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秋鳳主]天宇遺鑒（起篇-105）【完結】 (114L）| 不來彼淵| 天宇論壇| 其他布論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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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

天宇水魔幫參謀<-此餃很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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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4-11-29

鮮花(545)

70樓發表於: 2019-10-23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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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夙烈整個人如墜冰淵。當他看見對方沉重憂傷的神色，便知攔住他的這個人，就是策劃合圍他們的勢力之一了。

“還有誰？”他不多廢話，只想了解情況。你與誰合作了？這天下豈有白拿的好處？重生一次之後，你依然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生命，也毫不在意我對你的感情嗎？

“只有我一個。”江南飛伸開雙臂，向他緩緩靠近。“是我設的局。殺了我，救你父兄。”

夙烈雙眼變得通紅，握刀之手劇烈顫抖。“江南飛！你讓開！”你以為我對付不了你？

江南飛挺身站在狹窄山道正中，左邊千仞絕壁，右邊萬丈深淵。“銷音潭是死局，你陪我在此觀山景不好嗎？”

夙烈聞言，眼中幾乎冒出火來。然而，等他再定睛細看，“嗯？”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功體被封住了？這是誰幹的？

他陡然警惕。雖然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的直覺卻告訴他，沒有功力的江南飛，比那個武功三腳貓的江南飛還可怕。

兩人隔空對視良久，夙烈敏銳地感知到山道遠處有幾撥他們的人馬正在靠近，於是逼上前來。

“跟我走，否則……”

“否則，你能如何？”江南飛笑，吃準他不忍心對自己動手。

“否則，我就將你丟在此地了！”夙烈對悄無聲息來到江南飛身後的侍衛突然下令，“西亞武士聽令，拿下江南飛，不準傷到他，等我稍後處置！”

果然還是人多勢眾有好處啊。江南飛聽到腦後風聲，輕嘆一聲，向右稍一轉身，一腳踩空下去。“你走吧。我寧可死，也絕不再落入你家鷹犬手中！”

夙烈大驚失色，大喊一聲，跟著縱身撲下懸崖。“江南飛！”

倘若兩人不是長年的至交，絕不會拿自己與對方的生命冒這個險。他倆雖處對立陣營，卻是在危急之時，最值得信任的彼此。

夙烈知道他身上多藏暗器，只拋出一根繩索，將他雙臂同腰身纏綁起來，拽近自己身側，一同飛墜。接近山谷，再凌空躍起，轉入更深杳的山澗之中。

江南飛在自己被綁住雙手之時，便知事情糟了。他艱難地在寒冷風嘯中觸到套在大腿上的皮圈，試圖拔出裡面薄如蟬翼的一把銀刀。

然而，夙烈早就將他的小動作收入眼底。手指一彈，打中他的穴位，停止了他的掙扎。“別亂動。”

略顯溫柔的語調被刺骨寒風瞬間吹散，令人疑心是否只是錯覺。江南飛有一瞬間視線模糊，難受地閉了一下眼。

奇怪，按時間算算，此刻應該已經著地了啊，為何還在下墜？

再睜眼，他心中一驚，壞了。這是一處極深的地穴，周遭全是打磨光滑的石壁，直上直下，距離頭頂的地面至少幾十丈。

夙烈感受到對方的惶恐，心內略有猶豫。但他隨即想起了正在銷音潭陷阱旁邊徘徊的家人，不禁又復咬牙切齒起來。

整個人被丟在地上的江南飛，看了一眼頭頂有限的天空，自嘲。“坐井觀天。”

你還有心思調笑！夙烈為他解開繩索，蹲在他身邊。“對方究竟是誰？”

“你不是很會刑訊逼供嗎？”江南飛衝他笑笑。“說不定我身上有你感興趣的消息呢，想試試嗎？”

夙烈霍然起身。“我走了！”不能再拖了。無論獵手是誰，在自己面前都逃脫不了獵物的命運！

“別走！”江南飛動彈不得地躺在地上，終於開口哀求。“萬一有人或者野獸掉下來呢？還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嗎？”

“你放心，此地只有我一人知曉，地穴入口也佈有防護。”夙烈恨道，“你這人，怎的這般狠毒！”你也知道害怕了嗎？竟然萬事做絕，連自己都不放過！

“是嗎，我狠毒。”江南飛雙眼含淚，嘴角卻扯出一個譏笑。“江城子是怎麼死的，你應該知道吧？何不講給我聽聽？”

夙烈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解下自己的披風，給他蓋上。“江南飛，你乖乖待著，等我回來。”他才不要回答這個問題！司徒遠做的事，憑什麼每次都輪到自己挨罵？

“你若是回不來呢？”江南飛厲聲叫道：“給我解開穴道！”

夙烈心想，憑你那點功夫，就算能活動自如，也尚且出不了這個地牢呢。“我下手不重，你忍半個時辰自然解開。”頓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倘若我也陷在你的佈局裡，我會通知天宇之人過來救你。放心吧。”

江南飛瞪著他，眼看他的身影仿佛一隻無聲的鳥，盤旋而上，瞬間離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閉上酸澀的雙眼，硬是把滿眼眶的淚吞了回去，隨口輕輕哼起多年前在戲臺子聽過的小曲。

“何處酒闌？華燈明滅。看紅塵滄海須臾變，總花空影幻長恨天……”

在他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血親家人。這種結果，自己百年前就見識過了，不是嗎？

而在夙烈不曾注意到的腳下，幾粒粘在他鞋底的無名種籽落在地穴入口附近。落地瞬間，即迅速扎根、生長，長而柔韌的藤蔓以眼睛可見的速度，往地穴裡延展生伸下去。

☆ ☆ ☆ ☆ ☆ ☆

晴天朗日，難得冬季裡晴好的天氣，曾為天宇死地的銷音潭四周，齊聚大陵、天狼雙方人馬。碧藍無波的湖面如寶石般閃閃發光，卻完全看不見底。鮮紅如血的彼岸之花，掩映著花叢下參差的慘白人骨，詭異莫名。而前來此地的所有人，都靜默良久。天地之間，死寂一般。

“原來是妳啊。”大陵星宗終於發聲。這些人裡，也只有他能夠倚老賣老，壓這些年輕小輩一頭。“天狼劍宗，聽說妳一直追著吾兒夙烈不放，堂堂星主，倒追男人，不嫌丟臉嗎？”

這話說來語氣和緩近謔，但言辭間全是挑釁譏諷。霜玥嬋款款行至前列。“大陵星宗可能年齒漸長，兼之在倚天航蓬萊殿被關禁太久，有些老眼昏花，信口開河。”

“哦？那本星宗就聽聽妳這越俎代庖的天香王之解釋，為何天狼星的人馬會在此地？”

“星宗記性不佳，晚輩就提點一下。”霜玥嬋微笑，“此乃花界之爭，你們偏要介入，真不知該從何說起啊。”

“就從妳佈局陷害惜英王之事說起如何？”司徒遠看似漫不經心踱出，但隱藏在袖內的雙手已經暗蘊真氣。“雙方人馬久候多時，銷音潭的主人卻遲遲不曾露面。霜玥嬋，妳的目標，不過是元樞星靈。”

“不愧是除掉師尊、陷害師弟的孔孟學院第一儒聖，慧眼所見，一下就識破關鍵。”霜玥嬋嘆著點點頭，“自古以來，從未有人同時身負兩顆星靈，大陵星宗，你不覺得自己太貪心嗎？你那老邁將死之軀，還能撐持多久？”

話語剛落，司徒遠身邊的八開武士刀已然按捺不住，冷喝一聲，利刀直向出言不遜的霜玥嬋而去。

霜玥嬋輕笑一聲。等的就是你們先動手。右手一揮，一道昊光掣出，正面擊向對手。八開武士刀見來勢兇猛，只得橫刀回擋。一聲脆響之後，他整個人被推著後退了十幾步，刀身裂痕宛然。

司徒遠見狀立刻縱身而上，兇猛指氣後發先至，卻被霜玥嬋輕旋身形避開。黃裙飛舞展放如大朵鮮花，纖塵不沾。

雙方開戰，手下也紛紛動手，長久以來靜寂的銷音潭，重於熱鬧了一回。

混戰既久，天狼劍宗卻沉得住氣。大陵星宗原本內心還讚了一聲她的沉著鎮定，再細看看，卻發現她不過是在發呆，眼神空洞地投向遠方。

天狼劍宗略有些不耐煩。夙烈怎麼還不來……在場這些人，都不值得她多看一眼的。

覷準空隙，大陵星宗出手了。如果能趁她走神予以重創，此戰底定。

不過是個女子，年輕繼位，對治理政務毫無經驗，凡事都靠身為輔政王的妹妹從旁幫助。就算威名遠播，也不過是夙烈的手下敗將。再厲害，又能強到哪去？

才這樣想著，就見對方人劍合一向自己撞來。他冷笑一聲，舉掌以對，想以強大的內元震開她。不料對方持劍的手竟穩若磐石，紋絲不動。

兩下內力對衝，大陵星宗只覺內腑隱隱翻湧，似被巨石砸中，拼了老命才按住胸口翻騰的血，不至於在小輩面前出醜。

而在另一邊，霜玥嬋一人對戰司徒遠與八開武士刀，雖然隱約吃力，但身影輕盈變幻，始終將三人隔在一個小空間裡，不讓他們分身去援助大陵星宗。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平靜無波的銷音潭有了動靜。無風水起，浪高三尺，宛如水晶翡翠的水珠四散而落，卻是沾到人身，即成腐身毒藥。一瞬間，戰場之上，哀聲四起。

在大陵星眾人不曾意料到的時候，身旁腳下的花朵集結成網，絆住了他們的行動。隨水浪浮出的一道光形如鬼魅一般飄忽無形，所到之處，血霧瀰漫，浸潤得花瓣更加濃艷華美。

司徒遠愕然，隨即被霜玥嬋的花氣射中胸口，倒著飛退出去。但天香王也沒多好過，她中了司徒遠的一掌，體內尚未融合完全的北斗星靈翻動驚擾，幾欲衝破身體。

這個避世多年的幽彤，何時與天狼星有所合作了？司徒遠勉強穩住身形，避免自己栽倒在吸人元力的妖花花叢之中，心內大驚。倘如是，他們必另有安排，拖住夙烈。

可是，他們雙方陣營裡，哪有可以拖住夙烈的高手？能攔住他的，只有一人……

就在他想通的剎那間，天狼劍宗已經一劍刺向大陵星宗的咽喉。劍宗之劍，凌厲而迅猛，沒有多餘的花式虛招，直接撲向對手的命門。

司徒遠大喊一聲，已經來不及衝過去援助，只能將手中長劍直擲過去，企圖將劍宗之劍打偏。而恰在此時，幽彤的氣息已至他身前，一道掌勁向他襲來。

就在此刻，一聲弓弦響。九支連珠箭帶著恐怖的風聲倏然而至，一支橫空攪入劍宗與司徒遠的劍之中，鏗然一響，一齊落地。一支隨即貫穿天狼劍宗的肩膀，但她立刻轉身撲向妹妹，想抓住那支射向霜玥嬋的箭。

可惜，她速度雖快，但夙烈以神弩「冽冱琉弓」發箭，強大的功力加上神兵，瞬間射穿了霜玥嬋身體，北斗星靈也破體而出，被另一支箭擊成萬千片散落天地的細碎光影。

兩人被強大箭勢推出戰場，敗局已定，天狼劍宗不再猶豫，下令撤兵，帶著重傷的霜玥嬋與所餘殘兵迅速離去。

司徒遠胸口再被幽彤打中，但他心下一緩，夙烈來了。威力強大的箭矢穿過冥華王護身光形，就見半空之中鮮血飛濺，竟掉下一隻手臂。

數百年不曾受這麼重的傷，幽彤內心苦笑，江南飛，我為了信你的話，吃虧太大了！

此時，司徒遠仰頭喊話。“冥華王幽彤！交出惜英王，今日留你一命！”

這話其實是喊給夙烈聽的，果然，下一箭就並非射穿幽彤的心臟，而是射在他腳下，炸開一個直徑三尺的洞，箭風夾帶的熾熱炎勁燒焦了大片花叢，餘煙裊裊。

而幽彤連忙趁這陣煙氣回到銷音潭，丟下一句話。“拿詠宵冥宗的消息來換你的牡丹花王吧！”

真是氣死他了。雖然他手裡並沒有雷絹，但江南飛非說這樣就可以找到冥宗，原來不過是借他的地盤做的一個局。

這個騙子……

此時，夙烈才挾驚天之勢從半空降下，抽刀就要砍向潭水。司徒遠連忙攔住：“惜英王可能還在裡面！”

“此處之花不能留。”夙烈指揮殘餘兵馬帶走死傷同伴，燃起一把火，將銷音潭周圍再度燒成一片白地。

大陵星宗此時調息已畢，此戰雖未受到致命之傷，卻也耗損了他不少元力。看見姍姍來遲的夙烈，不禁冷笑一聲。“逆子，滾過來！”

見星宗眼中壓不住的暴戾與怒火，司徒遠咬咬牙，趨近前，低下頭。“師伯請息怒！他回來得正是時候，否則也得不到幽彤的真話……”

“你回孔孟學院去。”星宗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不耐煩地瞥他一眼。“若非你執意前來，我們怎會陷入此局！”

“是弟子之錯，師伯……”司徒遠瞟見夙烈想走又不敢走地在那躊躇，心裡忍不住罵了一聲，搜腸刮肚地想說辭為他開脫。“天狼劍宗與天香王重傷而去，勢必不能立刻遠遁返回微塵天，我們不如一鼓作氣，剿滅她們，以除後患！”

“少枉費心機護著這逆子！”星宗怒喝，“連番傳召不至，依舊與那妖精拉拉扯扯，你問問他接下來是不是就打算弒君弒父了？”

夙烈站在不遠之處，兩股戰戰，卻咬牙咬得眼睛通紅，輕聲自辯道：“我沒有。”我不是來了麼……

星宗見他還敢頂嘴，氣得七竅生煙，奪過身邊侍衛手裡的鞭子就衝過去了。夙烈還在委屈，就被星宗大步逼近的勢子嚇得後退好幾步。“星宗！我不是……”

你別躲啊！司徒遠大驚失色，你讓星宗出口氣就算了，你這一躲，他豈不更如火上澆油？

鞭子劈頭蓋臉地落下，夙烈不敢哀叫，跪伏在地，盡量護住臉。等挨完這一頓，他還要去撈江南飛呢……

“逆子！還敢運起內功護體！”星宗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抵抗反震，更加暴怒。“司徒遠，過來打死這個孽種！”

司徒遠心內慘叫，星宗真的氣瘋了嗎，他是你親兒子啊！可是又並不敢違逆他的命令，只能趕緊上前，接過已在滴血的鞭子。“師伯息怒，這，這畢竟是外面，不如請師伯移駕回西亞聖殿……”

夙烈忍不住要哀嚎了。哥啊，你就讓他一頓打完不好嗎？回去還要接著打？我還有要緊事待辦呢！

大陵星宗喘了兩口氣，瞪著夙烈，又瞪了一眼司徒遠。“讓夙烈先起來，跟著我回西亞聖殿！你趕快回去孔孟學院盯著，那邊無論如何不能亂！”

“是。”司徒遠趕緊領命，生怕他反悔，拿著鞭子就走。

等他帶著一隊人離去，大陵星宗才踢了夙烈一腳，嗤笑一聲。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半路遇到那個妖精了吧？”星宗看著夙烈緊張地縮了一下，冷哼。“說吧，你將他藏在何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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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降溫了不用開空調了。。。不久以後就要開暖氣了。。。冬天來了。。。

阿飛：阿烈你是屬土撥鼠的！！！到處是地洞！
烈哥：你是屬刺蝟的！！！
阿飛：離婚！
文衡：離！
遠哥：離！
八月：離！
牡丹：離！

阿飛+烈哥：？？？

不被看好的一對苦命鴛鳶。。。

下一章應該可以寫秋鳳了。。。

*/

談文論武道玄機
春夏秋冬一色衣
遨遊江湖千萬里
身藏花名兩卷書
日出日落又一天
攻受道中皆聖賢
修整牆頭爬不盡
太虛渡者算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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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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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5)

71樓發表於: 2019-11-02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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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遠離天宇的蒼茫海域之中，傳聞有三座仙山，居住其上的仙人可以通行於天內天外的各異界，而不受任何阻隔。

然而，這只是個傳說。就如同晉中武陵桃花源一般，大家都曾聽說，卻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無端探尋海路者，皆無功而返。

杜鳳兒靠坐在床頭的枕被上，靜靜地看著窗外飄起的雨霧，輕嘆了口氣。

“世外仙境之中，也會落雨嗎？”

“你終於肯開口了。”秋八月端著一碗藥過來，關上窗子，走到他面前。“雖說這幾日恢復了不少，還是先把藥喝了吧。”

杜鳳兒微微偏過頭去，閉上眼睛。自從醒來時發現秋八月正在強行給他灌注真氣，他便堅決拒絕了。雖然渾身徹骨疼痛，但自己的功脈居然未斷，真是奇跡。所幸自己修復的速度頗快，幾日過去，已經好了大半，實在不想再喝這麼苦的藥了。此時稀薄的天光從窗欞裡透過來，照見那如玉般容顏上泛起的淺紅色，脆弱得似乎一碰就會碎掉。

“我說過了，此處並非世外仙境，乃是先師曾經的居所。他曾發下誓言，終身不入天宇。”秋八月見他如此，只好放下藥碗，耐心解釋。“如今你身負重傷，又久為矛盾中心，暫且離開，是我與令師弟的一致看法。待這陣風波過去，你養好身體，我又豈會不顧你的意願，強加個人意志於好友你？”

杜鳳兒低著頭，苦笑。“這聲好友，鳳兒愧不敢當。”倘若不是太過自信能夠周全所有，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秋八月聞言卻是心裡一震。好友雖然表面溫柔和雅，內心的執著卻是堅不可摧。自己夥同外人算計了他，他不可能原諒。

“鳳兒……”你終於打算與我決裂了嗎？

看見他的神色，杜鳳兒原本的悶氣不由得散去了些。眼前這人，是真心在意自己的，只是手段太過強硬了。

“把藥拿來我喝。”杜鳳兒向他軟軟地伸出一隻手，“你說得是，早日恢復，我才能早些返回天宇。”

藥已有些涼了。秋八月微施內力，片刻將藥汁加溫到可以入口的程度。“我來餵你。”只要你無虞，我也不在乎了。反正我的天命如此，早該習慣了。

杜鳳兒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並不解釋，先就著他的手喝完了藥，漱了口，才轉過去望向窗外。秋八月拗不過他，只好再次把窗戶推開，然後放下半邊床帳，略為他擋擋寒風。

“我明白，你擔心身在天宇之人……”

話語未盡，杜鳳兒已將話接了過來。“我更擔心你。”

什麼？秋八月站在窗前一怔，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

看著他眼中的猶疑與渴望，杜鳳兒輕嘆，在床上向他微微欠身。“數次救命之恩，我豈能視而不見？你之心意，我又豈會棄如敝履？只是，你若凡事能與我商量一二……”

秋八月驚喜同時更覺心痛，不禁彎腰俯下身，將他抱在懷裡許久，才道：“天命不可違。我若說出，你必不肯認命，你我若起爭執……”此時此際，至親，師門上下，好友皆一一離去，我只剩你了。然而，你心之牽掛，卻尚有他人。

杜鳳兒默然，安靜地靠在他胸口。為了天宇，秋八月接連失去了至親好友，思及他曾在秋山武場幾近失控之事，杜鳳兒有些不安。

“你放心。”杜鳳兒輕喃，“我不會離開你。”

“此次是我思慮不周，過於急躁了。”秋八月略鬆了鬆臂間的力道，拉過被子給懷中之人裹上。“令師弟看起來把握十足，我卻沒想到他是個手段極端之人。”

你也不必盡歸咎於他人好嗎？杜鳳兒輕哼了一聲，“你怎麼看出來他有把握？他的功體是你封住的嗎？”

秋八月沉吟片刻，還是將心中疑惑說了出來。“江南飛的體內似有一股不明之力，我以虛空之眼觀之，只感覺依稀像是天外的某種力量。”又凝神想了想，“或許是我多想了。但你覺得，就算他武功俱在，又焉能在強敵環伺的孔孟學院安身？”還不如乾脆扮作平常之人，反而不會引人矚目。

“我聽學院的人說過，師尊曾經責問他與天外之人過往甚密。”杜鳳兒道，“可能西亞之主也曾經給他助力。”

“此事我亦聽聞。”秋八月嘆，“真是難得之奇。”都打成這樣了，難為這兩個人還能真情以待。

無論如何，經此一事，秋八月對江南飛的好感提昇不少。倘若他不贊成杜鳳兒離開孔孟學院，也盡在情理之中，畢竟他此刻深入敵營，身無微權，有杜鳳兒給他做後臺，至少可保性命無慮。然而，他卻決意將杜鳳兒推離這團戰火。因此在這件事上，秋八月感覺總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既然是紅雲要保的人，我也會照看著他，你不必掛心。”秋八月沉思片刻，忽又想起一事。“對了，他曾經向我暗示，說令師兄意圖拉攏你，是怎麼回事？”

杜鳳兒心內一痛，無力的感覺再度襲上全身。他不介意一次又一次被親人傷害利用，卻不是在他幾無還手之力的此刻。何況，身側尚有如此愛重自己之人……

秋八月低頭看見他眼中深深的疲憊與哀傷，嘆了口氣。“我不該問。”怎麼，大陵星那些人還沒放棄除殺自己的計劃？想來也不無道理，紅雲與銀河行皆不在天宇，倘若幹掉自己，他們就可以橫行無忌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杜鳳兒猶豫著開口，“或許也有一部分……但他們的首要目標，就是你曾經提及的兩本書冊。”

