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6.04（主釵素）劍影蓮蹤（再修改版，全數14回修改完畢，主樓說明；120F補上相關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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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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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7-10-18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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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4（主釵素）劍影蓮蹤（再修改版，全數14回修改完畢，主樓說明；120F補上相關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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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再修改之前：

〈劍影蓮蹤〉已大致修改完成，只是因為長日眼睛太過疲勞，所以想來可能還會有謬誤的地方，到時候還會繼續校正^^b

至於修改的幅度，個人覺得算是大幅度，大部分的章回內容看似沒有變動，實際上對話或劇情幾乎都是只有增，沒有減。而為求完善一點，所以前面回數應該算變動較多，從第二回起，相較於最初版本，劇情便有重大修改，並從原本的12回變成14回，字數也暴增……b除了多一位角色的出現，蓮葉橋段增多，後頭素還真與談無慾的互動也是修改的重要點。畢竟此故事雖然與舊劇時空差個十萬八千里，但多少還是有參酌、借用到舊劇的東西，修改方向自然也往舊劇一點的感覺去寫。

將文修改完善一點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願意不嫌棄的朋友負責。雖然很累，依然是甘之如飴，僅因我只是個單純喜愛他們兩人互動的小戲迷，無關戲內戲外的風雨，只願暫且在這小小的遐想空間裡，在努力不太偏離角色性格的前提下，讓蓮與葉舞動出相隨的故事，並厚臉皮的將這份偶然的私心與不嫌棄的朋友們一起分享^^b

是說～看這篇時，請忘掉正劇的一切便是了（汗）

200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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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青天峰，聽聞為武林上最高的數峰之一，峰相奇偉，高不見天，終日雲霧鎮鎖，古樹參入天庭。自古以來，從無人得知何人曾上過最高頂峰，卻僅知因為青天峰的壯觀與神秘勝於其他數峰，被人們賦予她各種美麗而真假不一的傳說，穿鑿附會，代代相傳，為青天峰矇上再也無法辨清的面紗。

卻在今日，平日少有人煙的青天山腳，竟遠遠傳來了腳步聲。聽那腳步聲不快不慢，平穩而堅定，如可呼應著峰頂的松濤駭浪，一步、兩步、三步……，像是漫無目的的向上爬、向上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決定這腳步的去向，只有肆意呼嘯的風聲能引領而行。

孤獨的行步者身後揹有一副刀劍，他的面相英俊，唯獨臉上有道自左上至右下、再突兀不過的鮮紅刀疤，合著那嚴峻的神情，頓時讓這張面容多了許多不該有的風霜痕跡。

傳言，武林上給他這麼一個封號，刀狂劍癡。然而這四字，卻代表了一個年輕生命承載超越常人所能負擔的艱辛故事。

聽說，他自幼親緣淺薄，親生父親為了報恩，將他送去給恩人一劍萬生當作侍童。孰知，陰錯陽差之下，他一個童僕身份竟與一劍萬生的意中人蕭竹盈情意投合，發生一場錯誤的相戀，一劍萬生對他恨之入骨，氣憤的在他臉上留下無法癒合的鮮紅疤痕，揚言不懷半點武藝的他，若要搶回所愛，兩年後風雨坪一決，若他勝，恩仇一筆勾消；若敗，愛人歸他一劍萬生所有。

明知這場決鬥的贏面微乎其微，為愛一字，他仍賭氣答應，開始背負著兩年後風雨坪之約，穿山越嶺拜過一個又一個師父，吃盡苦頭，只為習得劍藝。豈知，一劍萬生為情眼紅，為了斷絕他所有的後路，竟將他所拜之師，前後七十四個，全部千里追殺殆盡！他被逼得退無可退之餘，又不幸身染絕症，只能傷心的拖著將死之軀回程，盼望能再見竹盈一面。然而，或是蒼天猶憐，當他某日行至天南山下時，一位駝背的老人對他青眼有加，不但以異於常理的手法矇騙過了一劍萬生，並且醫好了他的絕症，漫長的求藝之途才正式開始。

僅剩的一年時間太短，仇恨的心情卻太過深長，為了快速追求劍之最高境界以打敗劍尊一劍萬生，半駝廢狠下心來，要他斷絕一切相思，體悟「隻手之聲」的真意。為此，他一夜白髮，猶是無得，最後在偶然機遇下巧得歐陽上智的提點，終於體悟隻手之聲為無聲之聲，遂自斷舌根，並將自己二十年的光陰押給歐陽上智作為回報。

風雨坪上的驚世對決，他僅以一劍便贏得勝利、洗刷恥辱；卻也因為追求劍之最高境界，從此失去再續前緣的機會。只記得那夜雷雨交加的風雨坪上，不知他這兩年變故的蕭竹盈欣喜欲狂，以為兩人可以再度重聚，著急喚著他的名，欲重續舊情，奈何任她苦苦追喊，聲淚俱下，他卻只能別過身去，連一眼，都無法再給她。

因為他無法回頭，也不能。

世間所謂的愛恨情仇，就在他年輕生命裡短短的兩年內，劃下深刻傷痕。是這份青澀的愛，讓曾經血氣方剛的他，為愛走遍天涯；卻也是愛，讓他從此走上一條只有刀劍相伴的不歸路。因為，就算他還清了二十年，自他悟得隻手之聲那刻起，他永遠無法再回到從前的自己，注定一生要負妻子的情深，唯一能回報的，就是在伊人曾在的靈山空谷，泣淚成血……

風雨坪一戰使他聲名大噪，卻也造就他一生坎坷漂泊，自此之後，身繫二十年之約的他，除了執行恩人指派的任務、除了追求至高劍意，已不知還有什麼選擇可以找回歸屬的方向？

劍客無心，也唯有在青山峻嶺間的奇峭崕險能尋得心靈上真正的契合。於是，在這數年裡，他走遍大江南北的山嶽，人煙越少、海拔越高的地方，越可能有他的足跡，像是憑著那股信念，故意不斷的挑戰自我，寄託或能在重山渺雲裡徘徊時，尋得自己存在的意義。

選上青天峰，正源於此。

即使山重無盡，霧濃尋不著來路，但離塵於世的空氣越是高聳，劍客越是無畏的往前直行。
劍客已不知自己走了幾天還是幾月，只知一路上以風聲為友，松柏為伴，任流動不止的雲海在周身冉冉飄過，步步登上不知深處的雲梯。山路艱難，風切割著肌膚，他卻不以為苦；行路之時，偶爾還間有幾聲鳶鳴劃過寧靜山間，悽厲悲涼，似與自身的心境互有相應。

這日，峰上溫度更轉寒冽，眺望眼前蒼蒼蓋地的白雪，劍客隱約知道：便是今日，自己將到達據稱無頂天的青天峰頂。

他心中無念也無求，僅是一探這萬重千嶺而不見雲深的峰頂，會是怎樣的景色？

就在剎那間，狂嘯的暴風驟然吹起，松濤嗚咽，千樹虔伏，他靜心傾聽峰頂的一切，彷彿在一片鏗鏘繁音裡乍聞一曲柔水之聲……

琴聲飄渺若雲，似乎就在不遠處的前頭，隱隱招引著自己，劍客情不自禁的加快腳上速度，想探明這聲音，是天籟，還是人為？

隨著峰頂越來越逼近，耳畔的風嘯幾近狂吼，錚鏦弦吟卻似一聲強過一聲，泛起一波又一波的壓力，逼使劍客頰上不知不覺間流下涔涔汗水！奇特的壓力反應，就連劍客自己也訝然不已，這股逼迫感，或許源於自己，又或許源於這縷縷樂聲……？

近了、就快近了！

劍客一步踏登，驟然踏上峰頂，然而翹首望處，僅是一片蒼茫無盡，方才的琴音早已戛然而止，靜默無聲。

環視四周，但見濤濤雲海漫連著浩茫無垠的天涯，模糊間，還能覷得那傲骨嶙峋的松柏生得翠深如墨，亙古參天，其形如針狀的松葉覆著白雪，特為晶瑩透亮，果如天上之樹，不同凡塵。

劍客心下揣測，也許方才的琴聲源自這些松柏交奏？

哪知此時，渺渺琴音又再度悄悄響起，比方才一曲更為清晰些，聆聽那玲瓏弦音如瀑水擊玉磬之響，清越之奇如冰雪之明；遙自空中嘯鳴，紛紜如雲浪；又如萬馬競奔，相走逐鹿。內藏的樂律十二陰陽互變，配合著天地浩然之氣，似近似遠，柔韌婉轉，妙不可言。縱未通音律者，亦可感其曲高之境異於俗世之曲，如可引人上青天雲霄，入盤古仙境。

隨著被琴聲吸引，劍客心口彷彿升起一股浩瀚正氣，深深為其所感，腳步立轉，在峰頂環繞數步，想找出聲音的所在。無奈雲海洶湧，濃霧瀰漫，景物根本無所辨識，但身後所揹之刀劍，卻是漸漸隨那如天籟的音源相互應和，發出陣陣劍鳴之聲……

剛柔並濟的琴聲能引劍起鳴，可見劍心亦向其所歸，這使得劍客更心切於尋找那神秘音源，正是——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他不解、他好奇，那股心中突然湧現的一腔無所宣洩的磅礡氣勢，是他數十年來未曾有的心情。

就在劍客心動的剎那間，峰頂雲霧快速地飄移幾分，重重掩映之隙，劍客似乎在峭崖旁的一座大石上，依稀見到一道朦朧的清絕人影！

他一出神，快速往前走了幾步，哪知層層雲霧又霎時掩去了峭崖方向。最後一瞥，他彷彿在石上看見了一把形狀特異的琴身，形似纖長古琴，卻又如箏類，以及，他相信這輩子絕忘不了的一雙清冽如泉的明眸……

風起，雲散，劍客猛然回神，卻哪見方才所見之影？

※※※※※

不知那日所見的是人，或是仙？往後的十年之間，劍客曾再度踏上青天峰頂數次，卻再也未曾聽過那絕妙清音。

從此，清音難尋，俠影難覓，惟偶在峻山絕嶺的浮雲中，或可見得一道偉岸俊俏的身影，身披一副刀劍，踽踽獨行。

是為：刀疾流星行，劍螢皓月光；短暫人生路，難覓俠士蹤。

第一回青天紅塵

十年紅塵，轉瞬即逝，江湖多事，紛擾不休。

公開亭前正貼著一張告示，公告內容顯是件天大的事情，只見聚集的人潮越來越多，吵得公開亭沸沸揚揚，鬧得不可開交。

「我就說，文武貫與風雲錄根本是個天大陰謀！你們看，老天有眼，終於把這件陰謀給揭穿了！」其中一人道。

「是啊是啊！我就知道素還真與談無慾絕對不是好人，沒事搞個什麼天下第一名人榜？看吧！有多少英雄豪傑死於這場鬥爭？我們都被他們玩弄了！」另一人又氣憤附和著。

「沒錯，你看，這張告示還說，素還真與談無慾舉行文武貫與風雲錄的比鬥根本是為了他們的至尊大夢！」

「做他們的至尊大夢！」

「可惡的野心家！」

討論的眾人看著公告，莫不義憤填膺。至於事發原因，說來也長，不久之前，武林傳說中的名人清香白蓮素還真在通天柱上翩然現身，言笑自若間便一語點破武林最神秘的惡人——白骨靈車之身份，就連武林中最神秘的組織黃山八珠聯連番對素還真做出雷霆行動，反被素還真玩弄多次，其神機妙算的能為令各大門派莫不忌憚。

要知道，武林各派各執權勢，各得其利，若一朝天下聽於一人，形成無人能制的局面，恐怕天下將歸於此人一統！到時，自己所掌的名利豈不都將付諸流水？是以平日相互爭鬥的各大派門面對此一大敵，反而大改常態，莫不同心協力，以剷除素還真為首要目標。

哪知道素還真方涉入紅塵不久，又有一名號脫俗仙子談無慾的人出現，此人據稱為素還真生平最大勁敵，為與素還真分出勝負，談無慾揚言要與素還真各以生命為賭注，將心目中各項的天下第一公開於天下。其中，素還真所著者為風雲錄，而談無慾所著者喚文武貫，若文武貫風雲錄分別認定的天下第一不同，則以公開比鬥決定勝負，輸的人將服下天下第一毒以作為懲罰！最後，兩人在天下第一劍、天下第一刀認定上有所不同。

若是認定不同，公開比鬥也就罷了，但這兩場比試看在明眼人眼裡，幾可肯定必藏著比名人榜更大的陰謀於其內。果然，在有心人作弄之下，天下第一劍以平手收幕，但於最後天下第一刀的比試中，竟殺出一名連素還真、談無慾兩人皆不識的用刀者！更令人驚訝之事，這名用刀者不但殺了素還真認定的帝王刀，也殺了談無慾所認定的少爺刀，震驚在場眾人！

天下第一刀不能榜上無名，那人既然打敗了兩人所選的天下第一刀，自然繼承天下第一刀的頭銜，但題上頭銜需先有名號，那名用刀者並無道上名號，卻不知是有心還無意，竟道：「那麼就叫我少爺刀好了！」

因此文武貫與風雲錄之爭，素還真敗得意外，只好依約服下天下第一毒；而談無慾雖贏，卻也不甚光彩。不意近日又有消息傳出，名人榜之局根本是樁陰謀，係以天下第一之名誘使更多武林人士喪命於名利之淵，目的是為了掌握所有的天下第一，進而權傾天下！

如今此公告一出，眾人當下你一言我一句的評論紛紛，越說越氣憤，莫不是恨得咬牙切齒。

突然，就在眾人憤怒難息的當兒，群眾裡忽地現出一位面帶骷髏面具的老人，他一言不發地走向前去，站在那張揭發告示前，剛好遮住了告示內容，立時引來眾人一陣躂罵。

「老頭，你是素還真的人嗎？閃開！」

「想掩護素還真，想都別想！」

「咳……咳……」老人乾咳了幾聲，說也奇怪，這咳聲雖輕，卻是異樣的清楚，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令在場眾人不禁驚於這可怕的能為，連忙靜下聲來。

「各位朋友，我們都是受騙的一份子，素還真絕對不可留。」老人神色平靜的一席發言，引來眾人連聲附和。

另有人叫道：「談無慾也不可留！」

老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點了頭：「沒錯，談無慾也不可留，但他與素還真是一夥的，只要素還真死，談無慾也沒有辦法獨善其身了。」

老人說著，又放大了聲音，道：「各位，時至今日，相信大家都已經明白他們兩人包藏禍心，想要顛覆整個武林的惡毒目的！為了武林和平，在下決定挺身而出，主持正義！但是為了避免素還真他們挾怨報復，請容老人家戴著面具保護自己，有所不便，有請見諒。」

有人點了點頭，有人卻仍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想聽聽骷髏老人還要說些什麼。

骷髏老人又續道：「既然名人榜的比試全是素還真與談無慾為了私慾而掀起的武林大波，首要之事，便是要求他們當眾向大家道歉；如果他們不為，那麼這種罪人，我們便留他不得！」

「所以要怎麼對素還真做出行動？」底下有人問道。

「我個人向來以和平為念，非到必要之時絕不妄動暴力，但素還真武功高強，智慧出眾，非動用到群眾武力不可。我認為，為了避免無辜傷亡，我們必須即刻到翠環山下包圍，素還真見到人多勢眾，一定不敢妄動殺戒，這時候，我們再請素還真當面解釋，他若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們就直接捉拿素還真！」

在場的眾人聽了，皆認為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各個大為點頭，連問道：「好辦法！我們哪時候行動？」

骷髏老人乾笑了一下：「我們必須快速行動，以免素還真脫逃，就今夜如何？」

計畫已定，在場眾人連聲讚好，便各自進行準備去了。

眾人之中，只有一位穿著褐色上衣的中年男子自頭至尾默不作聲，待眾人散去後，才皺著眉頭隨人潮離去。

先是天下第一刀事件，後是煽動人心的栽贓言論，分是有隱藏的第三勢力在對素還真的一舉一動虎視眈眈，其野心招然若揭！

然而，到底是有何目的，欲逼得素還真退無可退？

男子想至此，不禁暗暗擔心：「素還真啊！你才服下天下第一毒，大家又要找你的麻煩，這劫你應付得了嗎？」

※※※※※

「義父，奉茶。」某處幽暗的大殿之上，一位短小肥胖，有著血盆大口的怪異綠髮男子正恭敬的將茶盤高舉過頭，奉上一杯香氣噴鼻的茶茗。

「嗯。」端坐在上的白衣男子從容飲了一口，瞥了奉茶的沙人畏一眼，問道：「你讓素還真照計畫服下的毒藥，到底有無把握？」他的聲音優雅，卻不嚴自威，令人聽得寒毛直豎。

「嘿嘿，稟義父，五毒獸本來為各毒類之首，全部施用反而造成毒性互咬、大失效用，因此我特別精心飼養五獸之絕品——碧玉蟾蜍、八足蜈蚣、金勾飛蠍、赤煉火蟒以及鬼面蜘蛛，取其毒液提煉精粹，按特性交互配置；再加上西域慢性毒藥煉製，效果絕對不負天下第一毒之名。」

沙人畏得意續道：「服下此毒，三時一轉，冰氣慢攻入心，最後才是五毒蝕心，精氣血耗盡而亡！正好符合義父的要求，短期之內可暫留素還真這條賤命，好與素還真談談條件啊！」沙人畏稟上自認簡短精確的說明，他知道義父向來只喜聽重點，多餘的廢言只會招來白眼。

「嗯，毒不是萬能，你要知道。」白衣男子沉吟了一番，顯然正想著另一件事。

逼他服下毒藥只是進逼的第一步，人心背離才是最大的致命傷，想要真正抓住群眾的心理，只有從群眾下手，他登時想到了一個人，吩咐左右道：「去請堡主前來。」

約過了一盞茶時間，骷髏大殿的入口處才遠遠走來一道瘦小人影，來人不是誰，正是方才在公開亭煽惑群眾的骷髏老人！

「大哥，你找我？」老人的相貌與座上的白衣男子略有幾分相像，聲音卻顯得蒼老許多。

「二弟，這次辛苦你了，圍剿翠環山的行動進行的如何？」

「目前十分順利，大哥需要多加派援手嗎？」

聞言，白衣男子思量了幾分，肯定道：「不用，既然世家尚未正式復出，有這些盲目的眾人應付即可，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特別約來了一個人，他將是我們的助力。」

骷髏老人眼睛陡地一亮：「哦？是何人？」

「就是我，宇文天！」

骷髏老人語音未盡，一陣陰陽怪氣的老聲馬上自朱紅大門傳來，伴隨一抹飄然的抱劍黑影飛入！只見那黝黑瘠瘦的面孔沒有任何表情，銳利陰險的眼神掃視了大殿眾人一環後，目光便停留在白衣男子身上，不再移動。

