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9.14【凡莫】懸櫻歌˙卷十九(完)，28F(重要事項公告,請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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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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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5-01 06:3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14【凡莫】懸櫻歌˙卷十九(完)，28F(重要事項公告,請入內)

寫在前面

這是雅希的第一部布布長篇，在半年前發表於創作廣場；中途因考試關係停筆了近半年，現在總算能重新續寫。（有人還記得……嗎？）

懸櫻歌，是篇關於非凡公子和莫召奴的童年故事。誠如各位所知，在許多凡莫文中，非凡和召奴都是被設定為自小相識的青梅竹馬。

然而，為什麼兩人會認識？又為什麼兩人要離開東瀛？後者自有霹靂劇集中的解釋，但本身仍具有許多想像空間。我希望能夠以自己的想像呈現這個部分，並對劇集中未曾提及的召奴的家庭做一個補足；因此可算是半自創的文吧？不少地方皆是作者的想像，如召奴的父母和與鬼祭將軍的權力鬥爭。

距離霹靂圖騰也好一段時間了，相信許多新的布迷可能根本沒聽過非凡公子和莫召奴是誰。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妨以自創的角度來看也行(汗)

原本我是直接貼第10章，附上存放舊文的網址，不過，因為殘霜的建議(也謝謝你的回文喔^^)，所以重新從第1章開始貼~

那麼，祝大家有趟美好的賞文之旅。

==================================

懸櫻歌

卷一偶遇

長天飛沙，一望無際。
炙炙艷陽當空，初春滯留的寒氣環繞漫漫荒野，讓拂身金光也透著絲絲涼意；春暖花開，正值櫻花盛綻之刻，是剎那間的永恆，大和民族的精神象徵。

忽地，兩道人影急速飛掠，前者佼健，後者輕盈。為首男子身著功夫裝，白領白巾，一身素白，一如其個性般，淡薄名利、剛正不阿，一雙英挺劍眉微蹙，利眼機警地橫掃八荒，風吹草動，逃不過他的眼。

一抹湛藍尾隨其後，烏緞隨風飛揚，衣袂捲起，劃出優美弧度，額前的珠淚型寶飾，為麗容襯出不凡風采。

「召奴，還跟得上嗎？」疾馳中，領頭男子淡問了句，步未停，身未回，但關心之情已悄悄流露在話語中。

「放心吧，神鶴。這點路程算不了什麼，自小受你訓練多年，難不成堂堂黑流派之主對門下徒兒這麼沒信心？」

「呵，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見召奴氣色紅潤無恙，懸在心頭的擔憂終能放下。看來前幾日的風寒，已痊癒得差不多了。

「嘻~我明白，說好玩罷了，別放在心上！」輕笑，宛如春池蕩漾。

皇族˙花座家，數代前本屬下層社會，經歷代先祖力爭上游的結果，以軍功結盟鋪路，暗奪實權，終於三代前取而代之，雖說手段不光彩，但更勝原天皇的治世手腕與長年累積的民間聲望，鄉里間的蜚短流長，不久便消失殆盡。

畢竟於市井小民而言，只要生活過得好，誰當家又何妨？

可惜當時仍處天下紛擾之際，軍閥割據，聲勢浩大，連續兩代天皇也無法完全弭平之，殘餘勢力相互糾結，距今十年前，以出雲一代為首，向首都進攻。不似花座家祖先們的步步為營、攻心為上，這次是明目張膽的武裝革命，雙方人馬實力相當，火鳳燎原的未來，誰也不願見。

所幸出雲之地距都城路途遙遠，即便叛軍快馬加鞭趕路，他父親－－當今天皇˙花座樁，依然有足夠的緩衝時間討救兵，借伊賀、黑流兩大忍派之力，力靖四方，待出雲戰場大捷，戰事總算告一段落，天下重歸安定。此一事件，史稱「出雲之亂」。

直至近月來，東出雲反叛之聲再起，情勢刻不容緩，父親遂決定請當年於亂事平定後，便隱歸山林的伊賀忍派之首˙七色龍出山以增後援。

橫過荒野，展現眼前的是一片直矗天際的翁鬱蒼翠，屬於森林的清新芬芳，頓時抒解不少趕路的疲憊，忽地，男子無預警地停下腳步，身後早已神遊物外的召奴險些煞車不及，差點撞上。

「神鶴，你──」疑問正欲吐出，卻因四周突至的詭譎氣息而收了口。

霎時，兩道黑影無聲躍下樹梢，如鬼魅自附近蔭木後的陰影現身，全付武裝，似是此地的守門人。不愧是伊賀派大本營，雖說地圖上未標明此地，仍是小心謹慎，守得滴水不漏。

「神鶴大人？首領已恭候多時，請！」簡潔有力，毫不拖泥帶水，恭敬地彎身行禮，兩人又隱入林中。

「召奴，我們走。」話音方落，白衣男子身形飄動，飛竄林間，召奴不敢輕忽，美眸緊鎖神鶴蹤跡，飛身跟上。

據說，父親與七色龍、神鶴佐木，三人乃生死至交。

對七色龍的印象，僅止於四歲那年，母親的喪禮上，那雙為自己拭去淚珠的手，繚繞心頭的暖意，至今仍深深滯留。滿面哀悽，可面對父親時，欲語又遲，眾多尚未分明的情感匯於眼中，兩人就這樣對望著，宛如世間至極的景象，仙姿飄邈又滿是哀愁，形成強烈對比的兩種極端調和，竟令人毫無突兀之感。

那是種無法言喻的無盡哀愁。
本該入世之人，卻成入世之身；存有出世之心，卻成入世之人。

神鶴佐木一心回歸平凡，出人意料地執意留下，胸懷大志的七色龍，反倒功成身退，回轉根據地，未曾再出。

命運的分歧總令人驚訝，但冥冥中又似有其道理。

「到了。」忽然，神鶴再度停步。

放眼望去，是一片廣大校場，喊聲震天，氣勢如虹，即便此景於看過數次黑流派集訓的召奴而言，仍不由得暗自吃驚，以此等水準，莫怪能與黑流派相抗。

「召奴，我去找人，馬上回來。乖乖在這裡等著──」

「『不要亂跑』對吧？我已經不是小孩了，神鶴。」

「那不是重點！總之，乖乖待著，千萬別亂闖，知道嗎？」

「神鶴~」

「知道嗎？」千叮嚀萬交代，只因少年同他老爸一樣犯案累累，就連那雙翦水
晶瞳、瑟縮顫抖的眼神也是……說不動心是騙人的，可惜，他早在這對父子的連環荼毒下免疫很久了。

「是……」無奈垂首，像隻失寵的小貓。得到他的承諾，神鶴這才放心離去。

「……才怪！」直到男子身影完全消失視線，召奴這才俏皮一笑。雖說對不起神鶴，可難得到除黑流派外的忍者本部，不繞個幾圈豈非太不划算？

身隨心動，足輕點，揚長而去。不過，沒多久，竄入眼前的景緻讓他步伐倏地趨緩，最後乾脆佇立在旁，楞楞地盯著前方──一株嵾天挺立，位於校場邊的緋櫻。

盤根錯節、枝椏散擴，緊抓大地，是不曾消散的守護之心，隨風而逝的粉櫻，彷彿不曾間斷的血淚。

明明是隨處可見的美景，為何他會有種想哭的衝動？究竟是誰，抱著怎樣的心情種下呢？令人感同身受的激情愛戀與無望傷悲……淒絕絢爛的櫻之淚啊…

舉步走近，撫上硬直枝幹，一陣暖意流入心頭，想必植樹之人定付出不少心思在此吧？

坐在摻滿櫻瓣的草地，背倚櫻木，胸中浮起一絲閒適安然，緊繃數日的心，與疲憊一同鬆懈，放任自己於這陣撩人春風中，酣然入夢。

＊＊＊＊

清風徐來，灑下漫天飛舞的落櫻花雨，美麗的謫仙似是累壞了，幾許粉櫻勾留衣上，未有所覺。這就是當非凡踏入他慣來的休憩地時，所見到的景象。

饒是天女下凡，亦無可比擬的絕輪清艷…….

忽地，人兒優雅無比地伸了個懶腰，雪白纖手慵懶地理下稍嫌凌亂的烏絲，眨了眨迷離雙眸，目光朦朧地四處望望，這才發現佇立在旁、一身翠綠的俊逸少年，正直盯著他瞧。

「你是誰？」

「那你又是誰？擅闖民宅不太好吧，姑娘！」族裡向來男多女少，與美字沾上邊者更是稀有動物，不知天照大神（註1）是否與如藍衣少女般，出塵不染，如夢如惑？

「喔？」又一個沒長眼睛的傻蛋，女忍大多男裝打扮以便行動，該不會是有人誤會些什麼了吧？

注視著乍看之下還算老實的少年，召奴做出了日後讓他懷疑自己智商的決定－－反正他也懶的解釋，索性將錯就錯，不作爭論：「我可是從正門光明正大進來的呢！」

淺笑，令人心醉神迷。

「你就是跟在神鶴佐木身後的人？」

「你注意到啦？」

「嗯。」見召奴沒有拒絕，非凡便很自然地走到他身旁坐下，高壯身軀把人兒襯得更顯嬌巧，「你是黑流派的嗎？」真是人不可貌相……可女忍通常從事諜報或滲透工作，怎會陪侍在首領身邊？

