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0【漠御】第十篇海鸟叫着爱呀爱呀（13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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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4-04-05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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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人类退化与红眼病之间的关联

论人类退化与红眼病之间的关联（省流版：没有关联）

这几日冷锋过境。像一个队伍最前排的旗手奋力挥舞一大团冷气招招摇摇，遮天蔽日。
工位上的御不凡正准备查看天气预报确认今天会否由橙色预警转为红色预警。果然，醒目的红色暴雨搭配着官方“避免出门”的建议。御不凡手指滑动查看未来10日内的天气预估，在看到一众的“降雨”标志后，他的手指停在右下角显示100%的湿度区。指尖轻敲屏幕的哒哒声，在主人一个仰头倒在椅背上戛然而止。
下雨天恼人啊。御不凡深呼一口气，挺直的腰背又贴在那把和漠刀绝尘逛商场时买下的打着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椅子。

说起来那天的天气是灿烂得多了，御不凡本只想拉着漠刀绝尘去采购不日将用完的生活必需品，却又想着好不容易两人都得闲不如再随意逛逛，未必前方存在一个实际目的，但走两步又确实不亏，期待永远有一个未知。这种心态就像一朵雨云既定宿命是做高空自由落体，但难说是落在公园花坛上，还是里边散步的秃子头上。掉在哪儿都是掉，若能引起秃子一声惊叫好像也不错。

在第二次路过这家集美容美发美体于一身的美容院时，御不凡决心拉着漠刀绝尘到它左手边小了五分之四的，有《苦境晚报》新近辟出的征婚栏目大小的冷饮店坐坐。这是专为苦境大龄青年所设（据小道消息称，《晚报》养生版块的剑子主编也曾刊登过，署名为毛绒绒也很可爱），但又生怕别人征到婚而开得极小，所以这一栏目又称作大厨的边角料——既抠搜又无营养。
店内倒是空旷，除吧台前一位火烧似发型的小哥正在忘我摇晃雪克杯外，只余刚挤进来的御不凡与漠刀绝尘。当御不凡再次示意小哥有无菜单后，对方难得抬起眼皮乜了他一眼又闭上，空出一只手从底下掏出一张单子，标着饮品名与价目，还有一个二维码。御不凡举起手机冲他笑笑，扫了码就坐回漠刀绝尘身边。
“绝尘你喝什么？”
“雪山顶菁萃雪莲银耳桂枣茶。”
嘶——这到底是茶呢还是养生粥……茶呢？还有你怎么知道的，你明明都还没看过菜单啊！
“要茉莉茶底。”
“什么？”
御不凡满脸惊诧地盯着漠刀绝尘，他开始怀疑对面这位顶着蓬蓬灰色长发挑染几缕殷红的爱人漠刀绝尘有透视眼一类的超能力。同时他心中升起一股隐忧，倘若这项超能力被人发现绝尘是否会被送进某某机构当做活体研究，又或者现实并没有影视那般暗黑，他和绝尘会以超能力者与其伴侣的神奇组合而出道？
并不清楚身边的爱人在短短几秒内已作了如此荒诞又符合心性的猜想，漠刀绝尘秉着纯良又懵懂的情绪将手机指给御不凡看。

咦？
嗯？
原来桌面上的二维码被一个18cm的人形立牌挡住了。御不凡绿莹莹的眼中蕴着一丝羞恼。

造形与性格迥异的店主动作利落，七分钟内完美出单，“谢谢品尝”艰难又刻意地自他嘴角凿出。真是奇怪的人啊。
店家虽然性格古怪，用料却实在扎实，表面撒的蜜饯果仁碎芝麻堆叠得一层又一层，御不凡在上头作业了许久才勉强露出底下掩埋的雪色山体。
他感到自豪，要知道懂得使用工具是人类由猿猴进化为人的根本标志，他歪歪头看着尚且处在爬树抓虱的漠刀绝尘，心中得意洋洋，喜滋滋地继续他漫长地进化之旅。不过他开始怀疑先祖们的进化是否是一场骗局，他们真的是自愿的吗？如果有的选，他们是会选择砸开厚厚的椰壳吃到里面的汁与肉，还是甘愿享受连皮吃的香蕉？（显然御不凡忘记了猴类也是会剥香蕉的）——在他发现他根本凿不开这“冰山”而发出的思索。

“你会怎么选？”
御不凡独有的发问，“香蕉吧。”
哈！他就知道！
“果然我们还是适合当一对悠哉的猴子。”感慨环节适时结束，御不凡抿着嘴皱着眉接着埋头挖掘他的矿藏。
人类的演进在他们中间倒退，所幸他们两人能力甚微，尚不足以对自然科学造成太大的伤害。

庞大一点的猴子静静陪着小只一点的猴子，漠刀绝尘替御不凡束拢散落长发的这一举动或可等同为猴间抓虱子活动——收拾鬓角一绺绺细碎毛发的机械性不亚于扒毛捉虱再吃掉。不同的是，漠刀绝尘不会吃掉御不凡的头发。
在御不凡的努力下，雪山开始自外表层融化，勺子已经能够松动山体，一勺下去挖出个窟窿，跟先前的斧劈刀砍比起，这算给雪山来了个痛快。御不凡也吃得痛且快，一颗雪球在唇舌间滚动，不能安放的狼狈模样是烫手山芋的姊妹篇“烫舌雪球”。可见冰与火其实是同等效力。
一大碗冰淇淋被吃得干净，漠刀绝尘在御不凡左侧，清楚看见他口中呼出的白雾。飘飘欲仙。
“真的不冷？”漠刀绝尘狐疑地问道。
“还好吧。”御不凡没品出漠刀绝尘话里的担忧，眼睛盯着天花板弯月形造型灯出神，心情停留在香蕉味的比香芋味的好吃，还分出一点心思在：等会儿要不要问问老板这原料是哪个牌子批发的。
嗯，下定决心后御不凡回过神来，但长久注视灯源而造成的眩晕让他脑袋发昏，他理所应当地倚着漠刀绝尘，像一尾脱骨的鱼勉强支撑住形体，实质上只要稍一动筷鱼肉就会土崩瓦解。
恰巧漠刀绝尘动了第一筷。
御不凡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往漠刀绝尘那边倒去。但场面还未到失控的地步，漠刀绝尘及时将他捞起，修长兼有力的长臂穿过他的肋骨稳稳扶住他。不期的靠近，附赠余悸的呼吸，一只鼓槌没有章法地敲着鼓面。音波在春衫间递送，符合能量守恒原理，每一次都折损了部分音量。最后留下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御不凡记得快摔倒时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是那枚立牌。他仔细看去。
铁青的一张脸，发型不羁却又细致地扎了几条细辫子。绝尘也有一条，不过要比他再粗一点，再随意一点。想到这里，御不凡的手已经伸到漠刀绝尘后背，找到那条辫子，信手甩动着，继续打量立牌上的人物。
眉头微蹙，又一款忧郁型男。御不凡看看漠刀绝尘。对上爱人的疑惑，他颇有个人风格地挑起眉。看看你不行吗？
左眼下一道、一道，御不凡俯身凑近，难以形容的纹身，如果可以称作纹身的话。

那是我弟弟。神出鬼没的店家不知什么时候从吧台前出来，手上擦拭着清洗过的碗具。
他离家出走了。
家门不……哦不是，真让人惋惜。
我不同意他跟对门邻居在一起。
为什……
他们并不合适。
嗯……？
那个人太死心眼了，问题又多。
谁？
他男朋友。店家眼神示意立牌。
哦……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兄长。
也不能这么……
这家店是他的愿望。
……
……
希望你们早日团聚。
谢谢。

