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1【剑龙】【望疏楼】 1-30 13F 完结 BY：佛奴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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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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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9-07-02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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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5 【剑龙】【望疏楼】 1-21 8F更新 BY：佛奴伽蓝

二十二
连着两天佛剑分说倒是再没见，不过仙凤倒是来了一次武馆说龙宿得了一套好棋，若是明日无事不妨来望疏楼切磋棋艺，聊胜于无。剑子看着仙凤定定的宛如墨黑棋子一般的眼瞳，二话没说就笑着允了。
第二天过来的时候龙宿不在惯常待客的亭内，亭中石桌上两只淡青瓷盒，一只里黑得剔透，一只里白得晶莹，棋子磨得珠圆玉润，放在手心里清凉沁人，碰撞起来叮咚作响如流珠泄玉，让人打从心底里欢喜。
“好棋。”
“那就认真下别下亏了它。”顺着声音抬头看见龙宿从正厅里走进来，扇子随手扇着，神清气爽。到桌前坐下径自拾起白子：“你先。”
“承让。”
仙凤端着茶壶上来给两人斟上水，龙宿纸扇轻摇，剑子眉头紧锁。
“腹背受敌还敢孤军深入，好胆色。”
“既然是背水一战，该当全力以赴。”
望疏楼里人来来往往，时不时地有几声喧闹，后院里却是安安闲闲，只偶尔听见几句对话。
“好棋，这一步倒是我没有料到了。”
“其实你早就可以封死了我，棋盘如沙场，不是妇人之仁的地方。”
“当断不断，果然必受其乱啊。”
“同情心这个东西，要适可而止。”
仙凤在二楼窗口上擦窗格，不小心放在窗台上的手帕顺着风飘下来挂在庭院里的白兰花树上，仙凤一路跑下来想捡，无奈枝子太高，小小的一截身子在那里踮着脚也无可奈何，看上去煞是可爱。
剑子起先只是时不时地笑着抬头看看，后来实在坐不下去：“我来吧。”说着走到树边扬手把雪白的帕子拾下来递给仙凤：“有风的时候要记得压好了。”
龙宿头也不抬，起手提子：“自家门前雪尚且管不好，何须心忧他人瓦上霜。”
“嗯……？果然和高手过招分心不得，这局剑子输得心服口服。不知仙凤可会下棋？”
替两人倒了残茶就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的仙凤闻声回话：“先生教过一点，不过总是下不好。”
“既然如此，仙凤你不如和剑子下一局，换个老师，也换个教法。”
看着仙凤略略有些拘谨地坐在对面，剑子笑着捻起一枚白子在掌心：“仙凤，有劳指教了。”
一局棋毕，数下来竟然是仙凤略胜了两子。剑子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果然龙宿的学生就是不简单啊，这一局剑子仙迹受益匪浅。”
“哪里，是剑子先生有心提携后辈的。”
龙宿在一旁分别拾起黑白两色棋子放进瓷盒，闻声说道：“奖掖后学是真，放纵轻敌也是不假。她说下得不好你就信了？勿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诶，这话言重了。”剑子说着也站起身来：“五局，输你三局，剑子也不敢继续下下去了，回去练好了再来。”
“也罢，每局只险险胜个一子半子，去掉仙凤的那局，你我也不过扯平，我要是再不知道见好就收，也是愚人了。”
剑子出了望疏楼，一路走到浮光路，行至一间独门独院的老房子前轻轻拍了拍门。
里面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之后，一个柔和的女声问道：“请问是谁？从哪里来？”
“故人。从来处来。”
心下不由得笑了，就是佛剑会用这种暗语，偈子一般。
门“吱呀”一声开了：“剑子先生，想不到你还认识佛剑前辈。快请进来，外面说话不方便。”一套深红色的旗袍，身材颀长纤细，齐耳短发前面润着眉心，两旁还没长够长，刚刚看得到耳垂，柔和乖巧。正是蝶月班子的小岳。
剑子看着她笑了：“原来是女孩儿家，怪道这样秀气。”

二十三
        “你们这里东西倒是少，过去那些戏班子的行头呢？”
        “能用的就让别人捡去用了，不能用的就烧了。反正现在也不唱了，放着惹人疑的，倒是麻烦。”公孙月的嗓子还是低低沙沙的，语气也还是男孩一般的爽利。
        不到正门就看见里面一袭长衫的身影，正是蝶月班子的凤飘飘。将近一个月没再唱戏，刮了的鬓角也慢慢长出来，面上不施粉黛，隐隐看到青色的胡茬。侧影里轮廓分明，一脸峭拔的神色，即使不再是戏台上颠倒众生的美人，依旧是个好看到不可方物的男子。
        凤飘飘正站在堂屋里，听见脚步声别过脸：“剑子先生，好久不见，在下蝴蝶君。”也不握手，却是长身一揖，举手投足有板有眼，隽逸风流得很。