看出他的疑慮，召奴不由得玩興大起，「這個嘛~」假意低頭苦思一陣，而後，抬首給他一個燦爛笑靨，「我勉強算是『神鶴的人』……吧？」

把尾音稍稍提高，滿意地看著少年如衣般慘綠的神情，召奴忍不住暗自竊笑，「──少說我也在他門下十多年了嘛！」

「你耍我！？」想他非凡公子不可一世，連老爸都無可奈何，如今竟被一個無名少女…….好吧，美若天仙的無名少女，耍得團團轉？

「呵呵呵，好說好說。」

從不知所措轉為氣惱，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散，蕩進彼此的心上。

想不到，坦然暢言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好，美好得教人想一把抓住，不再放手。

宮廷蒂固的血腥鬥爭，此刻看來，若有天涯之遙。爾虞我詐心思費盡，只為保住一張冰冷的龍座，滿腦肥腸，眾多男女阿諛的嘴臉，噁心得令人想吐。

當然，其中覬覦他外貌之人，更不在少數。

光鮮亮麗的路途，腳下死屍遍佈，踩踏的骨骸鮮血，早已數不清。
鉤心鬥角，時不時的暗殺，使人身心俱疲。搞不懂祖先們為何要篡位奪權，宮中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殺人於無形，比諸血腥戰場還恐怖數倍，抽不了身，只能往前走。

拋下束縛，展露真我，毫不矯飾的擔憂疑惑，真心尊重非假仁假義，平起平坐的開懷閒聊，這種日子，一輩子也不嫌多。

「這株櫻花………很漂亮。」仰望未曾止息的櫻花雨，召奴忍不住讚嘆：「充滿感情。」

可那悲哀深沉的情感，卻絲毫未減那落櫻之美。

「是啊。」雖說對方才之事尚有些介懷，不過，非凡還是配合地點頭：「畢竟，這可是為思念而種的呢……」語音漸弱，近似呢喃，縹緲而虛幻。

「啊？」

「不、沒什麼。」話語暫歇，兩人頗不自然地別開臉。

即便再怎麼投緣，也免不了初識的尷尬。東張西望，偶爾不經意的視線交會，馬上回頭，又是各看各的風景，活像一對初次約會的戀人。

「──喂，你是伊賀派的對吧？」沉默半晌，召奴忍不住問道。再不找點事做，他真會被名為『尷尬』的低氣壓給壓死！宮中已夠悶了，難得出來，他可不想被悶過熟啊~

雖然，日後，他倒寧願自己當初就這麼被壓死算了。

「嗯。」

「會武吧？」

「對。」不解地看著召奴興奮的小臉，非凡仍是一頭霧水：「所以？」

「所以，我們來比武好不好？」兩手撐地躍起，拍拍衣上緋櫻，召奴美顏堆起笑容：「我到現在都沒和別派的人過招過呢！」

「你確定？」

「什麼話，你是想我一副弱不禁風樣，必輸無疑嗎？」

「不、不是啦！」

「還是說──」唇邊泛起一抹看似不悅實為狡詐的媚笑，召奴悠悠言道：「你不屑和女人動手？我最討厭你這種大男人主義者了！」表面說得義憤填膺，內心早已笑倒在地上打滾了。

「啥？」藏不住心中征楞，非凡此刻顯得有些木然。難道是他搞錯了？姑娘家最重視名節，怎麼少女竟毫不避諱？活得自在奔放，不拘泥於傳統禮教，莫說民間，連忍族內都很少見。

不過，少女的武學造詣究竟如何？既在神鶴門下受業十年，武功必定不弱……

就在非凡沉思當頭，一道手刀無聲息地突至頸邊，待他回神，抬眼對上的，是召奴自信爽朗的笑，「不全力以赴，可是會輸得慘兮兮喔！」

看樣子，他不必再想什麼放水不放水的問題了。以往即便他發呆發到死，也沒人能近他身，更遑論像這樣示威了！這就是棋逢敵手的感覺嗎？

有意思！

既然對方不介意，他這旁人又何必白操心？

身形飄動，轉瞬便拉開距離。

「你先請。」頗有風度地抱拳作揖，嘴角微揚，流露一股天成傲氣。

「承讓了。」嫣然一笑，看得非凡又是一陣呆滯。

哎呀呀，這樣應該沒違背武士道精神吧？反正他也沒趁機偷襲………看在還算談得來的份上，就讓你撿個便宜（？）好了。

想著，召奴斂起笑容，端上肅穆：「請！」

＊＊＊＊

愈見清晰的打鬥聲，終引起校場眾人的注意。

「欸，有入侵者！」哇~大美人耶！

「笨！有沒有搞錯？他是神鶴佐木帶來的人啦，你現在才發現？鈍！」

「那非凡幹嘛打他？該不會是老地方被佔所以心生不滿吧？」櫻樹那是非凡公子的地盤，起初不知情時無意擅闖，下場就是被修理得煥然一新……依年資來說，他們可是比非凡要大得多呢！

不知是非凡太強還是他們武功不濟，敗在一個小鬼手上，乃畢生之恥啊！不知是哪個倒楣鬼又將重蹈覆轍？

「如果他器量就這麼點大小，我們也沒輒。」想救人反被救，豈不是糗大了嗎？

「我知道，非凡一定是因為把人把不到才想霸王硬上弓，沒品！」

「就是說啊，仗勢武功好就為所欲為，算什麼英雄好漢？真不要臉！」

「別這麼說嘛~我看他也不會得逞，那美女好像滿強的！」

「沒錯沒錯，難得死小鬼也有久攻不下的人~」

人潮越聚越多，活像菜市口，大夥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地熱烈討論看熱鬧兼發牢騷，卻不見有人上前攔阻。

春櫻紛落，湛藍與蒼翠相融，召奴形若飛雁，身法輕盈，招式靈巧多變，以快取勝；而非凡步伐沉穩，出招紮實，四平八穩又不失迅速，高人一等的應變力，總能準確抵擋對方的攻勢。

野櫻芬芳四溢，如舞姬般的娉婷名姝，俊挺少年身影飄忽，和著激戰節奏宛如世間極致舞樂，惑人心，扣人弦。

鑽研忍法武術，尋覓今生之主，宣誓效忠，伴其一生永不背叛，是忍者的宿命。

是忍族首領之子理應承繼的宿命。

不過，他只想說句：去他的宿命！

為個陌生人放棄一生的自由與幸福，又不是瘋了！真不懂老爸的想法。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雲遊四海，無拘無束。惺惺相惜的對手、陪伴終生的知音、想共脩此生的摯愛──

他已經找到了，能與他相伴一生的人。

突然一個踉蹌，召奴一時不察，絆到腳邊碎石，頓時失去平衡向後傾，心頭怵然一驚，反射性地抓住非凡袖口，本該沒啥力氣的他，像溺水者緊攀救生員般，力道倏地增大，奮力一扯的結果是，兩人一起倒下。

摔倒剎那的強烈衝力，使他整個人直挺挺地撞上樹幹，背脊隱隱發疼，腦袋也是嗡嗡作響，頭暈目眩……我的天，簡直倒楣到家了！

「唔……」美眸緩張，正欲掙扎起身，無奈某人硬生生壓住他，動彈不得，「麻煩你起來好嗎？」真的，還……滿重的。

非凡為阻跌勢，雙手撐於櫻木，恰巧正落在召奴纖頸兩側，兩人身體緊貼幾乎沒有空隙，總算意識到身下之人的痛苦，與一旁眾人的愕然，讓非凡終於回神，後退幾步，隔開距離。

「對不起。」雙頰浮起紅暈，非凡訥訥地說。真是尷尬斃了！

「沒關係啦……算了。」就當成被落石砸到好了。召奴在心中默默補上一句。

說著，起身撫了下尚帶痛感的肩膀，著手整理儀容，烏絲散落，衣衫也因拉扯而略顯凌亂，麗顏紅潮未退，粉嫩唇瓣沾染粼粼水光，在艷陽反照下，看來格外明媚動人，生澀、甜美，仿若有股魔力，令人陶醉。

正所謂心動不如行動，大手前伸，把尚在發楞的召奴緊扣在懷，無睹眾人一陣
驚呼，低頭，覆上。

這下，召奴真的是徹底呆住了，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抗拒，只能任對方恣肆掠奪，一股從未經歷的熱流油然而生，淡溢出口，若有似無的清膩呻吟，挑人慾念。

週遭一片沉靜，只有風颯而過的呼聲。突來變故（？）讓一干人眾全部傻眼，如被施咒的稻草人定立在地，眼巴巴望著正在上演的活色生香，不知如何是好。

激烈纏綿的吻，像釋放所有激情似的熱情狂放，彷若世界也為之靜止。

接著，平地一聲雷，打破這引人遐思的唯美畫面。

「你這死小孩在給我做什麼！！！！！」怒吼傳來，綠衣少年轉眼便化為一道璀璨流星，直衝天際。

「還有你們這些人，呆站著幹嘛，你們好歹是忍者、武林頂尖的一群，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會出來擋一下是不是！非得有限制級場面你們才有所覺悟（？）嗎？」一腳踹出非凡的狂傲男子，馬上霹靂啪啦地對眾忍者唸了一堆。

「七色龍，冷靜點！」神鶴喚道，不過顯然沒啥效果。

唉，他的勸告果然沒有一次奏效，這回終於知道了吧？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才是最可怕的，看來他還是來想想該怎樣和樁交代好了。他已經無法想像樁聽聞此事時抓狂的模樣………

遺傳基因太過優良，也是個美麗的錯誤。

「啊，對了，你沒事吧，召奴？」痛罵一頓後，男子趕忙走近查看召奴情況。想不到數年不見，當年傷心飲泣的小孩如今也是個大美人了。

這個人………知道我的名字？

神志逐漸靠攏，熟悉臉龐與記憶重疊。他知道這個人，在絕望哭泣時安慰他，給他力量走下去的人！父親的舊識，伊賀派之首˙七色龍。思及此，一句稱謂便隨之吐出：「伯父………」

什麼，伯父──！？

此話一出，若晴天霹靂，震得他沒當場倒退幾步，仰天長嘯。我的天啊，伯父！！笨兒子你除了接吻外到底還作了哪些這樣那樣的好事讓人家開始認祖歸宗？難不成他門下全是一群連性別都分不出的蠢材嗎！！