在和店家莫名其妙、神神叨叨又极度自说自话的交谈后，御不凡拉起漠刀绝尘就往外走。走了数步，御不凡回头看了一眼店名：佛·禅。更怪了，一家冷饮&甜品店怎么叫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像都市怪谈中，半夜在外游荡的醉汉会遇到的店铺。当相谈甚欢的醉汉遵守约定第二日再去时，却发现孤零零的草皮上什么也不剩！沉浸在浓浓的怪异感中，御不凡带着漠刀绝尘闷头走了好久。
漠刀绝尘乐得自在，并开始好奇御不凡的脑袋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有趣，好像从小起就是这样。御不凡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行事直白又意想不到，会一本正经跟友人探讨睁眼睡觉的可行性，会在野营的营地上画个圈子如此就能躲避黑熊的攻击，会拉上好友扒着冰箱缝看是谁在里面偷偷关灯。如此种种，但是结果都不太好，比如强行睁眼最后得了暂时性干眼症，贡献了在冬天却比夏天还贵的电费，如果说画圈这件事算是好的话，御不凡也因为担忧众人不小心踢乱线条而时时守着，最后把自己累趴下。
他的爱人有着世界上最有趣的脑袋。

御不凡列举了这家店主数项怪异之处，最后落脚在他说话时为什么斜对着别人，“感觉很不礼貌！”
“嗯。”
御不凡觉察到漠刀绝尘的敷衍，正想发作，却被他拉进一家家具城。

漠刀绝尘似乎很有主意，脚步毫无滞碍，一个直行两个左拐，经过一个沙发区和一个床具用品区，带御不凡走到了眼前这个按摩椅专区。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漠刀绝尘看向一把最新推出的多功能按摩椅。
“可是该放在哪呢？”家里是没有多余空间处置的。
“公司里。”御不凡即将去的分公司是新装修好的，除了该有的工位和电脑，并无其他。漠刀绝尘帮御不凡搬运资料时看过几次，靠落地窗的位置，视线很好，远处是一片度假区，绿油油的草地和粼粼的海面。
御不凡殷勤地擦拭属于他的位置，脚边一盆清水已经浑浊，看到漠刀绝尘时，满脸春光，悄悄同他说这个位置是他跟一位同事猜拳赢到的。当时他们两人最先到达，都看上这个位置，为了公平公正采用了国际通行办法，说到这御不凡张开五指，美滋滋摇起来，他就是靠这个获胜的！
御不凡撸起袖子，叉着腰，眺望远方，他畅想，风光正好的午后，泡一杯清茶，摇着复古色老爷椅上，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漠刀绝尘想，老爷椅不够现实，只适合躺，结合御不凡的工作内容，按摩椅既能缓解腰肌劳损，又能满足躺椅的需求。他私下对比过好几家家具城，只有这里的按摩椅款式最多。
可是绝尘啊，你怎么确定按摩椅就够现实呢，那么庞大的一个身躯摆放在办公区，多惹眼，而且我又不能坐着它办公。
“那就再买一把办公用的椅子。”

当然了，我们知道，最后他们并没有买下那把按摩椅。
御不凡及时喊停询价的漠刀绝尘，表达了按摩椅并不实用，还贵。它占空间，而且还贵。它费电，而且……还贵。
绝尘你别不开心啊！一个小知识，大型犬会因为得不到主人的认可而郁郁寡欢。
但是如果你愿意给他其他表现的机会就好了：其实我更喜欢这把椅子！
真的？
嗯嗯！你看这个线条多流畅，多贴合背部，这个颜色多么会呼吸（奶白色），还有这个扶手，一切都太完美了！（关键它还很便宜！）
再一个小知识，大型犬一般都很有力，他们乐意为主人代劳。尽管家具城的人表示他们一定会打包完善送货上门，但漠刀绝尘还是担心他们会把御不凡心爱的椅子磕坏，于是亲力亲为，陪着打包、送货，一起跟着工人搬运上楼。
那天下午，御不凡仿佛看到一只大狗大汗淋漓又乐此不疲地叼着飞盘温顺站在他身边，作为一名合格的饲主，他要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顶和下巴，握住他的手夸他干得漂亮。诚然御不凡并没有这么做，但有时哄漠刀绝尘的手段跟安慰一只大狗没什么区别：摸摸他、夸夸他。

御不凡扶住把手，调整自己的姿态，距离下班还有十七分钟，他更惬意地刷起了手机。一条特别关注弹出来，他的特别关注只有玉刀爵、玉秋风和漠刀绝尘。玉刀爵一般会因为不知道某字如何书写而发语音问他，秋风则无事不登三宝殿，一般在月末找他救济，平时最多的还是绝尘，今天也不例外：
“在医院，恐怕不能去接你。”

御不凡到家时，漠刀绝尘刚滴完眼药水躺在沙发上。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应该是前天去考察，风沙太大感染了。”漠刀绝尘本能地往御不凡的方向靠近，多余的眼药水顺着脸颊流到耳朵。御不凡用纸巾擦去流淌到耳蜗的药水，心疼因刺激而不停挣扎眼睑的爱人。茶几上同药水放在一起的病历单上写着急性结膜炎，御不凡更加懊恼，昨天绝尘说起眼睛不舒服时，就该上医院检查才对，可他却浑不在意，只说他是休息不好导致的，为他点了日常的药水就哄他入睡，睡一觉就会好的。现在想想绝尘应该是忍了一夜吧。
“很难受吧。”御不凡用手拨开被药水濡湿而粘在鬓边的头发。
漠刀绝尘找到他的手，把五指梳理开来，紧紧握住：“医生开了药，只要好好用药很快就会恢复。”
御不凡像个改过自新的孩子，决心要认真弥补过错，于是拿着病历单仔细研读，一一确认过药水、药膏与药剂。并把每一种的使用说明一字不落地看去，连实验过程中用的是小白兔还是小白鼠都不肯放过。

晚饭御不凡煮了清淡的汤面，吃过饭漠刀绝尘说要去洗澡，御不凡担心他看不清会出事，本想进去帮漠刀绝尘一起洗，却被爱人推了出来，说他自己可以搞定。他只好搬了张凳子坐在浴室门口，时不时朝里面喊话“绝尘，你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用药说明上写着红色药水一小时点一次，蓝色药水半小时点一次。”御不凡一边解说，一边轻轻拉开漠刀绝尘的下眼睑。漠刀绝尘躺在御不凡身侧，感受到有阴影覆盖上来，御不凡的长发像一层幕帘挡住了光线，他抓起头发夹在耳畔却还是有顽皮的发丝垂落下来，随着御不凡的动作扫过漠刀绝尘侧脸。
痒痒的。
“痛吗？”这瓶是杀菌功效的，想必不会温和。
“不。”漠刀绝尘回应道。他摸到御不凡的长发，用指腹打磨，捻了一段发香。
目不能视让他的感官变得敏感，御不凡合上盖子的声音被放大，他听到瓶身与瓶盖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一起，螺纹一层一层紧密地熨帖住。
御不凡折过身体将药水放到床头柜上，单薄的睡衣透出热度熏染出干爽的惬意，由他笼罩出来的温馨在漠刀绝尘上方驻足，像是在翻找什么。
找到了！
御不凡拿了本书，哗啦啦翻开，清了清嗓子，“有一匹马在过河的时候死了，倒在河中央的冰面上。后来一场一场的雪把它重重盖住，隆起了高高一堆。——哎，绝尘你别乱动。”御不凡将书反扣在膝盖上，替捣乱的漠刀绝尘重新掖好被子。
“你在干嘛？”
“念书啊。”御不凡小心地将他的口鼻露出来，仿佛漠刀绝尘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念故事给你听。”
“会累。”
“不会！”御不凡拍了拍漠刀绝尘的被子，觉得自己掖得实在是好。
御不凡接着朗读起来，“……春天的天空总是斑斓又清澈。云雾来回缭绕，大地上一阵阵蒸腾着乳白的水汽。
这些云不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而是最新鲜的云。……
若是身处远处的高地，便会看到平坦的大地上，这样的水汽一团一团从地面浮起，聚向高处。然后渐渐浓了，便成为云。一朵一朵，巨大而清晰。
每当进入大地和东风的力量之中，便说不出的难过。大约只是为着自己的无力，无力再多明白一些什么。”