        剑子笑着回礼：“佛剑的朋友倒都是出挑人物，剑子仙迹相形见绌啊。”
        “剑子先生说笑了。你先坐，我去沏壶茶来。”公孙月说着要往里面走。
        剑子抬手拦住：“多谢不必。我能找到这里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心中也都有数，虚礼就都免了，说正事吧。”
        公孙月的手下意识抓紧了旗袍的下摆，蝴蝶君的脸上也少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神色。
        剑子手指轻轻敲着八仙桌的桌面：“步天履……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你们蝶月班子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不过历城现在恐怕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强龙硬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所以，先离了历城吧。”剑子一字一句地说“至于佛剑分说，我已经有几天没见过他了，他虽然一直惦记着你们这边，不过手上总是有事走不开。而且你们各自的身份都是掩护，不该随便碰面，更何况现在这种特殊情况。所以我所说的也是佛剑的意思，你们都是聪明人，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公孙月略略寻思了一下：“剑子先生，我明白了，多谢你，我们知道该怎么办。”
        “少年子弟江湖老。”蝴蝶君淡淡搭腔，音色清冷。随手拂过墙上挂的柳琴琴弦，叮咚几声行云流水“既然敢在世道上行走，也就早有这个觉悟。剑子先生，多谢了。” 语气里没有慌乱，反而隐隐有了笑意。
        剑子解颐：“客气。你们忙，我不打扰了，告辞。”
        剑子走出房门的时候还隐隐听见屋里传来对话声。
        “阿月……真的要搬吗，浮光路这套房子很不错啊，宽敞又冬暖夏凉……”
        “是房子不错？是路口卖樱桃的小妹妹不错吧。我今天早上还去和她搭过话，小姑娘姓吴，今年才刚十六，才看见我就绯红了脸，蝴蝶君啊不成想你都不唱戏了捧你场的人还这么多，真是自叹不如……”
        “阿月啊……”
        剑子忍不住心想，嗓子好就是占便宜，撒起娇来都抑扬顿挫，唱戏一样，真是好听。
        折回秋水巷剑子看着桌上一封拆开的信：“接下来，又该轮到折腾我了么？佛剑好友，你留的这个陶然路，还真是个偏僻的地方啊。”
        入夜了的历城，退了白日里的浮躁，人心也被凉风反复熨帖到平心静气。剑子走到陶然路口，见只远远的有一盏路灯，路口一个茶摊还没收，一张抹得看不出颜色的旧桌子，几张瘸腿的条凳，桌上一支劣质蜡烛，点起来冒着黑烟，烛花爆得噼噼啪啪，没完没了地淌眼泪。
        剑子坐上一张凳子：“老板，还有茶么。”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茶摊老板收拾东西准备打烊，这时路口摇摇过来一个人影，身影被路灯拉得格外的长。
        来人身形高挑清瘦，背着光看不清脸庞。可是剑子一直平和的呼吸乍时乱了，一身筋骨好像都绷紧了，然后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拆了开来。
        来人径自走到剑子身前，剑子恍惚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呆板得都不像自己的：“龙宿，果然是你。”
        龙宿“刷”地一声撑开扇子，微弱烛光下一双紫金色眼瞳流光溢彩，更添邪魅之色：“哦？剑子，见到我你似乎很是以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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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9-07-04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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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2 【剑龙】【望疏楼】 1-23 10F更新 BY：佛奴伽蓝

    二十四

龙宿扇子轻轻掩住嘴：“接下来要说的，可不适合这个可怜老板听哦。”
        剑子扬手把茶钱放在桌上：“带路。”
        龙宿回身一路沿着陶然路继续走，陶然路是老街，本来人就不多，入了夜更是冷清得可怜，沿着一路走下去，能走到历程的老城墙，龙宿一直走到快碰到墙才停了脚步。
        “行了。”龙宿扇子一收整个人回过身来：“下面的部分，就请你剑子仙迹从有凤来仪之时开始讲起吧。如果你懒得说，不如我来讲你来证明也是一样。就从沈宗遇刺开始。杀手是高手，两枪直中心肺，当场毙命。剑子你告诉我，除了佛剑谁还能有这样的身手？”