定睛打量了下召奴的模樣，香肩微露，衣襟半敞，波光粼粼的雙唇，楚楚可憐的星眸，標準我見猶憐的姿態……

「神鶴，我完了。」那隻優雅迷人的笑面虎啊~「小樁一定會宰了我！！」非凡你這死孩子，什麼人不挑偏找個男的，還是當朝皇子！他不被小樁剝皮才怪！

「你放心，在那之前，他會先把我剁成碎片丟到海裡餵魚。」言下之意，就算要死也不是你先死。

風雨飄搖，雷電交加，哀嚎慘叫遍地生；高掛在天的艷陽，彷若嘲笑般綻放耀眼金光。

漣漪震盪，掀起戰雨波瀾的序幕。

這一年，花座召奴、非凡公子十四歲。

待續

註1：天照大神，也就是太陽神，為創世神依邪那歧三子之一，高天原（日本神話的天界）之主，相傳是優雅美麗的女神。

[ 此貼被月雅希在2006-09-14 14: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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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5-01 08: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有有有~~~大大
我還記得啦Q0Q...我當時是在山青看的......
一直很喜歡整個故事的感覺
充滿了一種可愛......就是兩個孩子的認識^^
其中的自創角色也很有她們的個性......劇情十分的仔細而且生動
不過真的太久沒看了~||||
還是回去看了看前面的...讓記憶回溫......
希望大大可以繼續加油!我十分的喜歡這兩個人啊XD......
送上一朵小花花~
感謝大人的好文~~~~^^

天空‧長河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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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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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5-03 02: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謝謝你的鼓勵^O^也好一段時間沒看到騎士了~
話說回來,第一次看你留言寫這麼多欸(汗)
總之,這次我一定要發揮毅力(?)把文完成!(握拳)
也多謝你的小花喔(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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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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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5-05 07: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嗯...讓我用回覆之名行推文之實吧= =+......

哈!大家當初都在山青啦xD~
後來我也是因為考試停了快1年呢||||

哎呀!大人您偷偷注意我(羞)
我以前比較懶...回覆的字數真的比較少(抖)

是說...這次請大人一定要完成這篇啊!^^

還有...大人真的不考慮從第一集開始貼嗎?@@?

天空‧長河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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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5-06 02: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二交心

「別說了。」溫潤嗓音流洩，美眸含怒，投足間渾然流露一股王者威嚴，與召奴相仿的容顏直瞪向眼前跼促不安的男子。

批閱公文的柔荑未停，臉龐平靜無波，可飄散空氣中的洶湧暗潮卻教對坐桌前、武功蓋世的忍者大頭目˙七色龍冷汗直流。

不遠處的神鶴佐木一副冷眼觀世的隱者樣，兀自輕鬆地喝茶吃點心。他可不想掃到颱風尾呀……誰知道闊別十年首度團聚，竟是以此等詭譎的烏龍事件為開端？

房內古樸擺設與屋外華美景觀形成強烈對比，寬廣空間令人心情舒暢，若非上等建材及繪於拉門上畫工精琢的細緻圖紋，很難想像此地會是天皇的御書房。

「不用再解釋了！」當他看見召奴微腫的雙唇與滿臉歉疚、一身傷的少年，心裡已有了底。

哼哼，七色龍，走著瞧！這債我定要你償清不可。

「那、那個，我………」

「士別三日，還真令人刮目相看啊，七色。『養不教，父之過』這道理你可明白？」嘴邊泛起泠麗冷笑，看得某人直發毛。

「喂喂~你也太主觀了吧？教不嚴不也是師之惰？」這就是傳說中的差別待遇是吧？

如果召奴乖乖聽話，他今天也不必挨罵了。

「七色龍，你就別再推託了！」

「是！」抬頭、挺胸、坐正。天啊，想他堂堂七尺男兒，打遍天下無敵手（好吧，神鶴除外），為何十年後依然對眼前的人兒沒輒？

「十年了，已經十年了！果然父子都是一個樣，一樣──好色！」揮袖甩去，一個扁平長形物體隨之射出，七色龍身體微側，不明物體便穩穩落在神鶴手上。

定睛一看，神鶴真不知是該讚嘆某人的天才還是為滿朝文武哀悼。居然是奏摺？還附帶毛筆一枝。

「小樁，冷靜點……」死非凡，艷福自己享，有難為父擔？我要寫信去中原跟冷夫人告狀啦！

「閉嘴！別以為你武功比我好就了不起，有種給我乖乖站著別動！」

語畢，見手邊已無物可丟，瞥見桌邊一落方才批閱完的奏摺，旋身站起，毫不猶豫拿起就扔。

快彈連發，以秋風狂掃之姿，弄得兩人措手不及。雖早知樁不但是一代明君，也常做些前無古人（有召奴在，不能說是後無來者）的驚人之舉，可誰也猜不到他竟會把事關國體的奏摺當球砸？

七色龍忙著東奔西躲，神鶴只好頗無奈地玩起你丟我撿。啊，是水戶將軍的奏章……唉唉~這不是右大臣他老人家煞費苦心花了三天完成的進策？可憐哪，思慮心血竟不如那倖免於難的硯台……

驚覺不能再讓這兩隻瘋下去，在樁準備丟出最後一份奏摺之際，掠身而去，一把扣住那纖細的手腕，「夠了，樁。少孩子氣了！」

「你明知我氣不過嘛，神鶴。我家寶貝兒子天生麗質，豈能容人糟蹋？」嘴巴碎碎念，可雙手仍乖乖接過一疊奏章，將之放妥。哎，一時氣憤，居然忘了君王該有的分際。

「對不起，小樁。」低首，似是真心懺悔貌。

「──好吧，算了，我明白錯不在你，這筆帳以後再和你好好算！」理理衣裳，坐下，「對了，今早我和各部將軍研討了下有關出雲方面的戰備事宜，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小樁。」

「啊？」

不似往常的嘻笑輕挑，低啞嗓音透出肅然，令樁不禁神色一凜。抬眼，對上的是一雙深幽碧潭，晦暗深沉，直探心扉，讓人不敢逼視。

呵，我的心連自己都捉摸不清，即便是你們兩位密友也一樣。

我不想變成你的負擔。

所以，只能隱藏真意。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我們已經不是小孩了，七色。你我皆已為人父，國族命運的重擔也操諸你我之手；活在當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收起瞬時的倉惶，重新戴上名為『笑容』的面具，「──只是，年少輕狂。」

「小樁！」

為什麼你仍不敢面對自己的心？你敢說你半點感覺都沒有嗎？脫不了的世俗枷鎖把你我間離十年，這麼久了，為什麼你仍執意自陷囹囿？

心中積怨正欲宣洩，卻猛地被人按住肩頭。

「神鶴？」

「還有時間。」

還有時間。

很多事可以慢慢明瞭。十年都過了，再等會又何妨？感情這事，向來是旁觀者清。

兩人皆為他的摯友，他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縱有獨對千軍萬馬的氣魄，可一遇感情頓成老弱殘兵，退避三舍。

某隻笨龍潛伏十年，好不容易釐清自己的心。想愛又不敢愛的你，究竟何時才能覺悟呢，樁？

「…唉！」拍拍肩上不曾減緩力道的手，七色龍喟然長嘆，「我知道了，把目前的情況告訴我吧……在那之前，請你先把手放下。」

「喔。」應了聲，神鶴鬆手，兩人一同坐下。他目光飄向狀似慵懶的樁，後者報以不知所云的微笑。

「那麼，據探子回報………」

＊＊＊＊

同時，皇宮˙櫻閣

位於宮中隱蔽的一隅，如詩如幻，恍若桃源。盎然庭園覆上春色，燦燦金光落下，滋潤了遍地野芳佳木。在主人的巧思下，淡然情趣油然而生，與庭中的流水飛泉相映，頗為雅致。

汲水竹筒叮咚作響，泠泠水聲悅耳，兩者交織恰似自然小調──只可惜屋內之人無心聆聽。

「哇啊啊！痛痛痛痛痛~你、你居然給我在傷口上撒鹽！？」一陣哀嚎竄出，宛若驚天之雷直衝九霄。

室內，退去上衣的非凡坐在角落，手摀因鹽粒半溶而泛著水光、愈加紅腫的傷口，痛得齜牙咧嘴，又不好發作，只能乾瞪著眼前似笑非笑的始作俑者。

「消毒。」

「消毒？那你地上那堆瓶瓶罐罐是要做啥？」

「就是擺好看啦，怎樣，有意見嗎？」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敢對我毛手毛腳，死有餘辜！想著，召奴隨手再抓起一把半透明的細碎晶粒，撒落。

「嗚哇啊啊~痛痛痛！」身上幾處擦撞傷因鹽份刺激更加疼痛不堪。

他又不是故意的，不過是不小心情不自盡吻個一、兩下罷了──「對不起啦，是我誤會了。我不知道你是男的，還是皇子……」

算我有眼不識泰山行吧？何況召奴也是男人，幹嘛那麼計較！有必要如此凌遲（？）我嗎？很痛欸！老爹你在哪？救人啊~（七：兒子，為父同樣身陷水火，也是愛莫能助啊！）

「我也不知道你就是七色龍之子啊，非凡公子？」拿起帕巾拭淨傷口，惡意加重力道，讓非凡痛得五官如洗衣機般絞來混去，「話說回來，你也真厲害，飛那麼遠又從高處跌下，只有些皮肉傷……」