「你是歐陽上智？」宇文天昂然問道。

白衣男子淺笑了一下：「單鋒劍尊宇文天，名人榜上的天下第一劍，果然觀察犀利。」

「你……」骷髏老人見宇文天突然出現，大為驚訝，欲出口作聲，卻被歐陽上智即時制止：

「二弟，你先退下，我與宇文先生有話要談。」

骷髏老人見狀，看了宇文天一眼後，只好納悶地退下，偌大的大廳之中，只剩神秘的兩人相互對視。

宇文天向來直來直往，開口便問：「歐陽上智，你竟會自暴身份約我來此，想來你與素還真的對局是讓你頭痛不已了？」

冷笑了一聲，歐陽上智面色寧定如常：「宇文天，你過去對歐陽世家所做之事我可不予追究，但追究與否，還需看你合作的誠意。注意你的態度，別自動放棄機會。」

聞言，宇文天內心一凜，語音帶顫地道：「依你之言，難道過去我滅掉歐陽世家檯面上僅存的勢力，也在你意料之中，所以一直不聞不問？」

「該有的犧牲，世家從不手軟。」

宇文天深吸了一口氣，面色稍微緩和：「但你在邀帖上說我是將死之人，又豈把我單鋒劍尊看在眼裡？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歐陽上智走下台階，緩緩道：「相信不用我提點，你也明白。當初你以白骨靈車的身份行走武林，卻意外讓素還真登上通天柱點破身份，害得你仇家四立，多年來的佈局一夕成空。如今素還真眾叛親離，人人喊殺，正是你報仇雪恨的機會！今日我找你來，是為幫助你。」

聽罷，宇文天忽高忽低的陰森怪聲隱含怒氣：「歐陽上智，你這不就擺明在利用我？」

「錯了，歐陽世家乃誠意與你合作，事成之後，該有你的份不會少。何況……」歐陽上智煚煚的目光帶著一絲威逼，彷彿可以燃燒：「以目前世家之威，我相信你沒有別的選擇，否則將死之人依舊是將死之人！」

「哼，」宇文天一咬牙，不甘願地問道：「你要我如何做？」

「今夜，翠環山的後山，活捉或滅口端看你的能力。」歐陽上智的語氣，儼然就像是命令，宇文天縱心有不快，也只能放在心底，答應道：「好！歐陽上智，這次我就配合你，但我聲明在先，此乃你我平等的合作，該屬於我的，你不可忘記！」

「該然。」

等那佝僂的身影縱身飛去，骷髏老人馬上自後方殿堂步出。

「大哥，宇文天非是值得信任之輩，為何要選他？」骷髏老人不解地問著，在武林上，宇文天以一招旋空斬縱橫天下，殺人不眨眼，雖然擁有天下第一劍的頭銜與單鋒劍尊之盛名，惡名昭彰卻是不爭的事實。

「對付素還真，需要相當實力，當今武林，對素還真有深仇大恨而又武功不弱的高手，也僅此他一人。一旦拉攏他，不但為世家減少一名敵人，也可免於世家太多的人馬在武林上活動，難道不好嗎？」歐陽上智反問。

骷髏老人沉吟著：「也是……畢竟談無慾認定的天下第一劍，實力也不可小覷。而世家尚未正式復出，自然不能盡出全力。但是，我認為……」

不待骷髏老人再言，歐陽上智已揮手道：「好了，多言無益，你就先領人前去翠環山吧！你知道怎麼做。記住，素還真乃非凡人，不可輕舉妄動。」

「……是。」碰了壁，骷髏老人依言退下，因為他知道，明白太多，對自己不是好事。

等遣走了所有的人，歐陽上智忍不住把玩起手中的鐵膽，敲得石桌錚錚作響，內心仍是不住盤算：
照現今之狀觀來，儘管比起殺素還真，他更希望素還真能親口臣服於自己腳下，但若詳細分析，素還真實力難測，如今既然身中劇毒，必要之時，除之也未嘗不可；於此估算，三七之勢，宇文天未必有全盤勝望，而當下他能運用的人手卻有限。

為了這場連環局，他不能容許絲毫差錯，縱然世家掌握的人才眾多，但不能全盤盡現，放眼望去，除了宇文天，不屬世家之人，又受自己號令的高手人選僅剩一人……

歐陽上智清晰的腦海馬上浮現了一道挺拔冷絕的身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相信，只有他，能讓自己絕對放心。

※※※※※

清寂而略帶寒意的月夜，透著扶疏枝葉篩下幾縫暈芒，夜霜般的光華如凝露，灑落滿池叢生的白蓮，奕奕生輝，更投影在那案前撫琴的身影，襯著那若即若離的神情；其優雅的身段，巧妙的琴音，美好得彷彿容不下一絲唐突。

然而至絕一曲方盡，再起的一曲卻是點點稀落，顯然彈者無心，更多是因為山下遠奔而來的人影——
「素還真啊！大事不妙了，你快走啊！」只見棕衣男子氣喘吁吁地跑上山，見人便喊。

「一線生休急，發生何事？」撫琴者聞聲，端雅地收弦一劃，出聲相問。

原來這位撫琴者不是誰，正是連日武林上的焦點人物——清香白蓮素還真。但見其面容俊美不凡，目盼生輝；聲如清玉，氣色神朗，哪像是身中天下第一毒之人？

「呼呼，你還這麼悠閒？公開亭上貼出了你和談無慾的事情，說你們包藏禍心，存心要掌握天下，大家受到那絕對是世家人馬的煽動，今夜都要包圍翠環山了！你還不走？」

棕衣男子毫不換氣的一口說完，正等著素還真回答，哪知素還真神色不驚不慌，只有淡然說道：「此乃意料之中，但現今素某哪裡也不能去。」

「你瘋了嗎？待在翠環山只有等死啊！」聞言，一線生更急，連忙拉著素還真就要走。

「你真認為我現在該走嗎？」素還真身形坐定，更是一步也不移。

一線生見狀，只好暫且不安地坐下，勸道：「逃也是罪，不逃也是罪，你這是何苦？」

「好友，如果我選擇逃避，不就是印證他們所說：畏罪潛逃嗎？素還真自認問心無愧，從無染指武林的野心，何須逃避？」

「話不是這麼說，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麼聰明，武林就不會這麼亂了，常言道：智者難絕悠悠之口，就算你是無辜，別人才不會去管那些啊！」

「假使我現在稱了他們的意而走，歐陽世家便有把柄可抓，一旦讓他們抓住可乘之機，往後世家所散發的消息將更具煽動力，到時素還真在武林豈有立足之地？」素還真反問道。

局勢至此，素還真不得不承認世家確實有兩把刷子。與談無慾聯手設下名人榜之局，原意乃欲藉此逼出蟄伏在暗的歐陽世家現出檯面，未料歐陽世家計高一籌，打破了他們原本和局的計畫，致使他素還真不得不假戲真作，服下天下第一毒，隨後世家更藉此局反將一軍，咬緊自己不放，向天下人鼓動不實的指控，逼得自己今日四處為敵的局面。

雖然世家的確因此而提早浮出檯面，但他與談無慾付出的代價卻是遠超出預期太多。如今身中劇毒，雖強行以真氣鎮壓，時日拖久，若不得解藥也是一大隱憂，此時此景，他卻也想不出一個萬全的計策好應對。

聞素還真一席言，一線生不禁大大的歎了一口氣，他也是聰明人，當然一點就通，只得無奈問道：「難道你不想做出反擊嗎？素還真，我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但外面風聲已經傳成那樣，如果可以平息了事，你不如……」說著，欲言又止。

素還真眼神定定地望著一線生，一雙好看的明眸看不出一絲情緒，緩緩道：「道友，我知道局勢至此，世人對我皆有所誤會，難道連你……」

「不、不……」一線生連忙搖頭：「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受盡委屈，我是為你好啊！你與談無慾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你本來可以好好待在翠環山不管世事，為什麼下去淌這場渾水？還不是為了揪出歐陽世家？結果現在你的苦心別人看到了多少？他們不但沒看到，還要拿刀砍你啊！」一線生說著，口氣越是激動。

素還真悠悠搖了頭，莫可奈何道：「道友，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如果信得過我，請你現在儘速下山，代我將這封信藉機交給談無慾。快吧！翠環山將首當其衝，別受我連累。」說著，便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交給一線生。

一線生握緊了手中信函，激動道：「傻小子，你怎麼好像在交代後事一樣，這叫我怎麼放得下心？」
「一線生，」素還真平靜地勸道：「如果素某在劫難逃，那也是天意。但你是為素還真尋出一線生機啊！」

此句一語雙關，話中有話，一線生聽懂其中含意，仍是不忍：「我若下山，你將如何？」

「當然是——聽天由命。」素還真苦笑了一下。

「好、好……」一線生緊緊握住素還真的雙手，道：「好小子，我答應你……你一定要平安！我知道你計謀多端，一定行的！」

「必要之時，我自會斟酌，請好友放心。」

一線生用力點點頭，隨即轉身下山而去。

在素還真未涉武林之前，他已與素還真知心相交多年，平日兩人品茗論事，愜意自在，縱然茶永遠是他泡的，他卻以此為樂。還記得從前，他為了找些話題閒聊，每在山下聽得了些武林怪事，總會拿來問個素還真一兩句，而素還真總有精闢獨到的見解，甚至可以預言未來天下之勢；他若不信，多會不服氣的打賭，之後，再以泡茶了事，一來一往，好不快活。

如今，往日旁觀天下事的閒趣何在？聰明如素還真，明知一步江湖無盡期的道理，卻仍是義無反顧的往深坑裡跳，只因對天下蒼生不忍，寧願自身犯險。身為多年老友的自己儘管明白他的決定，但看在眼裡又何嘗忍心？縱是陪他下海落紅塵，一連串針對素還真的麻煩危機卻是從不間斷，越沉越深的結果，早已忘卻了昔日的清悠自在。

一線生想著想著，不禁悠悠向黑夜歎了一口氣…

他常常在等著一天，等著來日他倆能再體驗無事品茗的樂趣，就不知蒼天若曉，可否助素還真度過這劫？

夜風淒鳴，誰也不知道答案。

※

1、李白《扶風豪士歌》：

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撐如亂麻。我亦東奔向吳國，浮雲四塞道路賒。東方日出啼早鴉，城門人開掃落花。梧桐楊柳拂金井，來醉扶風豪士家。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作人不倚將軍勢，飲酒豈顧尚書期。雕盤綺食會眾客，吳歌趙舞香風吹。原嘗春陵六國時，開心寫意君所知。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報恩知是誰。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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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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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7-10-18 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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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蓮蹤（二）一計雙危

所謂急事急辦，為不辜負朋友所託，一線生路上風塵僕僕，直趕山徑而行，只希望能越早達到山頭的無慾天，越早助素還真脫離險境。

擦擦額上汗珠，一線生雖不言累，嘴上卻不禁喃喃自語：「脫俗仙子一定要住這麼高嗎？翠環山和藹可親多了……」

哪知語音方落，一道冷冰冰的千里傳音自山上傳來：「素還真也沒好到哪裡去！」

聽得突來的聲音，一線生嚇得直打囉唆，忙強裝鎮定道：「啊！素還真的確沒好到哪裡，他製造的麻煩
確實比你多一些些……」

「不是一些些，是很多！」

一線生內心不禁暗道：『果真是事事計較……』只好又言：「是，是很多，所以我幫他送麻煩來了。我說談無慾啊！我知道你與素還真是競爭的好對手，現在素還真給你送難題來了，你接還是不接？」

那聲音有了片刻的靜默，良久方道：「哈，世上只有送不出的素還真，沒有接不下的談無慾！素還真有何難題，就放在右側大樹之下吧！」

一線生瞧了瞧，果然見到右方有株高達十丈餘的巨樹，喜動顏色道：「你肯接下真是太好了，我代素還真向你道謝。」

「告訴他，我不需要他的道謝，因為我們的勝負還沒真正比完。」

「是是是，我會如實轉告，談無慾，一切拜託了！」

一線生擦擦冷汗，躬身一揖，馬上形不留影地溜下山。他知道素還真的搭檔脾氣雖拗，人卻不壞，但與他說話時總覺得好像被塊石頭壓得喘不過氣般，不知是否跟山勢高聳也有關係？

「這談無慾啊……嘴永遠是這麼硬……」

待一線生走遠，一道清朗身影拂著山風而來，看著巨樹下的「難題」若有所思。

人影歎了一口氣，道：「素還真，你的難題一定都要打啞謎嗎？」

※※※※※

一切規劃請一線生安排妥當後，素還真內心算定了腹案，決定放手一搏：既然決定緊守翠環山至最後一刻，那麼除了揭發野心家的真面目，豈能不逼世家再有所動作，提早現世？

望著案上的九弦絕塵，紫白身影靜納心神，撥弦一劃，掄指滾拂，一曲流水乍然奏出。此時此刻，縱然藥物可幫忙止住毒性攻勢，但唯有靠自身內力與功體抵抗，才能稍微遏止毒性亂竄的痛楚，畢竟三時一轉，冰氣入心，防愼再嚴也只能緩住惡化的時間。

只聽素手輕撥動風雲，絕塵玄音化天籟，流觴瑤曲應弦動奔瀉而出，似海潮澎湃，又似黎明照拂般輕軟。不待多時，一股熱流緩自體內源源不絕而出，行少澤、經手三陽經，循秉風向上，致使本來動盪不安的真力逐漸平息，漸進將伺機蠢動的毒性強行鎮壓下去……

九弦絕塵琴正是輔以古琴原本七弦之制，參以五行相生相剋之數，據以陰陽，補以兩弦；除可通音律之變化，更將琴身陰陽交融之理改良完全，是以絕塵的琴身與一般古琴不同，除了形態曼妙，音色絕麗，其中蘊含的陰陽五行之理更是依道家之法，採柔弱能生之奇，只要輔以適當的曲法，九弦絕塵剛柔並濟之效正可引導正任、督、衝脈等順行無阻，成為醫療聖器。

何況，弦中自有弦外音，山下的濃厚殺氣正應柔音相剋之功。

世來太古遺音人間少有，其浩然之氣充塞琴弦之間，可正人心、避妄慾。傳說中如邑考琴有八法六忌七不彈，一詩「音無平兮清心目，世上琴聲天上曲，盡將千古聖人心，付與三尺梧桐木。」佐以為證，如今之勢，或可比擬一二。

此刻，翠環山下早已聚滿人煙，他們正等著素還真的解釋，也等著骷髏老人的一聲令下。然而，對他們而言，公開亭一只揭發正好解開了他們的內心疑問，就算未等素還真解釋，他們也會衝上山拿人審問，只是答應骷髏老人在先，是以暫且不動。

但他們卻萬萬不知，素還真文武皆備、智慧過人，在音律之法上卻也有高超的造詣，隨著太古遺音自山上傳聲入耳，如雲縹緲，無形中已為眾人的筋絡消弭賁張之象，殺氣頓消泰半。

骷髏老人逐漸察覺了異狀，心中憂慮驟起，要知他本欲直接上山拿人審問，哪料得素還真竟自山中悠然撫弦以待？一時之間不知素還真葫蘆裡賣什麼藥，加上上頭有令不可輕舉妄動，骷髏老人只好舉手微揚，一旦有任何意外動靜，準備隨時上山拿人。

如此一來，骷髏老人雖掌握群眾之數，偏而猜不透山上的詭計，兩相對峙之刻，只能聽聞山上琴聲縷縷不絕地傳聲入耳；反觀素還真，其端坐水中亭內，迎著池上浮動的水蓮清香，朝陽下，滿頭銀絲朦朧，隨風柔拂，透映掛在亭外如羽飄舞的輕紗帳，撫琴雅致之情，與山下緊張的氣氛宛如兩個世界，當真詭異之至。

「搞什麼鬼啊！還不殺上去？」

無奈部分心浮氣躁的群眾已等得有些不耐，再度開始零星叫囂，骷髏老人見狀不是辦法，正決意要揮手令下時，一道清朗的真氣傳音卻自山上傳聲而下，打破一片人聲！

只聽那聲音清冷，卻又有禮備至：「諸位奔波前來敝處不勝勞苦，在下獻醜，以三曲為各位洗塵，禮數既備，就不知各位大駕前來，是為何故？」琴音不絕，真音卻仍不疾不徐地渺渺傳來，硬是聽進眾人耳裡。

聽得素還真終於發聲，眾人登時一陣喧嘩，一個大漢上前，指著山上方向破口大罵：

「素還真，你還想裝傻嗎？有種就快把文武貫風雲錄的陰謀供出來！」

「沒錯，素還真，公開亭的事情你最好解釋清楚。我們來這裡，就是要聽你的解釋，相信沒解釋清楚的後果你很明白。」蒼老的聲音傳來，骷髏老人一步踏前，咄咄逼問。

「對，素還真快解釋！」

「不解釋我們就殺上去！」

「何必等他解釋？抓他就對！」

有骷髏老人引言，眾人更是肆無忌憚地咆哮，見情勢演變至此，彈琴之人眉頭一蹙，本來疏疏點點的琴聲倏地停止，在場眾人心跳驀地漏了一拍的同時，彷彿聽見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素還真自認無愧無心，何來解釋？」

「哈！」骷髏老人陰笑道：「素還真，你說的這些話根本是自欺欺人！你串通談無慾，兩人聯手設下十大名人榜，根本只是為了滿足你們一統武林的野心！」

「閣下既然對素某存有成見，那就算解釋只怕是聽不進去了。」那聲音仍是平淡，讓人絲毫聽不出聲音的主人此刻心思是如何。

「哼，敢作敢當才是負責的行為，你的解釋不只是對我一人的解釋，更是對全武林負責。」

「說得好，素某希望閣下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骷髏老人蠻不在乎道：「那是當然。」

「那麼，在解釋之前，閣下可否回答素某幾個問題？」

「當然，老人家我自認清白，無不可奉告之處。」

儘管嘴上是這麼說，骷髏老人心裡仍是起了戒心。他雖然帶著眾人問罪前來，但卻沒有證明素還真野心的確切證據，為取信在場眾人，他當然必須說如此場面話；然而，素還真言語之中，似是有意無意的針對自己而來，他不得不接話的同時，局勢已被素還真搶了發言主導權，他豈不擔心？

就在骷髏老人心緒不定的當下，那聲音已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骷髏堡乃武林三大血窟之一，多年來深居簡出，不聞武林世事，如今一出便直指素某而來，是為何故？」