說出此事，大概自己就會被秋八月一直軟禁在海島上了吧。杜鳳兒卻不打算再隱瞞他什麼。他是天宇此刻實際上的領導者了，必須知曉更加全面的消息，才能在對敵之時不至於出意外。

“孔孟學院裡始終沒有《天地奇鑒》的蹤跡，一定是師弟將之帶走了。”杜鳳兒擡眼看著秋八月漸露殺氣的瞳孔，緩緩道，“而你，正是《通玄遺書》的傳人。”

秋八月沒有看他，只是定定地看著窗外的朦朧雨霧，手裡拈著杜鳳兒鬢邊垂下來的一綹髮絲。

事情不妙了。好友肯定是做了什麼，或者說了什麼，讓司徒遠那群人知道他也見過這本書。

“師兄可能已經知曉，我也讀過《通玄遺書》。”杜鳳兒的坦誠之語，令對方再度怔住。“事已至此，該怎麼辦，我願意聽聽你的想法。”

想了想，他坐起身來，指了指那邊桌上。秋八月會意，支起小桌架，給他擺好紙筆。

“我師兄曾經用一本《天地奇鑒》殘本誘我入局，想借我之手除去師弟。”同門內鬥，何等悲哀。思及司徒遠在江南飛的院落裡以及金鷺堂之中的佈局，杜鳳兒幾乎要落淚。“現在想來，大概是師兄曾經在師尊不注意的時候，窺到了隻言片語。”

他便將殘本之中的文字一一寫下。“雖未知真假，你也看看。”

秋八月看著他一邊寫，早已記在心內。“我知道了。你也切勿勞神，先歇歇吧。”說罷，收走小桌，扶他躺下。

杜鳳兒微微喘了兩口氣，自己得抓緊修復功體了，天宇勢弱，師弟不能顯露真實身份，日久遷延，局面就不妙了。

如今他也明白過來，師伯只是將自己打殘而不是打死，並非還存留舊情，而是另有所圖。他無法控制地再度感覺胸腹之間一陣劇痛，卻依舊默默咬牙忍耐，等待這陣痛楚過去。

然而，自己卻立刻被擁入一個溫暖強大的懷抱。他本能地抓住對方的手臂，竟然覺得內腑的痛一下子減輕了。

“讓我繼續為你療傷吧。”秋八月皺著眉，“雖說你自己運功也可以，但我不忍見你如此痛苦。”

“不用，你我功體不甚相合，我也不願你損耗太多真元。”杜鳳兒笑一下，輕聲道：“之前，我並不是故意不理你，而是出不了聲。”

秋八月只覺得心底最軟的地方被重擊了一下，長嘆一聲，抱緊懷裡的人，不肯放手。

“你該回天宇了。”杜鳳兒提醒他，“我聽說凝華臺花事生變，你的朋友野春王意外重傷。那些人恐怕還有後手，紅雲不在，你得回去挑重擔啊。”

“這我明白，但留你一人在此……”

“此地甚好，我也很喜歡。”杜鳳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等你閒了，再給我講院子裡那株千年楓樹的故事吧。”

秋八月於是安下心來，回頭去收拾行裝，也就不曾看見好友眼中閃過的一絲苦笑。

☆☆☆☆☆☆

返回天宇，秋八月首先去了趟清白湖，也得知了武道最新的變故。眼下救治野春王神農刺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寄希望於能夠起死回生的花神令。而由千少一和穿霞醉鳳的敘述，他稍做思索，決定還是從花界之外的地方著手，畢竟花神令乃花界至高無上的王令，倘若在七王任何一人的手中，恐怕早就顯露正名了。

離開清白湖時，他看見造天筆站在路口向他使眼色，於是便緩下腳步，慢慢踱至外面一處小樹林內相候。

不多時，造天筆走了過來。“秋高人，杜鳳兒無恙乎？”

“休養一陣應該就無礙了。”秋八月謝過他的關心，“你找我有事？”

“是。秋高人應該已經見過江南飛，感想如何？”造天筆見他欲直入主題，便不迂迴，也開門見山。

秋八月笑笑。“一言難盡。不過，紅雲看中之人，必非凡品。”回想江南飛在孔孟學院之中的作為，還是忍不住一身冷汗。

“江南飛的身上，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造天筆壓低嗓音，“紅雲也猜到了一二，卻來不及親自證實，就……”

“紅雲有意拉他加入天宇嗎？”秋八月想了想，“讓秋某來辦這件事吧。”這樣的人，自然是做盟友比做敵人好，再說，他與西亞之主可是情侶關係，不知會不會投身於彼……

“這倒不必秋高人擔心，江南飛師從孔孟學院函紘儒宗，反天外之人的意志可謂堅決。”造天筆擡頭看著空蕩蕩的枯枝，道出他的疑惑。“只不過，我曾經起過疑心，已死百餘年之人，何以再度復生？”

“因為紅雲的六道雲氣之一。”秋八月道，“紅雲捨己救人，令秋某敬佩。”

“可被救的若是旁人，縱然有雲氣相護，怕也無力回天。”造天筆搖搖頭。“秋高人忘了，除了他，還有誰藉此復生了？”

千少一！秋八月一驚，可是，玫瑰復生之路何其艱難坎坷，即便再入紅塵，暗夜之花也是九折其四，險象環生。而江南飛並非體質特殊的花界中人，又是如何悄然重現江湖的？

怎麼可能？

於是造天筆便將他與紅雲在詩海石硯臺之下的佈置向他說明。“秋高人可知，時值季秋，地底石室之中，一片牡丹花海的壯麗，何等令人驚艷？我與紅雲皆不曾施與任何助力，難道牡丹的生命力比玫瑰更強嗎？”

秋八月這回驚詫了。“我記得大陵星的牡丹花王，是一名女子。”江南飛從何得到這種能力？難道也是這位牡丹花王所授？

造天筆垂下頭去，嘆息一聲。“聽聞惜英王雷絹一直在尋找江南飛的下落，因此數次落入他人陷阱，然而仍不知退步。”

“這……”未免就有些不像話。倘若江南飛做出這種左右逢源的事來，也就難怪大陵的人視他做眼中釘了。

而造天筆看到他的神色，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作為天宇之人，自然不希望江南飛與夙烈或者雷絹任何一人持有真心，可若真是如此，則未免又是一樁不堪的故事。

“個人私情不重要。秋高人，只要他站在天宇一邊，我們絕無袖手之理。”

說的是。“秋某明白了。”秋八月看了一眼他，“我馬上去找他。”

時值凜冬，四野蕭索。他凝神探尋，靈思所至，果然探得一絲微弱的牡丹花香之氣。只是這處山澗……與倚天航相距甚遠。江南飛去那裡做什麼？

秋八月施展至高絕的輕功，疾速趕至該地。雜草叢生的林間，他突然駐足而立。

術法所掩，其下是不知多深的地洞。他愕然，立即破除術陣，縱身跳下。直至淵底，卻不見人，只有一襲黑色披風丟在地上。他提起披風，裡面掉出一枝朱紅色的牡丹花蕾，他感知到的花香，正從此來。

他提起披風看了看，這個長度，不是江南飛的。那麼……

不再猶豫，他立即提元縱飛而上。夙烈曾經抓住江南飛，並將他關在這個深淵之內。可是江南飛人呢？這地穴深逾數十丈，直上直下而且內壁光滑如鑒，連飛鳥都出不去，除非是如自己與夙烈這般的高手才能來去自如。江南飛總不會有地遁之術吧？

身形漸漸接近洞口，頭頂突然閃過一道亮光。秋八月擡手一擋，鏗然一聲。

夙烈接住放在洞口上方被擊飛的長刀，回手就是一劈。“秋八月！你們把江南飛帶去哪裡了？”

因為知曉對方身懷異寶，所以夙烈不動真元，只將刀刃橫在洞口，只要秋八月縱身而上的速度過快，一定會撞上利刃。不過，對手沒有被這種小手段拿住。

此時，跳出穴口的秋八月也注意到，四周盡是大陵的人馬。他並未動容，只是很意外地發現包圍圈之外的一架馬車。

隨即，他聞到了對手身上濃烈的血腥與外傷藥的味道，不禁愕然。夙烈受重傷了？他是坐車過來的？

夙烈看見他審視的目光，心內微微惱羞。大陵星宗威壓之下，他身受重責，不得不帶著大批人過來抓江南飛，此刻看見天宇之人，心內竟然有幾分欣喜。

可是江南飛怎麼會不見了？他能去哪裡？

秋八月將手裡提著的披風向他甩過去，纏住刀刃。“你親手關禁的人，居然向秋某討要。你是在說笑麽？”

“不是你們天宇的人將他劫走了嗎？”夙烈藉機做戲，怒上眉梢，真氣爆衝而出，將那件披風震成碎片，散落一地。“快把他還給我！”

這人不會又瘋了吧？秋八月無語看著他，我剛從地洞裡上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將人藏起來了？然而夙烈卻視而不見，宣稱江南飛早就夥同天宇之人脫身，又請秋八月前來牽制自己。

“若非他一心想離開你，你又何至於惱羞成怒？”秋八月冷笑一聲，將那枝花蕾丟向他。“小心接著，說不定是給你的絕交禮物呢。”好好保管吧！

夙烈立刻丟下刀，雙手捧起那朵嬌柔脆弱的花苞，完全不顧秋八月已經轉身離開，也不顧手下在企圖攔阻他之時被殺得七零八落的慘狀。

江南飛！這種兩邊為難的日子……辛苦你了。就算函紘已死，你在孔孟學院也已經被除名追殺，我的父兄依舊不肯放過你，你也不肯放過他們。難道這條看不見未來的路，你依然決定走到底嗎？

那麼，這一次，無論生死，就讓我陪著你吧。

他輕輕撥開層層疊疊閉合在一起的花瓣，拿出裡面包著的一顆細巧鏤空的小銀珠子。擰開銀珠，裡面是一顆丸藥，還有夾著的一張折起的小紙條。他打開紙條，上面是他熟悉的筆跡。

“望君珍重，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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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寒冷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阿飛沒有腳踩兩條船，烈哥還是安全的。。。

烈哥：安全個腦袋，近日來被揍得好慘。。。

阿飛：撫摸，放心吧，老不死的至少不會把你打死。。。（頂多打成半死）

八月：可憐哦，不但被打得半死而且媳婦跑了。

遠哥：你媳婦也跑了。

八月：？？？你媳婦呢？哦，丟了。

（於是三個人的媳婦都不見了。。。）

烈哥：至少我媳婦給我留小紙條了，嘿嘿~

（眾：揍他！）

烈哥：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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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樓發表於: 2019-11-19 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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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凜冬已至。幽彤看著躺在他床上一動不動的花九錫苦笑，自從那天這人一頭扎進他的銷音潭，就沒醒來過。

命系三春之花，再受這等重傷，若無及時醫治，怕是等不到明年春天了。幽彤嘆氣，你為何不去他處求治？我這裡號稱萬花墳場，你來送死的嗎？

然而，他又能去哪。幽彤不禁淒然，微塵天雙強一戰，打碎了北斗星靈。花九錫原本就不服天狼之人謀奪北斗星靈，這下子，卻連母星都回不去了。他又不比野春王的命格強悍，可以用其他花草之靈吊住一絲元氣。

他站起身來，在狹窄的內室裡踱步，復又坐下，再站起來，猶豫不決。外面關於花神令的傳言如一夕吹遍四方的寒風，也吹到了他的耳中。

滄海的另一端，真的有花神令的蹤跡嗎？既然現世的花經王者都無法掌握它的下落，天宇方面也拿不出花神令救助偏向他們的野春王，可見此令既不在天外，亦不在天宇。

然而，世間廣大，滄海的另一端雖有誘惑，卻是對於他們而言，一個太過陌生的未知之地……

幽彤又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走一趟了。他輕輕摸了摸花九錫冰如白蠟的臉頰，決然轉身而去。

這個世上，可留戀之人已經不多，所以對於好不容易握住的，格外無法放手。

滄海岸邊，終年海浪翻騰。今日海浪依舊，岸邊卻聚集著不少人，彼此都虎視眈眈，似乎馬上要動手的樣子。幽彤靠近時，驚覺這些都是花界之人，但幾乎都是九品之外的末流角色。

他們來幹什麼？也是聽了花神令的傳聞嗎？就在幽彤思索之際，有幾個人看見他，立刻衝了過來，對他出手攻擊。

“你也想謀奪花神令嗎？休想！”

幽彤生氣道：“哎呀，難道你們不是抱著相同的目的？”何必說我呢！

同為花界之人，他也不想多傷無辜，明知這些人根本傷不到自己，何必要他們性命？於是只是隨手格擋，將他們一個個摔出去。而那些人見來者似乎很厲害，便一齊圍上來，想以多壓少。

幽彤原本不想計較這些雜碎，可他看見海面遠處隱約漂來一隻篷船，心裡著急，殺招已經上手。“哎呀，你們不要逼我啊！”

然而，招式脫手之前，那隻小船上已經射來一道強悍氣勁，快準狠地隔開圍攻的眾人。看著東倒西歪在沙灘上呻吟的人，幽彤內心驚訝，不動聲色收起殺招，望向駕船而來的人。

杜鳳兒站在船頭，緩緩放下左手。一向無人的滄海沙灣突然多了這麼多人，期間各種花草香氣浮動，夾雜著天外之人的氣息，他便大約猜出發生了何事。

自己回來的真是時候。探尋滄海之中的海道雖然不易，但若放任讓這許多修習花經武功之人隨意而行，難保不會讓他們發現龍族最後的基地滄海無盡涯。放出花神令謠言之人，其心實在不善。

船靠岸，在海上漂了這許久，他還是有些暈，於是下船時身形稍微晃了一下。幽彤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想伸出手來扶一把。

然而，他這幾日沒空練功修復傷體，右臂還沒復原。這一動，便露出了自己的弱點。

杜鳳兒在他靠過來時已經發現此人武功不凡，方才若無自己出手，也絕對不會有事。此時卻見對方傷殘的胳膊，不禁一驚。

“這……”

幽彤哎呀了一聲，連忙拉披風遮住自己的右臂。“一時忘記，見笑了。”

杜鳳兒默然片刻。可見是新傷，他本能伸手相扶，卻忘記自己的手臂已斷……

“閣下何出此言？我方才見這些人以多欺少，才貿然出手，得罪了。”

四周被打倒一地的人呻吟了一會兒，見來人是高手，再待下去恐怕不妙，於是陸續悻悻而去。

幽彤看著閒雜人等離開，不禁嘆了口氣。“哎呀，你可是幽彤的救命恩人，不知如何稱呼？”

原來是花經七王之一！杜鳳兒驚異竟然有人能將他傷重至此，一邊報上自己名號。“儒門學子，碧海春霖杜鳳兒。”

“哎呀！”幽彤驚呼，“原來是孔孟學院的現任掌院，我說怎麼你身上的氣息，與我的一位故交如此相似呢。”

聽聞此言，杜鳳兒心生警惕。同為天外之人，冥華王也是大師兄的朋友嗎？大師兄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吧？

幽彤見他眼中露出的傷痛與警惕，不禁驚訝，隨即瞭然。江南飛這個混蛋，欺負自己也就罷了，連二師兄也得罪了？你傻掉了嗎？看以後誰還罩著你！

“哎呀，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幽彤道，“令師弟有時候做事衝動，不計後果，你一個做師兄的，別跟他一般計較才是。”

正在忍痛咬牙穩定情緒的杜鳳兒愕然擡頭。“冥華王的朋友，不是……是江南飛？”

幽彤也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哎呀，然也。誰敢與司徒遠攀交情，我可不想被扒皮抽筋。”

“這……”杜鳳兒卻笑不出來，想了想問道：“今日因何這麼多人齊聚滄海岸邊？那些人又為何圍攻你呢？”

幽彤苦笑一聲。“哎呀，還不是為了花神令。”

“閣下也是為花神令而來？”杜鳳兒微微蹙眉，“據我看來，這恐怕是有心之人散出的謠言。”

“不管是誰的謠言，也必須一試。”幽彤哀嘆，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肩。“我這點傷就罷了，三春王的傷已入肺腑，實在不能再等了！”

杜鳳兒立刻問道：“近期間，似乎花經七王多有受傷？”

經此一點，幽彤也不禁悚然。“哎呀，你這麼一說……”牡丹失蹤，海棠與自己被弓弩所傷，野春王與三春王命懸一線，聽聞探芳王與迎香王在元樞星一戰裡也是生死不明。“你認為有人故意操縱花事，想引花神令現世？”

“這卻不好說。”畢竟自己對花界了解不多。杜鳳兒沉思片刻，“但閣下是怎樣與我師弟江南飛相識？是因為他一直屬意牡丹嗎？”

原本杜鳳兒之意，是指江南飛既與惜英王相識，也由此認識了其他花界中人。幽彤卻誤解了此意，搖搖頭道：“他雖鐘愛牡丹，卻也與其他花草有所牽連。不久之前的銷音潭之戰，那些彼岸之花並非是我的傑作。”

杜鳳兒沉默地聽完了他關於師弟找上他鋪排銷音潭之局的敘說，心底浮上來一個念頭。師弟既然與花界多有牽連，又是《天地奇鑒》的擁有者，也許知曉更多的事。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幽彤還在怨艾，百年未見，一個人怎麼就變成這個模樣了！“哎呀，或許生死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或許吧。”杜鳳兒溫和一笑，掩蓋住內心的苦澀與酸楚。“這一次，多謝你對江南飛的幫助。”

“哎呀，該言謝的不是你啊。”幽彤瞪他一眼，有本事讓那傢伙自己來啊！

“他現在正遭受追殺，恐怕尋人不易。”杜鳳兒嘆氣，自己還是得趕緊找到江南飛。“罷了，我會盡力找到他，帶他過來。”

☆ ☆ ☆ ☆ ☆ ☆

離開滄海岸邊一路北上，杜鳳兒沿途行經十幾個繁華城池，大略觀察一下市井之情。雖然倚天航頻經巨變，但對天宇北方並未造成太大的動蕩。反倒是微塵天的天外勢力進駐，帶來各地大小不一的波瀾。

走了幾處，他內心已經有譜了。臨近酉時，又是黯雲密佈，大概晚間又要下雪了。繁華街市兩邊紛紛掌燈，杜鳳兒挑中一家三層高的大酒樓，直接登上最高一層，臨窗入座。

跑堂的見來客氣度不凡，立刻一路隨侍，跟到桌邊，送上一壺好茶。

“借問一下，此處可有大藥鋪？”杜鳳兒淡淡斟茶，隨口一問。

“有，您看，可巧就在斜對面。”伶俐小二伸手一指，“妙仁堂，天南海北的各色藥品，一應俱全。”

“有勞幫我去問問，可有龍鳴澗的毓芝草。若有時，帶十株回來。”杜鳳兒拿出一張銀票，又擱了一錠銀子在他手裡。“這是給你的。”

小二大驚，將銀子推了回去。“兩步路一句話的事，豈敢受這麼重的賞！”

“你且拿著。切記，一定要產自龍鳴澗的毓芝草，別處的就不必了。”杜鳳兒再次將銀子給他，切切叮嚀。“只有產自龍鳴澗的毓芝草，才有花穗上的一點紅，你可看仔細了。”

“哎！是了，還是您見多識廣。”小二奉承了一句，隨口道，“您放心，妙仁堂幾百年的老字號，貨真價實，假貨欺客之事，想必不敢有。”

杜鳳兒點點頭，目送他下樓，又一直看著他走入藥鋪，半晌，又走出來。看見他空空的兩手，不禁嘆了口氣，拿出銀兩，準備結賬走人。

小二看見出手闊綽的主顧面露失望，連忙三步並作兩步上樓，將銀票與那錠銀子一齊都交還給他。“客官，您要是不著急，可在此地耽擱一宿。妙仁堂的夥計說了，毓芝草本不是這個季節的花草，偏得在開花三日內入藥，否則便失了藥力。不過他們店規模大路子廣，明天恰好就有南邊的藥商過來進貨，據說會帶毓芝草前來。”

嗯？杜鳳兒沉吟片刻。尋了好久，終於有一家藥鋪敢應承下來。是或不是，明日便知。

見他微微頷首，小二立刻大喜。“不如您就在敝店下榻，明天一早我再去幫您購買此藥，您放心，誤不了您的事！”

次日清早，他便坐在同樣的窗邊座位上，一邊吃早茶，一邊觀察街市情形。一夜大雪，此時雪已停，街道上白皚皚一片。妙仁堂還沒有下板，店前已經有兩、三個人等候開門。此時，一個人影極快地從旁邊的側門閃了進去，手裡似乎拎著個包袱，一身青衣晃過，只餘殘影。

杜鳳兒驚得站了起來。側門之前的雪地，完整如初，一個腳印都沒留下。

雖未開門，藥鋪裡的大小夥計已經開始忙碌。江南飛無聲無息地走到櫃檯前面，撂下包袱。

“十七種藥材都在裡面了，一共兩萬，給我開兩張銀票。”一面擡頭瞟了一眼櫃檯裡面。“喲，前天不是你啊。新來的？”

又矮又瘦小的夥計擡起頭來，嚇了一跳。“啊！是啊，你是那個來送新鮮藥材的貨商吧？稍等，我這就去請我師父過來。”

不一會兒，掀簾子出來一個中年人，打著哈欠走到櫃檯裡面，打開包裹，略微看了看。“嗯，不錯。”朝旁邊小夥計一努嘴，“一萬五，給他銀票。”

江南飛立刻就沉下臉來，伸手按住包袱。“前天說的可不是這個價。”

“因為你晚到了一日。”掌櫃嗤笑，“昨日來個大主顧，出手闊綽，要十棵龍鳴澗的毓芝草。咱們拿不出來，眼睜睜看著五千兩銀子長腿走了！”