        剑子低下头，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干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还是当局者迷么，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第一次。他和我握手的时候，我感觉到他虎口上有厚茧，只有长期习枪的人手上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决计不是一般小警员能有的道行。何况这个人，太冷静了，冷静到不近人情，认识他几个月，没见他动过怒，着过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果然是刀头舔血的江湖日子过得久，我们老百姓的小打小闹估计都不够瞧了，怕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你剑子仙迹不是与他同路之人。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我今天还能老老实实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另外，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佛剑。上一次沈家老爷子做寿，连衣裳到桌帘再灯笼，树上缠的假桃花筷子上绑的红绸子都是在望疏楼定的货。当天沈府外一晃看见他的时候我还好奇，怎么历城这么个小地方，有这样打眼的人我还不知道。一直到沈宗死了，我才想清楚，当时见他，估计是来踩点的，这条线，他跟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我说过，世道怎样与我无干，我也不会计较你剑子仙迹是怎样的人，更遑论他佛剑分说。只是我疏楼龙宿不喜欢被人利用，而你是不是应该坦言在薛府那一次你就开始设计我了呢，嗯？”
        从头到尾你认真听我在唱什么了？连那一次茶会，恐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剑子突然抬头：“不，那次真的是意外，我是在第二天才知道步天履死了，死在护城河里。消息封锁得相当好，我也是从佛剑那里得知。蝶月班子说没有小生的时候，我以为……”
        “你以为，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是吧。”龙宿凉凉地开口。
        “龙宿……”
        “你信得过佛剑的能力，所以也知道我不会有危险。便安安心心让我去反串，唱一台莫名其妙的戏是吧？你以为我和薛老板略有私交，纵然出事也不会怀疑到我，或者反而还是佛剑分说的一个屏障是吧？你信得过谁信不过谁与我无关，你顾全我的安全我也该说感激，可是剑子仙迹，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自以为是啊。”
        台上台下的戏，你剑子看得又是那一场呢？
        “从那时开始，你就开始注意了？”许久，剑子开口。
        “没错。你剑子仙迹该不会真的以为我龙宿就靠着一个望疏楼活着？笑话，望疏楼之前的老板叫胡三，生意做得一塌糊涂又染上了烟瘾，最后妻离子散，落到不得不变卖家产的地步。这间铺子是我从他手里收的。本来也就想做着玩玩，不成想还做出了模样规矩。不过你以为真是拆了望疏楼，我就要去喝西北风？你把我疏楼龙宿看得浅了。”
        “当初我收了望疏楼的时候，胡三有三个伙计，平日里就是扫地打杂，跟了他两年还没出师。胡三不怎么样，这三个徒弟倒是都平头正脸，胡三自己都养不活哪有心思顾这三个人，我就连他们一起带了过来。跟在我身边几年，和仙凤默言歆一样对待，一个是雁穿云，一个是花伴月。”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这个够聪明，也够心机，望疏楼不是什么大铺子，要那么多人没用，我也没理由拿望疏楼锁了他。你以为望疏楼在历城这么久能顺风顺水就没有一个要打通的暗桩？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龙宿顿了一下：“还有一个叫鱼游水，现在就在青江会。至于做什么，我想想……放在过去，应该算是衙门里的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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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9-07-09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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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4【剑龙】【望疏楼】 1-24 11F更新 BY：佛奴伽蓝