御不凡不念了。他被这样的场景打动，他从未见过一朵云的生成，他也从未踏入过地母与东风的力量中。那是怎样一股神力，在烈烈长风中，听到风锻打衣裳的声音，辽阔的草原中心除了风还是风，再有什么东西也会被它吹得形销骨立。
他低声说道：“绝尘，以后我们也去看看好吗？”
嗯。漠刀绝尘向他靠拢。
那是怎样一股寂寥的神力。不过他会有绝尘相伴。

御不凡又翻过一页，“她是一个勤劳细心的女孩子，整天沉浮在家务活的海洋里。闲暇时间就绣绣花，去河边捡捡石头，生活寂静而心满意足。”他重复最后一句，若有所思，“生活寂静而心满意足。”
他接着念作者在空旷的河边发生的故事，有一个小孩骑着一匹矮马，在上游给马儿洗澡，而作者在下游洗衣服。作者冲他大喊，那死小孩充耳不闻，“然后她写到：‘我就跑过去，搬块大石头扔过去，砸到他脚下，溅他一身水。谁知他也不甘示弱，也搬来一块更大的石头砸过来，弄得我从头湿到脚，辫子梢都在流水。’她对那个小孩叫嚣道：‘你这个坏小孩，哪天你要是到我家店里买东西，我非得贵贵地卖给你卖给你最坏最差的！’”

御不凡把自己想象中的作者发怒的模样表现出来，浑然忘却自己是在给漠刀绝尘讲故事好给他解闷。现下陷入了一种角色扮演的状态。悦耳的铃声响起，这表示已经到十一点，该睡了，“医嘱上说要涂药膏入睡。”他取出医用棉签，黄色的眼膏均匀挤在上头，一点点填充进漠刀绝尘的眼睛里，重复两三次，确保从眼头到眼尾都被照顾到。然后是另一只眼。最后再轻轻揩去多余的药膏。熄灯，睡觉。

漠刀绝尘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明天不上班吗？”平常御不凡十点半就该睡了。
“我请假了。”御不凡缓缓沉下身体，扯过被子跟漠刀绝尘面对面。他适应了一会儿，终于能在黑暗中看清漠刀绝尘的样子。他挑开漠刀绝尘的头发，爱人平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向那人索了一吻。像不负责任的春风兀自吹动桃红与柳绿。
外面在下雨，锁住了月光。漠刀绝尘拥着御不凡沉沉睡去。

“让我看看！”
“不。”
“我不看怎么知道恢复成怎么样了！”
午饭后，御不凡想仔细看看漠刀绝尘的眼睛，休息了一天一夜不知道红血丝褪了没。漠刀绝尘枕在御不凡腿上，死死闭着眼睛不愿给他看，任御不凡软磨硬泡，他还是犟成一头倔驴。气得御不凡真想冲他脑门狠狠踹上两脚。
好吧，他投降，不看就不看吧。

大雨转小雨，御不凡打开窗户，里外都是潮气，但是可以透气。风柔柔吹进来，窗台上已经开花的铁线莲望着外面，不知道何事惹她开心，不住地摇摆。
御不凡放下手中的书，提醒到“要滴眼药水了”，凉丝丝的药水两滴三滴挤满漠刀绝尘的下眼睑。玩心大动的他捏住此刻无力反击的漠刀绝尘的脸，带着一点坏心眼发泄刚刚绝尘拒绝他的不满。

“听说盯着有红眼病的眼睛也会被传染红眼病。”
御不凡停下动作的手被漠刀绝尘牵住，像珍宝珍稀地放在胸口。
这个阿呆。“那是不懂的人乱说的。”
“万一呢？”
“没有这回事。”
“说不定会。”
“不会。”
“会。”漠刀绝尘把那双手握得更紧。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较真！
“好吧好吧。”千万不要跟大型犬争辩，有时他们很死脑筋。

微风鼓动着窗帘，铁线莲依旧嘻嘻笑着，朝未知的东西摆手。
御不凡突然俯身，往漠刀绝尘的眼睛上乖觉又伶俐地啄了一口，头发丝丝缕缕地垂到他的颊上和颈上，“这样总不会被传染到了吧？”
漠刀绝尘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不许睁开眼睛”，很快，又一个吻落到他唇上。他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慌忙挣动片刻后最终停止扑腾，乖乖敛好翅膀。

雨好像变大了。该去收那盆铁线莲。

最后，御不凡重新买了个陶盆。漠刀绝尘出钱。

————————
匿名求助贴：我的男朋友不知道从哪儿学到了奇怪的癖好。就是前几天我们要亲热的时候，他突然拿出绸带，我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结果他交给我，让我给他蒙上眼睛？这是什么新型play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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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4-04-14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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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不凡的声音