江南飛冷笑，將包袱重新系上，拎起就走。“我這些珍稀反季藥材，別人求還求不來呢。既然你們看不上，我記得這城裡還有別家藥鋪。”有價無市的珍品，還容你在這討價還價？

“這是說哪裡話。”掌櫃慢悠悠接過徒弟遞來的茶，手一鬆，茶杯落地，砸得粉碎。“你的價值，可不是區區幾千銀子抵得過的。”

江南飛頓時色變，扔下包袱就要走，可惜已然晚了一步。四周埋伏的高手一齊現身大堂，準備圍捕。對手深知不能近他的身捉拿，機關啟動，頓時從大堂屋頂落下幾塊鐵板，將獵物罩在其中。江南飛只來得及丟出一把火彈，整個人就被倒扣在裡面了。

此時天光漸明，杜鳳兒見藥鋪門口等待開門的人越來越多，而之前那形跡可疑之人進去後就再未出來，便知有異。忽然又見大堂屋頂冒出一縷煙霧，便立刻推開窗欞，一躍下樓。

“那裡面是不是失火了？”遲遲不見開門的眾人議論著，突然就看見一道火光，一聲巨響。“啊！爆炸了！救火啊！”

受命前來活捉江南飛的西亞人馬原本緊閉門窗，就是怕好不容易踩入陷阱的獵物逃掉。這下子，反而造成他們無法在第一時間撤退。

只是，倘若失手，逃回去的下場也是死路一條。領頭者立即大吼：“把籠子運走！走後門，上車！快！”

濃煙烈火熊熊，一片混亂之中，突來一道清亮劍吟。鐵籠剛被眾人擡起來，就被銳利劍鋒劃開成數瓣，當場破碎。一襲淡紫色的人影衣袖翻飛，抱起其中的人，擊穿屋頂，揚長而去。

江南飛原本被鐵籠裡施放的迷煙熏得咳嗆不止，陡見天日，發現救自己的人竟然是應該遠在海島之上的二師兄，不禁大驚。“師兄！”

這一激動，他也說不出更多的話，只是拼命咳嗽，直到眼淚模糊了雙眼。你來作甚？我那樣欺騙你，你為何不與我絕交？

杜鳳兒攬著他的腰，施展頂尖的輕功，瞬間將追兵拋得無影無蹤。一直到了橫雲山腳下，他才放慢了腳步，低頭查看對方的情況。

“可有哪裡受傷嗎？”

江南飛一把拽掉被燒得殘破的斗篷丟在地上，擡手抹了下眼睛，避免尷尬的對視。“多謝二師兄，我沒事，你的傷……好了嗎？”

“問你啊。”杜鳳兒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停了半晌，直到實在對他愧疚得快哭出來的表情受不了時才慢悠悠道，“所幸你事先讓我服下了保護經脈的藥粉，否則我早就被師伯一掌打死了。”

江南飛略微放下些心來，情緒一鬆，腳下就是一軟。杜鳳兒攙住他，“那些是大師兄派來的人？”

江南飛頓了頓，“嗯。”應該是夙烈的人吧，如果是司徒遠，自己現在已經死了。

“大師兄的智計，果然非我所能及。”杜鳳兒微微嘆息，再晚一步，就要眼睜睜看師弟遇害了。

“你也知道我會去那裡？”江南飛疑惑著扶著他往山上走。“是秋八月告訴你的，還是你打聽到了司徒遠的計劃？”

杜鳳兒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搖頭。“暌違武道百餘年，如今又失了根基，流落江湖，你需要謀生之本，又不屑求人。”

江南飛哽咽一聲，默然無語。

“雖然師弟的書畫名動天下，手工精巧卓絕，但一旦以此出手，便會立刻暴露行蹤，招來禍事。”杜鳳兒拿出塊絹帕遞給他，“而瞬生花草之能，卻並無多少人知曉。以此遊走四方各地，既能收集消息，又可以避開追殺，是聰明的做法。”

“二師兄知曉我有此能為？”江南飛接過絹帕擦著眼角，掩蓋被識破心機的尷尬，“不知是從何得知的？”

杜鳳兒原本不想重提小念之事，見師弟有此一問，躊躇半晌，方才露出淒然苦笑。“大師兄為了誘我入局殺你，繪魂造生，做出一個七歲幼童。據江城子所言，他與師弟你幼年之時，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江南飛原本以為那孩子只是單純用來欺騙狂病發作的夙烈的，此時方知原委，不由得咬牙。“司徒遠！”你該死！你竟敢無視雙方條約，將二師兄也牽扯進來！

杜鳳兒一時憶起舊事，也不禁酸楚交加，思及師弟心裡恐怕更不好受，只得暗自嚥下哀戚，拉著師弟一步步在濕滑的山路上前行。

日落時分，兩人回到橫雲小築。杜鳳兒在暖閣裡安排了一個舒適的座位，讓師弟坐下來，點起火盆放在屋子中央，又給他端了一碗熱水。

“離家日久，且來不及泡茶。你先喝口熱的，我去準備吃食給你。”杜鳳兒看見他要起身，又將他按住，笑道。“前幾日你伺候師兄我辛苦了，今天讓師兄來照顧你。”

連日奔波，又處理手頭的事，還要應付孔孟學院裡的點卯。幾日過後，江南飛終於露出破綻，再度遭到圍殺，也被迫逃離了學院。毫無接應幫襯的他，一時寸步難行。

雖然幾日都沒吃到一頓像樣的飯，但當杜鳳兒親手烹調的清淡美味一樣一樣端上來時，他還是吃不下多少。內心的焦慮與壓力已經累積到極點，今日失手被擒，已經擊潰了他最後的堅強。

杜鳳兒坐在他旁邊為他佈菜，看見他攥緊筷子的手不停在抖，只得先盛了碗甜湯，用匙舀起，送到他嘴邊。“你嘗嘗，桂花梨湯，你最愛喝的。”

清甜香馥的暖暖湯羹落肚，江南飛再也忍不住勉強撐持起來的堅強，眼圈一紅，倒在二師兄肩膀上。“對不起，我，我辜負了所有人，我什麼都沒做成……”你們對我那麼好，我卻以欺騙隱瞞相對……

杜鳳兒放下碗，給他擦淚，拍撫他的後背，一陣酸澀也直上心頭。“不要緊，只要你活著，這些都不算什麼事。”

這句話沒能止住對方的傷感，卻引來更多的眼淚。江南飛將紅腫的眼睛埋在師兄肩頭那柔軟的衣料裡，嗚咽出聲。“哥，我好累，我……我不行了……”

杜鳳兒聽見這聲稱呼，愕然以視，卻見江南飛已經倒在他懷裡，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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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一頭包，還被阿飛給坑了。。。小幽其實是個好人。。。

二啾和三啾再相見。。。阿飛表示二師兄你一定要幫我不要幫大師兄哦！
（get我餃技能之一——表現出柔弱與可憐）

鳳真的太善良了。。。|||

八月：為什麼我擱在家裡的媳婦不見了。
烈哥：秋八月你快點還我媳婦啊啊啊不然就來打一架！！！
遠哥：有人知道我未婚妻哪去了嗎。。。QAQ

最近忙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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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樓發表於: 2019-11-30 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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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聽見這聲稱呼，杜鳳兒突感心頭似被什麼東西狠狠捏了一把，酸楚得幾乎也跟著落淚。他不由自主地抱緊懷裡的人，感受到師弟瘦得硌手的骨架，一陣無邊的悲哀湧上。

孔孟學院曾經親如一家的人，是怎麼走到今日的？

看見江南飛領口袖口微有灰塵血斑，他連忙走到浴間準備熱水。等放好一浴盆的熱水，江南飛還是昏睡未醒，他只好為師弟寬衣，抱他去洗浴。

雖然知道江南飛身上可能帶著暗器之類的東西，但杜鳳兒在看見他衣服之下藏著的一整套裝備之時，還是慨嘆不已。他難道不怕誤傷到自己麽？

小心地拿掉最後一圈暗袋之後，杜鳳兒掀開他的內衣，整個人頓時被驚得眼前一陣暈眩。有一瞬間，他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一個人的身體，那樣多的坑窪不平與筋絡糾結的色塊遍佈在軀干與四肢上，與江南飛精緻秀美的容顏形成了可怕的對照。

“你……”這麼多舊傷，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杜鳳兒忍住心頭的顫抖，咬咬牙，抱起他，放進浴盆裡，為他清洗全身。

或許是浴室裡氤氳而起的霧氣太大，杜鳳兒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手下的動作也凝滯了好幾回，終於忍不住擡手抹了一下臉，弄得滿臉都是水。

突然想起小念曾經對廣陵道君說的話。那曾經是你的願望吧，遇亂世則征伐天地，號令天下平定四方，遇治世則五湖泛舟，知己在側，紅袖添香。

曾經的年少意氣，美好夢想，一腔熱血，都在這許多年來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裡折戟沉沙，化作暮色降臨前天邊的最後一縷明亮殘霞。

他按住雙眼，冷靜了片刻。待他睜眼，卻再次愕然。

碎石鋪就的浴間地上，不知何時萌生許多花枝嫩芽，密密地圍繞著浴盆，迅速生出繁茂枝葉，結出殷紅花苞。杜鳳兒想趕快把幾乎被埋入花間的師弟撈出來，卻被一根彈出的枝條打中手腕。

江南飛睜開眼睛的瞬間，百朵牡丹花苞同時綻放。一剎那，整個空間都被濃烈張揚的馥郁花香充斥，令人不敢置信此地竟是冬日人間。

“師兄……”江南飛蘇醒之後見此光景，臉色一下子慘白，伸手握住籠罩在眼前的一朵花，捏碎。“不好，這些花……”

杜鳳兒立刻知曉他意，立刻走出去，打開陣法機關，用結界將整個浴室罩起來，又在四角的大香爐裡灑了幾把香料，遮掩花香。

“這恐怕還不夠。”江南飛猛然站起，一陣頭暈，幾乎忽視了自己身無寸縷的窘狀，連忙抓過旁邊的大布巾披裹在身上。“花界之中的高手倘若有意追蹤，可以在千里之外察覺到一朵花的開合。”

杜鳳兒不慌不忙地拖過來一口空置的檀木衣箱，一一折下花朵，放入箱子，然後合上箱蓋。“勿憂，只有花中王者才有這般能耐。”而檯面上的花經七王，或死或傷或失蹤，不過……你也有這等本事，莫非你也是花經中人？

雖未明說，但見師兄的神色，江南飛也微露驚恐，隨即含糊道：“但願無人發覺，不然連累了師兄，我怎麼擔待得起？”

兄弟之間，說什麼擔待不擔待的話。杜鳳兒搖搖頭，回身去給他拿了一套衣物。“你先穿我的衣服吧，可能有點不合身，明天再去給你置辦。”

他從未認真觀視三師弟的功體。這次若非被他那一身可怕的傷疤驚到，他也不會注意，江南飛的生門與死穴，竟然都在胸口下一吋的位置。

趁江南飛在屏風後面更衣，他隱約想到了些事情。昔日大陵星的牡丹花王中毒，司徒遠遍尋最後一朵牡丹鮮花不得，最後還是造天筆將花給他，讓他帶回去救人。

原來，這朵牡丹，正是出自江南飛。

江南飛暗自嘆氣。都怪自己這副不中用的身體，一到危急時刻就遍地生花，簡直是給敵人隨時插指路標記。

落地的穿衣鏡裡，映出他醜陋不堪的軀體。江南飛微微苦笑，什麼都被二師兄看到了。原來尊貴體面的孔孟學院第三儒聖，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他慢慢換上帶著淡淡竹香的軟緞裡衣，發現稍微寬大，於是重新繫緊了衣帶。失去貼身包覆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濕冷空氣從衣縫裡鑽入，他打了個寒噤，緊緊環抱住自己，彎下腰去。

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杜鳳兒立刻轉過屏風，一把抱住正在往地上滑落的他，帶他去自己床上。“江南飛！”

江南飛縮在他懷裡，等著這陣劇烈顫抖過去，才深吸一口氣，擡起頭，一把拽開鬆散的衣帶，讓絲緞的布料從肩頭滑落，露出遍體傷痕。

“這就是我為什麼用盡方法，也要讓你離開孔孟學院的緣故。”

杜鳳兒不忍再視，只得垂下眼眸，轉開視線。

“文衡儒宗，就是大陵星宗。司徒遠與夙烈他們，都是天外之人。”江南飛咬牙切齒，“倚天航乃天宇重地，半壁江山，非我族類，豈容染指！”

“所以昔日師尊屬意你參與百年文武盛會，接掌孔孟學院。”杜鳳兒輕喃，“不料意外發生，你們……”

“你至今還以為那是個意外？”江南飛微微側身，給他看自己斑駁不平的背部。“為了得到那本書，《天地奇鑒》，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這……”杜鳳兒眼眶一下就紅了，欲言又止。這是什麼東西弄的？

“大名鼎鼎的梳洗之刑，那次得到救治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就留下了這些疤痕。”只不過，那次刑訊之後，從微塵天趕回天宇的夙烈大發雷霆，親自把行刑的幾個人都當眾活剮了。其後再也沒人敢對江南飛動刑，連大陵星宗與司徒遠也無可奈何，因為他們又不肯親自操刀。

杜鳳兒用顫抖的雙手抱住師弟單薄的肩膀，說不出一句話。

“但他們始終不曾得到那本書，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師尊守住的東西。”江南飛的眼中突然迸出懾人的光，隨即輕蔑一笑。“那外面流出的什麼殘卷，根本就是贗品！”

“這我也懷疑過。”天宇之書，怎會用到天外的筆墨。“大師兄只是想陷害你罷了。”又不禁嘆息，“為了一本書，衝突至此。”

二師兄，你太天真了。江南飛搖搖頭，露出一個苦笑。“大陵星想染指的，可不止這本書。”他伸手拿過放在一邊的暗袋，取出一封傳報交給杜鳳兒。“師兄請看，佔據孔孟學院，進而操控倚天航不過是他們計劃之中的一部分。接下來，他們就要奪取天宇！”

傳報中言，大陵人馬動作頻頻，接連攻擊天宇之內的門派組織，秋八月、造天筆與千少一等人連日來四處救護，疲於奔命。杜鳳兒放下傳信，臉色慘白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當然，如果能得到窺測天機的預言，自然更好。”江南飛緩緩拂過胸口舊傷，“只是，我想，當時他們還想得到你我。不過，師尊曾經發話，不準動你。”

杜鳳兒嘴唇發抖，為什麼？師尊為何要將我摒除在此事以外？我是師兄，有什麼危險也應該是我擋在前面，不該是入門最晚的小師弟！

“大陵那幫禽獸，對我還算客氣的，至少沒讓我破相，也沒造成肢體殘缺。”江南飛溫柔微笑起來，“真的沒什麼，都過去了，該長上的都長上了，長不好的，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杜鳳兒突然迸出痛斥，他少有如此憤怒吼叫之時，心潮激蕩之下，連震出的大滴淚珠都似無所覺。“為什麼要替他們隱瞞？”

江南飛伸手，為他擦掉眼淚。“告訴你，奪走你對親情的最後念想？讓你親眼看見我們兩敗俱傷，然後與師伯他們恩斷情絕？還是跟著下水，加入殘殺同門的爭戰之中？”頓了片刻，“倚天儒教需要有人執掌，如果我們全陷進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你們就什麼都瞞著我……杜鳳兒仔細回憶過往那些表面平靜的日子，突然想起每次師兄師弟臉上那個奇怪的表情，僵硬的笑容，冰冷的眼神，心內也一點點涼了下來。

有一次，到了考核師兄弟學業的時候，江南飛只參加了文試，比武的時候缺席。杜鳳兒問起時，函紘儒宗只是簡略地告訴他，江南飛在下山的時候不慎摔壞了腿，需要靜養數個月。

也就是杜鳳兒一直相信師尊說的一切，如此拙劣粗糙的藉口，怎能說服孔孟學院上上下下？原來，他們只是瞞著他一個人。

江南飛輕輕屈起自己的膝蓋，給杜鳳兒看那上面的駭人傷疤。“他們曾經想廢掉我的雙腿，就把這裡切開，卡了鐵器在裡面，還灑了粗鹽粒。若非後來師尊派人來相救，我已經站不起來了。”嘆口氣，“師尊用青雲城一帶的地盤，換了我的雙腿。”

那一次的誘騙偷襲之後，大陵星的高手幾乎折損了一半。江南飛的手段又陰毒又狠絕，自己卻連面都沒露。表面看起來，這事與孔孟學院一點關係都沾不上，難怪大陵星宗氣得七竅生煙，放話要江南飛死。

杜鳳兒緊緊按住嘴，拼命壓抑無聲的尖叫。江南飛拉下他的手，將頭埋在他的肩窩裡，忍住眼淚。

現在可不是失勢的兄弟抱頭痛哭的時候。外面四處都是覬覦天宇的敵人，自己人只能盡快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天外勢力。

“我怎樣都不要緊，但他們竟敢動師尊。”江南飛慘然道，“其實當時我已知師尊被他們毒害，本欲趕回，但在中途遇到重兵攔截，自己也中了毒，力不能及。”

“什麼！”杜鳳兒震慟，“你為何不……”未說出的半截話語戛然而止，那個時候，他正與好友廣陵道君在外遊玩……

江南飛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阻止他的自責。“就算你在，也無法改變什麼，畢竟他們用的，是天外的奇毒。”

天外之毒！杜鳳兒咬牙，司徒遠竟然還企圖用這個陷害師弟，想讓自己相信是江南飛下的毒！

他忽然憶起那幅懸掛在江南飛房間墻壁暗格之外的美人圖。三師弟向來只畫花鳥，司徒遠才最擅工筆人物！

看著二師兄慢慢咬緊牙關，啞然無語，江南飛心底忽生一絲快意。大陵星宗，司徒遠，這次可不能怪我違反百年前的誓約了。你們先動的手！杜鳳兒是我天宇一方的人，絕不可能站在你們一邊，而今日過後，他也不可能再對你們抱有虛妄可笑的舊情了！

杜鳳兒一直如此，只要事關學院中人，他都願意一再容忍，一再寬免。司徒遠處心積慮的佈局，將如山鐵證一樣樣砸在他面前，也無法逼他頒下追殺令。而聽說西亞勢力自從再現江湖就處處針對秋八月的手足與愛徒，幸虧司徒遠頂著杜鳳兒大師兄的名號，倘若換個人，早不知被秋八月斃命多少回了。

終於聽到了事情的真相，杜鳳兒仿佛剎那回到百年前的惘然迷霧之間，霧開雲散，映入眼中的卻是如此慘不忍睹的一片血腥。

他也明白，江南飛此刻向他言明這些事，是逼他攤牌。事關師尊之死，他的確再無理由沉默容忍。

“不過，我死在外頭，倒正好讓他們有所忌憚。”江南飛冷笑一聲，“因為不知道我生死如何，所以司徒遠撤出孔孟學院，不然師兄你這百年之內遲早有性命之憂。”唯一遺憾的，是不能見師尊最後一面……

“江南飛，你小看你二師兄了。”杜鳳兒淡然道，“不過，我所不能原諒的，是他竟然對家人下毒手！一旦動手，他就再也不是我的家人。”

江南飛聽見這句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君子之諾，重逾千金。有了這句話，形勢的天平終於向他傾斜過來。

溫柔地看著倚靠在肩頭的師弟，杜鳳兒伸手撫摸著他宛若長緞的黑髮，慨然長嘆。“我很驚喜，還能有與你再見的一日。倘若師尊還在，咱們……”會不會有重新團圓的一天？

江南飛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哥，已經太晚了。當時若有一絲希望救回師尊，我豈會吝惜這條命？也只有師尊親口提出停戰，我才能停手。我如今既然復生，便不得不將這未竟之戰，繼續下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杜鳳兒點點頭，嘆了口氣。“只是我曾聽聞，你與天外之人過往甚密，這也是你故意所為嗎？”

“倘若師兄是問大陵的惜英王，我現在就可以對天發誓，絕無此事。”江南飛咬咬牙，決意坦白。“《牡丹卷》原屬天宇，我一直鐘情牡丹，乃因先慈才是《牡丹卷》的正統傳人，不知為何此卷竟被大陵星宗所奪，流入天外。”

難怪之前江湖隱約傳言，說惜英王並非真正的牡丹花王！她不能像江南飛一樣隨手催生牡丹，才會在中毒之後找不到足夠的鮮花解毒。杜鳳兒微微驚訝師弟的坦誠，但他想問的，卻並非惜英王。

“我明白，你與她之間是清白的。”杜鳳兒簡略述說了一下曾經發生的惜英王中毒之事，躊躇片刻又道：“但另外一位西亞聖殿之主……”

江南飛的表情僵冷下來，半晌才道：“不過一場算計罷了，不必當真。”當年無論函紘儒宗或文衡儒宗初得知此事之後，反應都不是拆散他們，而是利用這點關係，切入對方陣營，埋下暗樁，尋找可乘之機。

聽聞此語，杜鳳兒心中震動。只是這些年下來，他們依舊糾纏不休，演了這麼久的戲，多少也都有些入戲了吧？他看著師弟不安痛苦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心酸地摟住他。

“無妨，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活著，別的人，別的事，都不重要。”杜鳳兒加重了語氣，“只要你活著，聽見了？”

江南飛含糊地在他懷裡應了一聲。夙烈救了他幾百次，而他回應他的，是當胸一劍。可是他又不能承認自己欠夙烈的，他渴望戰爭結束，或者乾脆被夙烈殺了也不是不能接受，許多時候他甚至覺得那些加諸於身的酷刑並非那樣難以忍受，比起臠割己心的痛楚，區區皮肉筋骨之傷，又算的了什麼？

“對了，有空去見見你另外一位天外的朋友吧。”杜鳳兒安撫著他的冷顫，拿過一件外衣給他披上。“冥華王，還記得嗎？你不會利用完人家就丟開手吧？”