「素還真，你之行為千夫所指，今天老夫只是為武林正義而來，與組織何干！」

只聽那聲音微微一笑道：「言下之意，閣下果然承認是骷髏堡之人。」

骷髏老人心下大驚，沒想到在眾人面前說漏了嘴！連忙神色收緊，說道：「哼，骷髏堡隱匿武林許久，你又如何判定？素還真，休要轉移話題。」

那聲音自顧道：「素某自可證明。」

骷髏老人神情自信，無畏道：「哼，就不信你有何證……」

哪知老人語音未落，本來停止的琴聲瞬間鳴如龍吟，迅如雷閃，彷彿奏琴之人生有千百隻手，道道颯然玄音如狂風撼至，自山上急攻骷髏老人而來！骷髏老人聞之神色大驚，驚惶之下速忙閃避，躲得甚是狼狽！

「素……啊……快閃！」骷髏老人正怒極斥道，誰知連綿不絕的強悍氣勁連番快出，正欲吐出喉頭的話硬生生又噎了回去。

在旁的眾人被突來狀況惹得一頭霧水，但見骷髏老人尚有餘力，閃躲模樣甚是滑稽，紛紛暫且在旁觀戲，骷髏老人見狀更是氣憤，應對之間多使上了幾成功力，這會兒又多罵了幾個字：「素還真你……呀！」又來一道弦音氣勁阻去說話的機會。

「接招！」

只見身處山上的素還真指挑三弦，翦水雙眸乍放冰箭似的寒光，頓時連環爆響的弦音如驟雨急切、萬馬奔騰般疾嘯而出！逼得骷髏老人毫無喘息之機，連滾數圈！眼見命在旦夕之危，為求生路，骷髏老人不禁使出破招之招，剎那間只聞風嘯聲厲，三道指勁化解了弦音攻擊，在山壁大石上赫然留下三道血淋淋的指印！

在場眾人見狀，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時驚道：「是……三泰陰指！」

三泰陰指，一個應該早就失傳的武林秘學，除了這部武功因為高深莫測而曾叱吒武林一時，令人髮指的原因更在於背後所代表的龐大組織——歐陽世家！

相傳歐陽世家百年之前曾為武林最龐大的組織，呼風喚雨，不可一世，世家主人歐陽上智更以狠辣的手腕及巧智著稱，世家因他而壯大，更因其智慧高超被眾人封為「上智」之名。遙想當年世家全盛之期，統治上及八大派門，下及三百五十多個小派門，幾近掌握了中原半壁江山，孰知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大家以為武林將歸世家所有的時候，血禍橫起，僅只一夜，歐陽世家上下幾百活口全數無聲無息的慘遭滅門，從此不復存在！

百年之後，那夜發生之事終究是個謎，並且隨著世家的傳說逐漸消散而為人所忘卻。

如今，三泰陰指再現塵寰，分明意味著歐陽世家還存留於世，其不但掌握了武林三大血窟之一的骷髏堡，甚至還能大膽與當今武林第一人素還真抗衡，那代表的可怕意義已昭然若揭——歐陽世家不但未遭覆滅，並且極可能具有相當龐大的實力，遠甚從前！

眾人尋思及此，莫不寒毛直豎，這被素還真激出來的三泰陰指包含了太多的線索與意義，剎那間，本欲問罪而來的數百人竟是噤若寒蟬，安靜詭異的氛圍中，只剩骷髏老人粗重的喘息聲。

骷髏老人氣極怒極，終於能指著山上罵完：「素還真你真奸巧，有種現身來！」

山上的素還真仍舊不慍不怒，起身掀開了紗帳，冷冷遠眺著山下，言道：「眾人所需要的解釋，素某已經證明了，你又何必動怒？」

「可惡！」骷髏老人懊惱的眼瞳裡彷彿迸出兩團憤怒的火花，揮手叱道：

「快上去拿人！」

這次應聲的不再是當時公開亭的眾人，而是混在人群裡的世家暗樁。聽得主頭令下，當場殺聲不絕於耳，直擣翠環山頂！

誰知當世家眾兵浩浩蕩蕩地衝上山時，天上剛好一陣鳥囀劃過，迎接他們的，是一處白霧裊裊、瑤花靈草盛放，卻不見半點人影，只聞潺潺水聲及滿山蓮香縈繞的人間仙境。眾人見狀，面面相覷，實亦忍不住心嚮往之。

顏色勃然大變，骷髏老人恨聲惱道：「素還真快現身來！」

骷髏老人邊吼邊走，如此連喊了幾聲，仍是只有自己的聲音在山中迴盪不絕。

「稟堡主，說不定素還真已經脫逃？」一小兵問道。

「有可能，但山上仍須搜查一番，以防萬一！」

骷髏老人語畢，只好帶兵在山上四處搜查，不過多時，終於見到不遠處的水中亭內正擺著一張古琴，心下起疑，急忙帶兵進入。

就在骷髏老人雙腳剛踏入亭內瞬間，不知從何而來的疾亂玄音竟突然自四面八方轟然奏響！那強烈的音波漫雜無章，勾人魂魄，有如洪濤巨浪、雷霆爆鳴，直直挾湧襲來！周遭景物因承受不住強烈音波，如風閃般的，立時向四方爆碎！待骷髏老人驚喊不對，七竅攏閉，身後眾兵早已是哀鴻遍野！

骷髏老人回頭瞧看身後受音浪摧殘的部下，個個東倒西歪、兩眼翻白，臉色倏地刷白：

「好……好恐怖的乾坤玄音陣……」

※※※※※

密徑上紛雜凌亂的腳步隨著三時定發的痛楚，已是一步比一步還舉步維艱，素還真心知這計「先聲奪人」雖然成功掀出世家底牌，化去了大部分的殺機，但世家的眼線無所不在，若再不趕快尋密徑而逃，恐怕將陷入重重殺陣。

然而，這次寒氣蔓延的速度遠比自己想像中還快，使得他不得不暫緩腳步，一手扶著粗木，氣沉丹田，欲勉力運功護住心脈重要大穴。哪知就在這時，一道冷冽劍氣突然劃過衣袖，素還真避閃不及，雪白銀刃再度欺身而來，逼得素還真再度連退數步，瞬間已認出武林上這獨一無二的單鋒劍！

「宇文天？」

「沒錯，就是我！素還真你害我不淺，今日就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啦！」

宇文天暴喝一聲，犀利的單鋒劍立時劈出；素還真迴身一轉，以樹為盾，劍鋒盪掃過處，滿枝斑黃樹葉頓時受震離幹，飛葉滿天！素還真抓住隙縫，拂塵一托，身後絕塵琴已環抱在手，琴音急催，霎時剛強猛烈的太古玄音細如針，透如塵，掀起遍地走沙枯葉翻湧於空，石土飛塵如兵疾行，難受得令宇文天當下眼淚直流，不得不以袖遮眼！

剎那不過片刻，待大地再度歸於平靜，宇文天猛然睜開雙眼，卻已不見其人。走了幾步，見到地上留下的滴滴血跡，馬上追趕喝道：「素還真，你休走！」

素還真一路急奔，唇畔的血跡卻不斷汩汩直落，他心中明白，世家連番逼殺，不過就是要他妄動真氣，毒走全身，方才數招，已讓自己落入真力不濟的狀態，若短期內再遇逼殺，恐怕必無倖理……

後頭的宇文天身如飛鵠，已逐漸逼上，狠烈劍氣再度破空悍至！素還真步伐未停，頰上冷汗涔涔，僅能腳踏迷蹤步勉強躲閃，誰知禍不單行，就在意識將要渙散之刻，前方落葉捲地，一陣冷冽寒風升起，掠過自己的臉畔……

淒寒月影下，深夜分外的黯然。前方一道身負刀劍的巍然身影正背對而立，殺氣隱現。那被強烈勁風吹拂的絲絲泛著銀光的白髮，隨風雲飄；在身旁數具一劍斷首的屍體堆襯下，更凸顯這令人窒息的殺意！

來人不帶任何心思，只知道今日歐陽上智難得的命令：『守住這條小徑，殺無赦！』

素還真心一凜，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努力勉強凝聚著最後一分意識，氣聚在弦，就在冷汗滑落臉龐的同時，霎時劍氣弦音鏗然交錯！

只聽「噹」地一聲，就像驟然斷掉的線，時空靜止的剎那又回到現實中的紛亂。但見這側劍客身形略傾危了一下，英俊的臉龐多了道血痕；而另一側則是絕塵摔落在地，琴的主人早已氣空力盡，倒落塵埃……

劍客終於緩緩轉過身來，他訝異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未能一劍直取敵人要害。

第一次，他對對手產生了興趣。

劍客走近了倒落在地的白蓮身旁，就在目光觸及覆著塵埃的九絃琴身瞬間，本來平靜逾恆的神情不禁微變。

「素還真，你納命來！」

聞聲，劍客眉峰微動，身後的紫凰劍只有輕輕動了一下。

欲索素還真之命的宇文天追趕近身，本欲再下殺手，孰知一道冷冽至極的劍氣乍到，猛然提劍相格，震得虎口痠麻，幾要掉劍！宇文天怒極，正要斥罵，哪知拔身一縱，就在與劍客照面的一瞬，臉色遽變！

天上的濃雲漸開，恰好露出依稀月光，照清劍客的面容……

宇文天渾身打著冷顫，頃刻停止了任何思考，只知那抑鬱淡漠的面上有道鮮紅疤痕，正是傳說中的英雄疤，而那身後流映月色的刀劍，正是隱隱刻著「刀狂劍癡」字跡……

劍客靜靜地看著他，寒冷月光投影下，身不帶殺意，氣卻已帶致命的殺意！

宇文天大喊不妙，衣角速動，急急飛奔數里之外，只留一句徘徊在夜空下的餘音……

「刀狂劍癡葉……葉小釵……」

[ 此貼被華真在2008-06-03 21: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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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7-10-18 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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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欄貼有第3、4回

劍影蓮蹤（三）劍為誰出

燭火稀微，壁上交錯擺佈的骷髏頭正吐著陰森怨氣，彷彿隨時都可以從那兩窩大窟隆中伸出魔爪噬人。

面對殿下匍匐的骷髏老人，歐陽上智正眼瞧也不瞧，隱含威怒地責問：「要素還真伏首認罪不成，還曝露身份，該當何罪？」

「大哥，如果你當初放手讓我逮補素還真，或許他就逃不出生天。」心有不甘，骷髏老人上前一步言道。

「哦？」歐陽上智淡淡應了一聲，「你自信你的武功能應付得了素還真嗎？」

「這……他身受劇毒，我方人馬眾多也未必不可能。」

「荒唐！」歐陽上智倏地變色，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擊：「辦事不力還敢嘴硬？看你中了素還真什麼好計！骷髏堡是歐陽世家根據地之一，在眾人面前自曝身份，照規矩來說，你現在應該是身首分離了！」

「要敗一人，就要讓他敗得無再起之地，毒可以解，名聲卻難以挽回，這點道理你難道不知道？如此簡單的任務，你卻連一點也辦不成！」

「大……大哥，我承認是我的不對。」骷髏老人一臉頹喪，只能低頭，不敢直視歐陽上智，餒道：「但是大哥，你有沒有想過，為何素還真會知道骷髏堡的一切？」

聞言，歐陽上智神顏色微變，閉目思量了一會兒，方沉吟出聲：「你是說……素還真握有我們歐陽世家的祕密？」

「據我所知，世家兩卷家譜流落在外已有多時，被素還真取得部分也不無可能，而且……」骷髏老人偷偷覷了歐陽上智的臉色，續道：「對素還真而言，一人獨對重重殺機，留在翠環山拆穿我的身份，實在是太過冒險。素還真向來多計，我認為他甘願犯險的目的沒有這麼簡單。」

骷髏老人的話聽來不無道理，歐陽上智隻手敲了敲桌子良久，似已得出了結論後，才從齒縫間迸出幾字：「當年對談笑眉留情，讓家譜流落在外是我的失策，你起來吧！」

「是、是……」骷髏老人顫抖地起了身，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在發抖，也許他太害怕只要方才一有發言不當，罪問下來，性命就要不存。

「敢問大哥，那現在對家譜的下落是否要有所動作？」

歐陽上智眉峰緊擰：「家譜失落已久，如果被素還真所得，欲逼世家完全現出勢力，那我們也只能將計就計……」

「但是時機未至，卻讓世家將勢力分佈公開於武林之上，如此一來，世家等於不戰自敗！」骷髏老人不贊同道。

「依你之見，還是先對素還真趕盡殺絕，以絕後患？」歐陽上智說罷，又自動否定道：「但如果素還真死，他依然有辦法公布世家家譜，如果這前提成立，他保留這有利的籌碼至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很可能只掌握部分的世家勢力！」

骷髏老人順著思緒推論道：「也因此就算他身中天下第一毒，我們還是無法阻止部分家譜現世，變成我們苦心逼他服毒反受其傷！但就怕，素還真早就握有全部世家家譜，故佈疑陣。」

歐陽上智哼了一聲，「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對素還真追殺的計畫就必須有所調整了。他若死，世家的犧牲仍算值得；如果他還活著，也許有可利用之處……」

就在兩人商討正熱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嘈雜聲響，叫殺之聲此起彼落，歐陽上智聞聲，不禁皺起濃眉，喝道：「何人大敢放肆！」

「是我！」只聽「蹦」地一聲，大片精貴的朱門被轟隆踹開，一條長瘦的黑色身影面色鐵青地大步走入，下垂的鷹眸正燃燒忿恨怒火，直直瞪視著歐陽上智！

歐陽上智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著，自他掌權以來，還沒有人敢以這種神色看著他，馬上勃然色變，擊桌吼道：「宇文天，你好大的膽子！」

「到底是誰好大的膽子？」宇文天拔高了聲調，本就怪裡怪氣的聲音更顯刺耳：「你歐陽上智敢用借刀殺人之計來設計我，令人不齒！」

「你說什麼？」宇文天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反讓歐陽上智愣了下。

「誰都知道你歐陽上智握有葉小釵的二十年！很好，你不但派他現身攔阻我殺素還真，還要取我的性命！要不是我跑得快，搞不好就死在他的劍下了！」

「荒唐，宇文天你刺殺素還真失敗，還敢大聲放肆！」

「歐陽上智，你很會裝蒜！」宇文天逼問道：「那我問你，葉小釵是否已經提了素還真的頭來見你？」

歐陽上智心一沉：「他確實尚未回報，但我對他有信心。你與他衝突，多半是他不願意讓你執行他的任務。」

「哈哈哈哈，」聞言，只覺這句如同兒戲的宇文天不禁縱聲大笑，怒道：「真是可笑的藉口！歐陽上智，基於合作誠意，我暫且信你一次，但你必須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記住，宇文天也是有骨氣的人！」說罷，黑影一閃，宇文天陰森的笑聲已隨著那卓越輕功忿然離去，留在廳內的兩人則是留有許多疑問。

歐陽上智自言自語的納悶道：「好個素還真，這手反戈一擊我怎麼可能毫無察覺？看來等一下有必要派人安撫宇文天。」

骷髏老人則是另懷心思，問道：「大哥，宇文天所說的是否都是真？」

「以他憤怒的神情，至少有八分真實。」

得了印證，骷髏老人緊追問道：「大哥，既然你有派出葉小釵，為何未讓我知情？動用到葉小釵，事情非同小可……」

歐陽上智斜睨了骷髏老人一眼，聲調冷然：「我未辦你失責之罪，你倒反過來責問我了？」

「不是……」骷髏老人忙急著解釋：「我只是認為兄弟之間應該可以提出來討論討論。」

歐陽上智冷笑了一下，「上致，你待在世家這麼久，為何還有這麼可笑的想法？」

「大哥，你說什麼？」骷髏老人突然感到大哥語調平靜得令人窒息，全身如散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意，悵惘不安地問道。

「你聽好了，生，就要享受自己雙手所創下來的成果；死，也要死在自己雙手所持的利刃！歐陽世家需要是權勢、是地位，不是親情。別忘了，建立歐陽世家的人是我，不是你，我不需要有人來質疑我的能力！」

聽到這不存世間禮法的言論，骷髏老人猝然退了幾步：「你……你居然是這種想法！」

骷髏老人心一震，突然感到沒由來的惶恐感就要吞噬自己般。他內心強烈的意識到，若以如此心態處世，歐陽世家遲早有一天會毀在大哥手上！

歐陽上智臉上已不再存任何表情，「你的態度已經讓我不悅了，在我動怒之前還不退下？」

骷髏老人打了一個機伶伶的冷顫，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多待這廳內片刻，馬上迅速退出殿外。

枉費他為世家效勞這麼久，大哥竟是既不願信任自己，又以做牛做馬的心態在看待自己，唯我獨尊？他恐懼，更是心寒，只怕有一天，歐陽上智要他這位親弟弟自願交出性命來成就自己，他也不意外了……

※※※※※

葉小釵步履如飛，路上景物乍逝，一下子便把素還真帶離了現場，孰知步上越走，越感到眼前景物好生熟悉，不禁放慢了腳步……

記憶中，再過數里，便是天南山，那裡不但是恩師半駝廢悉心教導自己之地，更是恩師長眠的地方。是了，他還記得左方岔路直行，再過去不遠的樹林，就是自己當年練劍的處所……

為什麼不知不覺間，他竟把他帶來這個方向？葉小釵不禁搖了搖頭，馬上尋了附近一處山洞，欲察看素還真的狀況。

只見洞內藤蔓盤生，倒還容得下兩人。葉小釵輕輕地將素還真安置在石上後，卻禁不住多看那俊逸出塵的面容幾眼，只覺得那唇畔邊的血絲看在自己眼裡竟有幾分不忍。

長久的江湖生涯，早已對劍下所染的鮮血少有感應，此刻眼裡竟會容不下那一縷的暗紅？

葉小釵遲疑了一下，伸手為他拭去了嘴邊血跡，而後扶他端坐，將掌心貼住他的背脊，一面將己身真氣毫不猶豫地灌入他的體內，一面則強抑內心逐漸疊起的漣漪……

素還真受外來醇厚的真氣所引，迷茫間，在破碎意識裡來回拉扯，任絞心般的痛楚直似要麻痺了心窩，逼得體內陰寒冰氣向四肢百骸逆衝亂竄；雖心痛難耐，卻已是氣力用盡，喊也喊不出聲來。不知過了多久，那股溫暖的力量好似朝陽旭升般，一波又一波的逐漸加強，按著少陰太淵、心海等穴鎮住劇痛，助自己慢慢尋回意識，終於將爆發的毒性暫時壓回……