「沒什麼啦，平常被老爹摔來甩去習慣了。以忍者訓練之嚴，受點傷本來就是常有的事。」抬首，不經意地對上召奴視線，後者極不自然地別開臉。

見狀，非凡頓時明白了，「你這算關心嗎？」死鴨子嘴硬。

「少臭美了！」狀似不悅地丟開帕巾，拾起藥瓶，快速不失輕柔地塗抹傷處，「──還痛嗎？」

「好多了。」比你撒鹽時好上百倍。

半晌，又是片刻沉默。清風拂過郁郁菁菁的綠葉花叢，與房內繃帶嘶摩聲相和，勾勒出一幅靜謐安詳的畫面。

「好了。」割斷繃帶，輕巧地打了個結，「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多謝。」

「哪裡。」淡應了句，接著便轉身收拾一地狼籍。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

「算了，你不用那麼自責。」就當是被狗咬好了。「──別拘束。」

「……喂，召奴！」

「嗯？」

「這裡是皇宮吧？但……怎會這麼安靜？」四周充斥著風的回音，人語細不可聞，本以為皇宮該是人多嘈雜之地，想不到竟是全然相反。

「呵，你忘啦？我父親沒有後宮，除了幾個僕役和環伺在外的侍衛，宮裡就再也沒人了。」回身，似染上幾許倦意，半靠牆邊，「不過，現在又多了你們父子倆便是。」

在父親心中，母親是無可取代的特殊存在。大臣們曾數度上奏請求續弦，可全被父親以少有的強硬態度、乾淨俐落地斷然回絕，最後索性解散後宮，遣散眾多不必要的侍女、雜役，落得一身清靜。

「啊，對喔！可是……難道宮裡沒有小孩嗎？」

「小孩？哈哈哈~皇室可不比民間，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吧？」不顧非凡漸沉的面孔，召奴笑道：「你說得沒錯，王宮貴族與其後嗣本該同居於宮中，但早在兩、三年前就被敕令遷往封地。要論勾心鬥角，一年一次就夠受的了。」

「不是啦，我所指的對象，並不限於皇家。」

「你是說一般百姓？有啊。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苦笑了下，眼波流轉間，無意識地透出若有似無的孤獨，與一份泫然欲泣的歉疚，看得非凡不由得心頭一緊，「當時，大概是我兩、三歲的時候吧？那時母親仍還健在。僕役們的孩子常常會跑來跟我玩；他們真的很天真、很單純，跟他們在一起，真的很快樂！」

唇邊漾出一朵笑花，如虹流，若月色，清雅風華，伴著略帶慵懶的閑怡，誘人沉醉，「可是沒多久，那些小孩卻被毒打一頓……」

「為什麼？」故事發展急轉直下，來不及考慮是否恰當，疑問便已脫口而出。

「不知道。或許是自卑吧？僕役們自認不配接近皇族，連小孩也………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孩子其實是瞞著父母，自己偷跑來的……」

說罷，臉色黯沉下來，深幽黑眸空洞無光，再也掩不住的悲傷清晰流露，「從此，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們就不會挨罵了！』素來和顏悅色的面容，如今竟像那擾民惡獸，五爪張揚，銳利目光若萬箭齊發，箭箭刺入他的心扉，再也取不出。

『什麼嘛，自以為是皇子、高人一等了不起啊？裝什麼臭架子，討厭死了！』紅腫心傷潰爛，如刃話語殘忍地猛力插入、抽出，鮮血直流，止不住，停不下。

「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我從不認為自己有何尊貴！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們。不管他們是誰！」聲調漸趨嗚咽，及腰黑髮半遮臉龐，掩去頃刻神情。

「召奴？」是錯覺嗎？怎麼他好似聽到召奴的啜泣？

「如果不是我的話，就不會這樣了……如果我不是皇子的話就好了──」

「千萬別這麼想。」攬過召奴，緩緩將他靠在自己肩頭。猶豫了陣，非凡啟口，柔聲安慰：「不是你的錯。」撫著人兒一頭烏絲，平穩的聲調，帶有憐惜。

唉唉~少有的溫柔，連自己都不太習慣………

「非凡……」緊握對方衣襟，沒有流淚，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尋求慰藉。

半晌，他忽地抬頭，「非凡？」

「嗯？」

「你說要向我負責對吧？」璀璨笑靨，把人唬得一楞一楞的。表情變化之快，讓人不禁懷疑起方才淚水的真實性。

「啊？有、有嗎？」剛剛不是還在哭嗎？怎麼一下子就………而且，他真有說過這種話嗎？

「當然有。」紅唇微嘟，順道投以乞憐的目光，「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不、不是……」他現在總算明白何謂百口莫辯。

「那就麻煩你囉？」輕笑，「沒辦法，我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施展武功呢！」

「為什麼？」

「別管那麼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先答應我嘛！」見非凡遲遲猶疑未決，召奴乾脆開始撒起嬌來，小臉在非凡肩上摩蹭，弄得非凡雙頰一陣緋紅。

「好啦、好啦。真受不了你。」反正我就是拿你沒輒。

站起身，將召奴護在身後，犀利眸光緊盯著間隔庭園的紙拉門，好一會，非凡朗聲長笑：「哈，殺氣如此之重，當我沒發現嗎？大白天就來行刺，還真明目張膽啊！該說你們是勇氣可嘉或是目無王法？」難怪召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終日保持警戒，即便是練武之人也是一大負荷。

「好說，你不也是嗎，七色龍家的公子？」霎時，十來名黑衣人破門而入，另有數名同夥自天井躍下，為首的粗壯男子踏步向前，言道：「公子，請讓開，我們無意與伊鶴派為敵。退一步，大家還是朋友。」

「朋友？哼，告訴你，本公子生平最討厭遭人竊聽。」冷眼環視眾人，唇邊勾起一絲冷笑，傲視天下，唯我獨尊的姿態，恣意風發，仿若一股無形壓力籠罩，不寒而慄，「若我說，動召奴就等於動我。你……要怎麼辦？」

「喔？兩位大概不知現下御書房的死鬥吧？」滿意地瞧見召奴倏然變色的面容，男子說道：「原先駐紮在此的黑流派忍者們可是全部到場支援，憑你一個毛頭小子，能保得了那柔弱的皇子嗎？」

「有兩大忍派頭目坐鎮，你們的人海戰術恐怕只是白費力氣。」回頭看了眼召奴，目光露出少見的柔情，像是在說著──『不要擔心』。他很清楚死老爹和呆頭鶴的能耐。

「何況，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狂妄話語，使殺手們忍不住為之氣結。看樣子，他似乎是犯眾怒了呢！

算了，無妨。

「召奴，退後點。」

「我知道。」哎呀呀~看來某人除卻裝傻、發楞、腦筋秀逗、吃人豆腐外，又被他發現了一個專長，就是氣˙死˙人。

三言兩語便可挑動別人肝火，非要來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你看，人家青筋都突出來了！

「殺！」沒有第二句話，男子揚手，揭開一場混戰廝殺的序幕。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進來是吧？

那就莫怪他無情了。

「無距離空間殺人法！」

＊＊＊＊

「結果，全是群中看不中用的飯桶！」七色龍雙手環胸，不屑地瞥向四周倒了滿地的黑衣刺客，順便踢踢眼前的倒楣鬼。

派這種貨色，根本是污辱他們的實力！

「區區數量攻勢怎會難倒我倆？你也太杞人憂天了，飛蒼。」一旁，盯著恭敬半跪在地、單手曲放胸前，低首聆訓的青年，神鶴只能無奈一嘆：「撤離櫻閣所有守備來此支援……我了解你的用心，可至少也留幾個人下來吧？如此豈非給予對方可乘之機？」

飛蒼這個人，實力、能力皆居上乘，不過思路呆板，卻是他唯一的缺點。

「屬下猜想有非凡公子坐鎮應不是問題，才出下此策。請大人責罰。」

「這句話我喜歡。」打斷正欲開口的神鶴，七色龍愉快地接口：「非凡個性爛歸爛，可畢竟是我盡心栽培的繼承人，如果連妖道角都擋不了，那他可以去吊麵線自殺──」

「這是我從出生以來聽過最順耳的話了，老爹。」

一道熟悉聲線傳入，傲氣橫生的綠與沉凝飄逸的藍乍然出現，波瀾不驚，恍若山間靜水，不屬於年齡的世故從容，竟瞧不出一絲經歷惡戰的端倪。

「喔，你們來啦！」毫不訝異兩人的出現，七色龍揮揮手，示意他們走近，「解決了嗎？」

「廢話！」明知沒禮貌，非凡仍是不爽地回了句。要解決不了，他人又怎會站在這？

「死兒子你還真傷我的心。」孩子有了，就是要認命啊！

「飛蒼，下去吧！待會把這裡收拾收拾。」

「是！」應了聲，青年瞬時消失房中，杳無蹤跡。

「父親！」驚見半倚牆邊、雙眸緊閉的樁，召奴本強壓心頭的焦急頓生，匆忙跑去，卻被神鶴攔阻，「神鶴，你！父親他……」

「放心，他沒事。」

「那父親為何會倒在那裡？」

「啊？這、這個……我……」啊咧，怎麼辦？不講，依兩隻小蘿蔔頭的個性，鐵會挨扁；講，又有蓄意破壞某人形象之嫌……

「他睡著了。」七色龍接口。

薑是老的辣，即便真相令人吐血，誠實以對才是做人處世之道啊，神鶴。

「什麼？睡著！！」非凡、召奴兩人異口同聲，打量了下好夢正甜的樁，再回頭瞧瞧兩位忍者頭，頭腦機能霎時暫停，差點沒成大字型當場倒地。

有這種神經大條的後代，天照大神……不，神武天皇會哭的……

不愧是天皇，連脫線程度都是全國第一。

「這表示他很信任我們啊。」苦笑，輕柔地把牆邊人兒打橫抱起，撥了撥散亂額前的烏絲，七色龍爬滿滄桑軌跡的臉龐盡是無奈。

從未出現過的細膩舉動，教非凡當場傻眼。

「也太誇張了吧！」不必多想，定是被呆頭鶴和笨老爹寵壞了。想想這天皇陛下其實也挺了不起，遇刺還能睡，果然是世上僅有的能人。

「同感。」召奴額際黑線直直落，止也止不住。幸好宮內駐守的是忍者，若叫殿門衛兵見到，什麼天皇天威豈不威信全失。

「沒辦法，誰叫我們已認他為主？守護樁，便是我們的義務。」神鶴言道。

換種說法就是：誤上賊船！誰叫他倆全被吃死死的？

「樁有交代，他有要事與你們商談。嗯~我想，你們一個時辰後到寢宮好了。」

「召奴，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書房和櫻閣，飛蒼會處理。」

「我知道了。」頷首，召奴目送兩人離去。

＊＊＊＊

「──我們也走吧，召奴。」良久，非凡開口：「看你連日來的疲累尚未恢復，回去安心睡個好覺，我會陪著你的。」

「多謝。」開懷一笑。召奴首次覺得，

有個專屬保鑣，也滿不錯的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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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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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6-05-06 02: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三狼煙（1）