當然記得，江南飛苦笑。“二師兄吩咐的，師弟照辦就是。”

“銷音潭地形特殊，常人難入。你去那邊先避一陣子也好。”杜鳳兒見他精神好些了，便起身將飯菜點心熱了一下端過來給他吃。“我回來的時候，正見他想渡滄海尋找花神令，便將他勸回了。”

正在咽東西的江南飛立刻咳嗆起來，滿臉通紅，狼狽不堪。他倉皇接過對方遞來的手巾，捂住嘴，不敢擡頭。

杜鳳兒也驚著了。他本來就極聰慧，立刻生出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師弟為何要求被封住功體？他的生門與死穴為何會在同一處？那分明是在掩藏他體內的某個重要秘密……

只不過，在他自己說明之前，自己只能沉默。江南飛的處境已是萬般危急，自己絕不能再給他加重負擔。

“這般擔心你的友人，不如早點過去吧。”杜鳳兒體貼地沒有露出異樣，溫和地安撫道，“要師兄陪你走一趟嗎？”

江南飛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放下手巾，靜靜地看著他。“我知道此事瞞得過誰也瞞不過師兄你，你的猜測無誤。”真了不起，此事就連紅雲也沒有十分的把握，但紅雲卻是膽大敢賭之人，才會將最後一道六識雲氣貫入他的身體，助他復生。然而，倘若沒有花神令護體，像他這般死了百餘年的人，定是毫無希望再生於世。

紅雲賭贏了，也為天宇帶來一線生機。江南飛內心微微刺痛，再次睜眼看到這個世間的一剎那，他不是不怨恨的。他一點都不想繼續活下去，為何還要無視他的意願，讓他繼續百年前的廝殺生活？

杜鳳兒內心驚喜，但也不肯強迫師弟，於是用商量的口吻道：“我會替你保守秘密，你放心吧。只是，冥華王大概會請你救治三春王花九錫，而當日與他對戰的野春王也重傷垂危，那是秋八月的舊識，天宇的盟友。”

江南飛早知他有此一問，便點點頭，道：“我還是先去幽彤那邊。天宇方面，就有勞那位秋高人親自走一趟銷音潭，倘若他說的話頗順耳呢，我便去救治野春王。”

果然。杜鳳兒暗暗苦笑，師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溫柔得有求必應，對其他人，一向都是不假辭色的傲然，連頭都不會低一下。只希望好友屆時不要太過急躁地強求師弟加入天宇聯盟，否則師弟倔強起來，可就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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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啾口中的孔孟學院變故真相。。。

於是就是鳳想保護師弟但是師弟感覺鳳才是不太能扛的那個。。。

除非暴力八也加入。。。

嗯阿飛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只要鳳答應，八月就可以開張爆米花店（霧）

遠哥：？？？師弟你聽我說。。。

阿飛：哥不要聽他的，你看他們把我打的。

八月：我也要鳳兒給我洗香香。

鳳：你走開。

我餃大概有七八分把握花神令在三啾身上，所以試試復活他。鳳就是完全靠觀察和推測了。

烈哥：阿飛復活救了我。可是我還沒有吃到復活以後的阿飛。

阿飛：你走開。

*/

頂端

餃子

天宇水魔幫參謀<-此餃很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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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5)

74樓發表於: 2019-12-12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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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司徒遠進屋，沉默地在床邊圓凳坐下。趴在床上的夙烈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語。

空氣之中，瀰漫著散不去的藥味與血腥味。半晌，還是夙烈開口。“還是沒有她的消息？”

廢話。司徒遠垂眸，遮掩眼中的焦急與慌亂。數日來，各路人馬完全沒有雷絹的下落，他們也去試探過諸方勢力，但似乎也不是那些人所為。

究竟是誰？難道天宇之中，還有他們未知的暗流？

他曾經帶領一小隊他直屬的精銳手下進攻銷音潭，對方雖依舊不露面，卻好似知道他要來，佈下機關陣局，讓他鎩羽而歸，損失慘重。這事被文衡儒宗知道，又痛罵了他一頓，吩咐讓他不得擅自行動，畢竟現今大陵的主攻方向在天宇。

可惜，夙烈趴得位置比較低，於是將他的表情一覽無餘。他嘆口氣。“也是哦。若知道在哪裡，你還有工夫來看我？”早跑沒影了吧。

被揭穿老底的司徒遠頓時臉紅，憤怒擡頭，卻見對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打開的信封。“你看看這個。”

司徒遠一把搶過，打開，看了兩行字，立即瞪眼。“雷絹被人關在白色世界第五峰之內，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夙烈哼了一聲。“你猜猜，這個局是針對你還是我？”

又看了那信兩眼，司徒遠神色漸狠。“無論針對誰，我非走這趟不可！”

“與我的猜想一致。”夙烈閉眼，“白色世界第五峰，正好是你能到達的極限。”

司徒遠冷笑看他。“以你現在這般模樣，還不知道還能走多遠，還有臉說我？”

夙烈無所謂地哼唧。“是啊，你下的狠手，我當然清楚。”

對方突然語塞，愧疚之色浮現於面。夙烈這頓毒打還是沒逃過，司徒遠不敢抗令，乖乖地狠揍了兄弟一頓。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快收起那副欠了八百萬的臉色吧！”夙烈受不了地揮手，“倘若被星宗發現你手下留情，說不定還得重揍一遍，那我可是真的嗚呼了。何況我並未傷到內腑，你不用糾結了！”

“師伯他……我想，他……”司徒遠痛恨父親的暴虐，也同樣痛恨自己的軟弱，只是看著夙烈一副無所謂的浪蕩模樣，內心如翻江倒海。

“你該想的不是星宗吧！”夙烈嘆氣，“現在怎麼辦？你有辦法去救人嗎？”

司徒遠看著手裡的信，突然崩潰大罵。“該死的江南飛！他怎麼下得了手！虧得雷絹那樣對他！”

“閉嘴！”夙烈瞪他一眼，“什麼都能怪到他身上去！你看看，”伸手搶過那張紙，甩了甩。“江南飛用腳也寫不出這麼爛的字！”

司徒遠兇狠回瞪，表明懷疑。

“再說，這封信居然能送到我手裡，足見對方對咱們不熟，否則也不會送個信還能搞錯人。”

“送信的人呢？”司徒遠立刻問。

“平江的一家綢緞鋪夥計送來的，說是路過的一個乞丐交給他，要求送到西亞聖殿來。”夙烈嘆口氣，“我那些手下太不中用，問話的時候急躁了點，人已經沒了。”

“一群廢物！”

“這不是江南飛所為。我若是他，就會把信直接送去孔孟學院。”夙烈堅持自己的看法，“你這個弱點已經天下盡知了，遲早有這麼一出。早點找出幕後黑手，也好絕了咱們的後顧之憂。”

臺面下的未知勢力最討厭，你在明，他在暗。

司徒遠眼中冒火，但內心躊躇。夙烈看出他的糾結，猶豫了一下，嘆氣。“你走吧，星宗那邊，我幫你頂著。”

沒想到夙烈竟能看懂他的心思，司徒遠點點頭，向兄弟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夙烈輕笑。“我可不白幫你，條件交換。”

“又是江……”司徒遠陡然變色，卻被兄弟厲聲打斷。

“你已經把他身邊的人全殺光了，還想怎樣？”夙烈沉下臉來。“他如今孤身一人，他只有我了！”

“他殺了咱們多少人？你都忘了？”

“我會去找回他，阻止他再與我們作對。”夙烈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幾乎從牙縫裡咬出血來。“但你不可再對他下殺手！”

司徒遠一驚。這張與自己一樣的面容，突然出現如此寒冷的孤絕神情，令人心生懼意。

“我知道了。”先應下來再說。司徒遠此刻也無心理會什麼江南飛，他滿心都是受困冰谷的嬌凰牡丹。“師伯命我三刻鐘之後去孔孟學院與他會合，你這樣……”真能站得起來嗎？

夙烈沒吭聲，咬著牙從床上撐起身來，拉開床頭小櫃抽屜，拿過一顆藥丸，仰頭吞下。“無妨。”又拉開另外一格，取出一塊圓形玉珮，遞給司徒遠。“這是闢寒玉，你拿著。也許用得著。”

司徒遠也不與他客氣，接過來，掛在腰帶上。“我這就走了。”

“你等等。”夙烈揚聲，喚侍立門口的八開武士刀進來。“你另外帶幾個人跟著司徒遠過去，守在白色世界入口，一旦有異，立刻發信號。”

“不可！他是你的護衛，豈可離開你身邊！”萬一文衡儒宗要出戰，其他人的武功，可是差得太多。

夙烈嗤笑一聲。“行了，快走吧。你就假裝是我，別忘了司徒遠才是留在倚天航的那個。”若非大陵星宗有時候也分不清這兩個兒子，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互相打掩護。“讓白雁跟著我。”

啊！這樣正好。司徒遠鬆了口氣，自己果然是關心則亂，腦子都糊塗了。雖然白雁可以輕易分辨他們倆兄弟，但他一直渴望與夙烈獨處，又怎會放棄這難得的機會揭穿他們，只會竭力將戲演得更逼真。

☆☆☆☆☆☆

司徒遠到達白色世界之時，已是沉暮。終年風雪之地，早已掩去一切曾有的人跡。他吩咐手下守在外面，獨自進入。

“雷絹！”他喊了一聲，立即被淒厲風嘯掩去。四周依舊蒼涼，他依舊是內中唯一的生命。

他只能勉強辨認方向，靠自己渾厚的功體抵禦極冷的嚴寒，卻在漫天亂吹的大雪中瞇了眼。數個時辰過後，他內心如焚，再找不到雷絹，恐怕自己也走不出去了。

又過了些時候，依這般的溫度，應該是到了冰河第五峰。司徒遠漸漸絕望，他已經仔細搜索過來時的前四峰，從此地開始，已經逼近他與雷絹的功體所能抗衡的極限。

平生第一次，他痛恨自己以前為何不盡力練功習武，倘若能有夙烈那層級的功體，就可以毫不費力，直抵冰河十峰，來去自如，挽救自己的愛人。

一粒略堅硬的雪粒子從他眼前落下，他立刻停止了無用的哀怨，警覺起來：此地之雪與周遭不同！

閉目凝神，再睜眼，灰白一片的空間之中，隱約藍光閃耀。司徒遠往前踏了兩步，分辨顏色光影的明暗，確認那是一處人為的術陣。

就在此地！他謹慎細觀遠方的絕崖，崖上有個山洞，黝黑深邃，內中幽微光芒時隱時現。然而洞外只有一條細小蜿蜒的路，情況不明。

他掣出長劍，在陣局周遭輕輕一點，確認自己的判斷。這是昔年九流真會曾用的一個法陣，他略知幾分，於是看好了方位，算準了時辰，仗劍而入。

佈陣之人借著地利之便，將內中阻礙排得又多又密，雖然擋不住司徒遠這個層級的高手，卻也著實絆住了他的腳步，同時消耗著他的內力。司徒遠只得謹慎再謹慎，耗費極大心力計算損功最小、距離最近的路，穿過層層關卡。

待他終於撲進山洞，就看見身著一襲繁複華美紗衣的佳人倒臥在地面上，一動不動。他不及多想，衝上前將人抱在懷裡，顫抖地貼近她的臉。

直到微弱似無的氣息吐到他面上，他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屏著呼吸。“絹兒！”

他立刻移冰封住洞口，阻擋寒風與大雪，又拿出帶來的特殊礦石，就地生火取暖。

毫無反應的雷絹只是軟軟地倒在他懷裡，司徒遠只得一手抱著她的肩膀，一手貼在她的胸口，準備給她輸氣。

手底傳來陌生的柔軟觸感，他意識到那是什麼，猛然收手，喘了兩口氣。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現在當然是救人要緊。

他的功體與花經一脈本無交集，費了許多功力，才感覺到雷絹終於動了一下。他喜極，渾然不覺自己嘴角已經淌下鮮血。

雷絹睜開眼睛，看見司徒遠嘴邊的血，美麗的雙目裡立刻盈滿淚水。司徒遠更加抱緊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妳嚇死我了！妳嚇死我了……

生平第一次，司徒遠體會到了夙烈當年的心情。他不敢去想，倘若失去雷絹，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走出這白色世界。

“司徒遠……”雷絹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正在微微發抖，於是虛弱地回握抱緊她的手。“你怎麼來了？你還好嗎？”

我還好嗎……眼下的確不是太好，我違抗了文衡儒宗的命令，擅離職守，還即將耗盡功力，只為了再見妳一面，把妳救出這個要命的陷阱。司徒遠沉默片刻，道：“我們恐怕要在此多耽擱些時候。妳感覺如何？”

雷絹咬牙不吱聲，但一陣陣的寒噤已經表明了她也不太好。司徒遠解下闢寒玉掛在她脖子上，又解下披風，包住她的身體。此地太過寒冷，小小一堆火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除非有足夠功力架設隔絕空間的結界。可是司徒遠此刻已經沒有太多力氣了。

如果現在出去，就要再過一遍陣局，帶著雷絹，危險太大，他不想冒這個險。如果久等援兵不至，可能兩人都會凍死在此地。

雷絹也知道眼下情況兇險萬分，倘若有一點辦法，司徒遠也不會如此沉默。而此時此地，她也知道，自己成為了他的拖累。

“司徒遠，別管我了，自己走吧。”她推推他，“都怪我被人欺騙，你真的不必為了我賠命在此。”

“是誰欺騙妳？”司徒遠的語氣溫柔如水，眼神卻冷如寒冰。“是江南飛嗎？”

提到這個名字，雷絹內心一陣酸痛。她閉眼，仿佛在回憶曾經的那些美好日子，再睜眼，卻已是冰雪人間。

“不，他不肯再見我，卻又突然傳書相約至此，我就知道是個陷阱。”明知是騙局，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踏入死地。“對方的目的，是我身上的《群芳叢錄集成》之一，《牡丹卷》。”

司徒遠瞇起眼睛。功力足以行至冰河第五峰的高手，重要七本花經的人……

“《牡丹卷》是大陵故物，我不想讓它流落天宇。”雷絹不甘地苦笑，“不過，也只有活著離開此地，才能追尋此物的下落吧。”

“妳一定會平安回家。”司徒遠毫不猶豫，做下承諾。就算死在此地，我也會設法保妳無虞。

雷絹看著他，微微悲哀地搖頭。連星宗都已經放棄她這顆棋子了，司徒遠還不肯放棄。

她已經虧欠他太多，不想把這本債務帶入地府。

看著面前這個一臉孤絕的男子，她的心中一陣淒涼。愛而不得的感覺，他與她，就像兩個站在蒼茫大海岸邊的孩子，渴望著彼岸的美好，卻註定一生都被禁錮在原地。

這些日子裡，她經歷的驚濤駭浪，已足以擊潰她對理想與愛情的執著追求。殘缺不全的花經七脈，虛無縹緲的花神令，讓一心追求花界至高的她陷於困頓。而江南飛的態度，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羽毛。

江南飛從來沒有對她有過男女之情。天內天外，永無交集的可能。

“司徒遠，聽我的話，我需要你尋回《牡丹卷》，為我報仇。”雷絹伸手擦掉他嘴角乾涸的血，露出一絲慘淡笑容。“找個愛你的女子一起生活吧，然後，就忘了我。”

司徒遠面無表情地垂眼看著她，搖搖頭。“妳死了，我要全天下陪葬。”笑話，忘了妳？刻入靈魂的妳，已經成為我的生命。失去妳，我也活不了。

夙烈在最短時間內洗掉傷藥，沐浴熏香，更衣裝扮成司徒遠的樣子，前往倚天航去見文衡儒宗。如他們所想，儒宗眼下被突來之變煩得冒火，並無發覺他是夙烈。而白雁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側，絕不多話。

“儒教下屬三江之地的士族聯合起來造反，司徒遠，這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你把杜鳳兒逼走，那些奉他為文脈正宗的腐儒們當然不幹了唄。可是夙烈當然不敢這麼說，只唯唯躬身，表示接受責備。

“別想著惜英王了！”文衡見他這幅窩囊樣子就來氣。“行事莽撞不計後果，怎麼，你還想去給她收拾爛攤子？”

已經去了。夙烈心裡默默回答，依舊低頭不語。

“罷了！”文衡嘆了口氣，“好歹也是我大陵星的微塵秀座，你牽掛她，就去找她吧。”

夙烈驚訝擡頭，沒想到嚴厲的父親也有鬆口的時候。

“記住，你給我活著回來。”文衡嚴肅囑咐，“大丈夫何患無妻，若有萬一，你不許做蠢事！”

夙烈答應一聲，立刻轉身而去。

☆☆☆☆☆☆

持續下降的溫度，昭示著懷中的微弱生機漸漸熄滅。司徒遠忽感臟腑間有種透骨的疼痛，漸漸瀰漫到全身上下，並將持久地攫住他的靈魂，一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司徒遠再次按住她的心脈，卻發現她已經無力收氣，情急之下，俯身吻上了她冰冷的雙唇。雷絹得到這口熱氣，竟然又緩了過來。

“對不起。”司徒遠只能抓住這最後的機會，喚醒她的生機。他沒想到，自己忍了半生，結果學的什麼聖賢禮義，還是在瞬間灰飛煙滅。他最想珍惜以待的佳人，在最不得已的時候，被自己唐突如此。

雷絹原本已經因為低溫失去知覺，卻在迷茫間聽見他的道歉。他在道歉什麼？是自己拖累他、虧欠他才是啊？

探入衣襟的手掌，令她倏然驚醒。那是什麼？她驚叫，卻被溫熱的唇堵住了所有言語。沉睡多年的敏銳感覺一朝甦醒，她慘白冰冷的肢體一瞬間被熊熊烈火包裹，焚盡她的靈魂。

司徒遠極小心地摘取這朵他渴望半輩子的花中極品，用盡了他的忍耐與溫柔。他慢慢試探，緩緩挺進，然後沉浸在芬芳馥郁而柔軟濕潤的禁地之中，著迷不已。

兩人的身上都滲出汗水，衣衫半解，仿佛再不知寒冷為何物。雷絹微微揚起嬌艷容顏，紅潤、眩暈而飄忽，迷離的雙眼不時蕩漾出撩人的神情，宛若一支軟鉤，一點點將她身上的男子整副身心都勾引過來。

司徒遠癡迷地看著她陷入層層繁複精美的華艷紗裙布料之中的瑩白粉紅身體，展現只有他看得見的嫵媚嬌柔，慵懶風采。“絹兒……”

雷絹含糊地回應，就著他的手翻過身去，酣倦地屈起身子，打個哈欠。司徒遠拉過自己的外衣給她蓋上，卻被她後背上微微幻化的圖案怔住。

一朵嬌麗粉艷的牡丹花，正在緩緩展開她的花瓣，層層盛放。

“這、這是……”司徒遠揉了揉眼睛，忍不住伸手撫觸，卻只感受到光潔皮膚的柔嫩平滑，而那些鮮活的花瓣，還在依次綻開。這般觸感，這種色澤……這不是後來紋上去的！“它、它會動！這是怎麼回事？”

“你真啰嗦啊。”雷絹困得只想睡覺，沒工夫搭理他的絮絮叨問。“遇見了你，它就開了。”

此時，洞外傳來夙烈的聲音。“司徒遠，你們還活著嗎？”

司徒遠驚醒，趕緊整理兩人的衣物，“都在，你且等一刻鐘！”怎麼來得這麼快！

“看到信號了，多虧我機警，星宗答應讓我來救人。”夙烈一邊等人，一邊得意。“能糊弄過星宗，司徒遠，你是不是不如我？”

“外面的陣局，你給破了？”司徒遠不想理他，又怕他闖進來，不得不與他答話，同時迅速給兩人穿衣，整好頭髮。

“那是，這種程度的陣局，經不起我一招！”夙烈繼續吹噓自己，半晌發現裡面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不禁又擔心起來。怎麼回事，磨蹭什麼呢？“喂！蹲冰窖過癮嗎？還不出來！”

又過了一會兒，司徒遠抱著陷入昏睡的雷絹走出冰洞，與兄弟相見。然而，他此刻卻並無逃出生天的慶幸與得到佳人的滿足，對夙烈的喋喋追問與驚訝眼神也恍若無聞無視，想的全是那朵在他眼前慢慢盛開的牡丹花紋。

那朵他誤認為是紋身的牡丹，他也曾經在某人的前胸看見過。當時他妒火衝天，命人用燒紅的烙鐵一點點把它燒掉了。那個人被綁在石柱上痛苦抽搐，臉上卻至始至終只是帶著一個冷冷嘲諷的表情看著他，仿佛在譏笑他的無知。

難道……原來……

司徒遠眼前一黑，往前一撲，幾乎摔倒。夙烈從方才就看出他倆已經不一樣了，此時也只得收起自己的震驚，趕緊扶住他倆。“喂！”不是因為體力不支吧？那也太丟人了！

不及多想，他趕緊帶著司徒遠與雷絹，離開了白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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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慶祝遠哥終於吃到了肉！

牡丹：？？？

烈哥：不容易啊，萬年單身狗。

遠哥：。。。（懶得理你）

八月：說好的這章能找到我媳婦的呢？？？

鳳：（喝茶）

天氣冷得不想鑽出被窩。。。瑟瑟發抖。馬上要放假了，然後更文可能會慢一些。。。最近感覺寒冷又虛弱，為什麼人類不給冬眠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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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5)

75樓發表於: 2019-12-20 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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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冬至番外

冬至前夜，下了一場大雪。孔孟學院內外燈火通明，僕役已將主要道路掃淨，祠堂前的廣場上也都清理出來，準備一年一度的大祭。

杜鳳兒趕在吉時前半個時辰到來，甫進門就看見師弟江南飛正笑盈盈看著他。

“抱歉，我來遲了。”