涔涔冷汗自臉龐落下，好不容易在鬼門關前被拉回一把後，那溫暖的力量也隨之消失。約莫半刻的時間，素還真終於調順氣息一周，回復穩定。

緩緩睜開雙眼，黑暗的知覺馬上迎了上來。素還真心知正身處一處山洞，欲起身尋人道謝，卻見那名身揹刀劍的劍客，早盤坐在離自己不遠處，閉目運功。

素還真望著劍客，觀其氣色不佳，面帶黑氣，顯是有傷在身，應就是相救自己之人。然而，就不知這位早前欲相殺自己的劍客，為何又將自己救到此處？

素還真心下思量，想起劍客為自己療傷時內息滯塞，應該是受方才對陣的太古遺音所傷，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待劍者運功告一段落，尚需自己的弦音治療方能痊癒，此時此刻，也只能待劍客運功完畢。

運功最忌無端打擾，素還真深怕打擾到這名劍客，遂在旁靜坐，為他護功。

幽幽望著那毫無防備、毫無所爭的臉龐，儘管深知彼此或許為敵，素還真那因傷重而蒼白的面色，竟為劍客不知不覺間再添了一分擔憂之色，心念電閃……

依這位劍客形貌來看，應是傳說中的刀狂劍癡葉小釵。在他記憶中，這帶著英雄疤的名字，早為紅塵所遺忘，直到近來隨著世家逐漸浮出檯面，刀狂劍癡再現塵寰的傳言才再度甚囂塵上。而今一見，向來只存在傳說的人物竟會對自己尋殺而來，自不難明白是出於何人授意了……

素還真內心既訝異歐陽上智動用到此一殺著，亦感慨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竟是如傳言中為其所用，心下歎息的同時，卻也疑問究竟是何原因，讓他在交手過後，願意干犯逆險相救自己？

當今武林皆以素還真三字為敵，惟他未趁人之危而對自己趕盡殺絕，光就這點，不知已勝過江湖上多少的「英雄豪傑」。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初步入武林的理想，當初佈下百年大計，目的便是為了揪出玩弄武林的野心家；之後自己步入武林，更是為了逼使歐陽世家浮出檯面。然而，自他出道武林以來，武林便是不斷的算計、鬥爭、殘殺，爾虞我詐何曾止過？今朝友，明日敵，翻雲覆雨的江湖人心不斷撼動著曾經懷有的意志、信念，直到最後，一身終也陷入算人人算的無盡深淵。縱然當初信心如深，卻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時局演變至今，自己眼下是世家必殺對象，只要葉小釵對歐陽上智的二十年之約仍在，兩人依舊是敵人，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而自己故意點破骷髏老人的身份欲引起世家對家譜的重視，又能爭取多少轉圜的可能？

身在江湖，縱智算千秋，自己的命、他人的命，永遠也算不清……

正在素還真慨嘆時，眼看劍客靈台上開始冒出一陣白煙，顯是療傷暫告一段落，遂靜靜地等著，待葉小釵雙眼一睜，馬上微一欠身，由衷道：

「在下清香白蓮素還真，感謝閣下相救之恩。」

葉小釵本欲婉拒，卻已不及，就在素還真剎那抬首時，那雙清澄靈眸恰好迎入劍客眼中……

像是被電觸了般，幾乎就在兩人眼神交會瞬間，葉小釵幾可明瞭自己的不忍從何而來！

他忍不住覷看地上的紫血一眼，再看著眼前人憔悴的神情，他只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僅只十年之差，同樣的眼眸，藏含的感覺是如此不同？

就像一者天上，一者人間，那年天上的青天峰永遠是屬於一抹純淨的白，無塵無垢；而人間，縱那雙明眸依然清亮，卻仍掩不住身上刺眼的紅和——掃不盡的塵埃……

原來他同自己，不屬於青天峰上的傳說，而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什麼原因，他也要墜入這萬劫不復的紅塵？

葉小釵大為不明白，內心突然湧起不平靜的震動，本就抑鬱的眉峰又更為緊蹙。

這一蹙眉，氣氛彷彿頃刻間凝重了千百萬倍。素還真因不知曉對方曾在偶然機遇裡見過自己一眼，自然也無從得知劍客的蹙眉從何而來，心思縝密的他，面對劍客的神情，也只能感到此刻的他似正承載著許多心事，卻不知這深鎖的眉頭，正是為了自己……

葉小釵一雙深邃的鷹眸看了素還真片刻，終於起身下石，隻手揚在半空，卻又不敢將手搭在對方身上，只得搖了搖頭。

素還真心中理解兩人之間有所難處，遂坦然直接問道：「如果素某猜測無誤，閣下便是刀狂劍癡葉小釵？」

葉小釵點了頭。

確定了事實，素還真不由得輕嘆口氣，道：「我明白世家對我下了格殺令，救了我，只會讓你更難交代，是素某使你難為了。」

那一字一句，明白點破兩人難堪的處境，葉小釵搖著頭，像是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素還真望著他，有意打散凝滯的氣氛，緩緩道：「無論如何，剛烈之傷一旦拖久，將會造成筋脈異變，讓我先為你療傷吧！」

不待葉小釵答應，素還真已將身後九弦絕塵放在石上，輕紗揚起，提手一劃，下定決心道：

「今日為君一曲，為療傷，也為答謝，自此之後兩不相欠，請！」

葉小釵無奈地長嘆一聲，應聲配合盤坐而下，真聚丹田。

然葉小釵閉目凝神靜聽，卻掩不住開始激盪的心思。他不禁想起十年前，自己偶然自紅塵世外聽得這絕世琴聲與自己身後的刀劍共鳴，為此尋了數年；如今十年後再聆，不但雙雙身染紅塵，更是彼此處於敵對之營，縱今日一欠一還不相瓜葛，但明日之後呢？

任務未成，歐陽上智定不放過素還真，但自己真的願意拿著刀劍指向他嗎？

方奏數音的素還真似微微察覺對方心思纏亂，輕聲提醒道：「抱元守一，氣通三焦。」

葉小釵點了頭，努力克制波動的心緒，再次隨著琴聲引導進入空明。他聽著這彷彿是專為自己所奏的奇曲雅調，讓自己丹田內氣與之相互牽引，但聞琴聲流轉之音，若即若離，卻又柔韌似絹，雖為一曲，卻如曲分兩流，各自帶有強大吸力，一者慢慢地導引血氣中的瘀血向外排除；一者則順著體內真氣提起充盈飽滿的內勁，緩緩牽至任脈打通，源源不絕。

時過三刻，葉小釵逐漸感到整個人彷彿隨著曲流迴轉，如行於流水之上，虛實互補，豁然忘機，更忘了受傷所帶來的不適。真謂「心意既得形骸忘，不覺天地白日愁雲陰」，不知不覺已隨琴音來到穴上三關之險地。

越至三關之險，琴弦張度也隨之緊繃，只聽那琴調八度交替，蓮指顫弦，急如驟雨，悲如風鳴，清、奇、幽、雅、悲、切、嬌、雄，音音皆奇，曲曲皆異！然而此刻，葉小釵卻依稀感到隨著曲調越妙，琴聲暗藏的中力卻越來越微弱，依常理論之，此為強行運功之態，若持續不顧自身功力而強行催動，將有害自身功體……

越察琴音勉強，葉小釵竟擔心起素還真的傷勢，心湖波盪之下，直有股衝動想止住素還真強行再助自己！然而縱焦急滿懷，隨著體內真氣越將走至天靈大關，越值療傷最重要的時刻，就算焦急、憂心之極，更是半點不容分心，否則自己和他都會有走火入魔之險！

無奈葉小釵越是明白，越是將亂了心。素還真求己至深，逼使自身承載更多的負擔，但見那嘴邊滑落的血絲已開始點點滴落在琴弦上，仍是強忍傷勢急奏！

那琴聲，彷彿是傾注了全身心力，深深望切著自己，不斷地安撫因此紛亂的心。葉小釵在焦急與自制間陷入膠著，終至艱險之刻；霎時，琴音之明如冰雪自空中猛然迸落，體內一股浩然之氣瞬間如衝破天靈雲霄，翳入九天之外，弦音也同時「噹」地一聲，單弦驟斷！

「啊——」葉小釵連忙睜開雙眼，卻見素還真此時臉色慘白，正欲起身卻是些些站不穩，連忙向前一把扶住。

素還真心底萬分不能明白為何葉小釵無法在緊要關頭靜下心來？卻仍搖了搖頭，猶自逞強道：「我……我無事……」哪知語音未落，突地心口一窒，再度嘔出一地猩紅！

葉小釵欲再幫忙，卻見素還真倏地撤開欲迎上的雙手，抹去嘴角血絲，暗地強行鎮壓體內紊亂的真氣，道：

「我們……到此為止吧！。」

葉小釵愣了一下，不能明白素還真的意思。

只見素還真走遠了幾步，隔著自己幾步之遙，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冊，放置在琴座旁，一雙明澈靈眸看著葉小釵，道：「是素某有負所託，功力不濟，僅能留譜相贈，助你儘速恢復。」說罷，又長揖為禮：「今日之情既還，素某也該告辭了，請！」

這突來之變來得太快，眼見素還真轉身就要踏出山洞，葉小釵陡然心念一動，連自己都不能明白的一步踏出，走至將行的人前，心切地看著他……

感受到那溫暖目光所傳達的心意，素還真亦有所感的回首看著劍客，不忍地問道：

「還有事？」

葉小釵溫溫地望著素還真，知道他去意已絕，眼神裡有訴不盡的擔心，是保重，也是訣別。

望著葉小釵，素還真面色不禁微微動容，因為單單僅只這一眼，更讓自己確定了一件事：

其實，傳聞中的刀狂劍癡是位心思質樸的俠士，尤其他對刀劍的那份執著，更鍛鍊出他純淨的本性，但正是因為他的直接與單純，恩情與道義的枷鎖反是成了利用他的最佳工具。

因為，一旦讓他認定了，就不會輕易放棄，就像他對刀劍的癡迷一樣。

也因此，半駝廢點醒了葉小釵一次，歐陽上智藉機漁翁得利了一次，這一來一往的計量當中，葉小釵成了最無辜的犧牲者，寶貴的二十年更因此受制於歐陽上智手上。

然而為何明白一切的自己，此刻卻無法幫助他什麼？

素還真剎那間心思千迴百轉，思量了一下，只有問道：「葉小釵，臨走之前，能否讓素某問你一個問題？」

葉小釵堅定地點了頭。

素還真定定地望著葉小釵，輕聲吟道：「愛落紅塵心已死，步雲縱嶺醉一生；封情孤走天涯路，淚已成冰為劍癡。……這是你曾經走過的路，也是用劍的最初之心，但隨著時日運轉，你可曾想過要將劍用在哪裡嗎？」

要將劍用在哪裡？這突來的問題讓葉小釵一時愕然，瞳裡的目光閃過一絲疑惑……

素還真向他點了頭，像是給他一股肯定的力量，道：「你是一個聰明人，應有自己追尋的方向，我相信答案就在你的心中。」

葉小釵再度搖著頭，眼中的掛懷似還想表示什麼，素還真將一切看在眼裡，卻僅能淡然道：

「人之一世，本就在劫內起承轉合，如果逃不過這劫，也是素某之命，正是生死有命，你毋須為我擔心。莫掛心、莫執念，有緣自能再見，請了！」

那人言罷，便旋身毅然飄然地離去，只留下零稀的點點蓮香……

望那些許淒涼的深夜，將那遠去隻影剪入夜色裡，葉小釵幾欲有股衝動想追出去，但在內心強烈衝突下，終究還是止住了腳步。

以自己的立場，今日能為他做的，也只有這些吧？

葉小釵獨自在原地悵然了一會兒，心中五味雜陳，想那人是如此清奇而堅決，兼具瀟灑冷靜的動人氣魄。孰料此人不但是自己尋覓了十年之人，更是世家追殺的對象，他怎不訝然？

彎身端起地上的琴座與琴譜，輕輕撫觸帶有水蓮芬芳的琴身，葉小釵猛然想起素還真最後的問話，心念一定，便走出山洞，往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天南山而行。

※※※※※

山幽風輕，鳥囀清麗，一夜方過，宿露未收，此刻的天南山煙水空濛，沐浴在晨光之中。

葉小釵穩步走向山上記憶中的草茅，草茅前，正靜立著一座小而厚重的孤墳，就像恩師昔日伶仃單薄的背影，總是靠著手中沉重的鎚子，在真火烈焰中鍛鍊出一把把絕世刀劍般的厚實。

葉小釵將琴座放在身旁，拔去了墳上雜草，隨後安靜的在墳前跪拜，樹上嘈雜的鳥囀亦不能影響他分毫。此刻的他，心中雜念全無，卻只遺憾恩師不能再向自己諄諄教誨。

儘管半駝廢不准自己叫他為師父，但對他而言，半駝廢早不只是恩師，更是如同生父般，教授許許多多的事物給自己。就像現在，每當有疑問時，他還是回到恩師面前，希望恩師能給自己一些提示……

他想起，恩師也曾經問過自己要將劍用在哪裡？但那時候，他的心中只剩下刀與劍，所以他可以用無心來回應一切，單純的揮劍；但是現在，經素還真一語點醒，他開始思考自己現今提劍的意義在哪裡？

為還恩情、為世家殺人、為歐陽上智剷除異己？

這樣的刀劍，是否也是恩師所期望的？

恩師不能給他答案，唯有被風吹響的錚音清清作響。葉小釵聽著，平靜如水的心湖彷彿又泛起微微漣漪，他忍不住端起琴座，撥了一個短音，絕塵的音性純淨，引動身後的紫凰、陰鳳發起陣陣劍鳴……

望著琴身，葉小釵又不禁聯想起那雙孤冷清靈的眼畔，為何自己看見他時，總覺得以蓮為號的他，超塵脫俗如濯濯出水的白蓮，靜時如詩如禪；動時宛如仙姿，卻是落得一身寂寂如雪……

他能幫助自己找到答案嗎？而自己的劍，又是否該指向他？

葉小釵撫著身後的紫凰、陰鳳，心中若有所感。

第四回夜雨斷曲

「快快快！眾人分成四批，從東、南、西、北四處搜查，一有狀況就馬上向我回報、找到素還真的重重有賞！」

「是！」

濃密的竹林谷之內，沙人畏領著一批大軍，鬼叫似的發號著，模樣大是不耐煩。

記得方才在大殿之內，歐陽上智面色匆促的即時召來自己，除了再度確認素還真還剩多少喘息時間，還另外加派了追捕素還真的任務。瞧歐陽上智當時指派的情形又急又快，倒是他沙人畏首次所見，想來定是追捕素還真的任務出了問題。

依據歐陽上智的指示，如果素還真僥倖未死，走動的範圍非經過竹林谷不可，是故歐陽上智調遣了大量的搜查軍，只怕有所遺漏。

「嘿嘿，這竹林谷只有竹子，沒有任何屏障物，我就不信素還真你多會藏。」正當沙人畏遣散完人員，自言自語之時，卻猛然感到背後一陣刺痛，像是被尖狀物刺著！

沙人畏不怒反笑，揚起陰森的笑容，反而讓黝黑的面孔扭曲得更可怖：「哼，敢算計我沙人畏，膽子還真不小，想試試我的『一步毒』嗎？」

「休急、休急。」遠處竹林傳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沙人畏不禁豎起了耳朵，這聲音好生耳熟……？！

隨著空氣中淡淡水蓮清香隨風浮動，沙人畏更瞇起了眼，想確定來人面目。只見遠方點點陽光灑在那道頎長俊雅的身影，正是手執拂塵，徐步而來的清香白蓮！

「好啊！你竟敢來送死，來人……」沙人畏正要大喊，素還真馬上輕揚拂塵，拂起了一陣塵煙，阻撓沙人畏的動作。

「你做什麼！」沙人畏瞪著那小到不能再小的小眼喝道。

「耶，素某已經提醒休急了，你不想聽聽嗎？」

「嘿嘿，素還真，你身中劇毒還敢如此放肆，是迴光返照嗎？」沙人畏一邊譏諷著，一邊觀察素還真的神色，瞧素還真氣色鎮定，臉色雖蒼白，講話卻尚存餘力，心中已是動搖幾分。

按時間算，應該又是毒氣發作的時刻，怎麼素還真看來並無大礙？

只聽素還真氣定神閒的慢慢道：「也許素還真命不多時，但在這之前，恐怕有人會比劣者早一步去見閻羅王。」

「你你你……素還真你給我說清楚！」聽聞這番言詞，沙人畏連冒冷汗，粗啞的聲音簡直如禽獸吼叫。

「方才你已經中了絕招『化骨殺』，難道沒有感覺嗎？」

聞言，沙人畏臉上登時一陣紅一陣紫。化骨殺，相傳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獨門密招，中招者生死繫於施招者，能殺人於一念之間，剛剛背上一陣刺痛，莫非……？！

一面觀察沙人畏的神色，素還真繼續問道：「現在你是否感到極泉、天樞、章門三穴略有麻痛之感？如果有，那麼可能還有三天的時間可以救活……」

沙人畏神情一斂，果然感到自己的胸口及腹部有種痠痠麻麻的疼痛感，知道一定是素還真在作怪，惱道：「素還真，你一定知道解法，快說出來！」

素還真搖搖頭，莫可奈何道：「素還真命不長久，只怕愛能莫助。」

「好啊！」沙人畏急了，「我知道你要什麼，你是不是想要解藥？」

「素某只是誠心請教解方。」

「哼哼，」沙人畏冷笑道：「素還真，不是我不救你，就算你費盡心思問到了解方，你一樣活不成！」

「此話怎麼說？」素還真疑道。

「你身上的蝕心毒，是經過五毒調和後的產物，配上西域霓族的赤血栗，千中只取一精粹，再照相生之理所配製而成的。若要解毒，必須反其道依相剋之理而行，可惜，這些東西都太珍貴了，重新飼養要花何其多年？哈哈，素還真，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了不負天下第一毒之名，我可是費盡心思啊，哈哈哈！」

素還真冷冷道：「沒關係，黃泉路上有你作伴也是不錯。」

「喂喂喂～」沙人畏馬上收起得意的臉色，哀道：「素還真，我說的完全屬實啊！而且照時辰算來，就算你最後一刻配出解藥，寒氣早已完全攻入心臟，就連神仙也救不了你，我又能幫你什麼忙？」

「我想……」素還真沉吟道：「你身上必定還留有一些，是吧？」說罷，霎時運指如飛，擒拿功展，沙人畏不及閃避，素還真手上已多了一只黑沉沉的藥瓶！

沙人畏臉色大變：「素……素還真你快還來！」

素還真正色道：「素某誠心請教，閣下又何須隱瞞呢？」

「好好好，我說、我說！」沙人畏一臉頹喪，「我說了之後你一定要救我。」

「嗯。」

「你手上這瓶，只有五毒獸的菁華，是我花了多年的時間所提煉的，你的解藥只需三分之一，其餘的能還我嗎？」

要知用毒者最愛奇異的毒物異獸，越是稀奇，越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沙人畏飼養五毒獸多年，早有不外傳的獨門秘方，眼下多年來的菁華盡在素還真手上的藥瓶內，有些已不復可得，如果悉數被素還真奪去，那簡直要他生不如死！因此一見珍逾性命的東西落在他人之手，沙人畏就算嘴硬也不得不招了！