二十五
        “佛剑分说在去查斛玉轩之前想必拜访过你，也和你说过魏老爷子曾经派人私下找过他对吧？他说清楚究竟为什么堂堂青江会会和他一个小警员过不去吗？”
        “大约半个月之前，城西的医馆回春堂报了案，说对面阁楼上发现了两个陌生人，一伤一死，调查之后是流氓聚众斗殴，几句话说不合拢就动了手，佛剑查到了肇事的两个混混，就拘留在警局里了。后来魏老爷子说那两个犯事的是青江会的人，只是处理一点内部事务，新手拿捏不好分寸，希望佛剑能行个方便。”
        “不错。看来佛剑分说和你的交情的确非同一般，这些都和你说了。只是我这里还有有关于此的另一种说法，你要听听看么？”
        “洗耳恭听。”
        “青江会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知道碰上了个脾气硬的，以后只怕万事难办。帮派里不缺人手，不过进了局子的两个必须捞出来。台面上的青江会只是个江湖班子，实际上底下和历城的上层有数不清的关系网。在这件事情之后青江会就看佛剑分说不顺眼，这次斛玉轩只不过是没事找事摆他一道，让历城警局的头看看这个手下是多没眼色，谁都敢惹。历城人谁不知道斛玉轩是青江会的牌号，非要把里面的内贼翻腾出来，当着一城人的面给斛玉轩没脸，这样的人还能留着？警局每年也受着青江会的好处，烟酒，银钱，还有局长的第三房姨太太。所以这次事情一吹风到局长的耳朵里，就二话没说把佛剑分说这根硬骨头给拔了。不过……”
        “佛剑分说手上办的那两个案子看上去是后面的那个坑了他，实际上青江会究竟为什么和他杠上了他自己真的清楚吗？他拘留的那两个人是犯了事了没错，栽在佛剑手里也该自认倒霉。但是青江会为什么介入这件事情，而且还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一边说龙宿一边走近剑子，嘴唇凑近剑子的耳边：“难道你以为那两个人就只是聚众斗殴这么简单，嗯？”
         “这么说来，这下面倒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如果要赶人走，两个青江会的喽啰足够拿来说事了，为什么这时候魏老爷子不敢去和局长攀交情，反而要人不知鬼不觉地来找佛剑分说？会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应该明白这里面的意思。青江会，听名字就知道最早是走水路生意的，魏老爷子往上推几辈，是历城漕运上的一个船把头。做到今天，现在历城来来往往走的船十有八九都烙着魏家的牌号。可是你也看见了，历城的水路就只有这么些，就是一天跑三天的量，水里也捞不出金子来。更何况青江会到今天，吃闲饭的早就多过干活的，鱼游水虽然总想精简，但碍着那些老人的脸面根本开不了口。既然船运上入不敷出，总要想别的财路啊。”龙宿回头看着剑子，言辞欲言又止。
        剑子低头沉吟：“什么来钱快一些呢……哈，我知道了。就说谁会特意跑到阁楼上黑灯瞎火地斗殴？他们是在一起谈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吧，药品，或者是文物？事情败露了之后他们怕这两个人走漏了口风，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青江会每年真能得多少脏钱，才私下找上了佛剑。一事不成，才又起心用斛玉轩坑了他。”
        “不错，和聪明人说话的确省力。”龙宿道：“其实青江会倒是不用担心他们自己人的口风紧不紧，只是我在和鱼游水闲聊的时候，把佛剑的手腕说得更强硬了那么两三乘。只说你们的人落在佛剑手里，怕是凶多吉少了。青江会本来就怕，听见这个消息更是草木皆兵，也就不打佛剑分说的主意，绕过他直接找上了他的头，唯恐夜长梦多。这些年受青江会贿赂的人不计其数，被青江会吓怕了倒也为数不少，不过像佛剑分说这么软硬不吃的，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果然世道已经黑白颠倒正邪不分了。”
        “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么。”龙宿话锋一转：“佛剑分说够强，也有足够严密的掩护和情报网，但是你们似乎都忽略了，这是在历城，青江会才是这里的土皇帝。青江会的头目魏老爷子顽固的很，好在是自己没什么能力，要不然他恨不得把历城定了首都，自己儿子扶上去当皇帝，做他的春秋大梦。佛剑分说断了他的财路，他能坐视不理？我没点火，只是顺势扇了一把风而已。沈宗勾结日本人，杀了他的确不冤枉。只是他平日里和青江会走动就勤，谁知到背后有什么关系。佛剑分说定然也知道这一层，敢驳了魏老爷子的面子，以为还能顺着这条藤摸着什么瓜。一个人就敢单刀赴会，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胆大，还是托大。”
        “如此说来，佛剑分说此刻定然已经不在历城，魏老爷子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既然给了高庙也供不起来，那倒不如就直接请走。不过该说他确实是多虑了，勾搭日本人，魏老爷子还没那个脑子。”