江南飛向他一拱手。“也不算很遲，快進去換衣裳吧，我先過去了。”

不及多做寒暄，杜鳳兒就進到偏廳裡面的隔間裡，在侍從的幫助下更換禮服，然後趕去供奉學院歷代掌院與英烈的奉聖殿。

領著眾人瞻拜、供奉祭饗之後，奏十二章雅樂，然後讀祭奠之文，再率眾行禮，就算結束了。杜鳳兒吩咐眾人到正廳去飲宴，自己拉著江南飛問話。

“大師兄不曾來嗎？”那篇祭文分明就是司徒遠的手筆，怎麼他自己不到？

江南飛沉默了片刻。“他倒是來過，待了一刻便就急著回去了。”又頓了片刻道，“我聽他說，他家喜事近了，所以……”

“那可真是好事，可惜不能當面賀喜。”杜鳳兒微微露出一個笑意，也為師兄即將有後而歡悅。

可惜，司徒遠至今仍然不肯見杜鳳兒，不過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開的。兩人心知肚明，均閉口不提。

“還是二師兄體貼我們，這麼快就放大家進屋取暖。”江南飛話頭一轉，“我記得以前冬夜祭禮，至少都要弄到半夜，回去的時候都要僵硬了。”

“心到神知，今年這麼冷，何必繁複俗套，徒然折騰活人。”杜鳳兒想起百年前師尊在時，冬夜祭禮還有受茶、進酒、樂舞、賞宴謝宴等諸般冗長儀式，不禁嘆氣。當時偶爾還可以裝病賴過去，如今自己做了院主，想躲也躲不開。好在規矩可以改良，於是就簡約至此。

“小弟倒是覺得，那是因為師兄你今晚還要趕回家的緣故。”江南飛向他擠擠眼睛，盡是促狹之意。“每年都是遲來早走，想必家中有牽掛之人相待。”

杜鳳兒一笑。“你倒是正好相反，恨不得在學院裡磨一夜。我看你今年操辦得面面俱到，不如往後四時祭祀就交給你負責，如何？”

江南飛立刻拼命擺手。“師兄饒了我吧！”

待更衣畢，兩人攜手入席。杜鳳兒看見自己那席上只有數碟看果，便笑對師弟道：“既然沒什麼事，你們多樂一會兒，我就先走了。”

一旁的人連忙捧來杯盞酒壺。江南飛倒了一大杯，恭恭敬敬捧給他，道：“路上風冷，二師兄喝了這個再走。”

杜鳳兒回頭看席上還有沒有小一些的杯子，卻被眾人勸住，只好喝了。放下杯子，瞪了一眼師弟，便對眾人道：“有事的可以回家，願意在此陪第三儒聖樂到半夜的，也盡可隨意。”

江南飛招呼人趕快把靠牆長桌上一排提盒中的一個拿來，“二師兄懼內不敢久留，這些是小弟親手做的粉糰，拿回去向佳人賠罪，庶幾可免折腰之苦。”

杜鳳兒趁他手裡拎著盒子騰不出手，給他頭上敲了兩下，附耳道：“來時就看見你家河東獅，狺狺焉徘徊於山墻外，想必餓了數日？”

聞言，江南飛嚇得差點摔了盒子。“二師兄，我這幾日先住在你那院裡吧。”

“隨便你，我還是那條規矩，學院之內不可亂來，你自己看著辦。”杜鳳兒拿過提盒，慢悠悠踱了出去。

剛踏出大門，等在外面的夙烈便衝了上來。“他什麼時候出來？”

雖然知道這個是夙烈，杜鳳兒還是被這張與大師兄一模一樣的面容驚了一下。咳了一聲，“師弟說，他許久沒回來，打算在學院多住幾天，與故交聯絡感情。”

慘白月光下，寂靜雪地裡，磨牙聲格外刺耳。夙烈礙於江南飛的警告，還是不敢硬往裡闖。

這傢伙……我不信你躲在裡面一輩子！

杜鳳兒笑了一下，經過他的時候輕聲道：“他今晚住在正院，冬夜宴二更結束。”

夙烈慌忙接住丟到手上的一支小巧鑰匙，“哦”了一下，喜上眉梢。

“冬至節，儒教上下放假五天。”杜鳳兒走前又補充了一句，“五天過後，記得把人送回來。”

夙烈雙眼閃出精光，望天計算著時辰，度日如年。

☆ ☆ ☆ ☆ ☆ ☆

月近中天，秋八月提著燈籠站在山腳下，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來，臉上還帶著笑意，不禁欣然迎上前。

“看來此行得了趣味，既然如此，好友何不多留一刻，便要著急趕回？”

杜鳳兒瞪他一眼。早該讓你在寒風裡多站兩個時辰！“每年皆如是，也沒什麼特別的。”

秋八月將燈籠遞給他，順手接過沉重提盒，兩人一同走上山道。“既然如此，有什麼令你開懷之事？”

杜鳳兒臉上的笑意更甚。“當然是日行一善，助人為樂。”

秋八月投以不解的目光。杜鳳兒也不解釋，輕盈的腳步在濕滑的山路上行走，很快就到了小築門口。

“這匾有些舊了，需要重寫一塊嗎？”秋八月隨意抬頭看了看，“我來幫你寫。”

“豈敢勞動你。”杜鳳兒進屋，發現好友已將一切都準備停當，不禁微笑。“秋高人的字千金難得，我可不想一早起來發現自家的匾額被人摘走。”

“鳳兒你這是說笑呢？”秋八月隨手放下提盒，關上門就過來摟抱他，結果被推開。

“熏得得一身香火氣味，你也等我換套衣裳。”

結果一進內室，熱氣一烘，之前路上被寒氣禁住的酒意便被激了出來。杜鳳兒只覺一陣頭暈，連忙扶住桌子，慢慢坐了下來。

秋八月跟進來，站在他身後，幫他輕輕揉著太陽穴。“讓你不必趕著回來，奔波太甚，累著了吧。”

“都是江南飛，非讓我喝那麼大一杯酒，哼……”杜鳳兒靠在他懷裡，伸手解開腰帶。“這屋裡太熱了，一會兒把火盆和熏籠都搬出去。”

秋八月答應著，幫他褪下外衣，從衣架上拿來件常服給他披上。“喝一口做個樣子罷了。什麼酒？”

“冬陽酒，家裡也有，你要喝嗎？”杜鳳兒搖搖晃晃站起來，指了指屋後面。“才釀了三日，味道也不差。”

“這我知道，就是古人《吳江辭》之中：‘圍爐當飲冬陽酒，甜潤清芬共團圓’所言，冬至日拿來喝，也頗應時。”其實就是甜酒釀，竟然也能喝醉，唉。

“知道你千杯不醉，想嘲笑我就笑吧。”杜鳳兒接過他遞來的梅子酪，品了一口。“好酸！”

“讓你吃點東西再過去，你偏不聽。”秋八月皺眉。“在學院裡也什麼都沒吃？”

“我跟江南飛說好了，只去主持祭禮，夜宴我那席是虛設的。”杜鳳兒斜眼看著他，“早知你這麼能喝，應該拉你去。”

“嗯。”秋八月只是淺笑。好友顯見是醉了，自己又不是儒教中人，跟去也無益。“我包了些蝦肉小餛飩，給你煮一碗？”

杜鳳兒就在桌旁坐下，一手支頤等著。不多時，秋八月將餛飩端過來，“慢點吃，吃完就歇了吧。”

“你吃過了？”杜鳳兒見他點頭，才低頭開始吃。過了許久才又突然想起來，“多虧你沒過去。我在學院外面看見夙烈，你若去，肯定同他打起來。”

秋八月笑了。這可不一定。不過他還是保持著淡然鎮定的模樣，“你說的是。”

“這般敷衍，你真是。”杜鳳兒吃完，放下匙。“本來想讓你嘗嘗江南飛的手藝，既然你吃過了，明天再吃吧。”

“你是指那個提盒嗎？”秋八月指了指外間，“裡面是什麼？”

“是粉糰，先拿到外面凍著吧。”好睏……

“我看看，只怕裡面還有別的東西，別凍壞了。”秋八月徑自走到外間，打開提盒的蓋子。

杜鳳兒沉吟片刻，也跟了過去。“也是，我看江南飛今天看我的眼神不似往日，估計這盒子裡還有文章，看看也罷。”

精緻的嵌玳瑁的紅木提盒一共兩層，上面一層是排列整齊的雪白糯米圓子。秋八月琢磨著，難道江南飛還能在餡上做文章？

“下面是什麼？”杜鳳兒神思困倦，不耐煩地指了指盒子。“看看底下那層。”

於是秋八月把上面一盒粉糰移開，露出底下的四格銀質小盒，分別盛著飽滿紅艷的棗子、新採帶殼花生、綠葉帶蒂的桂圓與新鮮板栗。

秋八月當場就笑了出來。這個江南飛，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們好看呢。

“拿錯了吧？”杜鳳兒還覺得奇怪，不是大師兄家有喜事嗎？自己莫不是拿到要給大師兄的盒子了吧。

“應該沒錯，盒子上都掛著簽子。”秋八月拈起絲繩上串的梅花小簽，指給他看，猶自好笑。不過，這次還真不關好友的事。若非自己不久前將幾件海外稀奇的小玩意拿去給夙烈回去玩，江南飛也不會憋一肚子火，借題發揮。

“哼，不過就是仗著他家好結果子……”杜鳳兒將蓋子丟在提盒上，“不過我也回敬了他一著，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嗯，好友所言極是，禮尚往來嘛。”秋八月趕緊扶住差點跌倒的好友，半攙半抱地將他弄回臥房，“你先歇一會，我整理好外面就來陪你。”

等到秋八月收拾完畢回來，杜鳳兒已經睡了一覺，又被叫起來洗漱。

“換了寢衣好好睡。”秋八月看他似乎清醒了些，於是又將火盆弄進來。“口渴嗎？我泡了一壺梅沁的碧螺春。”

杜鳳兒氣得捶他。“你又偷喝，我不是讓你拿去送給紅雲與銀河行？”

“給他們一半足夠，他們又喝不了那許多。”秋八月極自然地反駁，“大不了再取些雪嶺的宜紅給他們，顏色又好，也適合冬季飲用。”

雖然無奈，但杜鳳兒對好友泡茶的手藝一直很垂涎，所以也並未多作糾結，而是一臉殷殷期待之色。

喝了兩杯茶，秋八月拿走了茶具。“喝多了又該睡不著了。”

果然，杜鳳兒覺得自己睡意走了大半，等對方熄燈上床來時，便問他：“你說，江南飛那是何意？”

“這還用問，就是讓咱們嘗嘗鮮。”秋八月靠近過來，曖昧地捏著他有些發紅的耳垂，壓低了嗓音。“要不，咱們試試這個棗生……”

“試什麼，你自己去試！”杜鳳兒翻身背對著他，卻不防被從後面抱住。“喂！”

“難得在冬日得到這麼新鮮的上等貨，明日給你煮棗栗桂圓湯，可好？”秋八月咬著他的耳朵，伸手把他的衣物褪盡。“橫豎明天不出門。”

杜鳳兒氣得拍了他一巴掌。“那是給新媳婦喝的！”這人莫不是與師弟串通一氣來捉弄自己的！

“有何不對嗎？”秋八月把他扳正，吻住了他的抗議。

☆ ☆ ☆ ☆ ☆ ☆

累了一天的江南飛回到正院，命侍從將熱水準備好，就讓他們悉數退下休息去。這是他第一次操辦這麼大的事，好歹沒出紕漏，這會兒只剩洗澡睡覺的力氣了。

整個人沉入熱水的瞬間，他舒服地發出一聲嘆息，聽在窗外屏息偷聽的某人耳中，不啻天籟。

雖然江南飛擁有頂尖的敏銳感知能力，但夙烈可是內力深厚的高手，又曾為殺手多年，最擅長掩藏自身氣息。何況江南飛此刻已經累得半死，自以為有了二師兄的保證，此處固若金湯，壓根沒察覺外面有個登徒子。

夙烈又等了一刻鐘，實在忍不住了，繞到前門，拿鑰匙捅開機關鎖，閃了進來。江南飛此時才發現有人進入，還以為是杜鳳兒回來取東西，正在猶豫要不要先起身穿衣，已經被人從浴桶裡撈了起來，一把摟在懷裡。

“啊啊啊！”他大叫，“你怎麼進來的！”

幸好事先在院裡架了隔絕聲響的結界，不然還不把全學院的人都喊醒。夙烈挾著光溜溜的愛人，隨手拉了床錦被裹住，就要往外走。

“去哪裡！放開我！”江南飛無計可施，拼命掙扎。“誰讓你進來的？我不是叫你等我……”

“我等了你一百多年。”夙烈突然沉下臉，“不打算再等了。你們院主給的鑰匙。”

“杜鳳兒！”江南飛氣哭。還有不安好心的秋八月，自己上輩子怎麼欠了他們倆一大筆債嗎？

夙烈看了看四周，“或者你打算在此……”

“不可不可！”師兄三令五申不能在學院胡來，自己借住院主的房間已經很僭越了，可不敢把這裡搞亂。“我不要去你那些個地洞，冷冰冰沒見天日的！”

夙烈對他溫柔一笑。“我買了個園子，是南邊的山水式樣，你一定喜歡。”

啊！自己隨口一提的事，沒想到他還記在心上……江南飛不語，心緒雜陳，一時間覺得面上發熱。

“去那裡好嗎？”夙烈低頭，在他臉上啄了一口。“還是在此處？”

江南飛咬牙，聲如蚊蚋。“就去你說的那個園子吧。”其實我哪都不想……

夙烈高興地看著他言不由衷的彆扭模樣，抱著他縱身離開了孔孟學院。

“江南飛，聽說你們有五天休假之日！”

“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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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文無誤。。。可以不當成正文。。。
其實想說這些番外都可以不要當真。。。|||

遠哥：媳婦懷孕了，回家伺候孕婦去。
阿飛：你身為大師兄，總得幹點活吧？！今年的祭文歸你寫！！！
遠哥：給你給你，不就是一篇文嗎。。。

八月：冬至節來吃餛飩吧。
鳳+阿飛：難道不是吃湯糰？

烈哥：我吃春卷，嘿嘿嘿~（抱走
阿飛：泥揍凱。。。

最近日子過得太苦啦，弄點糖吃吃。。。冬至節快樂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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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樓發表於: 2020-01-03 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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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造天筆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秋八月站在清白湖入口之地，手裡還攥著一張紙。

“秋高人，有事嗎？”

秋八月也不瞞他，將紙張遞了過去。那是天宇東嶽一帶的一個大組織發來的求救信，說近日來下轄的分部屢遭不明人物攻擊，人員死得不明不白，希望天宇聯盟的盟主抓住兇手，保護他們的安全。

造天筆看了看天。“奉皋那邊一向不願加入天宇聯盟，紅雲當年看他們確有實力保護自己，又從不作怪，才放任至今。”現在怎麼又突然來求救了？

“只怕就算秋某立刻趕去，也為時已晚。”秋八月看著落款的日期，長嘆一聲。

就在此時，藏神秘帶著黑夜怨靈連滾帶爬地奔回清白湖，看見造天筆與秋八月都在，立刻哀哀叫喚起來。

“天哪！嚇死人了！”藏神秘瞪著眼睛道：“我們從登州過來，一路上都是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身上一處傷口都沒有，可是內腑俱殘，七竅流血！”

黑夜怨靈抖著補充道：“現場還有一些殘存的魔氣，這這，越三乘不是早就死了嗎？”

“這又是何種邪門的功夫？”造天筆蹙眉沉思，“不過，魔氣的話……”

秋八月也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就算已經來不及，我還是走一趟東嶽吧。”至少得認認，對手是個什麼來路。

“清白湖這裡有我顧守，你放心。”造天筆適時接了一句，緩解了他的顧慮。“我再把此地的結界加固一下。”

“嗯，任何外力，氣息，都要加倍小心。”秋八月想了想，“把那些年輕人都找回來，外面情況不明，謹慎為上。”

離開清白湖，秋八月晝夜兼程趕到奉皋地界，直接踏入當地最大的岱安書院。時值日暮，裡面只有幾個灑掃的僕役，看見他，便客氣地告訴他已經下學了，請他明日再來。

秋八月笑著指著內院。“院丞還沒走吧，何不引見一下？”

僕役大驚，知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能隔墻辨人，連忙飛奔進去稟告去了。秋八月就站在院中袖手以待，順便欣賞了一下此地的院落佈局。不多時，一名老儒緩緩行來，秋八月便略微頷首致意。

“閣下是……”院丞瞇起眼睛，實在想不起曾經見過這號人物。

秋八月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珮，攤在掌上給他看。院丞一見，立刻倒退兩步，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

知曉他的想法，秋八月淡然道：“吾乃杜儒聖的摯友，應天風秋八月。”

原來孔孟第二儒聖還在！院丞立刻恭然下拜。“不知尊使駕臨，有失遠迎。”

秋八月略頷首，伸手扶住他。“事態緊急，我就不繞彎子了。最近有哪個組織遭遇不明勢力攻擊？”

院丞嘆口氣，道：“連續半個月，登州府方圓百里之內，已經快要絕了武脈了！”又從袖裡拿出一張傳報，遞給他。“今天中午剛送來的，寒鬆臺滿門三十二口，唉！”

秋八月點點頭。“我過去看看，勞煩你指個方向。”

院丞告訴了他路徑，又問道：“敢問儒聖一切安好？”

秋八月微笑。“杜儒聖萬安，你們不必掛念。”看來好友的影響力還不止三江一帶啊。

寒鬆臺位於東嶽一帶山脈靠南之地，座下多經營客棧驛站之類。秋八月踏入總部大堂時，已近三更時分。偌大庭院裡絕無人煙，漆黑一團，但秋八月一眼就看見議事廳中已經斃命的十幾個人。

這些人圍坐在長桌旁，皆已沒了氣息，雙手甚至不曾放在腰間刀劍上，仿佛就是在瞬間被人取走性命。秋八月仔細觀視他們的身體，確如藏神秘所言，內腑俱碎，口鼻耳朵之內皆溢出血來。他沾了些血聞了聞，無毒。

天下間不可能有這種可怕的武功，隔空一招震碎內腑，受害者還毫無察覺。秋八月想了想，兇手必定早就在場，只是沒人發現罷了。至於是什麼功夫……

是夜風清月朗，卻隱約傳來一絲草間凝露的清香味。與此同時，秋八月藏在懷中的袖珍水晶小鐘子“啪”地一聲，碎掉了。

那是他最近在某家古玩店看到的小玩意，想著好友杜鳳兒可能會喜歡，就買來了。

可惜啊，還沒送出去就壞了。

藏在夾墻之間的魔合羅與鬼三臺剛唱了兩句，就感覺四周空氣凝滯，迅速下降的溫度在他倆面前凝成無數細小冰晶。

他倆立刻停下了攝人性命的吟唱，這些特殊音波雖無法為人的耳朵捕捉，卻會令這些細薄的冰晶瞬間粉碎，從而暴露行蹤。

秋八月一掌打去，堅硬石壁碎散，兩人大叫一聲，飛奔而逃。知曉對方乃是以音波氣流殺人，他便先閉脈鎖竅，方才提步急追，卻因為晚了兩步，被他們脫逃於綿延叢山之中了。

突然，一陣清雅儒風吹至，熟悉的氣息讓他怔忡片刻，不敢置信。直到繞過一片巨石，親見那襲身影站在月光之下，他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鳳兒？”

杜鳳兒笑盈盈地收手，指著倒在地上被自己制服的兩名嫌犯：“恐怕好友還要問話，所以我並未下殺手。”

見對方並無寒暄之意，秋八月也只好順著話頭往下說。“多謝好友留手。”

杜鳳兒低頭看看，見兩人面容稚嫩，身量尚小，便知年齡不大，不禁嘆了口氣。“少年人做什麼不好，為何要走邪道？”

然而，不待兩人答話，秋八月已經出手，封住了兩人的喉井。“他們本非如此，乃為人操控殺人。”

杜鳳兒一驚。這他倒是沒看出來，不過好友所言，應該不錯。“知道幕後操盤者嗎？”

“你們如今落入我手裡，只有兩條路。”秋八月並不回答他，只是沉下臉來，對魔合羅兩人道：“第一，將你們所知和盤托出，秋某就送你們上西天。第二，閉口不言，秋某便放你們離去。”

魔合羅與弟弟鬼三臺疑惑地看了彼此一眼。這人有病吧？還是口誤？想再問問，又礙於不能言語，只好點點頭，伸出兩個手指。

杜鳳兒也笑了。“好友這一手，我也看不懂了。”

“你又怎會突然出現在此，我也不明白啊。”秋八月順手拎起那兩個少年，解開穴道扔出十步遠。“路上可有遇到危險？如今西亞的勢力到處都是，我擔心你……”

“喂！”還真的把好不容易捉到的人放了？“秋八月，你這是為何？”

杜鳳兒不解地看著對方攔住他追人的勢子，卻不覺得自己已經被逼到一塊巨石旁邊。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呢。”秋八月按住他的手，欺身將他壓在石上，不懷好意地靠近。“我記得某人曾經答應，等我回去。”

“這……”杜鳳兒窘迫無及，張望四周。“你先放開我！”

“放心吧，閒雜人已經都離開了。”秋八月笑著摸他已經泛紅的臉頰，嘆氣。“低估碧海春霖的能耐，我真是不智。”

“師門之禍，我已決意涉入。”杜鳳兒的眼神黯淡下來，整個人也有些僵硬。“江南飛已經告知我當年事情的真相，我不能再置身事外。”

秋八月將他從石上拉起來，伸手環住他的肩膀。“你見過江南飛了？”那就行了，看來這兩兄弟已經達成同盟關係，天宇之大幸也。

點點頭，杜鳳兒垂眸嘆息。“西亞勢力太強，我擔心三師弟獨力難支。”擡眼看著對方，“何況我想著，回到天宇，便可早一日見到你。”