素還真善於察言觀色，見沙人畏神情惶恐，知道所言非假，便點點頭。然而，若交還此毒，又將有多少人無辜喪命於此毒之下呢？素還真不禁心有罣礙。

正當素還真思量時，又聽沙人畏說道：「你有了五毒菁華，接下來只剩赤血栗了，只要你將五毒與赤血栗合上炎草調和，找尋一人為你護住受創的筋脈，並且切忌運功之時不可受到打擾，三日之後便可盡解毒性。只不過可惜，這最後兩株的赤血栗是我滅掉霓族所換來的，一株已用在製作過程，另一株則在義父身上，所以……你找我也沒用。」

素還真聞言，臉色大變：「你……你為了配出天下第一毒來對付素某，竟然滅掉了全族？」

沙人畏面無悔色地道：「素還真，這時候你還有時間菩薩心腸？你先煩惱你自己比較實在吧！總而言之，我只能幫你到這了，我們說好的，你快救救我！」

嘆了一口氣，素還真馬上運掌在沙人畏背上拍了幾下，正當沙人畏以為危機已解，要出口大叫，竟赫然發現作聲不得！

沙人畏睜著那小小的紫眼，怒瞪著素還真，卻是一卻話也說不出口，要動也不能動，簡直要抓狂！

素還真拱手作揖道：「素某確實依約而行，解開了化骨殺。但是為了安全，有勞閣下在此歇息一會兒；另外這瓶五毒，在下會暫且為你保管，待解毒以後，自當奉還，請！」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沙人畏簡直氣炸了，除了被素還真玩得團團轉，還賠上了一瓶五毒菁華，嗚嗚啊啊的對著素還真遠去的背影不知咒上了幾萬遍。

※※※※※

竹林密徑上飛影如煙，身法之快叫人咋舌，然而，方才故做無恙的神情卻已不復見。此時的素還真除了先前為助葉小釵療傷而再添的內傷，嗣後強行鎮壓毒發的痛楚更是又開始隱隱蠢動，連番心悸，亦使素還真不禁蹙起那一雙好看的秀眉，緩下身法，顛簸且行，欲尋找一處隱密之地運功鎮毒。

無奈此刻，除了身體上的痛楚，心理上的自責亦教素還真內心難受。

文武貫、風雲錄預定本是個公平競爭，目的乃為了引出窩藏已久的野心家——歐陽世家。或許犧牲在當初已有所預見，卻萬沒想到歐陽世家的介入平添許多無謂傷亡，導致多少仁義俠士在這場智鬥裡意外遭到世家毒手。

縱使他與談無慾有所預防，卻仍無法挽回類似的悲劇一再發生。如今，無辜傷亡的數字再添上幾百條人命，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合該是怎樣的計策，才能讓傷亡降到最低？合該是怎樣的武林，才能讓眾生免於苦難？為何在每一次的江湖鬥爭裡，注定要有無辜的受害者？

素還真顛簸地走著，一邊望著浩瀚無垠的蒼穹，內心無限傷悲。

人稱清香白蓮智冠群倫，萬事在手皆可以迎刃而解？不過是個諷刺罷了。

哪知就在素還真趕路同時，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天空上方燃起了三簇煙霧，三簇煙霧帶著濃濃的煙硝味，二短一長，是傳聞中的急軍令，不待片刻，遠處沙塵四漫，顯是人馬應召令聚集而來！

素還真見狀，心中暗喊不妙，照遠處隱約傳來的紛沓聲響估測，恐怕整個竹林谷已是佈滿世家千千萬萬的兵衛，只為尋自己一人而來。

可怕的歐陽世家，興師動兵及收集傳報的速度果非一般，傳言百年前的世家盛世確非虛假。

素還真暗地尋思，整片竹林谷除了遍生竹相之外，剩下的便是絕崖斷谷。如今可行之計，或可佈下幾陣奇門遁甲誤導追蹤，以求緩息之機，正當思及此，孰料胸口一陣逆血翻湧，硬生生嘔出斑斑紫血！

突來的寒氣攻心來得又急又快，竟是一次比一次來的霸道！素還真一時勉力不住，頓時冷汗直落，氣力全失，只能握住背後粗厚竹幹，支撐搖搖欲墜的身軀，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不遠處的人馬啼聲漸近，已是尋到了附近！

情況萬分危急，素還真亟欲再行，奈何眼前景物卻逐漸模糊，竟是連蓄力的機會也沒有，就在不支倒下的瞬間，他彷彿感到一道溫暖的手即時扶助自己，他想看清來人，渙散的意識卻如飄散的白霧，再也無法凝聚……

※※※※※

是夜沉沉，漆黑的暗室僅有一抹燃著清芬的燭光照亮整個室內，映得石桌上的棋子黑白分明，如兩道長龍鬥纏。

坐在石桌前的人影支手沉思，對著桌上棋局動也不動，清瞿俊朗的面容瞧不見一絲表情。

過了良久，他終於執起白子，下了一子，片刻後，終究還是撤下棋子，重新思考。

要知道素還真設計的棋局是出了名的刁鑽，千轉百迴又曲折離奇至極，簡直是腦袋瓜子不知道裝了多少複雜的東西才擺出的鬼東西！然而，他更覺得此局之難纏遠勝以往，大有別意；但觀眼前此局所成之勢，望關有子，後退無路，卻劫而不受殺；若舉步攔行又蓄有重鋂、舞劍諸勢，可見明現的棋局十九路，條條盡皆死路，黑白棋子相互交兵，只會加速這盤棋局的結束！

此種自殺的凶險之象，宛若是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一旦自己施了一手，馬上又還了一手，形成一場處處皆絕路的僵局，或者更確切的說……

不能當面與自己對奕的素還真早將機心深喻其中，只為考驗自己的心魔。而自己答應接下這局，等於先落入了圈套，任黑子決定走勢。

這凌厲的殺著太不像是素還真會排的棋局，難道，他是想逼自己表態什麼？

談無慾心思越是雜亂，越是無心研究棋局，索性撇開棋局不管，起身踱步來到了室外。

一接觸到室外鬆軟的塵土，略帶寒意的夜風亦隨之撲身而上，片晌，談無慾的心竟像是被螫了一下，思緒再也無法止住……

到頭來，自命足不染紅塵的他，非但紅塵纏身，還成了風暴圈的當事者……

為了天下名人榜之局，他與素還真聯手設下局中之局，在武林興起一場風雨。從此，有素還真的地方就有談無慾；有談無慾的地方定有素還真，眾人皆以為，談無慾是素還真生平最大的死對頭。

等到名人榜事情被揭穿之後，世家指稱他與素還真是以局做劇，他卻深深不以為然。

哈！真的是以局做劇嗎？談無慾內心輕笑，機心甚深的歐陽世家終究只能窺一，不見其二。

事實上，這場真假摻半的名人榜賭局，多半是他與素還真相互算計而衍生所致，兩人在和局的前提下，各自較量，與其說他們是合作，更不如說他們是變相競爭，誰也不願輸給對方絲毫。

而他們也明白，這是一場染血之賭，他與素還真皆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賭上可能犧牲的他人，縱使無奈，但面對狡猾的世家，他們不得不為較激烈的手段。

如今因為世家提前插手，局勢驟變，素還真身中天下第一毒，無法出面處理一切事物，正是他談無慾東山再起，擊敗素還真的大好機會，但是……

為何性格果斷的自己竟下不了決心？

明明該恨他的名字總排在自己前面，明明該恨他的光芒總蓋過了自己，當抉擇來臨時，他竟會猶豫？那到底是怎樣的心情，他自己也不懂了。

談無慾長嘆了口氣，轉身入內，碰巧地，就在被點燃的燭火重新照亮室內的彈指間，正將棋盤上最不起眼的一隅照得特明！

談無慾止住動作，訝異的對那死角呆愣片刻，隨即露出意會的微笑，心中已有定奪。

世家為賭，解藥為注，真正的局，現在才要開始！

※※※※※

洞外轟隆的爆雷連番打起，蒼穹黑雲翻攪，沛然雨勢頓時傾盆而出，直似要將天炸開成兩半。所幸雨勢再大，尚淹不進這深奧的古洞裡。

這是一個古老的巖洞，係長年的石灰地形受雨水沖刷侵蝕所刻鑿出的千年石洞，因平日承受天地自然靈氣蘊化及地上伏流滋潤，更促成了洞內鐘乳石與石筍併生的參差美景。

寂靜的洞內，葉小釵身帶絕塵琴，靜靜守在昏迷之人的身旁，一動也不動，如老僧入定，任耳畔雷聲隆隆也無動於衷。

過了良久，昏迷的人似有甦醒之貌，只見他眉頭輕蹙，似正壓抑極大的不適，葉小釵若有所覺，馬上走近他冰冷的身旁，輕輕將手搭上去，傳送股股真氣，助他脫出這毒險難關……

似是又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順著那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真氣，素還真終於再度回復意識，悠悠轉醒……

洞外連珠砲似的爆雷霹靂響起，素還真方一睜眼，馬上又吐了一灘毒血，就在感到一雙溫暖的手扶助自己身軀剎那，他的心，頃刻湧上了不清不楚的滋味，是感動，又是感慨……

明明要刻意避開的，怎麼又連累了他？

素還真心中微嘆，想站起身，卻是丹田氣海一片空虛，站也站不穩，葉小釵見狀，只有搖搖頭，意即要他別逞強，隨後搬了塊大石，讓他好安身坐下。

「多謝。」見到葉小釵沉穩且關心自己的神情，素還真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投以感激的目光，隨後視線接觸到地上的斑斑紫血，不禁略略發怔……

也許，自己所剩的時日不多了，此時此刻，一個將死之人，怎麼能夠再拖累一個萍水相逢之人？素還真平靜地想著，不知不覺中已暗暗下定決心……

突然一聲脆響，靛藍色巨光擎著閃，瞬秒照亮了洞口，彷彿要一記劈裂天上似的。葉小釵站在洞口探了片刻，心知此夜恐將是個狂風暴雨不止的夜晚，量世家一時之間也無法找到這隱密的洞口，隨即回身入洞，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明早一同離開。』

素還真看了地上的字，忍不住輕道：「葉小釵，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葉小釵宛若聽不見般，只有將修復好的琴身放在素還真面前，眸裡靜綻著震顫光芒……

望著那憔悴而清冷的神情，透明如純淨的琉璃；在黯沉石洞內，猶是一持如常的明澈如雪，若即若離……眼前，便是他尋了十年，昨夜匆匆一別的人，此刻，他逐漸地想要明白些什麼，卻又好像被什麼緊緊箍住似的……

葉小釵看著，心中驀地感到一陣悲傷，長嘆一聲後，只能強自抑下波動的心緒，上石打坐。

此刻葉小釵的內心異常煩亂，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下了天南山後，腦海中盤桓不去的盡是眼前這道紫白身影，放心不下之餘，只好尾隨那輕飄不定的玄妙身法，好不容易才在竹林谷附近搭救了毒發不支的他……

明知他是世家追拿的目標，卻又是自己找了十年的人，他矛盾之下，終究還是救了他，連他自己也不知作何解釋。

那像是被觸動什麼似的，他只覺得，每每見到他，古井不波的心海便無法止息，彷彿那遙遠前的牽掛，從青天峰上就一直暗藏心中，直到親眼見到他時，翻湧的心緒頃刻便成了被攪動的風浪，正當自己疑惑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時，他已身在古洞，身旁守著似有若無的蓮馨……

也許是那雙難以道盡的清眸，幽幽若古潭之水，彷彿藏覆了世間一切的美麗與哀愁，輕輕地探進自己的心頭，讓他逐漸感到什麼叫難以忘懷、難以割捨；也許是那難以訴盡的琴聲，彷彿流轉了千言萬語，告訴他的劍心，隱隱相映的赤心……

他們是敵對的嗎？他理不清這個結，也想不開這個結，卻只知道，矛盾之下，他竟仍想護全他，不願再見到那抹刺目的殷紅。如此腦海反覆的思著、衝突著，決心卻已逐漸明瞭……

如今，眼見他受毒患之侵，前後兩次的相救，已感到他的脈象越來越弱，這種不解之毒可否得救？而自己的劍，明日又能否為他劈開生路？他想著，抑鬱的眉頭不得抒解……

素還真幽幽望著在石上打坐的葉小釵，完全猜不透葉小釵此刻的心思；默然之下，不禁低眸垂看眼前的絕塵琴，目光淡淡地端覽一番，只見那已修復的斷弦旁，還留有早已乾涸的暗紅血漬，是自己當初為他療傷所受創的印跡……

弦斷了，可以再補；然而，再補的琴弦，究竟已非昔日的琴音了……

心弦再度被撥動，素還真淺嘆了口氣，縱千百思緒，也只能撇開雜念，專心一意護著體內的真氣，運功鎮毒，並不時的，傾聽從洞外傳來忽強忽弱的風雨聲，暗自盤算離天明之前還有幾個時辰。他只願，如果可以，劍客別再受到自己牽累，越遠越好……

這一夜，外頭是一片風狂雨驟的渾沌之夜；而洞內，是異常的平靜，悄悄地在兩人間，搭起一份相知相惜的不捨和無奈……

※※※※※

滴答、滴答、滴答……

滴落的水聲響，劃破了清晨的寧靜，葉小釵睜開雙眼，起身下了石，欲找那道清逸身影一同離開，哪知道偌大的洞內找了數遍，竟是找無半點身影！

但聞那一縷清雅蓮香還正刺激著自己的嗅覺，葉小釵卻開始興起強烈不安。他心念一轉，旋身走向洞口，未料就在腳步踏出洞口的剎那，一道紫氣厚牆霍然迸現，硬生生擋住唯一去路！

葉小釵為氣牆所擋，倒退了幾步，凝神一看，依稀見到厚牆上還隱隱浮現了字句：

『承君之恩，無以為報，絕塵相贈，願成心曲。』

葉小釵心中覆念再三，解讀牆上之意：絕塵相贈，便是要把前日留下的絕塵琴完全的送給自己，以報恩情；而願成心曲，所謂心曲唯一，一人一心，便是要斷絕相念之意！葉小釵默讀罷，不敢置信地看著氣牆，猛然想起那人前日曾言的話語……

莫掛心、莫執念，有緣自能再相見。

原來，世間的離合聚首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啊——」

葉小釵頓感腦袋一陣發眩，失神之中，心頭悚然閃入更重要的驚覺！

他竟瞞著自己離去，拖著一個傷重之軀去面對世家千萬大軍！

驀地，他的眼前彷彿又浮現了昨日那人清冽的翦水靈眸，那深藏的眼波，似已視死如歸，是如此決絕、如此堅毅，而他竟毫無察覺！

為什麼他總要把人情算得這麼清，刻意讓自己拒他人於千里之外？

快！快！快去阻止他！這是葉小釵現在唯一的想法！

葉小釵驟然回神，刀劍齊出，試圖劈開這頑固的氣牆，豈知這道紫氣厚牆宛若鐵打般，刀劍之利竟仍無損它半分，讓他心下更驚——

這個傻人，耗費如此功力，只為擋下他一人？

此時，葉小釵的心從未像現在如此焦急過，就怕再慢了幾個時辰，那人早陷入絕大的危機之中！他緊握著手上刀劍，盯視著眼前不斷閃動紫氣的氣牆，現在的他，只想及時突破這道生死門，去救他該挽救之人……

※※※※※

素還真心事重重的拖著傷軀，一面且藏且躲地步入這大片危險的兵營駐紮之地，一面不斷地調運內息，為深受毒傷之害的筋脈爭取緩衝時間，因為他明白現在的自己，還不能倒下……

昨日的那一夜，已讓他明白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再流連不去，只會拖累了那人，甚至會拖累了全武林，他不能這麼自私，為自身之命害了整個大局……

而也許是昨夜大雨助他透徹思慮，一夜靜思反讓他想了許多：世家雖緊迫相逼，卻留有挾脅之意，暗自思量，也許以家譜為賭，自己尚有一試的機會，因此就算龍潭虎穴也得闖上一闖。否則，依世家之力，整個武林不出數日即可盡入世家掌中，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情形。

咬緊了牙根，足尖輕踏，形如輕嵐地閃過一隊又一隊的弓箭巡邏兵，最後，終於來到了一處守備森嚴的帳營前。

為防驚動，素還真暫以粗樹為掩，閉目思量下一步的去向。

不意就在這時，像是自動似的，本在帳前走動的兵衛將士突然一個個退下，竟是眨眼間全數退出了防備範圍。

素還真心知有異，遂穩了心神，緩步走出……

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入局之請，而自己既然來了，便無退卻之理。

素還真拂塵一揚，披掛在肩，就在步進帳內之刻，一道久違的聲音已自內響起：

「哈哈哈哈，素還真，你終於還是來了。」

出聲之人緩緩轉過身來，素還真的唇畔已不自覺喚出此人之名：「歐陽上智！」

[ 此貼被華真在2008-06-04 23: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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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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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7-10-18 05: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本欄貼有第5、6回

劍影蓮蹤（五）碧血丹心

凝重的氣氛瀰漫了整座營帳，見著步入的飄然身影，歐陽上智面色穩若泰山，呵呵作笑：

「素還真，你終於還是來了。」

縱使身處敵營，素還真卻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從容道：「沒錯，素某也很訝異自己會來。」

從世家對自己連番逼殺的跡象來看，除了宇文天與葉小釵是奉殺之命，其餘卻大有活捉的意思在，素還真內心忖度著，料想世家也已明白自己手握家譜，是故有所忌憚。

然而，未料世家動用連番殺局，逼使自己數度動用真氣，如今毒傷難解，時日無多，就算知道眼前是場賭命之局，他也必須賭上一賭。

歐陽上智乾笑了幾聲，大有意味的看著素還真：「素還真，你憔悴了許多，想必反受天下第一毒之害讓你痛苦不堪吧！」

素還真冷冷注視著刻意之人，緩緩道：「拜閣下之賜，素還真頗有心得。」

歐陽上智冷笑一聲，道：「你知道嗎？葉小釵一直沒有回到我的身邊，我正想向你討人。」

聽聞葉小釵之名，素還真臉色不禁微異，力持鎮定道：「素某與葉小釵未有瓜葛，不知先生何出此言？」

「哼，瞞者瞞不識，量你也不會透露，」歐陽上智斜睨了一眼，道：「對於他，我再等三刻的時間；三刻過後，若等不到他，我自然會向你索取代價！雖然，我一直很好奇葉小釵為何甘願為你放棄任務，但相信到時候再瞭解也不遲。」