御不凡的好歌喉，漠刀绝尘早在今天之前就知道。

四年级的暑期游学，一整个年级去乡下体验了半个月的生活。
白天里大家闹哄哄地在田间野地乱奔，晚间再顶着一身臭汗去乡间大澡堂里排队洗澡（学校提前包场，但还是得分批前去）。漠刀绝尘每次都会跟御不凡一起。尽管两位小友并不在一个班级，但是洗澡的时候老师才不管你是三班，他是五班，只要给洗干净、洗香了就行。
御不凡不喜欢坐在澡堂的等待区。这间澡堂修得不大，还是十多年前政府出资建成的，那时人口少。现在人口多了，但也富裕了，基本上有点财力的都在自家辟一个浴室。私家用的是自己拉水拉电，但是一遇上镇里整修电路水路，啪一下，就给你把整个水电系统关了。而公家的澡堂还会照常供应，再加上这个村子风景、人文都不错，经常会遇上像御不凡学校这样的每年固定来几次的游学或旅游团体，因此也还有开下去的必要。前几年还是由乡政府出资修缮过一遍，并派遣专人过来管理，所以环境十分整洁。然而改变不了它小的问题。一百平的地方不仅分了男女浴室，还划出一个等待区，摆了两张长凳，两张躺椅，还有一架大储物柜。
躺椅呢非常不实用，所以大家一般拿它做桌子使。
尤其是像啸日猋这样的（哦忘了说，这次是三四年级一起出来），每次洗澡一个大桶装干净衣服，一个大桶装脏衣服，还有一个脸盆刚好嵌在那装脏衣服的桶上，里头放着毛巾、沐浴露、洗发水，对了，还有护发素。储物柜是放不下的，他就放在躺椅上。再加上他是极容易害羞的人，所以每次非得在澡间换上衣服出来不可。所以每次他洗完澡，都提着两大只湿淋淋的水桶放在躺椅上，等一墙之隔的玉倾欢洗完澡出来（他的听力很好，能听见玉倾欢跟别人闲话的声音），他再走，等他走了，水桶的位置一圈水痕。所以这个地方只能是用来放东西。
连玉倾欢都觉得啸日猋洗得过分隆重了，她还没用上护发素呢。玉秋风飒飒地走在前头，跟腔道，他要把三人份的澡都洗掉。她走的是极简风，脚上趿拉一双拖鞋，手上两个袋子，一个袋子装的是干净衣裳，一个袋子放洗漱品。
再说回等候区的布置，两张凳子满打满算能坐八个人，人挤人，裸露的胳膊黏黏糊糊地巴在一起，感觉贴久了分开来得扯下胶。一条布帘遮住的大澡堂源源不断地制造着雾气，湿的闷的热的，像一把无形的大锤子压在御不凡胸口。御不凡要离开，漠刀绝尘也跟着离开。
两位小朋友就坐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御不凡是中间派，他只用一个脸盆一个水桶一个袋子，他把这三样垒起来放在左手边，因为右手边要让给漠刀绝尘。
边上一支直挺挺的杆子，上头架着一个白脑袋，估计智慧已不大有，所以也闪烁不出什么火花了。御不凡将身体折起来，手臂支撑住他尚在发育的脑袋，“那颗是什么星星？”
漠刀绝尘有一项本领，从前他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御不凡吧，他想。这项本领是他居然可以清楚知道御不凡指的是哪颗星星！
“是天津四，天鹅座中的一颗星星。”
“那个呢？”
“牛郎星。”
“那个。”
“织女星。这三颗星星能连成一个三角，就像这样。”漠刀绝尘靠过去，比划给御不凡看，“这是夏天晚上最亮的三颗。”
“绝尘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已经连着问了三天了，每颗星星绝尘都能回答出来。
“以前大哥有教过我跟小啸。”北方郊区的夜空不像南方城市，每颗星星都会呼吸，有时候呼吸快了，啸日猋都会担心它会不会喘不过气来，担忧得想让大哥去叫救护车。一起纳凉的刀无极嗤一声，把板凳搬到大门口，不想离笨蛋太近。天刀则会耐心解释星星闪得那么快，是因为大气层折射了星光，我们的眼睛分辨不出这样的频率，才像在呼吸。啸日猋听不懂什么折射，什么频率，他说大哥明天我想吃绿苹果。漠刀绝尘也听不懂，不过他也想吃绿苹果了。
“哦！那你大哥真厉害！”御不凡想想了又说，“你更厉害！”要是他，可记不住。
乡下的星星真多。天上的星星是地下的蝉，叫啊叫啊叫个不停。
御不凡捧着脑袋看来看去，看星河，看远处黑漆漆的村子里家家亮着的灯，看拉得长长的电线，看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麻雀，还有在看他的漠刀绝尘。
他们背着光坐，月光很亮却照拂不到他们，但御不凡的眼睛还是亮亮的，一双眸子眨巴来眨巴去，每一次眨眼都重新擦亮他的眼瞳，睫毛用力地扇下又挥起，好像能把漠刀绝尘看出花儿来。
突然他问，“麻雀的麻是不是密密麻麻的麻？”

哗啦，拉门被推开。最先踏出的是玉秋风，她的拖鞋比她的人抢先，再往上，小手上拎着两只袋子，被她大步流星地甩着。她的后面是玉倾欢，玉倾欢后面是啸日猋。
“欢欢欢欢你知道吗，天上那颗星星叫天津四、五……还是什么六七的，是、是天鹅座的一颗星星，天鹅你知道吗，是白白的，也有黑黑的，在水里游的，上个月大哥带我去动物园看过，下次我们一起去好不好，不过、不过能不能不带咪吱，我没有讨厌它啦欢欢……”
“小妹，”御不凡喊住玉秋风，“你的袋子可以放大哥这里，大哥帮你带回去！”御不凡一向很照顾他的小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不过玉秋风总是很有主意。
御不凡很伤心，漠刀绝尘安慰道，“不凡待会儿你可以帮我拿！”
御不凡觉得漠刀绝尘在嘲笑他，站起来扭扭屁股就进去洗澡了。

漠刀绝尘晚了一步，前面的炎龙先进了“男A”。“男A”满了。他只能去隔壁那间，御不凡隔壁那间。
没有御不凡在身边，洗澡是枯燥的。漠刀绝尘蔫头耷脑，连续两次把沐浴露当洗发水用，这次他专注一心，终于拿对了。漠刀绝尘手中搓着泡泡，怎么今天不凡没跟他打招呼就去洗澡了呢？之前御不凡会说“绝尘我们一起进去洗澡”，如果碰上今天的情况他也会说“绝尘我们待会儿见”。可这次不凡什么都没有对他说。漠刀绝尘一边往身上涂着打好的泡沫，一边思考。
被打开的莲蓬头，水柱哗啦啦从他头顶流下，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雾气缭绕间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澡堂空旷又高，是个天然的喇叭，一点细微的声音也能被放大。应该是从御不凡那间“男A”传来的，唱的是早上老师教大家的《欢乐颂》：

Joyful, joyful, we adore thee
God of glory Lord of love
Hearts unfold like flowers before thee
Opening to the sun above

老师教大家唱时，他就坐在御不凡身边。老师让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圆，他牵起御不凡的手，怕握手的姿势让御不凡不舒服，于是他重新牵了一次，唱到一半的时候，他手心出汗，松开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又立马拉起他的手。所以他一共牵了三次御不凡。
跟唱的人多了起来，连带着漠刀绝尘这边也有人加入合唱。两间浴室只有一堵墙立在中心，最上面是空的，声音和水汽肆意逃逸。
大家越唱越开心，越唱越大声。欢快的气氛像落在身上的水滴，一刻不停留。

All thy works with joy surround thee
Earth and heaven reflect the rays
Stars and angels sing around thee

不期的恩遇，漠刀绝尘竟在嘈杂、起哄的人声里找到了御不凡。他似乎能想象出来此刻的御不凡会是什么模样，他赤着脚在满是泡沫的地上踩着节拍，还会像上次那样，举起沐浴露假装是话筒，兴奋地在漠刀绝尘家里放声吗？那是半年前御不凡在漠刀绝尘家里过夜发生的事。
听声音不像。御不凡低低地和着，小心翼翼地打着节拍，绝不比旁人唱得嘹亮，也不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他温柔地配合所有人，起码是大部分人。尽管唱得小心，但他的发音还是很准，不像那个把欢乐颂唱成死了都要爱的炎龙。
其他人会注意到御不凡的歌声吗？他身边的人应该会吧。那炎龙在他身边吗？肯定不在！就算在的话，他也一定不懂御不凡歌声的美妙，不然他也不会把欢乐颂唱得那样的撕心裂肺。
蒸腾的水雾好像要把他托走，带到御不凡身边去。化成一滴水也好，他要滴到御不凡身上，随着他的声带振动，共鸣，和他说一样的话，唱他唱过的歌。

