隨時去都可以。”

天之厲道：“做得好。原鄉人崇佛，咱們就哄哄他們。十日後我與聖后入寺祈福，我要一切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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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10-08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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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10-08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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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把五十年興亡看飽

樓至韋馱打量著他道：“焱無上，你不在夭國做你的國主，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焱無上依舊仰頭捏著鼻子：“呃……這個咱們也是老朋友了，有話好說，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樓至韋馱登時面紅過耳，系緊了衣帶道：“你到底來幹什麼，別再裝神弄鬼！”

焱無上瞥了一眼，確定再無不該看的地方了，大松一口氣道：“本爺才不想裝神弄鬼，我千里迢迢而來，你哥說不見我就不見我，你那宮裏我混不進去，好不容易混進這裏，害我受了一肚子內傷。”

樓至韋馱奇道：“你和我哥不是挺好的嗎，他為什麼不見你？”

焱無上一聲歎氣，把當年之事講了一遍。樓至韋馱聽了冷笑道：“我之前以為是天之厲放的火，原來是你們夭國人搞的鬼，就算你不知情，事情也是因你而起。若是我哥有個閃失，那時父皇已在病中，我又年幼，說不定就被你們趁虛而入。”

焱無上雖然明白這個理，卻不是不委屈：“可本爺那時候只是個質子，真的不知情啊，如果我知道了，早就喊你哥跑了，哪會給他遞什麼戲本子。這幾年他恨我恨得不得了，說你為他而死，他一輩子記得這個仇，見一次殺一次。”

樓至韋馱心中一暖，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若叫我哥不理你，你看他會不會和你說話。”

焱無上鬱悶道：“既然你哥這麼聽你的，你就叫他趕緊跟我走吧。”

樓至韋馱愣了片刻，聯繫之前天之厲的威脅，立刻明白過來：“厲族真要殺我哥了？”

焱無上道：“探子說厲族內部還在膠著，多數人主張暗殺，天之厲按得住這個，不一定按得住那個，你哥多呆一天就多一天風險。”

樓至韋馱道：“那你準備怎麼辦，帶他去夭國？別忘了你們夭國也是藩屬國，萬一被人捅出來，你是交出我哥還是不交？”

焱無上笑道：“本爺不帶他回夭國，本爺帶他去一個好地方，那地方說出來，連你也想去！”

樓至韋馱道：“我不信，天之厲統一了苦境，還有哪里能去？”

焱無上湊到他耳邊：“果子大哥的地方你想不想去？”

樓至韋馱眼前一黑，攥緊他道：“你再說一遍？誰！”

焱無上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要對付你，搬出果子大哥就對了。”

樓至韋馱急道：“果師兄還活著？別賣關子你快說呀！”

焱無上道：“世人都以為他在如來之巔戰死，其實他當時只是受了重傷，現在他和他的部隊都隱匿在莊嚴淨土。本爺這次過來，也算是受他所托，迎回國主。”說著從袖子裏取出一枚銀色佛珠，遞到他手中，“你應該認得，這是他從不離身之物。”

望著手裏的珠子，樓至韋馱瞬間滾下了熱淚。

焱無上嚇得忙道：“你別這樣啊，大不了本爺也帶你走，你們兄弟都去莊嚴淨土。”

樓至韋馱握緊了銀珠：“不行，我一動，天之厲勢必追查，莊嚴淨土的秘密就守不住了。你帶我哥走，就趁厲族動手的時候詐死，去了就不要回來。你替我給果師兄帶句話，此生若能再見，希望他兵臨城下，光復原鄉！”

第十章：殘山夢最真

一個月後，原鄉侯深夜回府意外墜馬，傷重不治而亡。明面上大家都這麼說，心中清楚到底是被厲族斬草除根了。

事情鬧了一陣要揭過，也不知是哪個嘴碎的，竟叫宮裏的聖后知道了，當天晚上就見了紅。聖王氣得暴跳如雷，凡是跟聖后說過話的，統統關押起來嚴刑拷打，偌大一個皇宮，一時連個敢吱聲的人都沒了。好在聖后洪福齊天，熬了一天一夜，終於把孩子生了下來。聖王中年得子，愛如珍寶，剛滿月就立為太子，賜名劍布衣。