如果說，謠言止於智者，那他真替東瀛的未來擔憂。

第二天一早，當他奉天皇之命，與召奴同來拜訪鬼祭將軍府時，從未想過，短短數尺之遙，竟是此生最艱辛的一段路程。隨僕人帶領踏上迴廊，不加矯飾的莫名敵意如利箭自八方突襲而來，教他差點沒當場傻眼。

『我們瞧不起你！』『不准你動我們親愛的皇子！』

從那些沿途經過的婢女雜役眼中，他清楚看見諸如此類拉拉雜雜的訊息。

然後，乍見君夫人那刻，讓他險些忍不住為擺在眼前的事實大叫。

早知鬼祭將軍之妻˙花座君是召奴親姊，但那鑲在瓜子臉上的一對秋水星眸、嬌艷欲滴的紅潤薄唇，透明無暇的白皙肌膚，除卻那份成熟嫵媚，簡直與召奴無異。

原來，男人與女人，也能生得如此相像。

瞥了眼窩在君夫人身邊親暱閒聊的兩人，轉過視線，是在同樣在喝茶兼發呆的鬼祭將軍，手裡拿的是自進房以來第二十杯茶，外加第四十次和鬼祭大眼瞪小眼，他已經快受不了了！

重重放下杯子，深呼吸，開口：「敢問君夫人此次請我們來訪的目的？」

聽非凡這麼一問，君夫人這才想起那待辦的正事，「哈哈……真抱歉，太久沒見到召奴，聊著聊著竟然忘了。」對非凡投以歉然目光，召奴同時也退回非凡身旁。

「你們兩個，聽過松下申吾這人嗎？」

「妳說的是京城首富松下申吾？」非凡問。松下申吾，約莫三十出頭的中年人，走私起家、進而經商致富的大人物，對打通人脈也很有一手，是個連皇族都得退讓三分的狠角色。

「據神鶴那邊的調查，明知他私售軍火給叛軍，卻苦無證據沒法公然抓人。」

人人尊敬的京城首富，竟是叛軍最有力的後援，真諷刺。

「沒錯，證據是沒有，不過把柄……倒是找到了呢。」羅扇輕掩迷人嬌笑，臉龐閃過一絲狡黠，「最近，京城傳出多起誘拐少女事件，唯一的目擊者是個小孩，他說他看到那些歹徒的配劍上刻有松下家的家紋，我想這事跟松下脫不了關係。」

「一個小孩的話可信嗎？」

「別忘了你們也算是『小孩』喔，非凡公子。」自小和週遭大人周旋，君夫人四兩撥千金的功力已達出神入化之境，「我和那孩子談過，他父母並不相信他的說辭，把他毒打了頓叫他不准張揚，我也是費了番功夫才問出來的。」

「妳是想藉此揪出松下的狐狸尾巴吧，姊姊？」

「沒錯~」以扇掩去那若有所圖的笑意，君夫人目光閃爍，直盯著召奴瞧，「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誘餌，被綁走以後，再尾隨調查出對方的大本營，一網打盡就行啦！藉調查之名強行搜索，定能找出他和出雲聯繫的證據。」

聽來是個完美周詳的計劃，可是……誘餌？等等，該不會………

「那就拜託你了，召奴！」露出令萬眾傾倒的絕美笑顏，可惜對他的寶貝弟弟沒什麼用。

「呃？」乍聞君夫人之言，非凡臉上一陣愕然，呆楞許久，當機的腦袋才又開始重新運作。

召奴是皇子，雖然會武，但就這樣深入敵陣不太妥當吧？可有人暗地跟蹤，這又另當別論。推胞弟下海，花座家諸君的想法還真是神奇莫測、令人難以捉摸啊！

但，這事天皇並不知情，這樣好嗎？

「為什麼是我？妳來不就好了！」開什麼玩笑，我不要扮女裝！

「唉~我可是將軍夫人，正因鬼祭他不同意，才找你來的嘛！」故作苦惱，煞有介事似的幽幽嘆息，「難道你不想幫父親分擔點嗎，召奴？」

好啊，拿父親來壓我？我看姊姊妳只是想重溫小時後的扮裝遊戲吧？

「就這麼說定囉？我會叫雪子陪你去的，放心！」

「那不是重點！我有說我答應了嗎？」

「什麼話，你忍心讓姊姊一個弱女子拋頭露面？」故意忽略召奴那頗不以為然的神情，君夫人手捧心口，眼眶擠出幾滴小淚珠，自顧自地裝可憐。

「弱女子？妳少吹牛了好不好！」活蹦亂跳、四肢健全，武功平平但尚可自保，幹練的交際手腕外加張毒死人不償命的利嘴，弱女子？哼！

小時候趁我睡覺偷化妝的仇，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

「夫人，衣服準備好了。」

「咦？」

被眾人忽略一旁的君夫人貼身恃女˙雪子，手捧件做工精細的粉色和服，笑盈盈地望著三人。

「──等、等一下，叫非凡去也行啊！」不死心地做垂死掙扎，召奴把矛頭指向那乖乖不說話卻掃到颱風尾的同夥。

「那樣就當不成誘餌了呀（呢）（嘛）！」三人像事先套好般異口同聲，看似正當的理由，任召奴再伶牙俐齒也無從反駁起。

君夫人：開玩笑，那死小孩穿女裝能看嗎？
雪子：皇子穿起女裝，一定很美~真期待！
非凡：（投以愛莫能助的眼神）雖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老實說，我也很想看看你穿女裝的樣子……對不起，召奴！
召奴：（偏頭，無視）死非凡，不幫我就算，居然和姊姊她們連成一氣……咱們走著瞧！

＊＊＊＊

「喂，鬼祭，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待君夫人拉著半推半就的召奴走後不久，非凡忍不住對始終保持沉默喝茶看風景的中年男子問道。

「君會把事情處理好，我沒有插手的必要。」

喔？說得無情，還不是擔心的很，不然怎會堅持旁聽？口是心非。話說回來，還沒準備好嗎？未免太久了點。

「雪子………很可愛。」

「還是召奴比較漂亮吧？」

然後，莫名的，一場口水戰即將開打。

「你是說身為女人的雪子會輸給男孩子？」他永遠站在自家人這邊！

「召奴是特別的！」事實就是事實，死老頭你就認了吧！

「你們在吵什麼？他們兩個已經出門了喔。」紙門倏地被拉開，一道窈窕倩影翩然飄入。

「那計劃呢？」

「不要緊，飛蒼跟在他們後面了。」擺擺手，示意非凡坐下，為自己倒杯茶，撒嬌似的靠到鬼祭肩頭。

「……可以問一下我到底是來幹嘛的嗎？」

他可不是來看人家夫妻恩愛的！光鬼祭那面無表情其實心裡很爽的樣子，他就渾身不自在。

「當然是和我們一起抓人呀。」擒著抹笑，斂去精明，君夫人溫柔地凝視著他，那一瞬，讓非凡感到一股久違的熟悉。母親的，溫暖？

「現在，等吧！」

我會在這裡，向上天祈求你們的平安，千萬別出事啊，召奴。

＊＊＊＊

大街

「殿下，你為什麼要偷跑出來呢？」約莫中人以上之姿，與召奴齊高的少女眼波流轉，一雙大眼眨呀眨的，帶著份天真與歷經炎涼世態的滄桑，換上襲淡紫和服，金繡舞蝶紛飛，襯出那玲瓏有致的性感曲線。

「這副德性如果被非凡看到，不知他又要說什麼了！或許會被取笑一輩子也說不定。」

長髮梳了個髻盤在腦後，粉色和服綴以幾許繽紛落櫻，少了分成熟，多了些難見的清純神采，醉人心弦，水漾雙頰染上紅霞，是揮也揮不去的眩惑。

「不會啦，這樣子很好看啊，連我這真女人亦自嘆不如呢！嘻嘻~」

「有什麼好高興的？我是男人欸！」罕世絕色，只帶來一籮筐麻煩，似男非女，連他都快錯亂了；就算對天吶喊『我是男生』一百次，也改不了既成事實。

討厭男身女相的自己，但一想到能用這張臉來回憶那印象模糊的母親，他心頭便放寬不少。

「夫人是真心想為平亂盡份力，無奈之下才出此策，還請殿下不要介懷。」

「我明白，正因和姊姊抱持同樣想法，我最後才沒拒絕啊！」我介意的──只有這身女裝！！

「其實………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說。」與召奴並肩而行，雪子素手緊握，面帶猶豫，眼中透露的，卻是無比的認真。

「放心講，沒關係的。」

「當我看到殿下和非凡公子一起來時，我真的很高興！」
「雖然殿下不說，可自夫人出嫁後，殿下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對吧？」
「天皇政務繁忙，神鶴佐木畢竟有年齡上的隔閡，又不能常來見夫人，每次看到殿下不自覺流露的無助眼神，我實在很心疼。」

不敢直視召奴，邊走，少女目光依然停留地上，頗不自在地踢著碎石。

再怎麼成熟，也還只是個孩子，卻迫於環境所逼必須勉強壓抑自己。她身為僕，反倒比較自由，至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話直說，夫人總是很有耐心地笑著聆聽。

「不過，現在不同了。非凡公子看來似乎是個可靠的人，雖然他的人格品行有待商確，但……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不會寂寞。」