秋八月看著那水潤的柔唇，戀戀不捨地移開目光。“你從南邊過來，聽說過最近大批查無線索的命案嗎？”

“聽說了，難道方才兩個人……”杜鳳兒震驚。“是他們？”

“嗯……”秋八月望天。“這兩個應該是詠宵的人，卻被魔氣控制了精神，才會做出殺人之舉。”頓了片刻，“以特殊音波吟唱催魂曲，是詠宵星‘六幺’的招式。不過，我尚不能確定被控制的是否只有這兩個，還是那六人都受控了。”

所以你才不當場訊問他們。杜鳳兒又疑惑道：“魔氣？越三乘已死，這股魔流又是從何而來？”

秋八月平靜地看著他。“元樞魔宗之星靈仍在。”

原來如此。杜鳳兒咬緊牙關，慢慢調整呼吸，平復渾身的顫抖。操控尚未成人的少年濫殺無辜，世法難容！

知曉他難過，秋八月只是握住他的手，沉默不語。

杜鳳兒突然想起幽彤正在尋找詠宵冥宗，於是道：“此事若為詠宵冥宗知曉，一定不肯善罷甘休，你有冥宗的消息嗎？”

“倘若冥宗知曉他的手下被人操控，又豈能安坐。”秋八月沉吟，“你因何問及此人？”

“我見過冥華王了。”杜鳳兒輕聲道，“江南飛與他相識，我讓他先去銷音潭安置，若有可能，咱們可以將詠宵的力量聯合過來。”

秋八月愕然，隨即大笑。“竟有這般巧事。”說罷，便告知杜鳳兒自己多年前曾與詠宵冥宗有過交往，但多年未見，不知他現在何處。

“你真是交遊遍及天宇內外。”杜鳳兒瞥了他一眼，“江南飛讓我告訴你，親自走一趟銷音潭，野春王說不定就可以獲救。”

原來花神令果然落在冥華王手裡嗎？秋八月現時只想到此，於是點頭。“我立刻過去。”

“師弟連續遭遇挫折，你千萬對他多些耐心。”杜鳳兒拉住他的手，切切叮囑。

“知道了。”秋八月揉了揉他的手，“但不知他為何非要見我不可？”

杜鳳兒想了想。“大概是有求於你？”

“是我有求於他才是啊。”秋八月微笑。“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總不至於拒絕吧？”

“應該不會。”杜鳳兒被他揉得有些臉紅，便使勁將手抽了回來。“不過，那些無名枉死之案，你就這樣罷手了？”

“不愧是詩海首智的杜鳳兒。”秋八月欣賞著那月光下令人心動的容顏，笑道：“我在他們身上下了追蹤之術，不知好友可願意為天宇跑這一趟？”

“你又算計我，早知如此，不與你說江南飛之事了。”杜鳳兒氣結。

“怎會呢？你在意野春王的性命，他的傷勢，可不能再拖了。”秋八月假意嘆息，“而我又無法分身，只能勞煩好友你了。”

“為了天宇，我當然不會拒絕。其實……”杜鳳兒突然狡黠一笑。“島外海中那個陣局還是很精巧細密的，費了我整整一個時辰才解破呢。”

一個時辰……秋八月苦笑，他光是佈陣就花了半年。“你我這下就算扯平，以前之事不許再提了！”

杜鳳兒溫和頷首，微笑著目送好友離開，而後轉身向南而去。

☆ ☆ ☆ ☆ ☆ ☆

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中，江南飛歪在一張石椅上哀叫。“天下間有這樣對待大夫的嗎？怎麼我來了半日，卻沒有飯吃？”

叫了好一會兒，才見幽彤從圓洞石門隔出來的內間出來。“哎呀，你是哪門子的大夫，淨給我惹禍。”

一碗半溫熱的粥放在石桌上，江南飛連匙都沒拿，端起來就往嘴裡倒。看來花九錫已經昏迷不醒很久了。這碗粥，原本是要給他喝的吧。

幽彤見他毫無顧及形象的狼狽模樣，不禁嘆了口氣。“哎呀，我真是上輩子欠你。”

看他餓成這樣，想必這段時間都沒怎麼吃喝吧。也是，現在外面到處都是追捕他的人，除了大陵的勢力，還有一直覬覦那本書的人。

“真難得，你還信任我。”在別處不敢吃東西，在我這裡問都不問就吞下去了。

“還不是因為你需要我。”江南飛放下碗，嘆了口氣。“你別惱，我這些天並非一再推脫幫你救人，實在是不敢冒這個險。”

什麼意思？幽彤疑惑地看著他，之前拍胸脯打包票的是他，如今退縮的還是他。

江南飛苦笑。“實話跟你說吧，我在等秋八月。他的虛空之眼，可以看穿任何人的功體。”

竟有這般厲害而危險的人物！幽彤警惕地看著他。“哎呀，未知敵友，你又給我惹麻煩！”

“我們彼此尚有利益交換，他不會拒絕我的請求。”江南飛擺擺手，“你那位朋友的武功來自《雨花典》，三春共六氣十八候，對應十八處花脈，隨時節氣候遊移不定，倘若我落手有一處錯誤，將成終生遺憾。”

“哎呀，你又非花界中人，如何對《群芳叢錄集成》如此了解？難道……”

“你又想歪了。”江南飛笑，“我並未看過七脈花經，不過是那本書裡簡約記載了一下各書的提要。”

幽彤沉默片刻。難怪你一出現，立刻被諸方勢力逼殺。這麼個熟知各門各派命脈之人，不盡早除掉，還等什麼？

“不過，你的朋友已經不能等了。”江南飛站了起來，“我倒是還有個不太冒險的辦法，只是施行此法之後，我的安危就堪慮。”

“哎呀，留在此地，幽彤保你平安。”幽彤推著他進了內室，“有任何需要，我都會滿足你。”

“如此我就沒別的可說了，麻煩你在外面等候。”江南飛伸手拉上布簾。“不如再去盛碗熱粥，他醒來就會想進食。”

愣了一下，幽彤點點頭。“哎呀，那就拜託你了。”

“應該的。”我還是愛看喜相逢，不想看悲離別。

幽彤又端了碗粥過來，才到門口，就看見內中光華一閃，一道他絕不會認錯的氣息充溢整個房間。“哎呀，是花神令！”

他正在愕然，就聽見裡面一聲驚呼：“你是何人？”於是趕緊衝進去，卻見江南飛倒在地上，而花九錫已經醒了，正扶著床沿看著他。

“花九錫！”幽彤扶著他幾乎要栽到床下的勢子，“你總算醒了！”

花九錫擡頭，這才看見他，一時恍若夢境。“想不到，你我還有再見之日。”又疑惑道：“此人是誰？是你請來救我的人？你快看看他怎麼了？”

幽彤已經快步上前，扶起江南飛，只見他胸口隱約有花紋浮動，靈氣未散。“哎呀，這是真的，他就是花神令之主！”

“你說什麼？”花九錫不敢置信，“我怎麼從未見過此人？他不像是花界中人，倒像是個書生。”

幽彤突然醒悟。“之前在我地盤上遍植彼岸之花的，是他！”難怪他會明瞭《雨花典》中的精要，亦能催生這世間任何一種花草。

他向花九錫解釋這些他想到的事，說著自己也明白過來。“哎呀，江南飛一定是試圖使用離體的花神令救你，身體承受不住，才陷入昏迷！”

兩人面面相覷時，潭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請問冥華王可在？”

幽彤猛然站起身，“哎呀，竟能穿透音波結界，來者不是省油的燈！”

“我與你一同過去！”花九錫下床，卻發現自己還披著寢衣，一時尷尬。

幽彤不禁失笑。“哎呀，你躺著吧。”說罷，就獨自出去了。

秋八月等了片刻才看見結界波動，有人出來。“吾乃秋八月，閣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詠宵星微塵秀座、花經七王之一的冥華王，食血朽花幽彤？”

“哎呀，好友沒說秋八月竟是如此啰嗦的人哪。”幽彤打量了他半晌，“你來晚了，我家病人已經不需要你了。”

秋八月只得笑笑。“江南飛請我來的。”方才之所以那般拖延時間，就是為了觀察此人是否擁有花神令。如今看來，自己是誤判了。

“哎呀，是我方才聲音不夠大，還是你聽力不好？”江南飛也不需要你了！

“很顯然，你的聽力還不錯。”秋八月已經收回笑容。“拒絕之話，我也想聽江南飛親自對我說。”

幽彤當然聽得出他話語中的威脅之意。“唉呀，你是想提醒我，此地的結界於你無用嗎？”

秋八月淡笑。“銷音潭也為你隔去了外面的重要消息。你可知曉，你們的‘六幺’，已經淪為野心家殺人的利器了！”

“什麼意思？”幽彤瞬間變色，“你見到他們了？在何處？”

“不請我進去談嗎？”秋八月看著他。“我尚有事找江南飛。”

幽彤無可奈何，只得說了實話。“江南飛剛才突然昏迷不醒。”

秋八月聞言色變，“快帶我去看看！”

兩人一路深入潭底密道，穿過石窟長廊，直抵幽彤所居之處。幽彤直接將江南飛弄出內室，放在外廳裡，地方稍微大些，方便秋八月診療。秋八月略微一瞥此地環境，也不禁慨嘆。堂堂花王，避居在這等窄仄簡陋之地，也是造化弄人。

他讓幽彤先取來一碗清水放在旁邊，然後扶起江南飛，一手放在他後背心上，一道真氣送過去。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江南飛雖然昏迷不醒，但這道真氣在他體內一路順暢直行，瞬間融合貫通全身經脈，毫無滯澀。與此同時，一道清芳花氣也隨手而返，貫入秋八月手臂，竟有增元之效，讓他不禁精神一爽。

奇怪，初次見面之時，並無這種反應啊……秋八月再看了看江南飛的胸口，不禁愕然，而後瞬間便明瞭了。

這位……才是花神令主。之前的種種特立獨行，不過是為了掩蓋體內異寶罷了。

江南飛已經微微睜眼，用極低的聲音呻吟道：“水。”

秋八月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餵他喝水。“感覺如何？我必須解開你被封的功脈，對不住了。”真是意外，你在幽彤這裡倒是不曾插一身毒刺，看來這個是足夠讓你信任之人了。

“沒事，他們都是我朋友。”江南飛接過碗來，結果虛弱的手捧不住幽彤這裡的厚重大石碗，掉在地上，灑了一地的水。“根本瞞不住。”

秋八月看著幾十丈深潭底，幽冷石地上冒出的綠芽迅速抽枝長葉。“你知道花神令離體的後果嗎？”

“看紅雲不就知道了。”江南飛虛弱一笑。“龍生九種，花分七脈。神龍令與花神令，既然妄想統合，便不容分離。”

秋八月將他背起。“神農刺不能再等了，今天日暮之前，你必須趕到清白湖。成與不成，但看天意。”

幽彤趕緊又裝了一竹筒清水給他們帶上。“秋八月，你尚未對我解釋‘六幺’之事！”

“長話短說，我懷疑是大陵星宗所為。但如今他身負兩顆星靈，修為之高，非你能及。你可以去打探，但不要出手。天宇也會持續關注此事，你若有需要，可前往清白湖。”

幽彤連忙應下來，又捶了江南飛一記。“哎呀，好友承繼花神之位，如此大事居然還瞞著我，真令人心酸。”

江南飛苦笑，趴在秋八月背上向他點頭示意。“咱們是朋友，我不想讓你向我低頭。”說著，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拜託他暫時保密。

對他的小動作一清二楚，秋八月在心內點點頭。這個江南飛也是個顧念友情之人，不枉好友鳳兒這樣維護他。只不過，以他如今這般體力，就算趕到清白湖，怕一時也無力救人，自己可不能再讓他體內異寶再度離體了。倘若江南飛有個意外，自己如何向鳳兒交待呢。

日落時分，清白湖已經近在咫尺。秋八月全力飛馳，只在半途停下了兩次給江南飛餵水。江南飛隨後便要求小睡片刻，蓄存體力。

然而，就在視線所及的盡頭，漫天血色殘陽下，除了遠處碧波蕩漾的湖水，還有一個橫刀獨立的攔路者。

秋八月輕輕放下江南飛，讓他先靠著一棵樹繼續補眠，而後平靜地走上前去。

“西亞之主，擋住秋八月救人之路，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夙烈更不多言，剛猛無匹的刀氣分為千百而出，而後又瞬間聚攏在他身前，合為一道，直取要害。

“留下江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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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w=
放假放了12天，每天都忙得不知所謂。。。累。。。希望今年能把這個文寫完！

八月：找到了媳婦，好開心=v=
鳳：你又拿我的東西去嚇唬人。。。
烈哥：我也找到了媳婦，好開心=v=
阿飛：我要去救人。。。
烈哥：我快餓死了，先救我。。。
阿飛：泥揍凱>_<!

幽彤：我想知道我家合唱團成員都怎麼啦？
八月：帶你媳婦一起來加入天宇，我就告訴你=w=

後面寫啥一時想不到。。。多思索一下吧。。。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裡攢更多的錢，買到喜歡的周邊，天天有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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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餃子在2020-01-04 03:0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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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5)

77樓發表於: 2020-01-18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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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面對直指面門的殺招，秋八月微微驚詫。原本他就站在距離江南飛不遠的空地上，沒想到夙烈毫不留手，似毫不顧及江南飛的死活，只好張開防禦氣罩，被迫陷於防守境地。
失去對招的先機，秋八月接下來只得一擋再擋，內元屢屢受到衝擊。
這樣下去不行，尤其對方是個為了取勝不惜自損的瘋子。秋八月輕喝一聲，翻身而起，一躍而至對手身後，迫使他回身。
孰料夙烈一見對方企圖拉開距離，立刻極招上手。不必再顧忌傷到愛人，他出手即是毀天滅地的一刀。
“一夕判死！”
原本打算施展嚴霜泣神指的秋八月及時收回招式，側身避讓。但刀氣迴轉，直衝他而來。
“極天明鏡！”
夙烈大笑。“秋八月！不帶兵刃還想從我手下逃生，太不智了！”
“對付你，不用兵刃。”秋八月這一式擦過他的鋒銳，將大部分力量彈射上天。“我倒是好奇，你敢對我動內元了？”
夙烈一愣，隨後乾脆道：“你已無楓葉化石護體，當然要拼個勝負！”
“秋某早就有所疑慮。”秋八月面色一沉。“從觀視對手功體到內功、刀法，你也學過秋某師門的功夫，是嗎？”
夙烈略微一瞥靜靜靠在樹下熟睡的江南飛，笑了。“秋八月，你想拖延時間，等待江南飛自行甦醒嗎？別白費心機了！”緩緩提起刀，直指對方。“讓我看看你的真功夫吧。”
“自然有機會讓你見識，卻非今日此時。不過……”秋八月心知對手來路有異，卻也不急於一時。“夙烈，此戰難道不該是你在此拖住秋某麽？何言是秋某拖延時間呢？”
聞言，夙烈方才發覺不對，卻為時已晚。“江南飛！”
秋八月側身避過狠辣刀鋒，讓他持刀衝至身後大樹前。“呵。”虧你還是最愛他的人。
夜色下，宛如真人的身影猶如輕薄氣泡，在夙烈碰觸的瞬間化為一朵落地的折枝牡丹花苞。夙烈大驚失色，立刻便要提刀直撲清白湖。
江南飛是何時離開的？自己與秋八月戰了多久？他後悔無及，自己怎會花這麼多時間與別人糾纏！
秋八月及時攔住他。“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還是應該再為江南飛救人爭取些時間，萬一過程不順利……
“笑話，我與你，毫無關係！”閃開！
夜幕漸深，群星漸明。恰在此時，天際河鼓星系中的伴星一黯，失去了光芒。
兩人同時看見此情景，一者悲，一者喜。夙烈冷眼看著驚慟的秋八月，哼了一聲。“再多奸巧詭計又如何？也救不了命數該亡的河鼓！”
這話雖是故意說的惡語，卻正戳中了秋八月的心。他一生自詡順從天意行事，事實卻是他始終違逆不了天意。盛者不能使其衰，亡者不能使其存，去者不可留，來者不可避。
定了定神，他心知此刻非悼念之時，於是淡然道：“勸你還是往別處去吧。江南飛為了躲你，絕不會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冷笑一聲，“竟能忍心對愛人動手，活該他不肯見你。”
你懂什麼。夙烈不屑與他爭辯，舉刀再戰。兩人又過了數十招，卻是有來有往，彼此旗鼓相當。
感覺到對手沒有了之前的暴戾與狂躁，秋八月反而謹慎起來。他在做什麼？
“找到了！”夙烈方才一直在分神搜索江南飛的氣息，此刻已經確認了他的方向。“算天宇走運，讓你們再苟活一夜！”回身狠劈一刀，抽身而退。
“夙烈！”秋八月掌落，震裂他腳下的大地，冷然警告。“無論你與秋某的師門有何關聯，再讓我看見你殘害無辜，定不輕饒！”

☆ ☆ ☆ ☆ ☆ ☆

僅僅一個時辰之差，已成難以挽回的遺憾。江南飛拖著受傷的身體衝進清白湖之時，已經感受不到野春王神農刺的氣息。他痛叫一聲，一口鮮血直噴出來，將前來接他的造天筆胸前吐得一塌糊塗。
造天筆一把抱住他撲進懷裡的勢子，急得大喊。“江南飛！” 你終於來了！
來不及寒暄，江南飛借力站穩，狼狽地擡起頭來。“人呢？快讓我看看！”
他即刻衝至神農刺身前，雙手放在那已經微涼的胸口。“嗯？”再將人推起，一手探至後背心。“不對！”
造天筆連忙過來。“怎樣？”
忍著內腑的痛楚，江南飛放下神農刺，看著四周蜿蜒的玫瑰花叢。玫瑰枝繁葉茂，只是開花不多。“這些是你們為了護持靈氣而種嗎？”
造天筆點點頭。“千少一的玫瑰，有聚集靈微生氣之效，這段時間，野春王的情況一直都保持穩定。”
江南飛盯著他。“你的意思是，我一來，他突然就不行了？”
“喂！你這人說話，真沒%數呢！”一旁的一好漢聽不下去，“仙仔又沒有懷疑你，再說這種狀況已經三天多了，你自己來遲，還怪我們呢？”
“一好漢！人家是來救人，你就少說兩句。”造天筆揮手讓他退到一邊，又對江南飛致歉。“野春王對我這個徒兒也有半師之份，是以他無法接受……請多包涵。”
聽到“半師之份”四字，江南飛瞥了一好漢一眼，心下稍微欣慰。雖然河鼓這一支完了，但《神農經》之中的醫藥草本部分，總不至於失傳。
思及《神農經》，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問道：“如此說來，《神農經》現在這位少年身上？”
一好漢愣了一下，搖頭。“那是野春王前輩的武功精要，他給我看過之後，就收回了。”
江南飛沉默半晌，方輕聲道：“恐怕也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眾人面面相覷，一好漢上前查看了一番，“真的不在了！不可能啊，前輩陷入昏迷之前，我親眼看見他將書放回衣袋裡的！”
“有人來過。”江南飛輕喃，俯身，猛然拔起一株玫瑰，任隨指間鮮血滴滴答答滲入地面。一好漢不明就裡，大驚。“喂！什麼意思？你這是做什麼？”
江南飛舉起植株，但見淺色玫瑰花根之處，纏著一團綠色藤蔓。“倘若臥花者在此，當有如履故境之感。”
在場惟有造天筆喊了出來。“寄命瑞草！”
“是同類，卻不是昔日倚天道觀中那一品。”江南飛拽下它，端詳片刻。“看起來，清白湖被人悄悄潛入，你們也是一無所知了。”
“難怪玫瑰一直無法盛開，我們都以為是因為千少一在復生之前靈元遭瑞草破壞所致！”造天筆愕然，隨即回頭問守在一旁的飛心。“你們這段期間護守野春王前輩，不曾發覺異樣嗎？”究竟是何種人物，能瞞過你們的眼睛？
“此事交待給我。”江南飛閉了一下眼，掩蓋內中的殺氣。“另有件事拜託你，野春王暫且不可入土，找一架隔水的石器盛殮沉入湖底。倘若天意垂憐，尚有春風再生之望。”
“講清楚啊！”一好漢拉住急著要離去的他，“前輩尚有生機是嗎？這邊的能幫上忙嗎？”
江南飛輕輕點頭。“先勿外道，以免有人作梗。”
看見他擡手擦掉嘴邊的血，造天筆連忙挽留。“你傷重至此，我聽聞你一直遭受追殺，何不留在此地好好休養？”
江南飛淡笑。“我若留下，此地安寧難保，你們……”我不想讓這裡變成戰場，也不想你們濺血。
“哈！”一好漢挑眉，“這邊的倒要看看，誰敢來清白湖搗亂？”
“秋八月陪我一路至此，他為何不過來？”江南飛耐著性子提點他，“你想過嗎？”
啊！造天筆猛然省悟。“有人半途攔路！我應該立刻去幫秋高人！”
“你不用去，只要我離開，那邊戰事立刻就會散局。”江南飛向他微微躬身。“還是多謝你兩次相助之情。只要我不死，容後再報。”
一好漢目瞪口呆地看著化光瞬間消失的他，回頭對造天筆道：“這是什麼意思？仙仔，你既然知道，給徒兒講講唄。”
造天筆只是嘆了口氣。“百年的恩怨情仇，哪是一時半刻講得完的。你有精力，不如來幫我安置野春王。”
這個江南飛……雖然與大陵的人攪合不清，卻也不肯連累天宇，骨氣可嘉。只是倘若將壓力都扛在一己之身，恐怕亦非長久之計。