宮人把孩子抱進屋時，樓至韋馱把玩著蘊果諦魂所贈之銀珠，正盤算如何剷除劫塵貪穢等人。派人暗殺裳瓔珞是一仇，借著宮人的口給自己傳話又是一仇，若不是自己早就知悉內情，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必是一屍兩命。

當日刻意弄出點血，想逼天之厲出手，不料他只把劫塵等人叫去罵了一頓，斬斷了他們在宮裏的爪牙。樓至韋馱越想越不甘心，胸口一陣憋悶，說道：“把太子放在我這裏，你們都先下去。”

不想其中一個宮人不但不走，反而抬頭看了自己幾眼，樓至韋馱覺得奇怪，一瞧之下大驚失色，改口道：“算了，留一個看著太子吧。”說著向那人指了指。

屋裏只有二人時，那人緩緩抹去臉上的面具：“還好你還記得這張面具，不然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樓至韋馱一時感慨萬千：“就是記不得你的臉，我也會記得你的面具，審座咱們多年不見了。”

矩業烽曇道：“的確許多年了，我也是聽了些流言碎語，說當今聖后長得和早就去世的光尊次子一模一樣，且又是原鄉國人氏，才甘冒奇險進宮一探，想不到真的是你。”

樓至韋馱把銀珠捏的更緊了：這等流言必又是劫塵他們放出去的，如今可真是不死不休！

他心緒煩亂，下意識的望向蘊果諦魂的銀珠，珠子表面光亮無比，如一面鏡子一般，隱約照見斜角處的一個陰影。樓至韋馱望之大駭，只這一個豆粒大小的側影，他也能一眼瞧出就是與自己朝夕相對的天之厲！

樓至韋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佯作苦笑道：“想不到你我再次見面，居然這樣窘困，真是時也命也。”

矩業烽曇不悅道：“你以前何等剛烈果決，我倒不知道你也開始信命了。”

樓至韋馱道：“大概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由得我不信吧。”

矩業烽曇不想多廢話，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要問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先國主的死並非意外，而是厲族蓄意加害？”

樓至韋馱雙眼微紅道：“我猜到了，所有人都瞞著我，可我也不是傻子。”

矩業烽曇道：“你既然知道，就沒有一絲一毫報仇的念頭？況且天之厲占我原鄉國河山，你身為光尊血脈，就由他如此鳩占鵲巢？”

樓至韋馱道：“我……我如何不想？我不知在夢裏想了多少次，可這種事就我一人如何能做到？”

矩業烽曇道：“你一人做不到，難道咱們這麼多人都做不到？這國都畢竟是原鄉國的國都，城裏的百姓都世代受我原鄉國恩惠，只要咱們內外一心，總能把厲族剿滅。”

樓至韋馱越聽他講越心慌，生怕角落裏的天之厲一個惱怒，將他斬於刃下，便皺著眉心道：“你這話說得容易，我出宮也看了幾次，城中百姓安居樂業，未必會同你一心。”

矩業烽曇不屑道：“那不過是表面文章，你出宮都是天之厲陪著，他哪里會叫你看到那些不堪的地方。”

樓至韋馱道：“好吧，我遠離政事久了，這些也不太懂。可哥哥在世時曾向我提過，我原鄉式微，並無出類拔萃之士，如今連果師兄也沒了，便是有你審座一人，終究獨木不成林。”

矩業烽曇氣急敗壞道：“你怎麼光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只問你，有朝一日我要你向天之厲下手，你是做還是不做？”

樓至韋馱心裏把他罵了幾百遍，壓著火氣道：“我……我打不過他。”

矩業烽曇抓住他肩膀：“我不要你和他對打，你不是蠢人，該懂我的意思。”

房裏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矩業烽曇本是喬裝進宮，時間緊迫，他又是烈火脾氣，見不得這樣磨磨唧唧，等了半天不由勃然大怒：“你也不用推三阻四找藉口，我算看出來了，你早就不是從前的樓至韋馱了！你嫁給了天之厲就開始一心一意替他著想，把原鄉國、把光尊、把你哥哥的仇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樓至韋馱等的就是這句話，他騰地站起，握緊雙拳：“我何嘗不恨他？我比誰都有資格恨他！我本是原鄉國皇子，當年護國寺失火，他趁我失憶將我擄去闕闐國，從那天起我就該恨他！後來我隨他住在異誕之脈，被他騙得團團轉，剛剛成年就嫁給了他，還和他有了孩子，他出征原鄉國時，我居然在三軍前為他祭酒祝天！他滅了原鄉國將我接來這裏，我和他站在受降臺上，哥哥跪在我面前我才恢復記憶，你能想像當時我有多麼想殺了天之厲嗎？！”