        “以现在历城的形势，离了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可。不过若是早知佛剑分说无事，我倒也可以省了好些无谓的担心。”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剑子的口气听上来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轻描淡写。

在大街上溜达，可见同样不想算计我。既然如此，我还着急什么，索性就继续等啊。”
        说完剑子走近一步，直看着龙宿的脸：“不成想，就等来了你。”

二十七
        “你棋下得不错，若是心无杂念，胜我绝不是一子半子之差。”
        “你越想让我知道，就越怕表现出来。越到风口浪尖上，却反而越要显得不动声色。难道你会不知下棋时一分一毫的心理变化都反映在棋路上？以你龙宿的风格，下棋也必定是惊才绝艳的路子，若进攻定是凌厉诡谲，挥洒自如，若退守也必然是险中求胜，出其不意。但你顾及得太多，太难平心静气了，反而失了你该有的风格和水准。本应激流勇进，却成了平川走马，本应行云流水，却成了草草而终，你输的两局输得不甘，赢的两局又赢得仓促，说到底，你失常了。”
        “剑子仙迹，你够了。”
        剑子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仙凤棋下得好，尽得你的真传，七窍玲珑心再加上女孩子家的细腻灵秀，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还是太纤巧稚嫩了些，不到火候，能得你五六成的功夫都算是我剑子仙迹多说。不过她那一局，反而是我下得最辛苦的。你以为我是有意让她？哈，即使是有心要让，也不能输太多啊，要不我这一张老脸往哪里摆？一局下来，我让的不超过三步。若是你能专心到仙凤一半，只怕我一局都拿不下。”
        “下棋而已，你剑子仙迹既要探出我的路数，又怕驳了我的面子，步步为营还要不动声色，你不累么？”
        “和你每句如有所指绵里藏针又想方设法提点我这个不开窍的愚人相比，不过彼此彼此。”
        “哦？”
        “说我腹背受敌还敢孤军深入，无非是告知我现在四面楚歌的局势。说下棋使不得妇人之仁，无非是暗示我剑子莫一时犯了优柔寡断的毛病当东郭先生引火上身。说无需心忧他人瓦上霜，意在提点我生性驽钝，救亡图存的事情做不来，韬光养晦明哲保身才是正经。而知人知面不知心……哈哈，其实我和该说多谢了，虽然看似我在局中，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我依旧是壁上观的局外人啊。佛剑分说分内之事，剑子帮不上忙，他也无意让别人牵涉其中，所以说你是多虑了。虽说下棋而已，只怕你龙宿心中早就不当它只是下棋啊。”
        剑子停了一下再开口：“说者本就不是无心，听者自然也当有意。不过你有你的方式，我自然也有我的分寸。剑子仙迹虽然不才，但还不至于让你恨铁不成钢到这个地步吧？”

二十八
        远处过来一辆车，车灯把路映得雪亮，强光中剑子看见龙宿的脸，惨白得连一点血色也无。
        车驶过，依旧是静。入了夜连蝉也不叫，空间像是压缩了一般，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许久剑子开口：“龙宿，你在怕什么？”
        “我在怕？笑话，我能怕什么？”龙宿的声音隐隐地变了调，听上去反而有些凄厉。
        怕，有何可怕？
        他正想再辩解嘲弄回去，却不成想整个人都被拉进一个怀抱里。耳边听着剑子吐气的声音，吹拂着他鬓角的头发：“龙宿，你究竟在怕些什么？”
        突然之间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一瞬间，失了声。
        你究竟在，怕些什么呢？
        在你永远华丽优雅的掩饰之下，又隐藏着些什么呢？
        所有的，都不过是借口而已。你的确气不过被别人算计，但更多的你是担心从薛府茶座之后就销声匿迹的蝶月班子吧。如果不是真正有鬼，一个唱戏班子怎么可能将近一个月都不登台不抛头露面。历城表面看来虽是波澜不惊，底下真正暗潮汹涌的势力，又有几个人说得清。
        只是这些事情，你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没办法说破。
        至于佛剑分说，你究竟是想害他还是想救他我心里自然有数。既然步天履可能被暗杀，还在台面上走跳有多危险我自然也心知肚明。大厦将倾，一苇蒲航渡得了几人？毕竟留得青山在，才能依旧有柴烧。这些浅显的道理，我如何不懂，只是当局者迷了。
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你既然盼那杯暖了人心肠的酒，剑子仙迹自然捧这个场。浮生若一梦，甘苦人自知。若能且歌且行，岂不快哉！
        过了好一阵龙宿才开口：“原来那张纸是被你捡走了，我还只当是仙凤当成废纸扔了。”口气风平浪静，却隐隐有千帆过尽的淡淡的倦。
        “我看这一笔字写得秾纤得当，牵丝劲挺，扔了倒是可惜了。”
        “下次再下棋，定然要让你输到心服口服为止。”