☆ ☆ ☆ ☆ ☆ ☆

即便已經知道其中內幕，在看著詠宵星的兩兄弟直奔倚天航孔孟學院之時，杜鳳兒依舊難掩內心的悲哀，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好在，他亦明瞭此中之重。小心地摘下腰間佩帶的飾物收好，輕輕一躍，飛身上墻。他對此間的大小機關佈局本是了如指掌，於是一一避過。幾下挪移，便已到了正院的廳堂屋頂上。
倘若被別人知道，堂堂孔孟學院的儒聖竟然行此宵小行為，恐怕連天宇儒門的面子都要丟盡了。杜鳳兒想自嘲一番，卻是笑不出來。
猶記得最後一次上房，被師父函紘儒宗揪著跪在院子裡：“遲早被你氣死！你師父老了，拼著這張老臉不要，也沒什麼。你且耐心幾年，將來丟你師兄的臉去！”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司徒遠將來會繼任孔孟院主。直到後來，江南飛成為了他們的小師弟。再後來，學院裡對於下任掌院的人選，有了第二種猜測。
此時已至夜半，文衡儒宗聽聞自己一手造就的奇兵出事，便立刻親自吩咐掌燈，出來查看。他只略微掃了兩人一眼，臉色就沉了下來。“是誰？”
兩人說不出話來，文衡便走上前，伸手去摸他們的脖頸。一陣寒氣隨手而上，文衡哼了一聲。“喉管為秋霜之氣所傷，廢了。”
杜鳳兒大驚。好友出手未免太狠了！
正在愕然間，又見文衡將他們一人打了一掌，摔到地上的兩人立刻被幾個侍衛拖了出去。文衡皺眉道：“其餘之人不知可堪使用。”便隨手點了身邊一名侍從，“你去藏經閣，將玉翼蟬帶過來。”
杜鳳兒閉了閉眼，從大殿後面悄悄下去了。看起來，師伯竟然抓了全部的六幺，他雖有心救出其餘之人，但眼下還是保全這兩個的性命為要。何況，不知文衡儒宗是否也掌握了詠宵冥宗的下落。
學院之外的小樹林裡，正打算下殺手的西亞侍衛剛舉起刀來，只覺腦後一陣清風，就不由自主撲倒在地上。杜鳳兒打暈他們，上前查看兩個少年的情況。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個帶著嘲諷的嗓音。“你該不會以為孔孟學院還是任你所為之地吧？”
杜鳳兒扶起魔合羅兩人，並未回頭。“只是不忍見無辜晚輩受你所害。文衡儒宗，你之所為，不配為孔孟儒者。”
文衡冷笑。“叛逆之人，目無尊長，留你何用？”示意手下，“擅闖孔孟學院，格殺勿論！”
杜鳳兒一手將兩個少年護在身後，一手出招，瞬間擊退了十幾名圍攻他的西亞高手。“殘害詠宵之人，不知冥宗對你作何感想？”
文衡大怒，親身上場，極招蓄勢待發。“將死之人，尚逞口舌之利耶？”
“看來，你也尚未找到詠宵冥宗，否則也不會急著將此二人滅口。”杜鳳兒笑。“我卻已經見過冥華王。”
“你身為天宇之人，居然勾連天外勢力，不怕我將之傳揚出去？”天宇向來與天外勢不兩立，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杜鳳兒平靜地看著他。“大陵星的勢力，在微塵天也是眾所忌憚的存在。”
知道了他要幹什麼，文衡不欲與之再多言，縱然心中疑團無數，還是決心先斷了這個禍患為上。只要杜鳳兒一死，不但三江之地的反叛力量再無精神支柱，江南飛也失去了援助，那些零星的天外勢力也會分崩離析，無法結成一塊鐵板。
清晰看見文衡眼中的殺意，杜鳳兒卻毫無懼色，凝神提氣，準備接招。文衡內心冷笑，此時此地，你孤身一人落入絕境，還想一搏？
飽蓄內元的極招一出，文衡還未欣賞到對方血濺當場的景色，就見眼前一陣白光，自己被一股宏大之力擊中，整個人飛了出去。四周他的手下見狀無不惶然，趕緊上前救護。
魔合羅抱著弟弟鬼三臺瑟瑟發抖，兩人剛被廢去功體，又不能出聲，不忍見自己的救命恩人當場慘死，雙雙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卻不見動靜，於是又怯怯地睜眼。
杜鳳兒彎腰站在他們面前，含笑溫言道：“我知道你們乃是身不由己。若想活命，就隨我來。”看看他們急切環顧四周的模樣，又笑。“壞人都跑了，別怕。”
多虧了好友悄悄塞給自己的楓葉化石。杜鳳兒冷眼看著文衡的手下擡著重傷的主子退回孔孟學院、緊閉大門，神色略微黯然。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步……
魔合羅與鬼三臺兩人剛從鬼門關走一圈回來，稀里糊塗被捉，又稀里糊塗逃生，此時又累又怕，只能彼此攙扶著跟著走。一路上不辨方位，只記得走了許多山路，才到了一處竹茂泉清之所。
本想將他們帶往清白湖，但杜鳳兒也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大陵的兵馬已經開始攻擊天宇，自己便不能再為他們平添壓力。他一直希望詠宵的勢力能成為天宇的同盟，不過此事他自有盤算，也並不想大張旗鼓，引人矚目。
此際天色微明，橫雲山上雲霞漸漸透亮，幻化七彩。霧靄蒸騰，微風拂過，泉唱清音，鳥鳴松濤，仿若仙境。魔合羅與鬼三臺只覺靈臺一清，身子也覺得清爽許多。
杜鳳兒從內室取出一顆蜜合的丸藥，分成兩半，各自化在一盞泉水裡，端給他們兩人喝。“此藥能夠消融酷寒之氣，你們緩緩嚥下，盡量讓藥水在咽喉處多停留些時候。”看著他們喝盡了藥水，又道：“雖然你們功體被廢，卻也因此清除了魔元。你們年紀尚小，從頭再來，前程可期。切勿失志。”
說罷，又助他們一些真氣，吩咐他們即刻起抓緊練功。“等你們好轉了，我讓冥華王來接你們。”
過了一個時辰，兩人發現已經漸能言語，趕緊告訴杜鳳兒。“前輩，我們還有四個弟弟妹妹被關在倚天航，我們想去救他們！”
“此事讓我來設法。”杜鳳兒安撫他們，“你們不是西亞勢力的對手，不可衝動。”
兩人對視一眼。“我們方才給冥華王傳信，他一定已經前往倚天航了，我們想去幫忙。”
什麼！杜鳳兒雖然知道天外之人各自有傳遞信息的方法，卻沒想到這兩個孩子人小卻有主張。“方才與我對戰的那名老者非同常人，他身邊也有許多頂尖高手。冥華王倘若孤身而入，豈不危險？”
魔合羅疑惑地看著他。“可是他剛受了重傷啊。”
“所以，他必會召集更多高手過去保護他。”杜鳳兒點了點他的額頭，嘆了口氣。“還是我走一趟吧，你們兩個待在此地，切勿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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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生病。。。暈了幾天。。。

八月與烈哥互扔狗糧，不分勝負。。。
八月：你媳婦看見你就跑，你哪來的狗糧。
烈哥：情趣你懂不懂，憨憨。
阿飛：遛狗狗是件體力活兒，二師兄快去進行咱們的計劃~
鳳：好滴！師弟真貼心！

八月+烈哥：？？？

文衡：林杯受傷了，兩個逆子還不回來伺候！
遠哥：泡媳婦，沒空~
烈哥：泡媳婦，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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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樓發表於: 2020-02-08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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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秋八月再望了一眼清白湖的方向。近在咫尺，卻已經沒有進去的必要。眼下，他有更重要之事待做。

河鼓星象預警，天幕上同時也呈現其他象意。他能看懂，夙烈也一定能看懂。雙方博弈，除去較量各自的勢力強弱，更多時候也要看誰能佔得先機。順天意先行一步，則不必花費太多力氣，即可獲勝。

千峰谷位於倚天航西北方，乃冰火雙極之地。北靠終年積雪的冰山，南臨火山岩漿之淵，半年裡酷熱，半年裡嚴寒，故而人煙稀少，生靈罕至。

而就在這樣一片惡土之間，卻憑空開出一帶田園房舍，不近冰火，無懼寒暑，四季一如天宇之間他處沃野，生機勃勃。

饒是秋八月見多識廣，見此奇景，也忍不住讚嘆一聲“好地方”。

結界波動，一名中年道士走出來，認出秋八月。“秋高人是來找廣陵道君的嗎？”

秋八月微微欠身。“冒昧打擾，還望見諒。有件事，需當面問過他的意見。”

道士還禮，伸手一指。“道君今早上山採藥草去了。”

冰峰千仞，難不倒秋八月。他平生慣見冰雪，此地與飛凡塵的藏雪峰規模略相當。小半個時辰過後，他就看見了坐在一塊岩石上休息的廣陵道君。

見他來了，廣陵微微一笑。“難得好友竟能尋到此處。”

“你怎麼不在之前那處山谷住呢？”秋八月關心之餘亦是好奇。“有人來尋你麻煩？”

“倚天航之中，無人不知，豈能安居啊。”廣陵嘆口氣，擡頭看了看他。“倒是你，若無麻煩，怎會跋涉千里來尋一介布衣？”

不愧是陪著鳳兒鬥嘴百餘年的人。秋八月苦笑一聲。“還是道君仁厚，秋某確有一事，希望尋得你的意見。”

廣陵早就知道他肚子裡在唸什麼，於是笑道：“仁厚嗎？若是杜鳳兒，肯定是一句‘天宇神人秋八月哪會有麻煩事，你不成為別人的麻煩就老天開眼了’頂過來吧？”

秋八月被說中心思，嘴角卻彎起一個溫柔的笑意，不置可否。

“你們相處時間也不短了，還沒習慣嗎？”廣陵微笑。“罷了，看起來倒是你佔上風的時候多。唉……”

就知道杜鳳兒肯定處處退讓包容著你。你若還不惜福，天理何在？

“道君真的不打算再回倚天了嗎？”秋八月轉開話頭，“讓天外之人掌控三教，你無異議？”

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縱使遠在鄉野，也總有耳聞。廣陵靜默片刻道：“時局已變。”

雖然承諾不再使用三教令旗，但文衡儒宗領導的儒門如日中天，但求自保的佛道之人紛紛附庸。攻擊天宇以及其他微塵天在天宇的勢力之後，他們將倚天航的地盤擴大了三分之一還多。

至於倚天道教……

廣陵微微苦笑。三大官門最後留下的，竟然是律嚴。此人柔韌圓滑，數次遊走在強權之間，竟毫發無損。也虧得還有他坐鎮倚天道教，底下的人才不至四散。

秋八月見他如此，也只得直道來意。“秋某觀天星象意，神兵之爭已到眼前。離火官門之中的「三昧」……”

原來他指的是這件事。廣陵搖搖頭，“此非大陵星宗可以掌控，你大可放心。離火官門向來不涉武道之爭，這支神刀只做鎮教所用，何況並未開光引靈，不是你的對手。”

“天命之前，未敢輕敵啊。”秋八月嘆口氣，“就算沒有這支離火神兵，對方手裡的另外兩件兵器，同樣棘手。”

如果紅雲尚在就好了……廣陵沉思半晌道：“應天風向來算無遺策，此事你必然多少有所安排吧？天宇現今的籌碼是什麼？”

秋八月回身，解下背上的長形錦盒，緩緩掀開蓋子。一支外型古樸、氣勢沉穩的長劍靜臥內中，強大的劍氣收斂地浮動在劍身周圍。他取出長劍，握住劍柄，將之抽出。

剎時間，廣陵道君只聞腦中“嗡”地一聲，眼前瞬間閃過大片鮮紅與黑暗交雜景象。他驚覺這些不過幻象，立刻定心凝神，方才看清眼前之劍。

黝黑劍身上，暗刻幾個異象的符文。護手中央的位置空缺一個圓形的空洞，卻無法透過此孔看見對面之物，甚是奇怪。

雖如是，他也看出了此劍的關鍵所在。“它與「三昧」同樣，尚未引靈。”只是……“好友是從何處得到此物？看起來並非善類。”

秋八月一笑，復將劍收回劍鞘，關入錦盒之內。“善惡與否，在於操控之人。如何，道君對此有何建議，不妨說來。”

頓了片刻，廣陵苦笑。“我只是個退隱鄉野的普通道士，已經不再是道門領袖了。”我的意見，很重要嗎？何況你向來遇大事自己拿主意，怎會專門跑來問我？

再看一眼他眼中難得的猶疑，“哦。”原來是擔心某人那邊不好交代。廣陵不禁內心感慨，看來秋八月真是把杜鳳兒放在心上，如此顧念，實屬難得。

秋八月其實早有預案，只不過此事牽涉太廣，想多獲得點支持。聽他這樣說，也就心照不宣地點點頭。“既然如此，秋某只好另尋他法。”

只有大量佛道之靈貫入，才能讓這柄劍恢復原初的力量，對抗未來可能的危機。「葬日」之名，並非浪得。然而，作為正道支柱，他豈能拿萬千無辜生靈去填這個洞？廣陵說不管，言下之意是並不讚同。

他雖然知道哪裡有這些力量，但眼下大戰一觸即發，他不能離開天宇。感受到自己被放棄的葬日發出不安的低鳴，絲絲看不見的劍氣不住從劍盒之中逸出。

“抱歉啊。”知道壞了他的計劃，廣陵也深感歉意。“其實，你又何必來問我？危局當前，無論紅雲、銀河行或者造天筆，都不會對你的決定有所質疑。”

“多謝道君的開解。”秋八月亦不多作解釋，起身下山。“神兵方面，我再設法就是。”

看來，利用飛凡塵百年前的靈海大屠殺為神器開光之事終不可行。若有廣陵道君從旁附議，杜鳳兒或者可以勉強接受。如今廣陵表示反對，他不能冒險與鳳兒因為此事起衝突。

秋八月望天，長嘆一聲，再往清白湖而去。

☆ ☆ ☆ ☆ ☆ ☆

待到杜鳳兒趕回倚天航之時，正見蓬萊殿方向光芒大作。漆黑的夜裡，仿佛一顆耀目明星墜落地上，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他再提真元，疾速衝去，只看見殿門緩緩關上，掩去其中幽彤的背影。

“啊！”杜鳳兒失聲驚呼，止住了腳步。

文衡儒宗手中握著玉鎖，緩緩轉過身來。“去而復返，杜鳳兒，你非要置老夫於死地才肯干休？”

杜鳳兒稍微後退一步，垂手而立。“請儒宗開啟蓬萊殿，放冥華王出來。”

文衡冷笑一聲。“他擅闖倚天，又殺害許多三教門人。如今你來討保此人，是否也是同黨？”

“那是因為你先擒捉了詠宵星的六幺！”杜鳳兒握拳，眼神倏然凌厲。“儒宗，詠宵與你無冤無仇，因何禍及那幾個孩子？”

“呵，我竟不知你已與詠宵之人勾結！”文衡淡笑。“所以敢對老夫高聲質問？”

“豈敢，不過希望儒宗釋放六幺，他們還小，不該因某些人的野心受害。”

“你此來倚天航，就為這幾個沒用的詠宵餘孽？”文衡輕蔑地瞥了一眼蓬萊殿門，“老夫還以為你是來救你朋友的呢。”

“也請儒宗高擡貴手，讓冥華王出來。”杜鳳兒不卑不亢，“一味嚴苛酷政，豈能安天下？”

文衡不怒反笑。“你的口舌之利倒是見長。也罷，用你身上的楓葉化石，換六幺或者冥華王。”

意料之中。杜鳳兒直視對方：“可以。”看著儒宗詫異的神色，又道，“我要帶那幾個孩子走。不過……”蓬萊殿其中大有文章，而且冥華王也並非毫無自保之力，還是先救那些被魔氣侵害的孩子為重。

文衡先是不可置信，見他猶豫，又緊逼一步。“不過什麼？難道你意欲反悔？”

看見對方眼中難抑的殺意與一絲對異寶的恐懼，杜鳳兒平靜回視。“楓葉化石現不在我身上。三天之後，我會再來，如果我看見四個孩子少了任何一個，或者他們身上的魔元尚有一絲未清，交易取消。”

楓葉化石不在他身上？文衡愕然，隨即狐疑。是否要再出手一試？可惜夙烈與司徒遠都不在身邊，自己如今重傷未復，徒然冒險，得不償失。

在他猶疑的時候，杜鳳兒已經飄然而去。

文衡暴怒，看來這分明是對方的緩兵之計，奈何己方準備也不足。

“杜鳳兒，下次見面，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此時，手下來報。“啟稟儒宗，天狼劍宗她們到了。”

文衡收起情緒，換上一張平淡的面容。“帶了多少人？”

“回儒宗話，只有劍宗與天香王兩人。”

哦。還算識相。文衡哼了一聲，揮手請她們進入。

天狼劍宗看著庭院內外環伺的無數高手，也感受到遠處林子裡的殺氣，卻毫不動容，鎮定地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妹妹，緩步走入為她們特意打開的中門。

文衡儒宗見她們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闊別多日，二位賢侄過得辛苦了。”

霜玥嬋雖因重傷半身癱瘓，心機與口才卻絲毫無損。見對方一副得意神色，不禁暗自鄙夷。“比不上大陵星宗冗事纏身，老驥伏櫪。方才還聽見你大呼小叫，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惹惱了你？”

“怎麼，妳欲為老夫分憂嗎？”文衡笑看她殘廢無助的模樣，又瞥了一眼天狼劍宗不耐煩的臉色。“既然不想，何必多言。今日請妳們過來，是想說明一件事。”

“有屁快放。”天狼劍宗向來不在這種場合說話，但這個老頭實在令她厭惡。

“大膽！”文衡身邊一個持刀的護衛喝道：“竟敢在……”

話語未盡，他的腦袋已經掉在地上。一蓬鮮血，灑在文衡儒宗的衣襟上。大陵眾人驚懼，天狼劍宗的雙手，並未離開過輪椅！

文衡突然大笑，“不愧是天狼星的第一高手，出手之快，老夫也險些沒看清。”見對方又要發作，於是接過手下遞來的手巾，隨便撣了撣身上。“本星宗只想提醒妳們，不勞而獲之事，少做為妙。”

這下，換霜玥嬋笑了。長久以來，跟在西亞勢力後面撿果實的事，看來做到頭了。“好說。大陵星倘若人手足夠，又何患攻得下、守不住呢。”

天宇那麼大一塊肥肉，你一個人又吃不下，難道寧可撐死？

“即便如此，也有餘力收拾妳們。”文衡對她的揶揄不置可否，這個世界，可是憑實力說話。“天狼星只有兩條路，歸順大陵，或者離開天宇。”

感受到姐姐的憤怒，霜玥嬋微微偏頭，用眼神制止了她頭頂上的小風暴。“星宗，咱們還有第三條路啊。”

“說。”文衡不屑地看著她。都落到這般境地了，還不低頭。

“雙方的第一高手，公平對決呀。”霜玥嬋漾開一個花一樣美的笑容，眼裡精光閃閃。“然後，贏的那一方，可以站在天宇的土地上。至於敗者，當然就退返微塵天。”

文衡儒宗哼了一聲。“妳們是弱者。”以前就不是大陵的對手，何況現在？

再次制止了姐姐的暴躁，霜玥嬋搖頭。“卻未必輸。”

“老夫憑什麼答應妳？”文衡冷笑。“此時此地，大陵即可滅了妳們！”

“星宗又因何不為呢？”霜玥嬋尖銳地頂了上來。“因為你的雙子都不在身邊，你自己又受了重傷！”

頓時，四周一片兵器出鞘之聲。霜玥嬋微笑。“星宗，請冷靜。接受我的條件，不必讓天宇之人坐收漁翁之利。”既然你殺不掉我，我也殺不掉你，這已是最好的方法。否則，雙方繼續無休止互鬥，投入的人力與資源，都將白白浪費。

文衡儒宗略微思索了一下。“三天之後，寒桐林，本星宗讓夙烈出戰。”

一直緊繃著臉的天狼劍宗終於露出個清淺的笑容。這正是她想要的！“一言為定！”

一天之內，連續放走兩撥挑釁的人馬。西亞眾人臉上都有點憤憤，文衡只是略有所思。片刻，他喚來從人。

“立刻傳書，喚司徒遠與夙烈返回倚天航。”

☆ ☆ ☆ ☆ ☆ ☆

薄暮層雲起，朔風捲雪來。杜鳳兒斜倚在梅花林中一棵大樹之下，一手拈花，等待約見之人的到來。但他再怎麼說服自己鎮定，也忍不住掐緊手中花枝，呼吸也急促起來。

不到一刻鐘，江南飛在漫天大雪中踉踉蹌蹌撲進梅林。“二師兄，後面……”

杜鳳兒點點頭，飛身而起，向他過來的小路而去。不多時，解決掉了幾個追擊而來的西亞人馬。

回到林中，他扶起撐著樹吐血的江南飛，一手放在他後背，助他壓下傷勢。“怎麼傷成這樣？我還以為會是大師兄或者西亞之主。”你已經連這些雜兵都對付不了了嗎？那可真糟了。

我豈會為了逃命，讓你去對上夙烈？江南飛搖搖頭。“時間不多，二師兄叫我前來，必有要事。”

杜鳳兒拿出一個小瓶，放進他的手中。“每六個時辰服用一顆，不可多吃。”頓了一下，“抱歉，實在是不得已才找你。”

“沒空客套了。”江南飛苦笑，“不然師兄你怎麼不去找秋八月。”

杜鳳兒頓了一下。楓葉化石是秋八月的，但倘若去問他，他肯定也是一句“既然給了你，自然由你處置”。

“事態緊急，我希望盡早救出冥華王以及詠宵的六幺。”