不會寂寞嗎？

除自家人外都是外人，一旦相信就有可能被背叛；所以，有段時間，他都是孤獨一人。

有心事可以傾訴、哭泣時有人安慰、遇襲有人保護、休息有人陪伴，不用再獨自面對刺目艷陽或森冷黑暗。

他的願望，從來只有一個。

在這紛亂的世間，能遇到可稱為至交的人；痛苦的時候，有能倚靠的肩膀。

「哈哈~對不起，盡說些奇怪的話，請殿下見諒。」羞赧地搔搔頭，一不小心弄歪了髮簪，七手八腳地想弄好，反而弄巧成拙，愈梳愈亂。

「怎麼會？我才該感謝妳呢！」知道有人默默關心、擔憂自己，那就夠了。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原來非凡在心中的份量，遠比自己所想的還多。

忽地，一隻粗糙大手迅速摀住他的口，順勢將人箝制在懷，抬眼望去，另一個同夥也以同樣手法抓住雪子。瞥了眼對方腰間劍柄上的刻紋……果真是松下家的家徽！

「喔~想不到，雖然還小，卻是上等貨呢！」
「這邊這個年紀大了點，但也不差。」
「這麼一來，『那個人』也會很高興的買下來吧。」

被抓的感覺真不好受，不過，這表示──大魚上勾了。

趁四下無人，男子把兩人拉上事先停妥路旁的馬車，揚長而去。暗處，飛蒼輕掠追上，無聲息地緊跟在後，待馬車停在城郊一處偏僻的草房前，見兩人雙手被繩綑綁強帶進屋，青年便隱身屋後林木高聳、樹叢遍佈的小丘上靜觀其變。

另一邊，自進屋後，召奴不動聲色，暗地觀察屋內情況。

草屋裡空蕩蕩的，除卻牆角幾個竹簍和一捆綠竹，什麼都沒有，那些被拐來的女孩不在這，也沒有做生意的跡象，這裡大概只是個中繼站吧？

「喂，來這邊！」其中一名男子走至牆邊，掀開木製地板一隅，竟是條通往地下的石階。

原來在地下室！

交換個眼神，召奴與雪子相視而笑；可惜下一刻，他們的希望就破滅了，呆望眼前的幽暗石廊，壁上順延而下的燭火清晰照亮通路。

判斷錯誤……是密道！這樣飛蒼他們哪追得上啊？

姊姊妳這個大笨蛋！！

＊＊＊＊

「有沒有異常？」

「將軍、夫人！公子！」略帶驚訝地看向三人，及身後的十數名精兵，飛蒼恭敬地欠了欠身，「從進入那間小屋後，就一直沒動靜。不過……敢問將軍您如何找到屬下的？」

「是亡命之花。」非凡答道：「他是我的保鑣，伊賀派上忍，要追蹤你的去向並非難事。」指指身旁口銜玫瑰的青年，笑容滿是藏不住的得意。

「好，一口氣闖進去！」

「是，將軍！」

一刻鐘後，屋內

「將軍，到處都找不到人！」飛蒼半跪門前覆命。

聽到飛蒼的回答，鬼祭將軍臉更沉了，提起其中一個倒楣鬼的衣襟，厲聲吼道：「混帳！你把那些女孩藏去哪了？」

君夫人麗顏蒙上不安，非凡臉色亦好不到哪去。

「我說了不知道啊！哇啊啊~」把人舉起，扔！動作一氣呵成，乾淨俐落。

男子直飛上牆，正撞了個頭暈目眩之餘，一枝手裡劍倏地劃過頸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望著那入牆三分的暗器冒冷汗，猛然回頭，矗立眼前、笑得詭異的美人更令他膽戰心驚。

「我警告你，要是我家召奴有個什麼萬一，我定要你──」又是枝手裡劍，準確無誤地落於男子雙股前，「生、不、如、死！」泛起陰森冷笑，『蛇蠍美人』四字已不足形容此刻詭譎莫測的君夫人。

「看、看來好像沒有我插手的餘地……」看著火力全開的鬼祭夫妻倆，非凡不禁嚇了一跳，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君夫人………不愧是召奴的姊姊，笑裡藏刀的女人，太可怕了。

等我，召奴，我一定會去救你們的！如果你沒朋友，就讓我來當你的避風港。

不管發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拋下你，你一定要平安活著！

等我！

＊＊＊＊

幾縷金光透過壁上挑高的窗口，射入晦暗的牢房，少了麻繩束縛，召奴兩人抱膝對坐，一語不發。從那之後，已經過了兩天，我們倆被馬車顛簸疾馳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在這地牢之上，到底是………

忽地，聽到獄卒的腳步聲，察覺召奴心中的疑惑，雪子迅速站起，搖搖擺擺往前走了幾步，隔著木條交錯的柵門喊道：「喂，這裡是哪裡？我們以後會變成怎麼漾？」

「這裡是安房松下大人的別館。」

「松下？是指那個名滿天下的京城首富松下申吾嗎？」召奴狀似不解地問。

我的天，東海道的安房？難怪離北陸道的上野˙京城這麼遠……搞半天，原來京城的府邸只是幌子，會把人抓到這裡，表示此地才是對方的老巢！為避人耳目，想必一些機密文件也是藏在這才對。

「是啊，順利被大人看上的話，就可以被收為妾，享受榮華富貴的一生啦！妳們真幸運~」

「──幸運個鬼啦！」待獄卒走遠，召奴頂著滿頭黑線，忍不住破口大罵。

「松下不是和將軍差不多歲數了嗎？我不要~~！！」雪子也開始發起牢騷。

「不是那個問題吧？我們被賣給松下的話，姊姊也不能輕易出手！即使知道我們在哪，也不能來救我們了！」

「那不就要當他的妾囉？」思及此，雪子心頭涼了半截。她正值青春年華的17歲，有錢歸有錢，她可不想委身一個糟老頭啊！

「妳好歹是女孩子，還沒關係，我如果被發現是男的，當場就會被殺了。」我不要穿女裝被殺啊~這種死法實在丟臉至極，他拿什麼顏面去面對奈何橋畔的列祖列宗？

注意到召奴逐漸消沉的意志，雪子這才如大夢初醒般，覺悟了些什麼。

對啊，有皇子在，我不能再這樣歇斯底里下去！振作點！

「殿下，你放心，雖然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小侍女，可既然夫人要我陪著你，我一定會設法送殿下出去的！真不行的話，色誘他也行………總之，請殿下別放棄希望！」

注視雪子毅然的臉龐，召奴不自主地想起一個人；一個說要陪在他身邊，現下卻不知身在何方的人。

想著，漾起笑容，他輕聲言道：「不跟妳說叫我『召奴』就好？」途中險些被人拆穿，怎麼還學不乖？「我不會讓妳遇到危險的，因為保護女人是男人的任務呀！」

「殿下………」英姿煥發的皇子，充滿少見的男子氣概。能看到皇子恢復精神，真是太好了！

「我們一定能平安逃走的，妳放心！」好歹我是神鶴門下的高徒，怎會這樣就被困住呢？

雪子不會武功，我不能讓她因此受到傷害。

話說回來，那傢伙究竟在做什麼，要救人未免也太沒效率了吧？

臭非凡，還不快給我死出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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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6-05-06 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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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櫻歌

卷四狼煙（2）

大軍行進，揚起漫天沙塵，馬鳴聲交雜紛起，擎天撼地之勢，如浪潮席捲那廣闊荒煙，晚風若利刃撲面而來，即便隔著衣料仍是隱隱發疼，旗幟飄揚，高掛其上的家徽透露領頭者的不凡。

安房鄰海，居民多以漁業維生，邊境無人拓墾的大片土地，在當地人眼中還不及一船鮪魚有價值。

「夫人，快到了嗎？」落日餘暉撒落非凡俊朗的面龐，語調沉穩如常，可寫滿那緊攏眉間的，卻是難掩的心焦。

「再一個時辰。」

美眸半瞇，嬌柔身形頻頻前傾，教一旁的鬼祭與亡命之花捏把冷汗，不比長年奔波的兵士將帥，連夜趕路的疲憊讓君夫人多少有些吃不消。

話說，那兩個綁架事件的倒楣鬼……不，是犯人，在接受鬼祭夫婦令人不敢恭維的拷問威逼下（就他看來根本是變相的精神折磨），兩個時辰後，不但全盤了解松下的陰謀，連兩人的祖宗八代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於是，鬼祭將軍當機立斷，決定一舉出兵抓人。

「非凡，你們先走，如果能先就出召奴他們最好。」纖手佇頭，君夫人的微弱話音淹沒在震天價響中。

「知道了。亡命之花，我們走！」

「是！」策馬疾奔，兩道人影逐漸模糊，融入瑰麗幻變的雲霞天幕。

＊＊＊＊

「雪子，可以嗎？」

「還、還好……我盡量……」腳攀石壁，雙手緊抓條自上垂下的寬長彩布，利用那不甚明顯的縫隙朝窗口緩慢前行，努力抑制內心的恐慌。好可怕……不行，我不能看下面、不能看下面！

情急生智，召奴靈機一動，想到身上腰間纏布，兩人把外層腰布取下，交叉打結，長度恰足以搆到壁上小窗，待他以輕功躍至窗口，拉好布條，雪子再以之為支撐攀爬而上。

「加油，快到了！」幸好到目前為止都還算順利………

無巧不巧，雪子右手剛觸及窗沿，突來一聲大喝嚇得她險些失足摔下。

「妳們在做什麼！？」

糟，有人來了！

見狀，召奴不假思索馬上伸手把雪子拉上窗口，自己則飛身落地，掌風快速掃向來者腹部，人立時倒下。

「殿……召奴，快上來！」微顫小手握緊長布，少女放聲大喊。

「那可不行喔☆」尖細甜膩的陌生語音令人不由得雞皮疙瘩落滿地，意外有力的粗壯臂膀輕輕鬆鬆就把召奴甩到一邊。

待召奴回神定睛一看，無以名之的巨大衝擊直衝心扉，久久不能平復。
對方是個比他高大數倍的壯漢，如風乾橘皮的大臉，厚比牛皮的雙唇，最可怕的莫過於他那近似女聲略帶粗糙的高亢細嗓，教人聽了渾身不自在。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與眼前男子相比，連鬼祭也變帥起來。