素還真雙眸微闔，心知歐陽上智語意堅定，此問題已是無解，只好語鋒一轉：「三刻後的事情不如到時再談，我相信歐陽先生對現在的議題會更有興趣。」

聞言，歐陽上智目光不禁瞟了瞟素還真，隨後轉而哈哈大笑：「果然是好膽量的素還真，快人快語！老夫就開門見山，不知素賢人意下如何？」

「願聞其詳。」

「好！就如翠環山一戰你所透露的訊息，我想知道你手上掌握的名單。」

素還真淡然反問：「歐陽先生以為，素還真會主動告知嗎？」

「不可能，」歐陽上智出乎預料的自行否認，臉上卻露出難以測度的微笑，「所以，我想提供素賢人另一個選擇。」

素還真靜聲不動，只聽歐陽上智優雅緩慢的聲調續道：「加入歐陽世家，我可以放下對任何針對你的行動。」

聽得對方一席話，素還真反微笑道：「歐陽上智，你明知這是不可能之事。」

哪知歐陽上智不以為忤，放聲長笑：「現在是不可能，因此我要你輸得心服口服，臣服於歐陽世家之下！」

素還真凝神觀視著歐陽上智，疑問道：「未知先生此言何意？」

「素還真，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握有世家家譜，世家豈會坐以待斃，任你公布於天下？」

「非也，」素還真拂塵輕揚，顧盼之間有說不出的俊逸丰姿，「素某以為，對世家而言，家譜所代表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整個世家勢力範圍。因此你欲阻止家譜現世，是為鞏固自己的勢力，但是……」素還真若有所指地望向歐陽上智：「我認為歐陽先生今日邀素某入局，已將家譜視為棄子。」
聞言，歐陽上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沉聲道：「素還真，你想要脅世家？」

「非是要脅，而是端看歐陽先生的決定。你明知如果素某不幸身亡……」素還真的明眸定定看著歐陽上智：「家譜依然會公布於世。玉石俱焚，也是一種方法，但這也是素還真最不願樂見的結果。」

「素賢人果然有好生之德，明知家譜無端出現，武林必陷入混亂，但為了世家，老夫可沒想這麼多了……」歐陽上智冷笑著，威嚴的目光突然閃過一絲精芒：「所以，我也大膽猜測，你手上並無完全的世家家譜，我們之間，速戰速決是最好的方法！」

不待素還真回答，歐陽上智已從齒縫間立下邀約：「因此，我歐陽上智願意陪你一賭，七天之賭，以家譜為勝敗！」說著，更是刻意向前走近了素還真，目光犀利地盯視著：「素還真，這是你逼我的！七天之後的公開亭，只要你能公布完全正確的世家家譜，我歐陽世家願意全面退出武林！反之，七天之後，你若無法達成，就是我歐陽上智登上至尊之位的日子！素還真，你敢接下這賭約嗎？」

此時，素還真面色微異，隱約感到三時一發的毒患開始蠢蠢欲動，不禁略蹙雙眉，向後退了幾步，凝聲道：「歐陽上智，就算素某未染毒患，但可想而知，這七天之內，你對素某的追殺令只會更急迫，讓素某無暇分心此事！」

歐陽上智似也隱約看出素還真身形略顫，想必是毒傷暗竄，遂奸笑承認道：「我拿世家的前途來賭，你拿你的命來賭，如此才能讓我輸得心服口服，不是嗎？」

語落，歐陽上智又上下打量素還真的神色一番，道：「當初逼你服下天下第一毒，主要是造成武林對你的不信任。如今，我的目的也達成一半，既然如此，現在為表達我釋出之善意，這就給你解藥吧！」說罷，左掌暗蓄掌力，就在右手將懷中紅色瓶子擲向空中瞬間，呼嘯出掌！

素還真眼明手快，拂塵橫擋，自右旋上，立時制住歐陽上智突來奇掌，歐陽上智見狀，反掌為扣，蓄上十成功力欲制素還真命門！素還真一見攻勢轉烈，單掌再運，頓時如有股柔韌的氣流挾於掌勁之間，使其攻之不進，兩人對峙數秒後，氣勁迸發，各自略退數步，落下的瓶子也恰好不偏不倚躺在素還真手中！

歐陽上智卸去身上殘勁，讚道：「清香白蓮果然名不虛傳，重傷之下竟還有如此能為。」

「過獎！」素還真一面應道，一面望著手上的瓶子，卻面有憂色。

縱然自己不願接下賭局，以歐陽上智之自負，要他改變主意幾乎是不可能；然此一賭局除了明顯對自己不利，更變相以自己的性命決定武林局勢，對蒼生終究是禍非福……

況且，以世家向來作風，是否又願意給真正的解藥？

素還真心思百轉，只能輕嘆了口氣，將瓶子收入懷中。

歐陽上智見狀，問道：「素賢人何不現在服之？」

「欲解劇烈寒毒，尚須輔以寒溫之物，慢助其效三日，先生不知情？」

歐陽上智捻了捻鬍子，垂笑道：「經素賢人提醒，老夫倒差點忘了。」

素還真並不答應，只有拂塵一揚，作揖道：「時刻不多，容素某先行告辭，請！」說罷，衣裾飄動，轉身便走向帳門，卻又在踏出腳步之前，身影佇立不移……

歐陽上智見疑，問道：「素賢人還有事？」

只見素還真神情凝重，有感道：「在五里外唯一的道路上設下重重伏兵，歐陽上智，你不覺得你的殺著來得太早？」

歐陽上智聞言，臉色陡變，倏地又回復了鎮靜，「你如何明白？」

素還真並不直接答覆，又道：「算準五里之外，三刻之時，你若引不來葉小釵，也要素某付出代價，如此一來，干戈必起，死傷難免。歐陽上智，你是如此犧牲自己的部下？」

歐陽上智臉一揚，高聲道：「為了成功，世家之人皆可為死士！素還真，你該想的，是如何度過殺陣！」

素還真輕輕喟嘆：「必要之時，素某也不會坐以待斃，請！」語落，身一閃，只聞一縷清香飄散，紫白身影早已不復蹤跡。

目送離去的身影，歐陽上智突然卸下溫和的臉色，鋒銳的犀芒盡是翻湧殺意，冷森森輕笑：

「素還真，你走得出世家兵陣嗎，哈！」

※※※※※

縱武功底子深厚，無奈仍是力不從心，心頭沉重的素還真方出帳外不遠，馬上踉蹌了幾步，終於再也隱忍不住，體內毒氣瞬間爆發，一口紫血再度嘔出，身形欲墜，心寒劇烈！

素還真心知此時唯有解藥能挽回性命，惟怕鎮毒過程生變，依然下不了決心服下，只好運指如飛，暫且強行閉穴，繼續顫巍巍的往前行走，孰料此時背後一道又快又狠的劍氣挾著悍戾尖嘯逼來，素還真閃躲不及餘裕，瞬間被削落了一縷髮絲！

「哈哈哈哈！」

來人高低不一的笑聲已說明了身份，素還真略一擰眉：「宇文天，又是你？」

手持單鋒劍，宇文天一臉邪笑看著素還真，奸險道：「好在歐陽上智通知的即時，否則就要錯過這大好機會了，呀——」

宇文天語音未落，馬上「唰」地一聲，一劍刺出！素還真見要不及，挫身一矮，氣透拂柄，身後拂塵立時劈出，眨眼千百拂絲瞬如千重萬鈞，一勁側點劍鋒，借力轉身，兩人頓時方位互換，相離一箭之遙！

「可惡的素還真，納命來！」

「你真是陰魂不散！」斥喝一聲，拂袖擋下犀利刃風，素還真心知情勢不利，無意戀戰，遂腳踏八卦迷蹤步，急急離開現場，後頭宇文天見一劍失利，馬上奔馳而出，欲做纏鬥：

「素還真，我誓報通天柱之辱！」

宇文天心中一團怒火爆升，對他而言，與歐陽上智合作固然是名目，但其實自己更想藉機一報當初素還真在通天柱揭開自己身份之仇！想他單鋒劍尊辛苦策劃白骨靈車的身份已久，眼見就要可以遙控全武林之局，卻被素還真即時阻撓，點破身份，落得自己現今孤身行走江湖，夜半尚有仇家尋仇的日子，怎教他吞得下這口氣？

忍著毒傷痛覺，素還真奔掠如虹，對後頭宇文天的叫罵絲毫不理，一心只想將人引近五里之處以混形跡，哪知雙腳方落五里範圍內，卻見前方已是黃沙滾滾，眾兵隊持刀拔劍，殺聲滿天！

素還真心知前方有異，略分了神，不料背後守株待兔的世家死士早蟄伏已久，頓時幾條黑影亂竄，紛紛自樹林中乍現，起掌便是奪命之招！素還真知覺敏捷，不旋踵間反應，衣袂飄盪起，已是拂塵在手，千萬銀絲一把罩出，如水銀瀉地，揮灑揚舞，將周身護得緊水不漏！黑衣人見狀，相互點頭示意，陣形倏然擺開，各自亮出雪白銀刃，配合帶領的眾兵，從四面八方攻來！

身受纏鬥與毒患侵擾的素還真面對連番緊迫攻擊，額頭不禁浮現吃力的冷汗，真力一使，拂塵速揚，本如垂風柳絮的柔韌拂絲立轉，霍然散開如盤，根根充斥著氣勁，硬擋破風迎來的鋒刃！不知不覺間，雙方戰圈也逐漸向前方靠攏，不意此刻前方再度發出轟然爆響，殺喊之聲環震連天，滾滾塵沙飛走的同時，還依稀見得數道耀目的劍芒青光！

素還真混戰之餘，一眼便認出前方隱現的刀霜劍芒，不禁心上一涼，不敢置信地心道：

『他……他不該是這時候來的啊……』

素還真一時意亂分心，頓時真氣不濟，毒氣再深一成，寒徹入骨！冷不防後方黑衣人與跟隨的眾兵已轟然殺將上來，瞬間刀劍亮刃從四面八方映照一片白光，素還真意識勉強得向後退了數步，刺目的劍面寒光映照在那毫無生氣的俊美臉龐上，竟是不比那冷寂氣息。

此時此刻，狂暴的痛覺如要割裂了身軀，素還真只感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身好似不再聽自己使喚般，冷到一種極致，如要麻痺全身任何知覺……

「殺啦！」此時，遠遠追來的宇文天見素還真身陷兵中，顧不得濫殺無辜，一聲大喝，一劍刺倒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和著黑衣人殺向素還真而來！素還真危急在前，身形卻早傾頹欲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犀利的劍氣如駭浪撲天蓋地襲空而來，成排湧來的士兵死士瞬間盡倒，闢開了一條道路！

身在眾兵之中的宇文天聽聞慘嚎，轉身向遠邊望去，只見塵沙漫揚裡，一道身影隱現，身著白衣藍褂，面上刀疤殷然，刀劍橫立，正怒眉騰騰向自己走來！

宇文天一見來人，頓時嚇得面容變色，失聲顫道：「快走！」眨眼便縱出了萬眾兵陣。來人見狀，馬上跨步向前，刀劍之氣併出，一劍怒掃素還真周遭悉數黑影眾兵！

來人繼續邁開步伐，對周遭驚恐訝異的眼光凜然無視，迅速越過了大軍、越過了殺陣，而後，堅定地伸手扶住那正將頹倒的修長身影，聽見那人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前，似乎還在自己懷中輕聲喚了他的名……

「葉小釵……」

※※※※※

「大哥！」骷髏老人神色匆匆，掀了帳門便作聲大喊。

歐陽上智停了手中正揮灑的筆墨，嚴聲道：「軍營之內，還是保持軍紀。」

「是、是……大哥，葉小釵出現了！」骷髏老人的語音顫抖，彷彿一憶起葉小釵那令人不寒而慄的出劍速度，隨時項上人頭都不保。

「為了素還真？」歐陽上智的語調顯得有些怒意。

「沒錯，他為了素還真，不惜與大軍正面對上，我得知消息之後，馬上指揮大軍將他包圍，現在他與素還真已經被困在竹林谷附近的一處石洞。」

「很好。」歐陽上智面帶慍火，怒不可遏地道：「素還真，今日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

洞內，葉小釵焦急地搭著素還真那似有若無的脈象，早已顧不得包圍在洞外的千百隊世家大軍。在他眼中，眼前昏迷不醒之人比自己的安危更為重要……

心焦地扶素還真坐正，葉小釵拚命的將自身真氣傳送進那冰寒至極的身軀。他感到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他分不清那種心情，像害怕、像恐懼，因為無論他怎麼的傳功，那渙散的真氣已經無法再回應著自己，不斷地流逝每一分生機……

葉小釵劍眉緊蹙，心緒開始漸漸地波動，紛雜難辨的悔恨感頃刻湧了上來。為什麼每當他想要好好把握住的時候，總是來不及……

如果，他能早點下定決心幫助他；如果，他能早點察覺他為自己著想的心意，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如果……

葉小釵自責著，分寸已亂，卻還是不願放棄的運起真氣進入那冰寒甚雪的身軀，他想幫他、他想幫他……

突然，洞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葉小釵的動作——

「葉小釵，別徒勞無功了。」

葉小釵全神戒備，劍眉豎立，那是一個他不願再聽見的聲音。

排眾而出的，是一個蓄著鬍子的中年白衣男子，他優雅、高傲的身段，獨一無二的王者面相，讓人望之生畏。

歐陽上智。

葉小釵機警地看著歐陽上智，突然間，他完全醒悟了，原來這一切，全都是歐陽上智所佈的局，他和素還真，兩人都是歐陽上智的囊中之物。

歐陽上智望了地上僅剩一絲氣息的素還真一眼，面色殷切的向葉小釵道：「他還有救，你願意相信老夫嗎？」

葉小釵既無點頭，也無搖頭，他安靜地看著歐陽上智，眼神盡是敵意。

「葉小釵，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歐陽上智絕對不會傷害你。」歐陽上智說著，手上已多出了一把墨綠色的藥草，道：「素還真身上有一瓶紅色的藥罐，你將藥草與瓶內的藥丸混合，讓他服下，相信不出三個時辰，他就可以回復生機了。」

葉小釵依然毫無動靜，歐陽上智並不勉強，只有彎身將藥草放在地上，道：「信不信我在你。明日初晨，我等你給我一個答覆，真正的答覆！」最後幾字，歐陽上智說得甚重，顯是動了怒氣，隨後，便領著跟隨的侍衛步出洞外。

真正的答覆？看來歐陽上智留給自己的情面已足，終究還是來到了這一刻……

葉小釵不禁嘆了口氣，回身凝望著昏迷的素還真，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彎身向素還真的懷裡探了一下，的確找到一瓶紅色藥罐……

洞外有千萬大軍守著，洞內亦無其他可醫傷之藥，唯今之計，就算不願相信也得相信。葉小釵心中下定決心，馬上將瓶中的藥丸倒出，以罐子接了些岩壁上的水，隨後看著歐陽上智留下的藥草，遲疑片晌，還是將之拾起，化運成粉，隨後輕巧地將昏迷的素還真扶在懷中，點穴護脈，托掌助他服下……

望那倒在自己懷裡的沉睡臉龐，葉小釵禁不住穩下心中瞬秒微微激盪的漣漪，在順利將藥渡入之後，馬上為他端身扶正，將真氣自少澤細細運導而出，不過片刻，只見素還真緊閉的雙眼似有了翕動的跡象……

隨著解藥藥效遊走全身，朦朧雙眼漸動，顫悠悠睜眼的剎那，只見葉小釵面帶憂色的俊容映入眼簾裡……

是他，卻又是他……

素還真呆望半晌，忍不住鼻頭微酸，一股暖流拂過心頭，欲道謝，卻是凝噎在喉，半晌也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深深、深深地凝視著他，眸裡是無限的感激、無聲的感動……

葉小釵靜靜望著他的眸片刻，第一次，對著外人，主動將自己溫暖的手覆上去，用著沉穩而帶有磁性的心音道：

『已經第三次了，難道還要拒絕我嗎？』

乍聞葉小釵的心音，素還真心頭一震，動容道：

「你原本可置身事外，為何還甘願被牽扯其中……」

葉小釵握著他的手，只覺得他兩只掌心都是冷，回想起這兩天經歷的一切風雨，如夢初醒，不禁有所感道：『有許多的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我只想問，願意相信我嗎？』

素還真點點了頭，幽幽道：「我一直都是相信的，不是嗎？」

葉小釵向他微微頷首，道：『那麼，明天我們一同殺出重圍，別再一人落單。』

牽動先前心事，素還真面有憂容：「強行突破紫微天陣，你的功體……」

『無妨，你功力不濟下所佈的陣式，殺傷力已減弱了幾分。』

聞言，素還真不禁淒然一笑：「看來，是素某防備不周，到底還是害了你。」

『為你，我甘願。』

素還真忍不住嘆了口氣，眼光瞥向洞外緊守的大軍，想來葉小釵已正式與歐陽世家對上，輕問：「你打算如何做？」

葉小釵堅定地望著素還真：『明早，共生死。』

這次，素還真終於點下了頭，不再言，不再語，只有一顆生死與共的心。

第六回非解之解

幽微青光透著一絲涼意，映了洞口幾分明朗，正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眼見天就要亮，葉小釵停止打坐，起身探查了洞口，但見世家黑底金繡的「歐陽」旗幟飄揚如海，將洞口包圍得水洩不通，平靜的神色亦不禁泛起了擔憂之貌……

正在葉小釵內心盤思之時，後頭已響起素還真略微虛弱的聲音：「情況如何？」

葉小釵正欲答，卻想起素還真毒患初解，一夜的靜養猶只能回復三成功力，只怕說多了有礙他的傷勢，反關心問道：『還撐得住嗎？』

只見素還真撫著葉小釵昨夜交還自己的九弦絕塵琴，語氣竟是平靜：「雖然你不說，但外頭的狀況，素某心裡已有了底。必要之時，請你一定要自尋生路，別再管我。」

聞言，葉小釵神情略顯激動，一手搭住他的肩：『說過的，一起共生死！』

素還真神情堅定，冷靜道：「葉小釵，你已經盡力了。」

語落，葉小釵搭在那肩上的手好像一時失了力量，漸漸地垂下；取而代之的，是沉痛地閉上雙眼。他知道素還真說得對，此時此刻，他連自己都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能否助他脫出重圍都是個困難……