矩業烽曇不知裏頭內情，一時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樓至韋馱繼續道：“這大半年來，我日日夜夜恨他，不到黃泉，誓不相見，如果恨他有用，天之厲早就該死了。但他活得好好的，所以現在我恨累了，沒有力氣了。”他苦澀的笑了笑，把不遠處的孩子抱進懷裏：“如今又有了這個孽種，我簡直不知道該喜歡這個孽種好，還是討厭這個孽種好。可這孩子到底是我所出，一天天在我懷裏長大，天之厲到底是他父親。”

樓至韋馱摸了摸孩子臉蛋，半垂下眼簾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聽，就像那些寺裏的小和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等到老了死了也就好了。”

矩業烽曇被他一通話憋得難受，最後一搏道：“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你哥哥什麼也沒做，就被厲族人暗殺了。一旦你的身份曝光，厲族人必定也容不下你。就算你不看不想不聽，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樓至韋馱淡淡一笑：“原鄉國沒了，哥哥沒了，果師兄也沒了，我又這樣兩面不是人，如果有人肯送我一程，我倒是要謝謝他的。”說著對矩業烽曇道：“謝謝你特意來看我，宮裏水太深，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你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見，我勸你也打消那些念頭吧。”

矩業烽曇哼道：“你的志氣全沒了，今日就當我白來一趟。以後你在宮裏養你的孩子，我在外頭做我的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樓至韋馱道：“你鬥不過天之厲的，明知送死的事，何必一頭栽進去？”

矩業烽曇火冒三丈：“你是生孩子生傻了嗎？你是原鄉國最後一個皇子，你是所有原鄉人最後的希望，結果你現在跟我說沒必要一頭栽進去？”

樓至韋馱平靜道：“我沒傻，傻的是你。哥哥、果師兄、你、我，咱們四個從小一塊長大，現在哥哥和果師兄都沒了，你若出事，我就連個寄託都沒了。再者說，江山迭代本就是常有的事，原鄉國也不是一開始就叫原鄉國，現在也不過換個國主換個國名罷了……”他話未說完，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劇痛，整個人頓時被打偏在榻上。

矩業烽曇的手還揚在半空：“這巴掌是我替光尊和你哥哥賞給你的！從今以後，你我割袍斷義，再見便是仇人！”

矩業烽曇離開後，銀珠上那抹角落裏的陰影也消失了，樓至韋馱放下懷裏孩子，望著鏡子裏的自己。鏡中人滿頭金玉，面容姣好，左頰上一個高高腫起的掌印，眼睛裏是漆黑不見底的陰霾。

隔天收到天之厲的詔書，劫塵、貪穢、魑嶽沖進了他的書房。可不論怎麼爭辯，天之厲就是不收回旨意，幾日後三人前往各自所治之地，從此山高水長，再難回京。很長一段時間內，國都風平浪靜，再也沒了意外而亡的原鄉遺民。

第十一章：舊境丟難掉

似水流年，光陰如箭，無聲無息又是十六年。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輪回間戰亂又起。

眼看夭國大軍節節挺進，聖王終於再度披上了戰袍。宮門前的離別，天之厲拍拍了大兒子的肩，摸了摸小兒子的頭，最後抱住了一臉蒼白的樓至韋馱。他笑道：“沒事的，多少場大仗都過來了，三五個月我去去就回。”

樓至韋馱靠在他肩膀上，炫目的陽光下，他頭一次發現天之厲的鬢邊也有了白霜。他忽然慌亂起來，哪怕沒有這場戰爭，兩人的生活，這樣的煎熬，還能再有幾年？

天之厲摟著他：“你在為我擔心是不是？我等啊等，十六年，終於把你等到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樓至韋馱的口中彷佛含了枚苦膽。他無數次想把話脫口而出，他知道天之厲的大軍會途徑莊嚴淨土，他知道裳瓔珞和蘊果諦魂已經在那裏設下埋伏。他咬破了舌頭，滿口血腥，什麼都沒說。