「妳也下來吧！」大掌前伸，眼看就要逮到驚惶失措的少女。

召奴趕忙向前急奔，扯下雪子手中的布條，順勢繞過大漢頸項，躍身對方背後的同時將之交纏把人勒住。

「哼。」只見大漢隨手一撕，長布頓時碎裂，反身抓住召奴雙肩，任他如何掙扎也脫不出男子若鐵挎剛硬有力的箝制。

「召奴！」

「雪子，妳快逃！」

「可是……」

「別管我，快走！」

武士道精神，遇到危險就算自我犧牲也要力保主上平安，但即使她現在下去，只會白白被抓，徒然浪費召奴一片苦心，「──我明白了，召奴、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語畢，少女鼓起勇氣，縱身躍下窗台，消失在兩人面前。

「呵☆到處都有人看守，我就不信她逃得了☆」

不管逃不逃得掉，拜託你別再用那種聲音說話，真的……很噁；還有那個笨蛋，都說別管我了！希望她能順利逃走。

「算啦，剩一個也行，乖乖和我去見大人吧☆」不由分說將人扛到肩上，大漢蹦蹦跳跳地往樓梯走去。

喂喂，等一下，怎、怎會這麼快？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總之，趁松下發現他是男人前，還是先溜為妙。

要真穿著女裝被殺，他絕對死不瞑目。

拐了幾彎，在一處拉門前停下，躍然紙上若隱若現的浮紋，在燈火輝映間如受風拂的白雲蒼狗，讓人不輕易察覺的緩慢變動，更突顯紙張不凡的質感，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價值不斐的上等貨。

進到房內，又是另一個世界，中國的瓷器、暹邏的象牙、南洋的珊瑚，即便有錢也難入手的珍品，這裡卻一應俱全。不愧是豪侈冠一時的松下家，極盡奢華之能。

惟那不中不西、怎麼看怎麼怪的奇特裝潢，教人不禁懷疑主人的品味。

「那些傢伙說得沒錯，果然是連京城也難得一見的美女，真是撿到寶了。」像審視貨物般打量著召奴，從頭到腳無一不漏，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召奴覺得渾身不自在。

這人就是松下了吧？比想像中的年輕，可惜過於臃腫的身材使他外表乍看之下足足老了十歲。正當心中盤算之際，身後大漢接下來的動作，令他不由得脊背發涼。

反射性地想出手打倒兩人，以便脫身，可是又怕露出馬腳。何況他還得順便看看，能不能乘機套出些有用的情報……真沒辦法。

他真是衰到家了。

「喂，我說，你啊……」整個人被拴在牆上，甩甩手，再甩甩腳，匡啷匡啷的鐵鍊聲，陣陣擊入心扉，「不用這些手銬腳鐐，你就對女人沒輒了嗎？」

不爽歸不爽，這種像待宰羔羊的感覺教人害怕，但怒意凌駕恐懼，仍讓他忍不住碎念了句。

「那張利嘴會破壞你的花容月貌喔。」滿溢慾望的雙眼如飢渴豺狼，夾帶毫不掩飾的淫穢直勾勾望著召奴瞧，「看來，我得好好調教一下。」揮舞不知哪變出來的皮鞭，在空中急速抽動發出『颼、颼』的聲音。

「什麼！！*O*」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現下發生的一切，呆看著眼前露出嗜虐詭笑的男子，召奴生平第一次嚇傻了眼。騙、騙人的吧||||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一切都是幻覺！

天照大神啊，看在我是妳子孫的份上，請一定要讓我見到明天的太陽~~！！@.@

＊＊＊＊

玉宇重屋之後，大片頗不搭調的天然密林叢生，亮眼星光從葉間縫隙滲透，在幽暗空間織舞燦燦幻流。

涼風襲來，光影錯動，美則美矣，想在其中行走卻異常困難，漆黑一片，伸手難見五指，附帶地主隨意東加西減亂排一通的機關，算是個危險地帶。可惜這一切對救主（護花？）心切的非凡公子而言，不過是千里尋人途中的小小小阻礙，輕而易舉便穿梭自如，完全不是問題。

前進不久，隱約可見點點燈火飄搖，不遠處一棟木屋靜立在闇夜林間，有如發光體般分外醒目，兩名兵丁看守門前，時不時傳出的鶯語說明此地的不尋常。

「看來那小廝並沒騙我們。」亡命之花說。

把人關在這種地方，想逃也逃不掉，真狠心。那欲求不滿的老色鬼到底還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

「沒錯。」朝亡命之花使了個眼色，非凡自藏身樹叢竄出，守衛尚來不及反應，頸背便各挨一記手刀，昏了過去。見礙事者已除，亡命之花把門打開，但接下來出現的景象卻教兩人哭笑不得。

「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嗎？」
「太好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總算能放心了~」

分散屋內各處的少女逐漸向兩人聚攏，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臉龐充滿喜悅，此起彼落的歡呼不絕，看得兩人都是一楞。

「啊？這、那……我們是……」亡命之花自幼便進入伊賀派門下，與異性相處的機會少之又少，此等艷福他實在無福消受，只覺臉上一陣燥熱，頗不自在。

相較手忙腳亂的亡命之花，非凡公子利眼四掃，眼看不見要找的人，當下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等一下，請帶我們一起走！」
「難道你就這樣把我們一群女孩子留在這裡？太沒良心了吧！」
「拜託你，至少也告訴我們離開的方法──」

「亡命之花，待在那做什麼？還不快走。」走出屋外的非凡沉聲喝道，若嚴冬飛雪頓時凍結了女孩們的希望。

無處宣洩的失望、憤恨、痛苦，不少人忍不住開始嗚咽啜泣，整個空間瀰漫著一股哀戚。可惜非凡仍是不為所動，彷彿事不關己。

「是！」見狀，雖於心不忍，但一名忍者是不能違抗主子的，他只能依言離去。

每走一步，心中又是一次天人交戰，在跨越門檻的那刻，他終於下定決心回頭喊道：「妳們放心，乖乖在屋裡等著，很快就會有人來救妳們了。別到外面硬闖，迷了路反而得不償失。」朝眾女孩微微欠身，亡命之花快步跟上非凡。

「抱歉，亡命之花，有我這種主子，你一定很困擾吧？」走沒多久，非凡突然冒出一句。

「公子？」

「但，這就是我的個性。」只關心自己想關心的人，一切順心而為；其餘無關的人事物，皆不屑一顧。

「屬下明白。」公子還是老樣子，毫不在乎旁人的誤解，老讓他們這些做部下的擔心個半死。

屋外晦暗崎嶇，常人行走尚有一定的難度，與其大費周張還不知能否將人平安帶離，不如暫且留下，等將軍來時再做打算，剛好來個罪證確鑿。

因此，公子才會什麼也不說地離開，如此一來，那些女孩們只能如預期般待在原地，不用操心她們的安危。

雖說只消三言兩語便能化解眾人的不安，但那樣就不是非凡公子了。

忍者必須無心，執行任務才能無情，凡為敵者，無論男女老幼皆須殺除；不能輕易顯露真正的情感，那反會成為對方起死回生的利器。身為伊賀派少主，這是最起碼的必要條件。

諷刺的是，人的一生總會遇見讓你忍不住想敞心相交的人，相惜的對手、深交的知己、或是……想共度此生的摯愛。

雖然他那時出任務不在，但殿下和公子的事，他也有所耳聞。

如果是他們的話，或許能讓東瀛的未來呈現全新的風貌也說不定。

「亡命之花，我們回去一個一個房間搜，非把召奴找到不可。」手不自覺地緊握，周身殺氣隱約飄散，大有阻撓者殺無赦之勢。

「是！」

＊＊＊＊

長鞭劃過無聲寂空，重擊那雪白嬌軀，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淤痕。

「呼……呼……」沒有支撐的身體不住前傾，晃了晃，又倒回牆上，衣衫殘破，幾絡髮絲落在肩頭，慘白臉色把清艷五官襯得更顯細緻，遍佈的傷痕反扥出一股柔弱殘缺的美感，惹人憐愛的模樣更激起男人征服的慾望。

「怎樣，考慮得如何？」抬起召奴那唯一完好無缺的麗容，薰心色欲，使他忽略了那雙清澈明眸中所蘊藏的光芒。

可惡，再這樣下去就真的完了……沒辦法，只能放手一搏……

「我知道了，全聽大人吩咐就是，拜託你……幫我解開鐵鍊好嗎？」認命似的閉上眼，低首，柔柔淡淡的語調，像是終於放棄了反抗，「真的……好痛啊……」睜開雙眸，明亮晶瞳已溢滿淚水，順眼角如斷線珍珠般滴滴滑落，無助誘人的姿態，電得松下酥茫茫。

「哈，這才對嘛！早點就範，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忙不送地拿出懷中鑰匙解開手銬腳鐐，松下不禁得意地露出色瞇瞇的笑容，「願意當我的小妾了嗎？」

輕撫手腕那大塊瘀傷，召奴唇邊閃過一絲狡黠，「這個嘛，當然是──」抬腳快速掃向對方下盤，「不˙可˙能………哇啊~」即將得手之際，另一腳卻好死不死踩到裙襬，整個人往後仰倒在地上，松下當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扣住召奴雙臂，欺身而上。

我、我最近真是時運不濟Q___Q早知該先去神社抽隻籤再決定要不要答應君姊的要求的！！！

「我就是中意妳這倔脾氣。」大手探向衣襟，召奴倒抽口氣，忍不住緊閉上眼。

就在他以為無力回天時，一陣器物碎裂的聲響從上方傳來，然後，是松下往牆邊倒去的碩大軀體，「雪、雪子！」楞楞地看著那手握隻半碎花瓶，氣喘虛虛的少女，召奴心中竟有些感動。他原本並不對雪子抱什麼期待，只希望她能平安逃掉就好，想不到……