他怔望著那雙正輕輕撫在九弦上的修長素手，彷彿又看見那日自己乍聽那片柔水之聲的情景，內心感慨萬千，就不知，此生還能否有機會常聞？

就在葉小釵氣沮之時，一股甜香的氣味突然自洞外傳來，聞之令人暈眩，葉小釵全身一震，心知有異，馬上往素還真的面上看去，竟見素還真臉色遽變，顫聲道：「空中…有毒……」

語音未落，地上已多了一灘紫色毒血！

葉小釵見之更駭異，反應不及的當下，只知馬上攙扶著素還真走出洞外，誰知一步出洞外，眼前銀光一閃，無數刀劍已制住兩人咽喉！

「啊——」

一切殺機來得太突如其來，葉小釵捺不住激動，瞬間凌亂的殺氣滿布全身，正要動手開殺！

身旁虛弱的素還真隱約感到那凌亂殺氣，心知葉小釵這一開殺非同小可，急忙暗忍痛楚道：

「葉小釵，且……且慢動手……」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遠處卻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喝道：「你們都退下！」

葉小釵緊緊扶助素還真，全神戒備的看向歐陽上智，目光燃著熊熊怒焰！

只見歐陽上智笑臉滿盈，安撫道：「葉小釵，我不會為難你，別這樣看我。」

葉小釵「哼」了一聲，身後劍氣一掃，塵沙飛揚過後，地上已多出了兩字。

「解藥？」歐陽上智見之，不禁哈哈大笑，道：「葉小釵，我的確給了你解方，讓你解了素還真身上之毒，但是——」歐陽上智面帶虛偽的微笑，望著素還真續道：「素還真，我人情已做，解藥也給你了，但這次放毒的是沙人畏，與我無關啊！」

後頭跟隨的沙人畏聞言，忍不住陰森一笑，放聲道：「老實跟你們說吧！我散播在空中的血迷香對眾人都無毒，但對你素還真而言，用砂毒提煉的血迷香可以喚醒你體內最後一絲的毒性，昨夜你們的苦心，恐怕隨著毒素全面反撲，都將毀在血迷香的手上，藥石枉然，哈哈！」

「沙人畏，你閉嘴！」歐陽上智斥了一聲，又涎著笑臉回過頭，對葉小釵眼中透露的怒火絲毫無視，反而繼續更殷勤溫和地說道：「葉小釵，為了你，我苦心佈了這局，只希望你回心轉意，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與我過不去？快吧！只要你願意，世家隨時歡迎你回來。」

葉小釵此刻幾是要拔劍相向，偏偏一想到歐陽上智對自己的點破之恩，竟是猶豫不止，內心理智與衝動不斷的交戰著。

此時素還真感到葉小釵的身軀正劇烈顫抖，知他心中矛盾不已，只有望著他：

「葉……葉小釵，你……」

哪知話未說完，葉小釵已刀出半鞘，一道偏鋒刀勁破空而出，劃破了歐陽上智華美的衣袍！

侍衛被葉小釵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驚，連忙紛紛亮刃，挺身護駕，就怕再有閃失，責問不輕。

歐陽上智面上閃過一絲驚慌，旋即恢復鎮定，瞟了被劃破的衣袍一眼，冷冷問道：

「葉小釵，這就是你的答覆？」

葉小釵緊視著歐陽上智，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誰也不知道葉小釵此刻的心思。

孰料，歐陽上智反縱聲大笑，那笑，包含了各種情緒，又驚、又怒、又恨，就在各種表情在臉上肌肉不斷的扭動後，只聞歐陽上智暴吼道：「反了，真的反了！很好，只要你們兩個能逃出我的十里兵陣，二十年之約就一筆作廢！」

此時素還真再也顧不得身上痛楚，迅速掙脫葉小釵的攙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旁邊士兵手腕的列缺穴，頓時士兵手感一陣酸麻，只見銀光一閃，長劍脫手，已被素還真反手奪刃！

葉小釵被素還真的舉動所駭，欲上前探問，卻反被素還真持劍護住，只見那劍刃白晃晃的清光映在那俊逸的臉上，帶有一絲難測的肅殺寒意！

歐陽上智見狀大異，問道：「素還真，你想做什麼？」

此時素還真不斷暗自調息波動的真氣，勉力凝聲，一字不斷道：

「放走葉小釵，素還真願意隨你走。」

「啊！」葉小釵聞言大驚，明知隨歐陽上智一走幾乎等於死路一條，連忙搖著制止素還真，哪知素還真卻絲毫無動。

歐陽上智聞言，不禁哈哈大笑：「素還真，縱使為了葉小釵，你可以放棄性命，但很可惜，你的命已不值錢！」

「是嗎，量想歐陽先生必定很在意家譜下落，或者，你希望素某臣服於下，不是嗎？」

聞言，歐陽上智不禁心旌動搖，陷入深長的沉吟，饒有興味的看著素還真，獰笑道：

「如果葉小釵真值得你這麼做，那我倒需要考慮、考慮了……」

不意此時，素還真目光不移，卻與葉小釵心識傳音，心速道：『快走！』

心頭聞聲，葉小釵瞬間頓悟，馬上堅定而溫和的握著素還真另手，暗地傳了一股真氣助他鎮壓毒氣，身後紫凰微動，已帶著素還真往竹林谷方向搶路攻開！

歐陽上智不及反應，呆佇半晌才明白兩人聲東擊西之計，馬上暴喝道：「快拿下這兩人！」

眾兵應聲，瞬間千萬隻利箭從四面八方急射而至，葉小釵心知兩人一同行動易成目標，護著素還真一段路後，火速將身後方才即時自洞內帶出的絕塵琴遞給素還真，心道：『你小心！』，便拔身一縱，挺身分散敵源而去。

素還真心憂地望了葉小釵離去的背影一眼，馬上輕靈回身，氣聚指尖，撚弦凝撥，錚錝乍響，將破空疾射的數隻箭影盡數擊退。哪知方走數步，又是殺喊聲迎來：「素還真，你休想脫逃！」此一刀勢凶猛，橫劈直來，素還真連忙揉身一矮，琴身翻推，將來者擊出數丈尺後，另方又是長槍短矛刺將過來，馬上氣勁轉使，琴身迴轉，直立拄地，化曲成劍，如利刃透風！敵方被這一擊，瞬間退出數里，後方眾兵又再度蜂擁齊上！素還真見抑之不盡，托琴騰身，飄灑若雲，自空中單弦再轉商音，指風帶嘯，弦挑五調，制敵欺身！

此時素還真一面應敵，一面心念電閃：眼下是場拉鋸戰，分明是想將逼兩人逼入絕境！然自己與葉小釵皆有傷在身，此時不加緊突圍，更待何時？

素還真決心已定，無奈之餘，把心一橫，琴負身後，當下拂塵急出，銀白拂絲如千萬細毛針當頭罩落，勁掃千軍！

另方突圍的葉小釵紫凰猝起，劍氣燦光螢照滿天，眾兵難近其身，遂一鼓作氣的橫衝直撞，霎時殺聲不絕於耳；葉小釵心有掛念，揚手一化，周身劍影形成一圈的光罩，去勢縱橫，身影騰掠如風，直攻前兵！

這方素還真戰況雖緊，但拂塵柔韌似鋼，堅硬如兵刃者竟也非千百拂絲對手，然而素還真礙於體內蠢蠢再動的劇毒，是以不敢妄動真力，僅用四兩撥千鈞之力巧妙制敵；一旋身，那方腰刀疾刺，這方劍鋒急砍，只有虛招誘敵一擋，將勁力盡數卸去他方。就在彼此對戰的如火如荼之時，素還真眼角餘光瞥見遠方葉小釵的身影，再尋上方望去，暗處沙人畏手抓大把金燦燦的金針，竟準備暗施毒手！

瞧葉小釵身處正是危險之所，素還真心搖意亂之中，已不管敵人連番砍來的攻勢，分神喊道：「小心！」

殊不知這情危之際，戰圈已被有心逐漸拉開，沙人畏見素還真正入灑毒的大好範圍，想起先前化骨殺之仇，心意一轉，馬上轉移目標！

「嘿嘿，素還真，我的目標是你！」沙人畏一躍而下，一招「天女散花」，大把金花毒針立時隨同灑下，眼見素還真就要避之不及，一道藍色身影閃出，即時以「刀落雪花」護住相抗，毒針應聲而落！

卻不料此乃聲東擊西之計，「毒針」只是誘餌，前發的金花無毒，真正的無形劇毒卻是發於金針之後！此招毒招防不勝防，只在這危急的幾秒之間，葉小釵竟首當其衝，當場為毒氣所侵，連退數步！

「葉小釵！」素還真一急，馬上丟下戰圈，湊近葉小釵身旁。

『我無礙，小心！』

「嘿嘿，素還真，今天就是你葬身之日啦！」沙人畏狂暍一聲，身體突然蜷伏成一團，兩頰、腹部脹滿了紫氣，鼓得像隻大蝦蟆一樣，而旁邊的士兵見沙人畏出手收手無不是毒，早就避之老遠。

「是蝦蟆功！」兩人見狀，相背的身影不禁靠得更緊，此招向來威力過於宏大，無法避之，該如何是好？

古來各派修習蝦蟆功者不在少數，隨著練功依仗媒介不同，內功屬性也隨之不同，威力有所等級差別。沙人畏過去曾長年處在炙熱的血林之內，自然依靠最有利的血紅砂以毒養毒，是純烈火屬性的內功；素還真思及此，馬上靈機一動，轉頭對葉小釵說道：

「葉小釵，勞你助我一臂之力。」

葉小釵聞言，馬上收起刀劍，在背後為素還真護功，兩人心意相通，念成功至。只見素還真閉目化掌，如玉臉龐乍現瑩瑩水色青光，在葉小釵之助下，強行提起體內正擴散的冰氣，合力承接沙人畏這含具十年威力的純厚蝦蟆內功！

沙人畏正在提氣，眼見素還真居然想借己之力削去體內復發冰氣，心中又氣又急，連罵奸巧，哪肯願意讓他稱心如意？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發出的招數若強行收回反會更傷己身！無可奈何之下，兩頰鼓滿如球，澎湃的紅砂熱氣頓時一洩而出，眨眼塵沙暴走，砂石成灰，爆聲連連！搖天撼地裡，周遭成片竹林連根拔起，盡數毀滅！

待沙塵褪盡，強行接功的素還真、葉小釵兩人雖被迫退至數十丈外，流下了被震傷的鮮血，但卻成功化解大危，也順利化去素還真體內再度反撲的部分冰氣。兩人眼光對上的剎那，不經意的微微會意一笑。
沙人畏氣得跺腳，肥胖的身體上下晃動，指罵道：「素還真，你這老奸巧！」

素還真拂塵輕揚，作揖微笑道：「耶，若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在做功德。」

「我呸！」沙人畏正要再罵，卻被遠來的人影出聲喝止！

「沙人畏你退下！」來人不是誰，正是一直在旁觀戰的歐陽上智。

歐陽上智眼神緊緊盯視著眼前兩人，撚著黑長鬍鬚，緩緩道：「素還真，你果然智慧非凡，可惜，你們還是要葬身在此啊！」

素還真聞言，心一凜，只聽歐陽上智冷笑續道：「兩位不妨看看你們現在所站的位置，再看看眼前的世家大軍吧！」

素還真向後一望，只見漫漫雲海正在身後浮流而過，竟是不知深有幾丈的絕崖！再回頭放眼望去，眼前繡著「歐陽」兩字的旌旗飄揚成海，前後已是不留生路。

「這裡便是竹林谷最有名的望生崖，但是能不能望出生路就在你的一念之間。」歐陽上智眼露威脅，再道：「素還真，如果你現在對我俯首稱臣、交出家譜，你身旁這位我也可以不計前嫌，否則，葉小釵恐怕也要陪你葬身此處了。」歐陽上智滿臉自信，如今之勢，他佔盡了優勢！

「啊——」

在旁的葉小釵聞言，刀劍出鞘，立時護在素還真身前！

「葉小釵……」素還真望了葉小釵一眼，搖了搖頭。

葉小釵一臉驚愕。

素還真言語之間是真摯，也是堅定：

「事到如今，這是素還真唯一能為你做的事……」

葉小釵搖頭如鈴鼓，一手搭在素還真肩前：

『同進退，共生死！』

「你……」素還真看著葉小釵堅決的神情，竟一時無語。

鏖戰到現在，葉小釵總是護著自己度過難關，三次相救，至今雖不知真正原因為何，但他總能深信葉小釵是值得託付生命的人，每在頻頻遇險之時，彷彿可以與他直接共處一心，合力抗敵，更立下共生死的諾言，就算……就算面對的是他傳言中的恩人。

如今他兩人已耗去太多體力，想要再突出重圍已是不可能，既然葉小釵能如此看重自己，自己又豈可失信於葉小釵？一念及此，素還真心中鬱結登時釋然——

「好，同進退，共生死！」

聞言，歐陽上智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轉而狂傲的大笑，「你們倒很有默契，死到臨頭還不知，看招！」語音未盡，起手便是雷霆一掌。

事出突然，素還真拂塵橫擋，右掌直接這力道萬鈞的一掌，然因氣虛力盡，嘴角登時流下絲絲鮮血！葉小釵刀劍隨後上攻，一招「雪花蓋頂」欲鎖住歐陽上智的後道生門，仍是慢了一步。

「呀——」歐陽上智怒聲暴喝，掌氣由實轉虛，強力吸住素還真右掌，竟是想硬拼內力！

高手過招，以內力相逼最為兇險，葉小釵知曉素還真毒傷復發，內力早已耗盡，此刻根本無力抵制，如果硬接沉重內力，恐將筋脈盡碎而亡，當下當機立斷，決定放手一搏！

此刻歐陽上智正專注以內力應敵，卻突然感到身後一陣猛烈的氣勁硬拚而來，瞬間分心的同時，不得不放手一擋；素還真急忙順勢收手，卻反被強力的內力後勁逼退，眨眼就要掉落懸崖！

葉小釵想也未想，身形疾如流星，一手即時承住素還真掉落的身軀，兩人竟是同時墜落千丈崖底！

這瞬間的變化不過數秒，雙方卻已是不知鬼門關前走了幾回，委實驚險萬分。歐陽上智看著深不見底的崖底半晌，仍是心有餘悸。

當今三大武林高手過招，生死不過分秒之間。

身旁被這一切驚得目瞪口呆的士兵頭領悄悄走到歐陽上智身邊，小心翼翼問道：

「主人，現在該怎麼辦？」

歐陽上智閉起那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想了一會兒，遂道：「先回去無極殿吧！」

「無極殿，不是骷髏堡？」

瞪了一眼，歐陽上智語帶不耐：「同樣的話還需要我講第二次嗎？」

「呃……不敢，屬下遵命！」

[ 此貼被華真在2008-06-04 20:0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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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7-10-18 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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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影蓮蹤（七）緣曾相識

夢裡，彷彿過了很長很長的黑夜般，他記得自己曾經衝到崖邊一把承住素還真，而後不知越過了幾層雲海激流，任其跌跌撞撞的載沉載浮，卻是仍死抱著懷中人不放，最後，隨著空氣越來越稀薄，他也禁不住昏迷過去……不對！他彷彿還聞到讓他掛心的蓮香，撫觸到了冰雪，這不是夢境，那這是哪裡……？

葉小釵猛然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銀白色天地，串串隨風降落的雪花閃泛著六角冰凌，透明得像發光的水晶。

放眼望去，這裡似乎除了白雪和單調的枯木，另無他物……

吃力地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卻不經意牽起一絲覆冰秀髮，這才發現素還真尚被自己牢牢圈住，雙眼緊閉，不知人事。

連忙探了素還真的鼻息，所幸尚存一絲生氣，葉小釵顧不得這天寒地凍的天氣，毫不猶豫的揭下自己的外褂覆在素還真身上。

他心知素還真毒傷難治，在歐陽上智欺騙之下，終究與解藥擦身而過，眼見此種以劇烈寒氣專攻心脈的怪毒，非是一般驅毒能解，如今身陷冰天雪地，不知道素還真此刻有多痛苦？

『醒醒……醒醒……』葉小釵輕輕搖動著昏迷的素還真，想試著叫醒他，卻見那沉睡不醒的面容似乎皺了一下眉頭，顯正為體內反撲的頑固劇毒而掙扎。

葉小釵想試著再度為素還真強行導入真氣，哪知手一搭，氣息反被素還真體內某股強悍冰流所反衝，葉小釵心中一怵，馬上扶他坐正，點穴鎮脈，隨後掌心對背，將自身真元化做絲絲氣流，源源不絕自掌心勞宮穴導出，心無旁騖。只見天寒地凍的雪地裡，竟可見一縷一縷如絲線的熱氣緩緩環繞在素還真周身。

天，越來越黑，雪，是越來越冷。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葉小釵身上早已結著一層厚厚的寒冰，直至感到素還真體內霸道的陰寒氣流已暫受壓制，面露一絲血色，這才收起元功，將人放平，憂心察看狀況。

過了良久，終於見得那人眉頭漸舒，貝扇般的長睫微微翕動，葉小釵見之，終面色稍緩，心喜道：『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素還真方微轉醒，似察覺一絲令人安心的熟悉氣息正在自己左右，勉力擠出了一個微笑：

「放心……我沒事。」

葉小釵幫忙扶著素還真坐定，卻聽素還真問道：

「葉小釵……你……你可以告訴我這是哪裡嗎？」

『？！』

素還真試探的伸出手來，想感應周遭景物的存在，語氣十分平靜：「現在我能感覺到冰雪的飄落，眼前卻是一片的黑暗……」

聞言，葉小釵心中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素還真的眼睛，卻見那向來靈動如水的明眸失了過往常有的光彩，心中彷彿遭到巨石重擊！

葉小釵不死心地拂起衣袖在素還真眼前晃來晃去，素還真反而搖頭一笑，輕輕按住葉小釵的動作。

『不……不可能……』

「別擔心，」素還真試著握住葉小釵的手：「我還有心眼，心明則無所不見。」

『有無復原的機會？』葉小釵急著追問，此刻他焦急如火的心，早已忘卻了當下凍寒的惡劣天氣。

「毒根未除，本已前功盡棄，何況素某的筋脈早已受創非淺，毒性只會散布更快，先入其眼，實乃正常之事……」素還真嘆了一口氣：「失了一雙眼，是對我的警惕，如今想來，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葉小釵緊閉雙眼，痛問道：『毒入雙眼，那之後……』

素還真淡然一笑，「久了便是無性命，如此而已。」

『不……』葉小釵不禁握緊了拳，問道：

『難道與沙人畏一戰所化去的冰氣都毫無影響？』

「化去寒氣只能延緩生命，毒根未除之下，再遽然碰上冰冷的寒地，寒氣侵身過久，終究徒勞無功……」素還真悠悠說著，反而安慰葉小釵道：「別為我擔心，生死有命，何需強求？眼下之急，應該先找一處地方避風雪……」說到這裡，又是感到一陣心絞痛，盡染一地紫血斑斑……