嘶——
漠刀绝尘吃痛。
御不凡狠狠地在他腰侧上一掐。这个时候，这个阿呆居然还能分神！
抱歉。漠刀绝尘对上御不凡幽幽埋怨的眼神，伸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沿着他的腰腹，一寸一寸向上攀爬，如同一位严谨的外科医生，他的皮肉是胶皮手套，他的指掌是手术刀，凌厉又细致地划过爱人的肌肤。漠刀绝尘缓而慢的抚摸果然引起御不凡的战栗，发出连他自己都微不可察的好听的喘息声。
漠刀绝尘留恋御不凡漂亮的肩胛骨，激起他更大的兴奋，浑身都在发颤。这里是御不凡最怕痒的地方。御不凡的背肌，连同他弓起的背，跟随主人的呼吸，在发力，在颤抖。
他的手掌紧贴着御不凡的背，感受到来自御不凡的生命和力量在他手心跳动。生命为何如此神奇，它用血和肉塑起一个御不凡，再用更多的血和肉助他长大成人。而御不凡不负生命的期待，真的平安又康健地长大了。漠刀绝尘捋开御不凡的长发，如捧圣物一般，情不自禁吻上他深深闭起的眼睛，怀着最深重的情感赞叹这个美好的生命降生于世。
他盯着他，一如每一次深情的凝视。
漠刀绝尘撑起上半身，将手移到御不凡那截白玉般的后颈，将他带向自己，为自己的失神道歉，亲吻那发出动听呻吟的所在。唇枪舌剑。唇舌罗织爱的罪名，构陷无辜者，将他深深溺毙在此处。

河渊之上倒映着——
一个晚风习习的夏夜。
漠刀绝尘在门口等着御不凡，他说他唱得真好听。
御不凡脸红起来。
他唱起了幼儿园学过的一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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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4-09-13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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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

里面有的设定大多是跟之前文章呼应，比如漠刀绝尘跟御不凡一起数星星啦，漠刀小时候生活在北方，后来才搬过来认识御不凡啦

—————————

房子里异常温暖。晚上无事，漠刀绝尘靠在沙发上低头翻看一本书。爱人小心翼翼地关上壁炉，生怕开关的声音会吵到他。这是御不凡在四十五分钟内第三次拉开炉门为里面添加木头。漠刀绝尘想，炉子里原先放的柴火是预备烧六个小时的。

御不凡轻轻合上炉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炉膛里闪动的火光，上窜的火苗一跃一跃，他看见他刚刚放进去的一小块栎木被火舌侵咬，开始变黑，而其他已经碳化的木头则像呼吸一样映现着一点一点的纹路。像是喘息。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漠刀绝尘偶尔翻书的声音，便剩下炉子里轻微的荜拨、荜拨。御不凡的脸被壁炉散发出的温度烘烤得又红又烫，直到过近的距离让他的呼吸也有些不畅快，他才放下被当做玩具一样看待的壁炉，走到窗边将傍晚时分拉上一半的帘子彻底合紧。

在拉上之前他朝外面瞧了一眼，借着路灯的光能看清空中在飘小雪。他暗暗祈祷这场雪别越下越大，也别下一整晚，不然明天起床铲雪会是个大工程。

御不凡带着满身干燥植物的馨香靠近漠刀绝尘。又在看那本沙漠防治的书了。漠刀绝尘原以为御不凡会在身边停留，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爱人搭在他肩膀的手。可御不凡却从背后绕开他去清点垒在墙角的一大堆木头。

这座壁炉提供的热度能够让在风雪中涉足的人一踏进这间房子就情难自抑地产生猫儿般餍足的情绪。御不凡就是其中一只。但此刻漠刀绝尘却脊背生热，口干舌燥，他一边责怪自己不该将炉子烧太热，一边又不忍将御不凡拿给他的毛毯从腿上撤下。

御不凡似乎真的很喜爱这架壁炉。他笑着对漠刀绝尘说以后也装一个吧。他拍着炉子，就像这样的，又伸出手兀自比划，专注严肃的仿佛此刻不是度假，是在替即将搬入的新居挑选合适的家具。或许这跟御不凡没用过壁炉有关。漠刀绝尘小时候在北方住过，对于壁炉，他并不陌生。冬天时大哥烧起炉子，满屋都会热腾腾，再在炉架上摆几块红薯，这样第二天他和啸日猋上学时就能吃到热乎乎的烤红薯。

御不凡喜欢听漠刀绝尘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在他们相遇之前的故事，那是御不凡陌生的生活，他在漠刀绝尘的讲述里看到、触摸到。听久了像是抚摸到一个更小的更纯真的漠刀绝尘。

他常常去幻想更小的漠刀绝尘会是什么样子，可惜他小时候的照片太少，仅有的几张还在搬家时弄丢，唯一剩下的是一张发黄发旧塑了封的家庭合照。漠刀绝尘给他看过，从小就是一头乱蓬蓬的卷发，跟现在每天起床时一样。明明是弟弟却比照片中的醉饮黄龙看起来还老成。可供考据的史料太少，御不凡就照着八岁的漠刀绝尘往前推。

更小的绝尘——

应该依旧有一头的乱糟糟，醉饮黄龙应该太忙碌而没空打理他们的头发，又可能是绝尘太贪玩，所以头发总是一幅刚睡醒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也许更大一些？因为他曾听闻，漠刀绝尘小时候爱看马戏，村里偶尔有下乡的马戏团来演出，他搬张小板凳一看能呆一整天，傍晚人家收拾摊子走了，他就追在后面跑，能跑三里地，被刀无极抓回来狠狠打了屁股。醉饮黄龙在一边不敢怒也不敢言，谁让两个都是他的好兄弟啊。不过这话是从啸日猋口中传出来的，真实性大打折扣。故存疑。

那让御不凡暂且搁置漠刀绝尘乱蓬蓬头发的成因，想想看小绝尘的性格吧。一定是很机灵的。他那么聪明，记得醉饮黄龙教他认天上星星的名字，会剥出一整颗漂亮光滑的橘子。也一定很贴心，每次御不凡讲话的时候，小绝尘都静静待在他身边听他滔滔不绝，永远笑着脸，好像永远也不会疲倦。这样的习惯长大了也不曾变。有时候他担心漠刀绝尘会厌倦他每日像流水账似的生活转播，厌恶他对工作的牢骚，可当御不凡停下时，漠刀绝尘又会抱住他问他不说了吗？

小绝尘也一定是勇敢坚毅的，他可以在寒冬腊月里跟着哥哥们去山里掰蘑菇，听说城里人非常喜爱这种冬天生长的野生菌，往往会出高价。雅少说，小绝尘伶俐能干，找得又好又快，背篓也总是最先被塞满。他还会在几个哥哥们都去镇里卖蘑菇的时候，带着啸日猋乖乖等在家里。还学会了劈柴，哥哥们外出回来晚了，暖炉的柴火烧尽了，事先劈好的木头也烧光了，他就自己劈。不过他唯独不会煮菜做饭。因此醉饮黄龙常常在家里留一些红薯、土豆、橘子什么的，放在炉子上烘一烘，烤一烤，对付对付肚子，等他回家。

可惜他终究还是没见过八岁之前的漠刀绝尘。因此御不凡格外爱听他讲以前的事儿。

“那然后呢？”

“然后，”漠刀绝尘把最后一袋蔬菜提进来，关上门，说，“他就趁我劈柴的时候，把炉子上的橘子都吃光了。”

漠刀绝尘看着御不凡清点木头的背影，第三天了，御不凡对壁炉的热情不减丝毫。他放下书，高大的影子将爱人覆盖。御不凡欣喜地回过头问他，“我垒得好看吗？”漠刀绝尘看着那一排排码得整齐的柴火堆，点点头。御不凡按大中小将它们排列，规矩地把切面朝下，带树皮的拱形朝上。他本人很满意这样的“作品”。