驀然聽聞冥華王遭劫，江南飛一口氣岔，又噴出血來。“幽彤如何了？他在何處？”

“別急，此事我會設法。”杜鳳兒一邊安撫他，一邊繼續為他輸氣。“他本來想去救人，結果踏入儒宗的陷阱，現在蓬萊殿之中。我想著那幾個孩子更耽擱不得，便答應了儒宗，三天之後，以楓葉化石換人。”

“原來如此！”江南飛終於喘勻這口氣，“我有三殿玉鎖……的仿製品，還是先救孩子要緊，你做得對。”

杜鳳兒微微驚懼。原本以為他只是仿製了蓬萊殿的玉鎖，沒想到……

“我知道我做的事百死難贖。”看見師兄的眼神，江南飛苦笑。“看在我過得這麼淒慘的份兒上，師兄原諒我吧。”

“師弟何出此言？”杜鳳兒連忙開解他。“我又不是不知變通的迂腐之人。我說過了，只要你活著，一切好說。”

江南飛放下心來，又想了想。“楓葉化石……原來文衡儒宗突然重傷，急著召回他們，是拜你所賜。”

就在他險險被夙烈抓到的時候，文衡的傳書也到了。對方不但要求夙烈前往倚天航，還命令他帶著「七夕」刀一起前去。

“慚愧。不過，我並無意將摯友之物拱手送人。”杜鳳兒苦笑，“師弟可有良策？”

江南飛看了他片刻。“名震天下的八月秋風……可否借小弟一觀？”

杜鳳兒從懷裡取出一個錦囊，遞給他。他鄭重接過，打開，兩指拈著飛薄銳利的堅硬石片，閉上雙眼，仔細撫觸。

一股奇異之情從他心間湧起，奇怪，似有曾經相識之感。他睜眼注視，葉脈紋路之間，隱約有暗褐色沉跡。突然，小腹突然尖銳刺痛，江南飛悶叫一聲，捂著肚子蹲了下去，楓葉化石也落在雪地上。

杜鳳兒大驚，連忙半跪下去，一把攙住他。“怎麼了？”

江南飛一頭冷汗，緩緩放開自己的手。腹部完好，並無傷口。“我……”方才是幻境嗎？還是多年前被「七夕」刺穿的傷痕仍在？為何這痛楚竟如此真實？

看著他不管不顧地開始寬衣解帶，杜鳳兒又驚懼又無語，只得拉起斗篷，為他遮擋身體。“師弟！”光天化日，成何體統啊！

半晌，江南飛如夢方醒，見師兄偏著頭舉著斗篷站在他身側，不禁臉上發燒，慌亂地穿好衣裳，繫緊帶子。“對不住，我，可能太累了。”

杜鳳兒撿起楓葉化石收好。“罷了，你也不必勉強。六幺那邊，我再想辦法，你現在需要一處安身之地，跟我來。”

半個時辰之後，江南飛坐在一處城外普通院落之中，環顧四周。“怎麼如此香？”

“這戶人家，以此為生。”杜鳳兒拉著他進屋，“各色香囊、香薰，還有洗浴用的浴露、香脂之類，足以遮掩你的氣息了吧？”

“讓二師兄見笑了。”江南飛方才服用了一顆藥，調息過後，已經好了許多。“難得此院四周多植高樹，我喜歡陰涼的所在。”

杜鳳兒見他滿意，也略微放心。“他們都是我信得過的人，你且在此安心休養，不必擔憂江湖上的事了。”

江南飛一把拉住起身要走的他，“二師兄，明天晚上你再過來。”走到這一步，甩手不管哪是容易做到的？豈不聞一步江湖無盡期。

召回夙烈，啟用「七夕」，索要八月秋風，大陵星近期內必有大動作。江南飛靠在床頭，疲憊地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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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載繁華如夢，開元天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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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上天好生，將傷害減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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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5)

79樓發表於: 2020-02-14 23: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七十三章

剛剛打退來犯者一波進攻的小星喘口氣，幫助受害的一個小組織整理戰場。這組織的頭目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父母都在先前的惡戰中犧牲了。驟然失去保護的雛鳥不得不站出來擔起家業，帶著跟在他身後的幾十個人一起為了生存拼命。

風中傳來一縷玫瑰花香，小星擡頭，一支半開的玫瑰花飛入他手中。這是他與千少一的暗語，於是他告別了逃過一劫的朋友，返回清白湖。

剛進清白湖的上游，他就嚇了一跳。不但千少一，連造天筆與秋八月也都在。他屏息上前，恭立在諸位前輩下首，“抱歉，我來遲了。”

秋八月扶住他的胳膊。“不用多禮。你準備一下，今晚亥時正，秋某送你入太虛。”

小星一怔。“是……為什麼？”父親出事了？

千少一嘆了口氣。“天象示警，神器之爭將起。”花煙一縷，緩緩散在空中。“鼎湖一去三千年，軒轅弓劍無人知。鼎湖弓劍，當回歸天宇矣。”

造天筆看了他一眼。“鼎湖弓劍乃龍族鎮族之物，不是等閒人能夠過問。小星，你身為龍族之人，這趟路，非你不可。”

是啊，三世九龍之中的飛龍與仙龍已經返回太虛，僅存天宇的雙龍半尚在滄海無盡涯閉關，紅雲又已經沉睡不醒。小星明瞭自己的使命之重，別無二話。“是。小星必當帶回鼎湖弓劍，護衛天宇！”

秋八月欣慰地看著他，伸手在他尚嫌單薄的肩頭一握。紅雲之子，果然與眾不同。千少一輕移花床，來到小星身側。“還有一個多時辰，小星願意陪我走走嗎？”

“去吧。”秋八月向千少一致意，隨即放開他。“小星，今夜亥時正，我們在賞雲棧集合。”

看著花床與少年緩緩而去，造天筆看了看秋八月。“我覺得，你應該親自護送小星前往太虛。”

秋八月笑。“這難道不是你當行之事？”見對方驟然色變，趕緊又道，“放心，秋某不會讓紅雲之子遇險。”

“龍族之中……非你所想之單純可靠。”半晌，造天筆緩下面容，低聲道，“尤其是紅雲這一倒下，恐遭鹿失於野之禍。”

內亂嗎？秋八月卻並不這樣認為。紅雲何等深謀遠慮，龍族又是他關心的重中之重。他豈會讓龍族自亂陣腳、予敵可乘之機？

“秋某之所以不能前往，是因為百年之前，已經有龍族之人找過我了。”秋八月具述當年龍族長老威逼他交出《通玄遺書》之事。“我若跟隨小星前往，他們必定會以此要挾，交換鼎湖弓劍。”

何況，龍族王庭，豈是隨便一個外人可以進入？

造天筆不禁擔憂。看來，小星這次必須孤身前往了。他雖然出身不凡又頗有能力，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清白湖的下游湖畔，微風習習。千少一的聲音，卻仿佛比微風還要輕。“孤獨生長在天地之間的幼苗，終於到了需要自己面對風雨之時。小星，希望你大膽前行，同時不失謹慎小心。比起結果，經歷艱難的過程，才是人生最精彩的部分。”

小星含淚點頭。在他成長的歲月中，千少一永遠站在他身邊鼓勵他、幫助他。只要對方一個動作，一個微笑，他就感覺全身心都充滿了希望與力量。

這隻甫出生就失去父母的孤弱小龍，幸運地在玫瑰花叢中長大。雖然過早經歷世間殘酷，卻也得到了比平常孩童更多的溫柔與關愛。

亥時已至。秋八月負手立於賞雲棧之上，專注觀視著浩渺星空。“小星，此次就由你代表天宇同盟，向太虛神龍殿商討借取神器之事。只要是我們力所能及的條件，皆可應允。但如果是令你感覺不適的過分要求，你也不必勉強答應。切記，談判之前，先去見過銀河行。”

小星倒是一臉鎮定。“前輩放心，小星必定帶鼎湖弓劍回來。”

果然是初生牛犢。秋八月不再多言，擡手凝氣，以光球將小星送入天外通道。

這幾日必須派人在此守護。他在心底盤算了一圈，就請千少一在此等候吧，為了小星，他必欣然允諾。

太虛之上，銀河行一直守在紅雲身邊，以自身的星河氣流維持紅雲虛弱身體的一線生機。這些日子以來，他甚少動用靈思測知能力，一則是因為遠水不解近渴，再則，他相信秋八月的安排。但日前的星雲象意現世之後，他也隱約感知，天宇將有動作了。果然，太虛之外的星波湧動，功力深厚如他的先天，比其他龍族之人更早地感知到了訪客的來臨。於是他微笑地俯在紅雲耳側，輕聲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小星來看你了。”

一直沒有動靜的紅雲，雪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紅暈。銀河行微怔，擡起的手舉了半晌，還是放下了。

守殿武士得知小星是來見紅雲，不敢攔阻，讓他直入其中。“上官星，你見過令尊之後就盡早離去。最近不太平，長老們有命令，不許閒雜人等進出。”

小星不悅。“出什麼事了？”我豈是閒雜人？

“倚天航日前開啟三殿，絳星鏡折射出蓬萊殿之中的霓罡幻徑，直指龍族太虛。”守衛唉聲嘆氣，“雖然五行遊氣回歸，但咱們這邊畢竟兵力不足。”

“這也得他們有餘力。”小星笑，“他們自在天宇之中內鬥成一團，依我看，未必顧得了太虛這邊。”

話未盡，就見銀河行冷著臉站在不遠處的內殿門邊。“不可心存僥倖。”招手讓小星過來，“天宇現今如何？”

小星慚愧低頭，連忙快步上前，將天宇情況大致匯報一遍。“秋高人命我前來，將鼎湖弓劍帶往天宇。”

銀河行點點頭，沉思不語。他原本的計劃是借神農刺的力量為倚天道教的三昧神刀開光引靈，但如今看來，這條路已經不通。鼎湖弓劍倒也足堪抗衡大陵的冽冱琉弓與天狼的勾陳劍，可惜只有神弓尚存，劍靈早在千年前就失蹤了。

幾個龍族長老聽到傳信，氣得將護殿者挨個罵了一頓。“以後不管是誰，只要是天宇過來的，統統擋在外面，一群蠢材！”

走到會議廳外面的小星聽見這句，不以為忤，緩步進入。“如此說來，龍族是打算徹底放棄在天宇的偉業，全部撤回已經暴露方向的太虛嗎？”

“哪來的毛頭小子，擅闖議事重地！”為首的長老面如寒霜，將他打量了個遍。“上官星？你來幹什麼？”

小星也不啰嗦，直接將來意說出。“神器之爭在即，小星希望龍族能貢獻自己的一分力量，出借鼎湖弓劍。”

龍族最年輕一輩裡面最幼小的少年，站在一群年齡加起來大他幾千歲的長老面前，毫不膽怯，眼睛都不眨一下。

“請長老們拿出弓劍，讓晚輩帶回天宇。”

其中一名長老笑了。“秋八月那個老奸巨猾的，挑了個好人選，讓咱們都沒話說。”

“怎麼沒話說！”另一個氣得半死。“上官星只是半龍，哪有資格在我們面前大放厥詞！”

小星一愣。自出生至今，從未有人這樣稱呼過自己。半龍，就是只有父母親之中的一方是龍族之人，另外一人乃外族，這樣的子嗣，在龍族向來低人一等。

“上官星，龍族裡那麼多血統純正的小龍都在何方，怎會輪到你一個半龍前來太虛？”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長老循循善誘，“不如回去，讓你哥哥姐姐們前來說話。”

“我想，我也有在此說話的資格。”小星硬是嚥下了加在頭上的屈辱，昂首而立。“我父親曾經在三千總門之前三喚我母親之名，用一條命給了她名分。”

頓時，四周一片寂靜，針落可聞。曾經家破人亡的慘劇，由孤兒之口親述而出。含著眼淚的少年並未對故意羞辱他的長輩們怒目以對，只是平靜地直視半空中虛無的一點，仿佛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何況，無論是純血或者半龍，都是龍族的一員。”小星輕輕呼出一口氣，竭力保持語氣平穩如初。“數千年來，龍族血脈分流整合，歷經劫難，所剩無幾。我們不該再分彼此，也不該再有偏見歧視。”

“呵。”一名長老冷笑。“不愧是紅雲之子，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只是嘴尖牙利，也抵不得什麼。”好話誰不會說？“倘若與純血龍族無異，這孩子應該也可以拉開鼎湖弓。不如讓他試試？”

眾人聞言，皆露出哂笑。眼前的少年未及弱冠之齡，功力斷然不夠。此舉不過是壓壓他的威風罷了。

“長老們的意思是，若能開弓，即可將之帶走？”小星斂容道：“龍族鎮族至寶，不該如此輕慢。倘若今日來的不是小星，而是異族之人呢？”

“異族之人豈能進入神龍殿！”

小星點頭。“長老所言極是。如今身在天宇的龍族之人，比起數十年前已經少了許多。但我相信，龍族尚未放棄在天宇的基業，否則，我今日也不會遠涉太虛，求取族人的幫助。天命既在微塵七曜，他們的首戰場又在天宇，龍族便不該放棄這個漁翁之機。否則等他們打完，無論誰獲勝，下一個目標，必定就是太虛龍族！長老們難道意欲將鼎湖弓劍留到那個時候才拿出禦敵嗎？”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一個威嚴含怒的聲音。“這般淺顯道理，不用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兒在此大放厥詞！”

來人是一名比在場眾人地位更高的尊者，小星見長老們紛紛躬身見禮，也俯身施禮。“見過前輩。”

玹鈞天已經在議事廳之外聽了許久，此時介入，不過是不想讓這群老東西太沒面子。一大把年紀不但失禮而且失理，說出去不好聽。

他打量了一番獨對長老團的這個少年，也微微點頭。小星的父親是神龍令之主，天宇的領袖人物，可是小星卻始終沒有拿父親的名號出來壓服眾人。他對時局道理的分析，也都頗為中肯。

龍族後繼有人矣。

“上官星，希望你此次前來，並非受人唆使。龍族雖不求戰，亦不避戰。”玹鈞天伸手，身邊的日月戰神立刻將錦緞包覆的鼎湖弓奉上。“替我傳話給秋八月，讓他好好使用此物，倘有損壞，玹鈞天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卻要向上官金鴒討債。”

小星正要接過包裹，就見長老們紛紛抗議。“鎮族至寶，豈能輕易拱手，連個條件都不提呢！”

玹鈞天冷著臉，將神器交給小星。“這支神弓，便是條件。”

小星恭敬地雙手接過沉甸甸的神器，悄悄擡眼看了他一下。可惜，來人待人處事絕不拖泥帶水，事一辦完，轉身就走，他只看見前輩神采飛揚的側面容顏，與峨冠博帶的莊嚴風姿。

他看了看四周驚怒卻無言的長老們，不欲久留，抱拳揖了一圈，便離開了。回到紅雲休養的內殿之中，銀河行立刻迎上前來。“孩子，做得不錯。”

“多謝前輩的照顧。”小星慧眼閃閃，“那位龍族前輩，是您去知會前來救場的吧？”

“我畢竟不是龍族之人，還是由玹鈞天出面比較適合。”銀河行淺笑。“你也切莫耽擱太久，看過你父親就回去吧。”

☆ ☆ ☆ ☆ ☆ ☆

賞雲棧附近，千少一將花床棲在崖下暗影之中，他本人則看似悠閒，其實心內全是擔憂。小星獨自上太虛，雖然安全不成問題，卻難保被不被族人刁難。這孩子多少遺傳了父親的驕傲與母親的倔強，萬一衝突起來，未免吃虧。

正如此想著，在他不曾注意到的山崖側面，數十根藤蔓正慢慢向他靠近。等他察覺，一支灰白色的樹藤已經捲住了花床的腳。

千少一放下煙管。“很特別的招呼方式。”

樹藤沒動，封天從陰影裡走出。“我不是來向你打招呼的。”

“那麼，為何不直接出招呢？”偷襲不是更能盡快達成目標？

封天的臉紅了。他也認為偷襲是不光明的做法。“同為花界中人，希望趁這個機會領教玫瑰的威力。”

“機會。”千少一復又拿起煙管，吸了一口。“千少一面對挑戰，不會退縮。但現在，還不行。”

封天疑惑。“為何？”

千少一只是享受著花煙的清芬芳雅，並不回答。小星入太虛之事，應該只有天宇中人知曉。封天此來，是誰走漏的消息？又是受何人指使呢？

下一刻，他的疑問有了答案。魔宗手下的另一名九品，慕花影一道氣芒射入現場，直打在玫紅色的輕紗帳幔上。

“千少一！今日無論是你還是上官星，都得命喪此地！”

聽到小星之名，千少一沉下臉來，舉起煙管。“元樞魔宗的部屬。妳們的舉動，折墮花朵的芬芳高雅啊！”

見慕花影搶戰，封天非常不悅，卻立刻退至戰圈之外，袖手以觀。慕花影與對方交戰小半刻，不見援手，於是怒喊：“封天！你怎麼不過來幫我！”

封天沉默片刻。“花界挑戰，一對一。”

慕花影氣死，不愧是蕪樅木使，腦子裡裝的也都是木頭。我們是奉了文衡的命令來殺人，不是花界挑戰！

就在她漸漸抵擋不住之時，上風處傳來一陣異香，閃著幽幽瑩綠光彩的細粉飄落在玫瑰花床上。千少一警惕，一拍花床，毒粉四散。

“你們還在磨蹭什麼？”白雁從天而降，扔掉盛放毒粉的竹管。“難道要等紅雲之子從太虛返回，讓他們倆合作無間？”

千少一吐出一口血，怒自心生。絕不能讓小星落入這群人手裡！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以一敵三，卻是艱難無比，險象環生。

賞雲棧戰場數十丈開外的小路上，夙烈手中拎著一個布包，攔住了秋八月救援的腳步。他的目光落在對方身後背著的錦盒上，直覺認定，那不是一件普通的凶器。

天宇果然早有準備。

秋八月對於被攔路也並無太多驚訝，卻也注視著他手中的布包。是亮底牌的時候嗎？對方似乎沒這個打算。那麼，自己也不用太過大張旗鼓了。

“秋八月，通往賞雲棧之路不通，你還是回頭吧。”

“怎麼，上次挨的那頓打已經全好了？”秋八月笑，“大陵星宗屢召不至，跑到此處來拖時間，你膽子真夠大的。”

夙烈冷笑。“這不用你操心，我不可能讓天宇再多一把神兵利器！”

“哦。”秋八月看天。“依你看，我們兩個需要在此站多久？”

“當然是等我的人提著千少一與上官星的人頭出來。”夙烈哼了一聲。

“那你可要失望了。”秋八月冷眼瞥他。“錯估對手的實力，恐怕會造成不可挽回的遺憾。”你覺得千年玫瑰的傳奇，是幾個花界九品就能拿下的嗎？

話語方落，就聽見遠處一聲慘叫。慕花影尖利的嗓音破雲穿霧，傳到這邊兩人的耳中，兩人都不禁皺起眉頭。

夙烈心知有變，趕緊回身，直奔戰場。秋八月也隨後而行，只比對方慢了幾步。就在此時，一顆熾亮天星直落賞雲棧，小星回來了。

“任何時候輕視對手，都是不智啊。”秋八月看著亂成一團的戰場，搖頭。

一支玫瑰刺穿了白雁的咽喉，慕花影一邊尖叫一邊後退。小星見玫瑰花床被藤蔓纏住，立刻出招攻擊封天，擊退對手之後伸手去拔那些樹藤，又被千少一勸住。

夙烈來不及疑惑因何千少一竟能在劣勢之下以一敵三，只能趕緊救下白雁，吩咐手下撤退。

“我以為、我以為你中毒了！” 方才還口齒伶俐舌戰眾人的小星結結巴巴，撲在花床上，緊張地看著千少一臉上身上。“你、你吐血了……”

“安心，只是玫瑰花漿。”千少一安撫他，“小星，無論遇到何事，都不能失去鎮定，急則失去理智，造成錯誤的判斷。明白嗎？”

可是，遇險的是你啊！小星心有餘悸地點頭，發現秋八月還站在他們身側，不禁赧然。“秋前輩。”

“想不到大陵之人的手段，依舊毫無新意。”秋八月接過小星手中的神器，“幸好我們早有安排。”

“多謝秋高人的解毒之藥。”千少一嘆了口氣，“不過我卻有一點疑惑。大陵的牡丹花王，因何不出手呢？”花王豈不比這些烏合之眾更有勝算？

秋八月也不明白。“許久不見牡丹芳蹤了。我懷疑，最近有股暗處的力量，專門對付花經七王。”不過，此刻不是提這件事的時機。“小星，說說此行如何？”

於是小星將經過簡略敘述一遍，卻並未提及龍族長老們對自己的非難。“多虧玹鈞天與銀河行前輩，此行才得以順利完成。”

“他們居然沒提任何條件，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千少一感慨，“小星，在朋友面前，是不是應該毫無隱瞞呢？”

小星會不會自己承擔了某些難以開口的條件？他有些擔憂。

“或許這支神弓本身，就是條件。”秋八月看著沉甸甸的鼎湖弓，“與之配對的劍靈千年前就消失了，咱們既然開口借用，自然有義務將之尋回。何況，不完整的鼎湖弓劍，對時局的助力也有限。”

“嗯，玹鈞天前輩也這樣說。”小星連忙附和，“是小星沒聽懂他的話，抱歉。”

“無妨。”千少一溫和地安慰他。“辛苦了，一起回去吧。”

目送一人一花床離開賞雲棧，秋八月再次將目光投向蒼茫夜空。到目前為止，諸方出現的神兵皆尚未引靈開光，不知是喜是憂。而未來的局勢將如何演變，依舊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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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是玫瑰的季節。。。

祝福世間所有愛與情，都能長久而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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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餃子在2020-03-04 08:3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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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不來彼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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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