        “如此争强好胜早晚害了你。好比说这回你要是能不那么冒进一点，不那么心急一点，或许还真能满足得了你想捉弄我的好兴致。”
        龙宿抓住剑子的手腕：“一报还一报，我们不过是扯平。”
        “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剑子慢慢扳开龙宿的手腕，“那就是，从一开始，你龙宿就摆明了是在算计我要我好看，而我不过是这次算计到的人，刚好是你。敌暗我明，若论心机深沉，终究是你略胜一筹啊。”
        “敬谢不敏。”
        “哪里哪里，分明当之无愧。”

二十九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还有个后续，就看你有没有兴致听了。”
        “哦？”
        “如你所料佛剑分说已经离开历城，但是魏老爷子担心还有什么把柄抓在佛剑手里，毕竟是拿斛玉轩开刀，局子里关着的那两个倒霉的现在一时还不能动，以防别人起疑心。所以他们准备明晚先去佛剑的家里‘拜访’一下，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剑子皱了皱眉：“这倒真有必要提壶好茶去慰问，佛剑房里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之外连床铺都打在地上，真的不是聊天寻乐的好去处。”
        龙宿抬头看天，正是朔日，不见月光，却是满天浓云，遮得连颗星子也无。“月黑风高，倒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让我如何不把戏做足尽兴啊。”
        “稍等等。”
        剑子闻言：“哦，你龙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龙宿似笑非笑也不答声，只从口袋里套出一截带子，拉过剑子的手腕，繁复地在上面打了个结：“看明白了？”
        “这是什么？”
        “威龙帮的结扣，专用牛筋，打好之后越挣越紧。”
        “威龙帮？”
        “历城的地头蛇，只是一伙流寇，历城里不上台面的组织，专干明火执仗的抢劫勾当。看不惯青江会已经很久了，奈何人家根基深厚，斗了几年也没扳倒。威龙帮气不过，暗地里总是找麻烦，每次青江会的喽啰丢了再找到，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反剪，都套着这么个结。”
        龙宿说到略一停，再开口就怎么听都是玩笑一般的语气：“我倒是真乐不得见魏老爷子着急的模样，凭他的脑子，估计够猜一阵了。让他放点心思给那帮虾兵蟹将，历城还能有几天安生。”
        剑子看看手腕：“这种东西你也会。”
        “龙宿学艺，何事不精？”
        “万事俱备，那就谢你的东风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在下着大雨，到晚上雨势方歇，却还是黑云压城的模样。浑浊的雨水把粉墙冲出泪痕一般的浅沟。仙凤站在檐下把前一日晾起来的衣物收进来的时候看见龙宿正好从二楼的房门里走出来：“先生，这么大的雨，剑子先生家的棚不会又冲坏了吧？”
        “无妨，今晚有别的地方收留他。”
        剑子看着地上被自己放倒的两个人，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开始向江湖闹剧的方向发展了。
        魏老爷子这几天都在烦心，每次被威龙帮劫走的人，就是揍到皮开肉绽养个两三天也就活蹦乱跳的了，这次这两个看上去别说外伤，身上连块淤青也没有，怎么都过了一个礼拜了还是爬不起来。看来他们那来了厉害人物，搞不好还是个练家子，小瞧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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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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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9-07-11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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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7.09【剑龙】【望疏楼】 1-29 12F更新 BY：佛奴伽蓝

三十
        几天之后剑子刚刚越过望疏楼的大门进了后院，迎面看见龙宿正和一个青年交谈。陌生青年白净面皮，斯文长相，一身蓝色长衫，举手投足之间看上去对龙宿颇为尊敬。遥遥看见剑子进来就起身道别，转身从后门出了望疏楼。
        “刚刚出去的是谁？还要从后门走，好生神秘。”