漠刀绝尘虚虚地贴着他，固执地不愿说话，希望御不凡能主动发现他怎样冷落了一只期待主人关注的可怜大狗。如果他愿意再回头瞧一瞧他，就会发现他是怎样恹恹地垂着耳朵，和闷闷不乐。——显然御不凡没有这么做。

他径直走向厨房，先是在柜子里摸索什么，再是解开塑料袋的声音。

御不凡整个身子都要塞进储物柜里去了，他的人还不肯从里面出来就开始呼喊漠刀绝尘，“绝尘，你过来帮我！”

像是天语在招呼他的使徒。——然后，漠刀绝尘就被塞了一怀抱的土豆、芋头。而御不凡自己则捧了七八个橘子，“烤橘子去！”

暖炉上满满当当放了一大堆东西，最中间摆着土豆和芋头，橘子围了一圈，小小的炉顶已经放不下了，可是御不凡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红枣洒在上面。

“绝尘，该烤多久！”御不凡已经率先将红枣吃掉，眼馋漠刀绝尘对面那颗表皮微焦的橘子。他用筷子戳了戳，“可以了吗？”他已经闻到橘子皮的香味。漠刀绝尘将橘子翻了个面，又等了一分钟，“可以了。”

御不凡把橘子握在手里，焦黑的外皮蹭了他一手灰。他扒一瓣吃一瓣，再扒一瓣再吃一瓣；他还好心眼地留下半颗给漠刀绝尘。他把一片片果肉用橘子皮承着递过去。在御不凡扒第三个的时候，漠刀绝尘将所有烤好的橘子捡了出来，跟御不凡一起将它们剥干净。他坐在御不凡对面一言不发，垂下眼睛，睫毛遮盖住他的神情，一心一意只在手上，利落地牵扯起一条橘络。整个橘子他只用撕两条络就剔好了。

无论再看多少次，御不凡都会惊艳于这项巧技。他相信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诀窍，于是他让漠刀绝尘教他，可他怎么学都做不到那样的风轻云淡。用拇指轻松挑起一头，像眨眼般简单，络丝就扯下来了。他丧气地放下橘子，向漠刀绝尘展示他黑色的手，用眼神示意虽然他剥得慢，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漠刀绝尘什么也没想，直接握上八分钟前就该牵到的手，拉着御不凡去洗干净。

“还有土豆没吃呢！”御不凡扭头对漠刀绝尘的行动提出抗议。

漠刀绝尘把泡沫打上，抓住御不凡滑溜溜的手，叹了口气，“我剥给你。”听到这话，御不凡果然配合着不捣乱不乱动，让漠刀绝尘按着他的手泡在水里。热气蒸腾上来，镜面都模糊了，御不凡看不真切里面的漠刀绝尘，一个朦胧的身影和他靠在一起，他们头颅轻触，颈项相贴，像两根共生交织的藤蔓紧紧缠绕，诉说着彼此纠缠不清又不言而喻的信赖。这样的亲密，他能清楚分辨什么是漠刀绝尘呼出的气息，什么是温暖的水汽。

“等以后，我们也装一个壁炉。”漠刀绝尘仔细搓着御不凡染黑的手指，专注得让人怀疑他刚刚是否说过话，“不过要比这个大一点。”

“你喜欢吗？”御不凡这些天敏锐地觉察到漠刀绝尘对壁炉的抗拒，但他能够理解，毕竟小时候老是被弟弟抢走吃的，多少会有点阴影。

漠刀绝尘一边点头，一边认真擦拭爱人湿漉漉的手。御不凡在最后亲吻他的面颊，这是他应得的。

大厅的一侧，两个人聚在壁炉旁。御不凡举着一串芋头，说：“比土豆好吃。”

漠刀绝尘替土豆辩解，“要蘸点什么才好吃。”

“比如糖或者盐。”

“你确定？”

“啸日猋喜欢蘸盐，我蘸糖。”漠刀绝尘以此佐证。

御不凡神色复杂，眼皮不自觉微微眯起，抿着嘴怪异中带点同情地注视爱人。御天家的孩子真不容易啊。

这场围炉活动在御不凡吃掉最后一颗蘸糖土豆后结束。他喝了口茶，压下这诡异的味道。蘸糖土豆，其实就是蘸了糖的土豆，也就是说是土豆蘸了糖。总之，糖是糖，土豆是土豆。他强烈呼吁有关人士关爱御天家的孩子们，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发明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吃法！可惜，他人微言轻，没有门路！

酒足饭饱总是容易让人犯困。当御不凡开始打哈欠，说明他们该关掉大厅最后一盏灯去楼上休息。漠刀绝尘推开房门时，御不凡就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被子上，疲惫得真像只猫，缩着身子霸占中间。他靠近御不凡身旁，想着该怎样才能把他完好地塞到被子底下而不吵醒他，却一不小心被对方勾到怀里，一起倒在床上。

“既然醒着为什么不进被窝？”漠刀绝尘不满道。

“很暖和。不盖被子也可以。”御不凡眼皮也没抬一下就连打两个哈欠。

漠刀绝尘保持着搂他的姿势，将他散乱的头发从颈下划拨到一边去，“你该睡了。”御不凡难得没有抗议，安心地窝在他怀里，猫般应答一声就不再动作。漠刀绝尘拉掉床头的台灯，房间里一下子陷入黑暗，御不凡感应到周围的变化，不安地往他那边挤。他欣欣然接受。

不一会儿，正当漠刀绝尘满心以为今夜会这样平静度过时，御不凡使劲儿从他怀里钻出一只胳膊，随后是另一只，再蹬直了腿舒展了长臂，随后又长长呼出一口畅快的气，就背过漠刀绝尘在另一边打窝。

“绝尘，热。你别靠太近。”他伸出一只手抵住打算重新拥抱他的漠刀绝尘。

……

……

……

————————

当夜漠刀绝尘做了个可怕的梦：御不凡对着壁炉又是亲又是抱，表示下半生要和它一起过。漠刀绝尘吓醒，转头看着熟睡的御不凡，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家里坚决不要安装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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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4-12-10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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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叫着爱呀爱呀

*学生时代未表明心意的同居故事
————————
      “先生，一共一百七十二元。”收银小姐悦耳的嗓音第二次提醒面前这个银发青年。

       漠刀绝尘尴尬地冲她微笑，匆匆支付后便慌乱离开，等到了公交站才恍然大悟收银小姐最后的动作是打算再替他套个购物袋，而不是暗示他耽误了下一位顾客。他的脸微微发红，要是不在超市想起不凡就好了。

       这个时候站点的人很少，大家也不愿在夏日炎热的午后出门。漠刀绝尘抱着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小心避让一位蹒跚的老人，最后一个上了车。引擎突突突的叫起来，他坐在位置上仔细检查袋子是否有破损，发现了几处因为过分填充而撑得发白变薄的地方。他往怀里拢拢袋子，看样子还能撑到回家。街道上的栾树色彩缤纷，他在车里看着一片片相似的街景飞驰而过，忽然间他的心也轻盈地飞起来。

        周三公休，而漠刀绝尘却有一门调休的专业课安排在今天。所以买日用与买菜的活儿就落到他身上。御不凡告诉他不必赶在中午回来，那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漠刀绝尘记得他的嘱咐，下课后就待在图书馆准备先完成教授今天布置的作业。他像往常一样去自然科学专区查阅用得上的工具书，回来时看到御不凡平日最喜爱却总抢不到的位置现在空了出来，便把课本移过去。这里安静少人，独立的结构提供了不少安全感，“至少在这里睡觉不会被人歧视”，御不凡眨着眼睛狡黠地冲他说。