一個月後的某天，前線潰敗聖王重傷的消息傳進宮裏。皇太子臨危受命，奔赴前線指揮戰役，隨他同行還有他的小師傅，太子太傅冰無漪。

漸漸的，國都人心惶惶，站在宮牆下能聽到牆外的喧嘩。有人說皇太子把莊嚴淨土的人打退了，有人說夭國人偷襲了厲族糧草，也有人說摩國人把厲族大軍包圍了，甚至還有人說皇太子和太子太傅跌落懸崖。

見到剡冥、魈瑤沖進來，樓至韋馱知道塵埃落定了，厲族大敗，聯軍已經逼近國都。他一把抱起質辛，坐上了剡冥的馬車。城內亂成一團，厲族人在富貴鄉里住久了，忽然驚醒，被原鄉人打的不知所措。街道上插滿了烽火旗，矩業烽曇終究練出了一支和他脾氣一樣火爆的部隊。

好不容易逃出城裏，城外更是硝煙彌漫。八歲的質辛感到害怕，環住樓至韋馱的脖子，努力把整個身子藏進他懷裏。“母后你別扔下我，我害怕。”

樓至韋馱覺得這句話很耳熟，胸口彷佛纏綿著無限辛酸，他安慰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丟下你的。”話音剛落，馬車一個急停，無數馬蹄聲圍了過來。樓至韋馱掀開車簾，迎面一杆大旗飄揚，旗幟上赫然一個果字！

剡冥、魈瑤急道：“聖后莫動。”

樓至韋馱搖了搖頭：“咱們沖不出去的。”說著放下質辛就要下車，質辛死死抓住他道：“你說過不丟下我的！”樓至韋馱柔聲道：“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去去就回來。”

他跳下馬車，無數杆槍明晃晃的對著他。樓至韋馱忽然覺得很諷刺，若是有人告訴十五歲的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原鄉大軍視為仇寇，自己大概會哈哈大笑跑去找裳瓔珞蘊果諦魂他們當笑話講。

他緩緩走到軍旗下，銀色的鎧甲令人目眩，隨著一聲騰躍，將軍跳下戰馬。樓至韋馱想哭又想笑，日復一日，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可這一天真的來臨，卻是一朝離亂，回首百年。

第十二章：大結局

三年後，蘊果諦魂來到了異誕之脈，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厲族的地盤，闕闐國的新國主接待了他。

蘊果諦魂望著這個年輕人關切道：“頭上的舊傷都好了嗎？你舅舅說如果還不好，他派人給你送助念流蘇。”

劍布衣笑道：“都好了，舅舅身體還好嗎，我和小師傅都很想念他。”

蘊果諦魂道：“國主很好，就是掛念著聖后。”

劍布衣道：“母后也是一樣，只是最近父皇身體不太好，一時半會抽不開身。”

蘊果諦魂點了點頭，天之厲早年征戰過多，三年前又受了重傷，自那之後身體一直欠佳，所以才早早傳位給了劍布衣。

劍布衣道：“那個夭國人還在你們那兒賴著嗎？舅舅要是煩他，跟我說一聲，我派兵去嚇唬嚇唬他。”

蘊果諦魂笑了：“不必了，國主不煩他。”

一旁的冰無漪望著這一幕，好像做了一場大夢。

三年前，莊嚴淨土一場大戰，厲族傷亡慘重，劍布衣為了掩護聖王撤退，被飛來的流矢打傷了頭，眼看要跌入懸崖，自己撲過去抓住了他。兩人在崖邊命懸一線，劍布衣臉上帶血笑著說：“小師傅，只要是你的事，我向來預言的很准。我現在就預言你能活著回到異誕之脈，一輩子又躲懶又閒散。”說完就要鬆開自己的手，還好那時一串碧綠佛珠垂了下來，是裳瓔珞救了他們。

那種心膽俱裂的恐慌冰無漪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其實現在的日子就很好。他們陪著蘊果諦魂用了一頓素齋，帶他去了聖王行宮。天之厲的臉色不太好看，但他什麼也沒說，就回房休息去了。

異誕之脈的夜空特別暗又特別亮，這裏天高風疾，萬古蒼涼。

蘊果諦魂望著這片幽暗的土地，望著一身白衣的樓至韋馱，望著他腰間的那枚銀色佛珠。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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