        “鱼游水。他最近几天烦心得很。”
        “哦？”
        “说是门下的两个子弟被人敲晕了，结果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不说，几个一块去盯梢把风的人都说不清，怕是遇见鬼了，保不齐还是会穿墙的茅山鬼。”
        “其实，他就是从路口走出来的，没穿墙更没遁地，别当成茅山传人，剑子仙迹没那么大能耐。”
        “当真？”
        “自然。还问路口那个卖西瓜的眼线借过洋火。”
        “连他是眼线你都知道？”
        “作为一个卖西瓜的，他眼神太犀利，手掌太干净，对自己的生意太不关心。”
        “看来鱼游水还是差得太多火候。”
        “更何况他对那栋阁楼太关注了，给我点火的时候差点没烧到自己的手指。那栋阁楼太旧太破太普通，地板踏上去都担心会塌，他盯着这么破的一栋楼的二楼窗户看个不停的神情实在有意思得很。看他那么关心自己的兄弟，我都忍不住想告诉他何不自己亲自上去看看。只是怕他搬不动，那两个人实在不轻。”
        “于是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还真是艺高胆大。”
        “何必。站在外面听听脚步呼吸声，里面的人有多少斤两就掂量个七八成。本来我只打算轻轻拍晕，可是去佛剑这种箪食瓢饮的苦行僧家做客，翻得一片狼藉不说，不知关灯可是大大的不敬。于是我一个不小心，手下重了也未可知。”
        “这么利落的身手，想必一贯惜才的陆馆长该觉得心疼了。”
        “……嗯？”
        “少欲盖弥彰。仙凤到武馆约你来下棋的时候，就听陆馆长说你只在武馆再做半个月就要另寻他处。”
        “彼此彼此。今天进门时听燕穿云说这间望疏楼你准备全交给他们两个，自己不打算管了。留小辈去发愁自己悠哉，可也不是负责任的做法。”
        “每日里看这些汲汲小利蝇营狗苟，着实心烦，何不也白鹿青崖地做个闲人。再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跟了我这么久，有心学的看也该看会个七八成，就算只会依葫芦画瓢，也足够四平八稳做下去不愁衣食。至于我什么时候再想回来继续接手，就端看心情如何了。”
         “哦，这可是个赔本买卖啊。”剑子随手从架子上抽下本书来，连头都没抬。
        “千金难买我乐意。”龙宿也不看他，径自把水冲进盖碗，整个屋里登时浮起淡然的茶香。若有人此时进来，看见这疏窗浅影，淡墨青瓷，映着一白一紫两抹颜色，定然会说这幅场景可堪入画。
        剑子从书上抬起头：“其实我只是闲散惯了，不愿拘束而已。当日答应陆馆长，只说一年为期，现在一年刚满，武馆虽然诚心相留，不过我倒还在犹豫。但今天听了你龙宿一席话……我决定不留了。”剑子从书里抽出一枚书签样的纸头，拾起桌上的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龙宿拾起来看，见是自己曾经随手写在上面的半阙诗，如今被补了下片来，字迹清刚苍劲，比之自己的似乎更有一脉淡然风骨。
        “看惯了历城的风月，若是能风乎舞雩,尽咏而归，未尝不是乐事一桩。”
        蜉蝣子，天地依，水波不兴烟月闲。
                忘尘人，千峦披，山色一任飘渺间。
        悠然。
         “只不过……凡人生活总不能餐风饮露，终要吃饭睡觉。我若是落魄了还能当武师，散手短打都教得。反正是给人干活，又不是庄稼人生意人，不管什么灾年肥年，细水长流就是。你华丽无双的龙宿大人要做什么？总不能真的去写字帖吧。”
        “你剑子仙迹做得了的事情，我疏楼龙宿未见做不来。”
        “耶，话虽如此说，却还是术业有专攻啊。”
        “哦？”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左手被一扣一揉，手腕完全受制使不上力，接下来臂肘一屈整条手臂就被反剪到背后，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后面那人的表情必然是三分嘲弄七分得意。
        “藏招。”
        “那么现在你剑子仙迹觉得我够格了么？”
        龙宿话音还没落，只觉得手中抓住的手臂巧劲一翻，反而反手抓住他的寸关，接着一股柔劲往他的麻筋上一拍，顿时整条手臂都失了感觉。只看着眼前的人回身定定看着他，口气里带点戏谑：
        “成交。”

                                                 -完-

后天就要离开去别的城市，终于还是在走之前更完了，放心了^ ^。虽然总觉得还有好些地方要一点点细细梳开说通透，不过时间真是太仓促，我现在力有不逮，什么时候闲了，希望能再一章章篦过来吧。
难免有什么笔力不到的地方，请多指教。
很感谢所有看到的，看过的，一直来看的人，在此鞠躬，多谢。还有什么碎碎念的话，想起来再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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