       漠刀绝尘坐在那儿静静摘抄笔记。一只喜鹊衔着一小段树枝停在外面，笃笃地敲打窗框。它跳一跳，蓬松的脑袋歪了歪努力思考些什么。不一会儿又振翅飞走了。匆匆的过客借此稍作休息，它将飞往何方，可能要去筑一个新的巢。他被飞鸟勾去心思，合上书对此刻的抄写感到难言的厌倦。可能是累了。

       倚仗宽阔而洁净的窗台，漠刀绝尘望向那片被松林围绕的好去处，附近一座有名的国家湿地，听御不凡说这片蓊郁葱茏的树林里有一座美丽的湖，他很想在风和日丽的某天躺在游船上看风景。他还记得御不凡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一个阴天，他遗憾的语调就像空白蓝天里曾有一群候鸟来过，很快他又用另一种振奋的声音宽慰着：“来日方长，不是吗绝尘？”

       漠刀绝尘向人工窗口做登记的阿姨点头致意，接过书放进包里，步履轻快地逃离此处。等走到有阳光的地方，他才回过头看看这座并不陌生的建筑，像是甩开什么阴翳可怕的东西，没有负累地更大踏步向前，眼见的一切是从未有过的顺眼，仿佛心里面只要想着那个人，天地间的所有都会变得可爱。一颗心在胸腔里止不住地激动起来，一并带来的勇敢让他坚不可摧。

       这家超商货品齐全，许多次御不凡突发奇想的创意菜色都是在这里找到原材料，只可惜这里距离他们居住的小区太远了，一般他们只会在家附近的小超市和菜市场购买日常所需。趁着今天难得来一趟，漠刀绝尘把家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仔仔细细想了个遍，连续思考了三遍家里到底还需不需要纸巾，不过记起御不凡跟他说，作为家里的刚需——纸巾是和饮用水同等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等活动打折时再买，那会便宜不少！于是他把手中的纸巾组合套装再次放下。在日用区转了几圈后，他站在这排架子面前开始挑选适合家用的拖布——家里的已经用旧了，他要买一条新的吸水强的替换芯。

       漠刀绝尘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清点着篮子里的物品，确保生活用品都已买齐才放心前往下一个分区。买菜的事情则轻松许多，御不凡昨晚已经拟好菜单，他照着买就是。离开食品区时，他又拿了一些咖喱粉、咖喱块，有时御不凡课业繁忙就会做一大锅咖喱当作晚餐。

       他们住的地方偏离市区，等到漠刀绝尘下车就只剩他一个人。回去的路上，环卫工人顶着太阳在修剪栾树，娴熟的手起刀落，一段段树枝哗啦啦掉下。看到被砍的都是健康繁茂的枝条，漠刀绝尘忍不住上前询问缘由。被对方告知这是常规修剪——对树木的日常养护以保持完美树形后，他还是感到伤心，于是又问是否可以拿走其中一枝。工人挥挥手让他自便，随后又戴上防护工具开始工作。漠刀绝尘蹲在地上拣着残枝左看右瞧，最后捧着一大丛栾树枝满心欢喜地回家。

       他用膝盖顶开大门艰难挤进屋，又用灵活的脚踝关上。等在玄关处放下手中的东西后，他才直起背，终于能够轻松吸一口气。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大风卷着窗帘肆意飞舞，不停蹭着一边的花架，客厅的餐桌上有一杯喝了不到一半的茶和一本被打开的本子，书页吹得凌乱作响，一枝中性笔牢牢卡在当中。漠刀绝尘先去替窗帘打上结，又把御不凡悉心打理的花架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再折回来整理鞋柜与玄关。果然，御不凡没有出门。

       漠刀绝尘记忆中的御不凡不是粗心的人，他再细心不能了。御不凡会折啸日猋最心爱的小狗在他伤心时送给他，帮大哥回忆他今日已经给花浇了两遍水，看到天色变暗就急匆匆赶回家替玉夫人收衣服，会在同样难过时一遍遍安慰漠刀绝尘。

       他轻轻敲响御不凡的房门，他的直觉是御不凡一定睡着了。他推开门的动作很小心，没有打扰到这间房里的任何一样东西，连尘埃和阳光都安静不动。御不凡睡在铺满金光的时间中，被子不知去向，只盖了一件外套，眼睛闭得很紧，局促的双手还纂着拳头。漠刀绝尘知道御不凡前不久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赛肯定是累坏了。

       他去看了那场答辩，现场的气氛异常热烈，这场半决赛的大热门是连续三年带领队伍夺冠又蝉联两届最佳辩手的罗喉——主修法律却对哲学颇有涉猎。“盛世是否需要英雄”是本次的辩题，富有浪漫主义气质，御不凡这么评价。他问：“绝尘，你觉得什么是英雄？”漠刀绝尘摇摇头。他又说：“为着一件无休无止、看不见胜景的事业而愿意坚定投入一生。”“看起来很难。”漠刀绝尘回答。御不凡却高兴地握住他的手说：“不难的！事业有大有小，我们挑个小的就好了。”漠刀绝尘等待御不凡会说出是怎样的小事业，可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翻看资料。啊，他本就没打算再说下去。

       那堆资料御不凡从早上翻到晚上，不停删补，每页纸上都写着一行又一行娟秀工整的小字。他看累了，就偏过头枕在手臂上，看看漠刀绝尘在做什么。他们共用一张书桌，漠刀绝尘没有坐在对面，而是在他身边。好像是第一眼就能锁定到他的视线，漠刀绝尘总能很快发现，然后像一根引线似的点燃御不凡的笑容。虽然最后输了比赛，但御不凡还是开心地请他吃了一顿大餐，他们举杯相庆：这苦日子终于熬过去了！

       很少看到御不凡除欢笑以外的表情，漠刀绝尘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御不凡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早上拿出去晾晒，现在带着健康气味的被子。没有意识到自己睡前明明只披了一件外套。他在温暖的被窝中伸了个懒洋洋的腰，他像抻面条一样把自己拉长，直到把筋骨都拉劲道了才收回来。好久没这样神清气爽了。御不凡仰面躺在床上，出神地思考天花板何时变得这样高了。

       哦——他记起来了，在睡前他计划要好好算一算这个月的开支，明明连茶水都泡上了。

       阳光明媚的日子无论做什么都充满干劲，今早的御不凡晒了被子，洗了衣服，拖了地板，一直看不顺眼的盆栽也终于有时间打理了。他剪除发黄的枯叶与病变的残叶，又一盆盆松了土，将稀释了的营养液浇在根部，再一一摆上橡木色的花架，推到阳光下。洇湿的土壤像一块发酵充分的黑巧克力面包，松软的表皮散发出诱人的明亮色泽，绿叶被擦拭如新而更显青翠。令人振奋的生命力在这个小角落坦然地、不加掩饰地勃发。

       在束紧最后一袋垃圾后，他连着先前收拾出来的废旧纸箱和饮料瓶一并带到楼下，和废物回收的婆婆讨价还价终于把两毛钱一斤的瓶子谈到三毛钱一斤，一块一斤的纸箱谈到一块五一斤。捏着三张价值一元的纸钞，御不凡喜滋滋地摊开账本，倒上热茶。他一早就把客厅的窗帘拉开，让灿烂的阳光可以照射进来，整间屋子都是光明的。现在明晃晃的光线里仿佛被撒了一把酒曲，蒸腾出酒香浓郁，催得人想流泪，御不凡眨眨眼把多余的眼泪挤出来，打了哈欠后越发想睡，把钱压在账本下面就晕晕乎乎上床。他相信自己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困罢了。休息一下就好。