葉小釵見他毒傷無救，心中難受，想起兩人好不容易度過生死之關，卻又要面對此等殘酷之事，不禁傾身扶著他，堅定道：『只要有任何機會，我絕對不會放棄！』

素還真此時雖看不見葉小釵的表情，然而字字心語聽在他的耳畔是那麼的真切而誠摯，不由得心感猶深，說道：「葉小釵，從相逢到現在，我們終究只是萍水相逢，你何須為我付出至此，甚至背叛世家……」

葉小釵聽著，不禁輕覆著他的手，心音沉穩：『你知道嗎？十年前，我早就見過你。』

「十年前？」

『嗯。』葉小釵的思緒彷彿飄然回到那年的乍然相逢，續道：『在十年前，我曾經在青天峰遇上了你的琴聲，當時是你的琴聲引動我身後刀劍共鳴。為此，我試著曾找尋過你，幾次相逢，終於讓我確定彈琴之人是你無誤……』

素還真搖著頭，道：「就算是數面之緣，也不值得你付出至此，這太虛無飄渺了。」

葉小釵緩緩閉上雙眼，問道：『你還記得你曾過問我的問題嗎？就是自那次相別後，讓我更明白一件事。』

『為了你的問題，我回到天南山尋找答案，想起當年恩師在為我掛上刀狂劍癡的那刻時，他告訴我將成為一個無心的人，我也曾經這麼的以為……但是與你相遇數次之後……』葉小釵的語氣略頓了一下，又道：『我逐漸明白到無心有心其實僅在一念之隔，當無法漠視心中那塊缺憾之時，劍的方向只能跟著心走……』

素還真輕咬著下唇，反問道：「所以，這就是你選擇的路？」

葉小釵點了頭，回想起之前自己數番掙扎時，總會不經意想起青天峰上的那一幕，那時的自己，可以單純的為琴音所引，深切明白琴音如心弦，知音如識劍心的道理。他可以感應到，那一縷似有若無的柔韌之聲，彷彿凝聚了浩瀚無垠的世情廣度；鑄熔了一顆超脫絕塵卻又叩響救贖蒼生的曠世琴心，如語、如訴，直似要喚醒他那早被束縛的靈魂……

那時他這麼想著，這泠泠清絕的婉轉曲調，代表的，會是怎樣讓人難以忘懷的孤芳與冷寂？

但是，後來第一次的相遇，他反而退卻了。也許是紅塵的紛擾，也許是難以割捨的恩情讓他有所罣礙；他遲疑、猶豫，竟眼睜睜的放著他走了，直到後來，他發現自己差點失去眼前人時，他終於肯正視自己內心的渴望，毅然決心要護全他，尋找揮劍的意義……

葉小釵如此思著，遂將身後的紫凰劍、陰鳳刀插立在雪堆中，頓時耀目的白光在雪地閃動不已。葉小釵目光煚然地凝視眼前這副刀劍，道：『是你的琴聲告訴我無心的劍道需要有心的試煉，當年的它們，便是隨著你的琴聲發出陣陣劍鳴。雖然我曾經矛盾過，但在那之後，我已經十分確定是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將心中的話一股腦兒的說出後，葉小釵突然感到一陣快慰。人生在世所求為何，不正是尋找自己的意義？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如是而已。

素還真靜靜聽著，終於明白一切因果，在這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葉小釵為何先前數次見面時總是對自己有複雜的表情……原來，世事無常，聚散離合，不過因緣使然，冥冥中自有定數。

然而葉小釵這一席肺腑之言，卻是深深撼動著素還真。自他打滾江湖以來，世態炎涼見多了，有為情義而兩字赴死之人，有為仁忠而奉獻生命之人，但卻有更多為名利兩字而同門相殘之輩，生來死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縱幾代春秋，前車可鑑，江湖上多數的輪迴仍是不斷在人性卑劣的淵藪中反覆上演。

他曾以為，世上聞名的刀狂劍癡僅是個冷面劍客，孰知藏在那沉靜面容下的，是一顆熾熱而義重的誠心；明知大可無庸與勢力強大的歐陽世家對上，卻為了自己，不惜放下一切，只為那曾經觸動的琴聲，只為那偶然的一句話……

這些看似簡單的理由，實則卻是必須付出難以清算的代價，如此情懷，世上少見，葉小釵雖隻字不提，但那曾經的表情波動，素還真心中已是瞭然。

一念及此，不禁淺嘆口氣，機緣若果是如此，那麼自一開始，葉小釵早就無法脫身於他與歐陽上智之間的紛爭了。戰局如棋局，他曾這麼希望葉小釵能夠全身而退，避免可能成為棋局中的犧牲者，如今看來，一切都是奢望。

但願人生若只如初見，何需相逢又纏牽？

如今，身在紅塵，一揚一挫的七弦音上，早不復昨日清明，倘使葉小釵真正明白江湖上的清香白蓮，是否還願意如此不悔的做下決定？

素還真神色淒然，掩不住心中的激動，對著漫漫風雪說著：「葉小釵，你明白嗎？素還真身負太多的江湖恩怨。因為江湖，我必須眼睜睜看著徒兒被人所殺；因為江湖，我必須擔下名人榜的責任，與世家周旋；因為江湖，我必須策動冷血無情的計謀，犧牲別人。這樣的人，並非如你所想的完美，他不但雙手沾滿了鮮血，還是個武林所唾棄的罪人，他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

葉小釵聽著，卻將手搭上素還真的肩頭，語氣堅定：『不……也許你所說的，我不一定明白，但現在我能明白，你需要的是陪伴。』

素還真輕輕按住葉小釵覆在肩上的手，感受那早受風雪所寒的溫度，神傷而冷然道：「錯了，江湖是一條不歸路，該避則避。你應做的，是去追尋屬於自己的人生，現在你的責任已了，就讓所有的一切由我承擔，你走吧……」

素還真說著，便決絕推開葉小釵的手，踉蹌地起身要走，豈知心上突來一寒，一個不穩，眼看就要跌落在地，葉小釵急忙上前一攙，既是氣他的傻，又是不忍：『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固執？只要還有時間，我們就還有機會！』

聽葉小釵這一衝口吶喊，素還真的心腸不由得悽愴傷感，終於再也無法狠下心，任葉小釵扶著自己起身……

『就算是最後一刻，也不要任意放棄。』

素還真慨然一歎：「……葉小釵，你真不怨我害你背離歐陽上智？」

憶起歐陽上智點破之恩，葉小釵內心黯然，仍是道：『心之所向，無可避免，無可所怨。』

聞言，素還真面色不禁動容，試著觸著葉小釵的手心，堅定道：「好，為你這句話，素還真答應你只要尚留一口氣，絕不辜負你的期望。」

『我相信你。』葉小釵輕輕為他撥了幾縷凌亂的髮絲，心音定定地問：『能否告訴我，你與世家的衝突是為了什麼？』

素還真神色遲疑，方道：「過去種種，已成事實。現在歐陽上智與我有七天之賭，七天之內，我必須將家譜找齊，但是無論找齊與否，我勢必要到公開亭上阻止讓他得逞……」

葉小釵聞言，知曉眼下要完成此事幾乎是不可能，不禁臉一沉，面色凝重：『這是為什麼，你明知這有困難……』

素還真沉靜道：「這就是江湖，沒有什麼為什麼。」

葉小釵嘆著氣，道：『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很想知道，為何你要步入江湖，你不該是屬於這個地方……』

聽得這席話，素還真怔了一下，略搖了頭，語音甚輕：「這其中牽扯了太多的原因，如果願意相信我，能暫且讓我保留嗎？」

葉小釵毫不遲疑地點頭：『好，我等你願意說的那天。』

「多謝你。」素還真感謝地淡淡一笑，那笑，淡得如遍地蒼茫玉雪，溶入無邊霜色……

葉小釵看著，彷彿也能感受到那笑裡藏的，是多麼深的傷痕、多麼不為人知的苦楚？

『走吧！先找處地方避風雪？』葉小釵不願再讓素還真想太多，憂思太過只會讓病情加深，減縮素還真的性命，他寧願爭取更多的就醫機會，來日聽著素還真保留的祕密。

「稍等，」素還真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能否先助我尋找絕塵琴……」

葉小釵聞言，瞇著眼在迷茫的視線裡搜尋，果不其然，終於在一處大石旁依稀看到琴身的蹤影，於是帶著素還真走去。

即使看不見景象，素還真的知覺卻仍是犀利非常，一來到琴身前面，馬上便能認識出早已斷裂的琴身……

素還真撫觸著琴身，憶起因此與葉小釵發生一切的種種，不禁心歎世上總有理不清的因緣、還不完的情，原以為可以斷了，卻還是回到初點，還諸本源。

曾贈君願成心曲，卻終成還琴，然而還琴、還情，又有誰能身在局外看清紅塵？如今互不相欠的約定已然打破，終歸塵土的，是曾經以為分明的界線；取而代之的，是再也分不清的結……

「當真是天意如此……」素還真輕聲作嘆，突然「噹」地一聲，錚音顫動，在斷裂的暗匣處抽出了一把聖氣凜然的寶劍，正是琴斷劍鋒現！

只見此劍身古樸典雅，隱含的聖靈之氣就如白蓮般纖塵不染；柄上紫華蓮形正映清香白蓮之號，霞彩內斂，神光湛然。

葉小釵見之疑問：『這是？』

在他的記憶裡，絕塵琴的重量十分輕巧，沒想到琴身竟藏了一把暗劍。

輕撫劍身，素還真幽然道：「絕塵伴我已久，卻未曾讓劍身出鞘，正因兵者乃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讓劍藏於琴內便是深蘊此意。原來，我以為希望非到必要之時，能以和平為上策，無奈天道尚遠，人道終是未盡，只歎如今，恐怕路途遙遠，無法堅持到最後一刻了……」素還真無奈的收起寶劍，一言難盡。

葉小釵在一旁沒有多說什麼，對於素還真，他恐怕尚有許多未了解之處，然而他卻可以確信，那踽踽獨行的單薄身影背負的是無止盡的天行之道，也是素還真自身選擇的艱辛之路……

然而，就只怕……這條路可會有止盡的一天？

就在這時，素還真無意間撫觸到了覆在琴身的深埋白雪，神情起了異樣，遂劃破了指尖，滴了些許鮮血在雪上，似在辨認某物；葉小釵見狀，忙問道：『怎麼了？』

「綿而不凍，遇腥則潤，這是罕見的瑩雪。」

素還真輕輕按著瑩雪，似想在雪中找樣東西，無奈身子待在寒天冰地太久，體內的復發寒氣又開始大肆作祟，頓時再度心痛如絞，渾身輕顫，支撐身體的力量彷彿一下子被抽得一滴不剩。葉小釵看在眼裡憂心至極，只有悄悄挨過去，為他傳功鎮毒，同時順手拿起了一根枯枝交給素還真，輕扶著他，道：『先畫出來，我來找吧！』

素還真暫靠在他的胸懷裡，只感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覆上自己的手，那勻穩的鼻息正噴在自己的頸項，溫暖、厚實，是他獨特的氣息。受到心安的力量所引，素還真緩緩地閉起雙眼，任由自己依著他，握著那雙一時失去握力的手，輕輕地、輕輕地在雪地上奇異似的畫出每一撇、每一劃，彷彿他的心可以感應著自己的心思，如此密合而不離，無須言語、無須溝通，在綿綿無盡的翾風迴雪裡勾勒出天地間最有默契的一幅畫……

葉小釵心中彷彿再度感到一陣久違的悸動，既驚那雪地上即將繪完的一株奇草如此美麗多姿，竟是出於兩人之手；又奇彼此之間竟是可以如此心意契合，一氣呵成。

只可惜異景如斯，素還真卻無法親眼目睹……

『就是這株？』

素還真點頭解釋道：「晚璃香，只生長在特殊的瑩雪裡，能以自身的璃香抵抗風雪，其性火熱，可抑寒性毒患。」

聞言，葉小釵登時明瞭，世間萬物總有相生相剋，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交給我，我一定幫你尋得。』

素還真感謝一笑，「多謝你。」

現在的他目不能視，微笑是他能帶給葉小釵最放心的表情。

然而，看在葉小釵的眼裡，不管那雙眼變得如何，依然是如此的清澈、靈美，如同那雙眼的主人一樣，無可取代。

『走吧！我在前面為你引路。』

葉小釵說著，相互為伴的雙影就這麼逐漸在茫茫迴雪中隱沒，淺淺地，在雪地裡踏出難以相離的長長足跡……

初相逢後未曾量，思往事，映冰霜。
而今風雲已更改，當時卻道尋常。

下一回在第2頁、19F^^

[ 此貼被華真在2008-06-04 20:0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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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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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5樓發表於: 2007-10-18 06: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10.17 劍影蓮蹤（進度：【一】～【五】）

猛撲親愛的華真:

就算再累,小蓮定要先來搶個沙發>/////<
早早就看到妳這文章放在部落格中了,想著...或許華真還要修文
也很期待妳開放賞閱的一天(也不好意思問是否可以要密碼)
這會兒竟然能看到華真將這文章放上來,真的好感動!!

第一章馬上就看出那些陰謀來自歐陽上智!!
將計反計...就是要利用盲從的人心來讓素素為難...可惡><"

開頭那兒,該就是在說小釵的過往...
我想他見到的應該就是素素了,或許是時機未到,兩人還沒能見上一面!

看到一線生這麼說時,心裡頭又好難過QQ
素素放棄隱居的生活,為了天下蒼生步入江湖毫無怨尤,但甫出卻又遭遇歐陽上智這樣艱難的對手,那樣的毀謗讓人替素素很不值!!

最感佩素素的就是那始終不曾後退的想法...就算江湖無情對待他,他還是執著的前行...
然而或許就是江湖中的那份多情.多愁讓他無法放下吧...(套一句小蓮喜歡的作者剪輯MV用的那首歌裡的歌詞...沒有江湖,哪兒有情呢!?)

近來好多事情讓小蓮分身乏術,今日小蓮先來看第一篇,明日有時間,再補上後續觀感喔!!(華真一定要貼完,讓大家看到完整的好文章喔~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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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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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3)

6樓發表於: 2007-10-18 07:1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这篇，终于看到了
华真大，我先是在你的部落格里有看到这篇，不过，上锁了，所以一直很遗憾未能看到
现在看到大人贴了，实在是太好了！
霹雳眼时期的剧情啊，大好~~~~~

小钗在十年前惊鸿一瞥后对素素念念不忘，从无心到有心，半驼废当年把他教导成无感情，无心之人，然而实际上叶小钗并不是这样。
素还真对叶小钗来说，是开启他感情的一把钥匙，他们彼此之间，心灵寄托。
如素还真所说，叶小钗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或许是从相遇时候就注定了的吧。
霹雳眼时期的江湖很残酷，然而就算大家不信任他，猜测他，但是他依旧还是会为那个江湖付出~~~~
看到叶小钗为心中的坚持，拼命要维护素素，很感动，其实他们俩个都是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什么后，绝不改变！

非常的期待大人贴后面的~~~~~~~~~~~

闊眼青山幾重深，眠覺耿耿起劫塵，
無邊剎境一點遮掩，自他此際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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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ffee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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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4)

7樓發表於: 2007-10-18 07: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大感動+大滿足>///////<
真是感動到想說他x的(喂喂~)
妳終於貼了TT~~
先給你的勇氣拍拍手XD
這是更靠出書一步!!!!?XDD~我先舉手訂一套嘿=ˇ=

不過果然明顯釵素啊~茶
危機重重還不忘放閃光......
小釵光明正大的吃了好多素豆腐~~噗=3=
我是被閃的很高興啦~喂喂~
但他們要再不墜堐.......毆陽先生一樣要瞎吧(爆)

話說回來，看到你寫得這麼正義凜然.......我眼裡是生死相許(毆)
小釵如此豪氣干雲.......我眼裡是柔情似水(打)
害我那些歪歪扭扭的思想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囧

總覺得~妳能寫到這樣，還真是怨念深重XDDDDDD
不過這樣這邊也被超渡了(喂~)

最後.......小釵真是賺翻了!!!!!!!(pia飛)

連署懇賜千葉一票，謝謝！
《蓮開千葉》（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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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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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70)

8樓發表於: 2007-10-19 05: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再度撲上華真XD
今天來看完二~五的內容

素素好厲害呀>/////<
未正面交鋒，便以琴音撫平紛亂人心，也替自己取得了一絲生機，
奈何…那個〝骷顱頭〞很欠揍，做賊的拼命喊抓賊，
既然要喧賓奪主，那就讓你好好的當個主角，
哈~素素這招抓狐狸尾巴，真是大快人心^+++^

(耍賴中><”)我不管啦…小蓮也要聽素素彈琴啦啦啦…讓我受傷唄Q////Q

噗~小釵對素素原來是…一見鍾情耶(燦笑)!(地點:青天峰)

素素和小釵的二度見面，令人感慨萬分…
就如那句〝世事難料〞，十年前的一面之緣，想必在小釵心中留下無比深刻的印象，然而，再次見面卻是要兵戎相向，彼此立場不同，只能感到惋惜，卻又無力改變什麼！

很喜歡這段兩人短暫的交心，華真總能將小釵和素素的互動寫得那樣牽動人心，他倆是這樣淡淡的卻又深刻入心!!小蓮很喜歡小釵急急說出的那句心語〝我們…何時可以再見〞，而素素也明白小釵對自己的那份掛心回以〝莫掛心、莫執念，有緣自能再相見〞…即使萍水之交，亦是深刻入懷！

為了素素挺身相護，小釵呀~你之情誼令人動容呀!
雪地中小釵對素素說的那番話,也同樣讓小蓮看得眼眶都紅了…
在沒遇到素素前，小釵的心就像被鎖在層層教誨中不得清明，
再度相見，兩人將是無法再分開…

親愛的華真，定要貼完喔(繼續感動中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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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葉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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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1)

9樓發表於: 2007-10-19 18: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之前再大大的部落格看到的時候就很想看
可是那個時候已經上鎖了
小釵和素素的相遇是在十年前的一個山峰上
雖然沒有讓小釵見到素素的容貌
素素美麗的明眸和優雅的琴音已經深劃在小釵的腦海裡
再次的相見兩人都已經在武林裡而且立場不同
可是小釵以琴認出了素素知道他就是他要找的人
所以沒有傷害素素把素素抱到安全的地方等他醒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遇
卻也讓小釵在歐陽的面前堅定的表示他要再素素的身邊
保護素素
雖然素素是化去體內的一些毒素了
可是卻因為和小釵一起掉下去再雪地裡太久眼睛看不到了
希望小釵和素素可以一起平安的回到素素的家

吹拂起溫柔的風,它會帶來幸福和希望的種子

歡迎大家來我的小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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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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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0.17 劍影蓮蹤（進度：【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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