       十三点一刻呀——

       御不凡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总觉得在起床前该这样做，仪式般作别软绵绵的床上生活。他走出房间，惊喜地发现漠刀绝尘已经回来。

       那道颀长而优雅的身影正端坐在书桌前，一如他平日专注的模样，颔首做着笔记。他回想起从前也见过这样的景象，在等待御不凡做完值日一同放学的漠刀绝尘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任凭投射进窗棂的金灿灿的夕阳披满全身，像披着一面孤独的旗。

       在两人分别的日子里，他常常想起那样的绝尘，于是一有空就会给远在他乡的绝尘打电话。电话是不够的，他还要写下来，写许多封信寄给他，写下来他就不会忘记。他乡所在的地方是漠刀绝尘的故乡，他的祖宅坐落在那儿。醉饮黄龙经常谈起那个美丽的所在，却从未说过为何要离开。而御天家此次回去也是为了一些未竟的事。

       御不凡通过漠刀绝尘寄回来的照片看过那个大房子，被醉饮黄龙打理得很干净，砖石铺成的院子里摆了一架竹椅，矮墙外边生长着一颗槐树，正值槐树盛开的时节，一丛丛小白花铃铛一样垂挂下来。不知是谁摄下的，竟连它散漫飘摇的风姿也录了进去。下一张是啸日猋坐在竹椅上掰柚子，角落里隐约能看到大哥又开始摆弄他的爱好了——墙角已有了些影影绰绰的绿意。还有一张不是房屋四周的风景，也不是家里的装潢摆件，是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而得到的一张冬日里的白桦群。分不清是晨曦还是傍晚，焦糖一样的光临着白桦的轮廓描写，落了雪的树裹上糖浆是上帝的美餐。他翻到背面，左下角一行字写着：漠刀绝尘窗外，一月十五日。御不凡将这张照片用相框装起来，放在窗台上。每每看到时他就会想绝尘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像他一样正在伏案学习，还是陪大哥照顾绿植去了，还是像他一样思念他。

       还是像他一样思念他呢。“绝尘。”“你醒了。”漠刀绝尘把桌上散乱的书收拾到一边，让出一个位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御不凡一边在他对面坐下，一边把头发挽到前面来打理。他灵活的五指刚解开一个结就又发现了一个，快乐地投入到这场游戏中。“嗯？”他短暂抬头，好奇地看一眼不作声的漠刀绝尘。

       漠刀绝尘将眼神从御不凡身上撇开，“在家里学也一样。”他手里的一本书被他从左边放到右边，又放回左边。“我去倒杯茶。”厨房里他取出新茶，假装不经意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御不凡还在跟自己的头发较劲。他冲上热水，茶香就满满地涌开来。

       嘶——

     “扯痛了？”漠刀绝尘放下茶杯，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像我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有解决不掉的小麻烦。”御不凡笑着眼对他说。

       漠刀绝尘熟练地揽过御不凡的头发，“我帮你。”他弯下腰从发顶抚摸到发尾，把每一缕发丝都看顾过去，安置好它们，遇上不顺利的结就用拇指挑出来，再用指腹细细搓开。

       以前醉饮黄龙总邀请御不凡来家中过夜，两位小朋友白天里的感情那样要好，留宿也就那么顺理成章。大哥仔仔细细地将两个人从上到下洗干净，替他们涂上香香的面霜，忍不住亲了一人一下才放他们回房间。他们躲在被子里说小话，说到有趣的，御不凡就捂起嘴咯咯地笑。漠刀绝尘有时会帮御不凡梳头，他长长的发总爱扭在一起打架，漠刀绝尘就备下一柄干净的梳子专门等他留宿时替他打理。那一头漂亮的发一只手是握不住的。御不凡坐在床上，微微低下头，手里来回折着睡裤的裤腿，跟漠刀绝尘闲聊起自己白天听到的一首诗，诗里说人的烦恼像头发丝一样多。他开玩笑道，我以后就去剃光头好不好。漠刀绝尘正捧着他的头发，“你的头发这么漂亮，不会是烦恼的，是快乐的。”他又说：“不凡，不要把头发剃掉。”御不凡笑起来，回过头郑重地向漠刀绝尘承诺：“阿呆，我不会的！”“好。”漠刀绝尘眷恋地放下他的长发，小声道，“它们会伤心的。”我也会伤心的。

       现在漠刀绝尘搂着这些快乐的雀羽一样的发，将它们束成一支骄傲又明亮的翎箭。只要它的主人愿意，它会是最锋利的武器，将爱慕它的人的心射下。“绑得真好。”它的主人发话了。御不凡摸摸这个高高的发结，毫不吝啬地表达对它的喜爱。他高兴地把漠刀绝尘带到花架前，指给他看之前枯死的雪莹竟从底部发出了嫩芽。新芽又小又瘦，御不凡细说起是怎样发现，又是怎样的惊喜，“一开始还以为是杂草呢”，差点就一把薅走了。

       御不凡真得意他的小花园，一谈起它们，他就兴奋地说个没完，用最美丽的字眼去形容它们，说它们白得像皎洁的月亮，黄得像晨曦的微光，枯叶是微缩的秋天，盛放是年轻人的心。御不凡的小花园，展开来将是整个宇宙。漠刀绝尘希望自己渺小的心也能向这个美好的宇宙靠拢，于是他拿出自己要送给御不凡的礼物——一捧栾树枝。

       它们被放在阳台，枝桠分叉地霸占了好一块地方。御不凡当即说，剪一剪可以插在花瓶里。漠刀绝尘就知道，他就知道御不凡会想到它们有什么用处的。同时，他也为着自己的心能和御不凡的心更贴近一点而悄无声息地幸福着。

       他们搬来一个装上水的大盆子，又拿来两把剪刀，一起坐在木地板上。御不凡教漠刀绝尘该如何剪，剪何处，他做示范，斜对准某处利落一剪，一支生着饱满果实的树枝就落在他手上，他欣赏了一会儿才把它放进水中。他们一边剪，一边说，一边笑，很快就剪满了一大盆。他们又一起把这些树枝清洗干净，放在阳光下沥干水分。趁这个空档，御不凡搬出大大小小，高的矮的扁的圆的花瓶。两人勤奋地擦拭这些瓶子和栾树枝多余的水分。等到一支支形状各异、长短不一的树枝被御不凡逐一分类摆放在桌子上，插花的工作才算开始。忙活了整个下午，他们把家里各处都装点上了一串串小灯笼，还送了几束给楼下一直很照顾他们又热爱绿植的聆水仙阿姨。

       晚饭过后，御不凡与漠刀绝尘在书桌边做着白天未完的工作——记账。漠刀绝尘报一项，御不凡记一项。傍晚褪去炎热、换上凉爽的衣衫招呼人们出门，小区里的老人们纷纷掏出棋盘、板凳、功夫扇、音响之类的，下棋的下棋，跳舞的跳舞，锻炼的锻炼，围观的围观……总之好不热闹。听着楼下的闹意，御不凡记完最后一笔问漠刀绝尘是否愿意去散步。漠刀绝尘点点头。

       沿着景观大道，两个人一路走到海边，隔着栏杆和滩涂地，他们遥望太阳落山。光在对方脸上暗下去，海鸟在海天之际叫着“爱呀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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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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