「殿下，你沒事吧？」檢視召奴身上的傷，少女臉色愈來愈難看，「怎麼會……傷得不輕呀！」

「唉，別提了。」被誤認成女人就算（誰叫他穿女裝），居然被抓去嚴刑拷打逼他作妾？要傳出去他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外面守衛妳解決了嗎？」

「那個奇怪的變態大巨人？他被我用木棒打暈了。」扶起召奴，兩人緩慢往後門前進，「這條路很少人經過，沒有被發現的危險。還有，我已經做好逃跑的準備了，可以的話，我們走快點會比較好。」

「雪子，妳……」

「嘻嘻，沒錯，我一開始的確很害怕，但如果不能好好保護殿下，我也沒資格再服侍夫人了！連逃命也不會，豈不是太遜了嗎？」爽朗地笑了笑，堅定信念在眼中閃爍，「別說了，等松下清醒就慘啦。」

「嗯，快走吧。」

＊＊＊＊

「快追！別讓她們跑了！」三五人馬緊追前頭策馬疾馳的兩人，小心翼翼地顧好身前的召奴，隨著逐漸接近的叫喊，雪子操縱韁繩的手握得更緊了。

一道利箭自身後飛來，準確地擦過馬兒前蹄邊，射入地面，受驚的駿馬長嘶一聲，前蹄高舉在半空亂踢一陣，無情地把兩人摔落在地。眼看就要被追上，危急之刻，忽地，數隻白羽毛自四面飛來，劃過追兵胸口，登時斃命。

等召奴再度回神，人已經被抱上馬，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非凡！」半舉雙手想回摟對方，卻因疼痛乏力而作罷，依偎在非凡胸膛，感受著那無條件的溫柔、疼惜，他竟沒來由地紅了眼眶。想開罵的話，早忘個一乾二淨。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不會寂寞嗎？

「對不起，我來遲了。」環於腰際的手在瞧見那佈滿淤痕的身軀時，抱得更緊了，輕拭去人兒滿溢的淚珠，非凡不禁深深自責起來。他真是天字第一號大蠢蛋！連心上人（？）都保護不了，他算什麼忍者！

「不是你的錯。」臻首微搖，輕握非凡衣袖，召奴再往裡鑽了鑽。

「公子！」亡命之花也隨後趕到，「將軍來了！」

「喔？」冷眼看向一旁，親自出馬趕來抓人的松下，剛好被鬼祭和君夫人攔截，依據之前的經驗法則，那肥嘟嘟的傢伙鐵定會死得很慘很慘。

「敢問將軍深夜帶兵攔路，有何貴幹？」松下本人顯然不知大禍臨頭，仍是那付仗勢欺人、大搖大擺的跩樣。

「這兩個誘拐少女的綁架犯，配劍刻有你家的家紋。」君夫人玉手輕揮，兩名雙手被縛在後的男子被扔到松下面前，「於情於理，我們去你家搜查一番應該不為過吧？」

遠遠望去，召奴虛弱地躺在非凡懷裡，好像受了傷的樣子。哼哼哼~敢傷我親愛的弟弟，你就得有全身肥油被榨乾的覺悟啊，死肥豬！

「我家？哈，這裡是我的別館，憑什麼──」

「憑這個。」指指身後大軍，滿意地看著松下憤恨的目光，君夫人笑得妖媚，「搜！」

依君夫人的命令，重兵迅速包圍別館，部分士兵下馬進入搜索，只見亡命之花駕馬奔來，與鬼祭輕聲交談幾句，便另外帶了批人前往屋後密林。

「君，妳放心，這次一定能把松下押進大牢的，意圖謀反可是重罪。去看看殿下吧！」

頷首，甩動韁繩，兩人急奔而去。

「君姊！」看到逐漸接近的親人，召奴不禁漾開抹笑花。

「你怎麼會傷得這麼重？」剛才離太遠看不清楚，現下靠近一看，君夫人簡直心疼得要死。

衣服破爛，裸露在外的肌膚無一完好，那色胚也太狠了吧？早知道該先叫人把他抓起來酷刑伺候、一刀砍下去讓他絕子絕孫才對！唉，真是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別再說了………」往事不堪回首。

「夫人！」

「雪子，有沒有受傷？」

「不。」少女稍微張開雙臂，除了衣服有些髒污外其他都完好無缺，「可是，殿下他……」

「我明白，看殿下的傷勢，就知道他很努力在保護妳。」鬼祭彎身把雪子抱上君夫人的馬，接著解開披風，輕柔地蓋到召奴身上，「殿下，你的確是……男人中的男人。」

「咦？」「啊？」

乍聽鬼祭話，兩人都是一楞。半晌，召奴忽地爆笑出聲，「嘻嘻嘻……呵呵…哈哈哈~」綻開笑容，那迷人笑靨看得非凡不禁呆了呆。

君夫人：你真會哄小孩。
鬼祭：還不是和妳學的？

想不到鬼祭那傢伙生了張死人臉，卻滿會講話的嘛，『男人中的男人』？已經好久沒有人跟我說過這種話了。

總算能被人當男生看，感覺真不錯，「你真該好好向鬼祭學習學習呢，非凡。」學習說話的藝術。

「是是是~」將笑得開懷的人兒摟在懷裡，非凡忍不住嘆了口氣。說話就是說話，有什麼好學的……要他跟鬼祭問這種事，把他綁一綁丟到海裡比較快。

「能夠平安脫險，真是太好了。」

「說到這個，雪子……」用認真無比的眼神直望著少女，召奴正經八百地說道：「妳還是去當忍者好了。」

「咦？」呆~

「我發現女生活在這世上如果不會武，實在是太危險了，畢竟壞人總是比好人多。」

「啥？」這、這什麼論調？

「還有，以後不要穿太可愛的衣服，那樣走在路上也很不安全。」

「……」殿下應該沒問題吧？是不是不小心撞傷哪裡……

「不，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別穿裙子的好。」

「⊙o⊙」有沒有搞錯？我這小侍女不穿裙子還能穿什麼！！

「召奴到底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啊……」非凡與君夫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覷。

後來，士兵們在書房找到松下和叛軍往來的信件、帳目，亡命之花也順利救出那些被綁的少女，證據確鑿，鬼祭不由分說便把人押送京城。除卻因為召奴要療傷而延誤回京的時間，事情看起來似乎是圓滿落幕。

清晨，皇城˙御書房

撫摸停在手背的溫馴白鴿，讀完置於桌上的信函，樁忍不住輕聲抱怨：「這兩個孩子真是亂來……」君子說是純聊天，結果大隊人馬跑去安房鬧個雞飛狗跳？叫召奴當餌，虧她想得出來。

「沒事就好，別苛責他們。畢竟能讓松下入獄，斷了對方的後援，這場仗打起來也輕鬆不少。」神鶴說道，一旁的七色龍也拼命點頭。

「非凡也是，說要保護召奴，居然讓召奴重傷回來……」帶著強烈責備的目光瞄了眼七色龍，後者涔涔冷汗流下，只能對著樁乾笑。

「樁，你想如何處置松下？」見氣氛不對，神鶴決定以快速突兀的方式改變話題，免得好友會受不了某人咄咄逼人的眼神而找個洞鑽下去，在心裡N度把他的寶貝兒子唸個千萬遍。

「這個嘛~老實說，我還沒決定。」嘴角微揚，綻開抹燦爛笑花，「不過我個人是比較偏好臨遲處死啦！」敢傷他家召奴，不讓他痛苦死去實在難消頭之恨。

「可不可以拜託你別面帶笑容說那種話？」七色龍半趴在桌上碎碎唸。真夠詭異的，看幾次都不習慣。

「不說那些了，你們不覺得鬼祭最近太安分了嗎？」望著天邊泛白魚肚，神鶴剛毅的面龐染上凝重之色，「居然連一點小動作都沒有，還出兵幫忙逮捕松下，怎麼想都不對勁。」

「他的篡位之心從沒變過，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同意把君子嫁給他。」七色龍接口。

「唉唉~這你們就不懂了。」食指輕搖，萬年笑容仍掛在臉上，添了些無奈與滄桑，「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也不是她願意的，如果還不能長相廝守，那就太可悲了。」

身為父親，他當然希望一對兒女能過得幸福。

「你這樣不是讓君子陷入兩難？」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在君子嫁到鬼祭家的那刻，她就已經站在鬼祭那邊了。」逆著光，陰影半掩去那燦笑。

「這樣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的，神鶴。世上沒有一個願望，能讓大家都幸福。」

「所以，你就讓自己不幸嗎？」七色龍實在不怎麼贊同。他知道小樁的個性，是不可能對君子下得了手的。

「你說呢？」又是抹神秘莫測的笑，沒入那初昇朝陽的耀眼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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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6-05-06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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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櫻歌

卷五狼煙（3）

「你醒了？」

「嗯……」眨了眨迷離雙眸，若小貓慵懶地伸個懶腰，自非凡肩膀緩緩爬起。說是睡醒，不如說是那快把他曬成肉乾的炎炎日頭逼他不得不起來一探究竟，「我們什麼時候跑到馬車上的？」

「你忘啦，君夫人不是說日出啟程？」愛憐地替召奴理理那散亂的如瀑烏緞，非凡柔聲回答：「因為你還在睡，外加重創初癒，君夫人捨不得把你叫醒，就弄來這部馬車。」

「你們可以那時就叫醒我沒關係啊，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別擔心！」拉起衣袖，道道粉淡的瑰麗色彩爬滿手臂，「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好端端的？不要再把我當病人看啦！」雖說前些日子他的確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你說了算。」非凡不禁皺了皺眉。那些傷像是深刺心中的刻痕，提醒著他的疏忽、他的懊悔。

探頭看看窗外，在大軍行進的棧道之外，是一片深幽山谷，「這是哪裡？」

「武藏邊境。」大手一伸把人拉回，「快正午了，你還很累，再多休息一會吧。」

「什麼！那麼晚了？」想強打起精神，無奈昨晚似乎真睡不好，坐直身沒多久，又倒回非凡肩上。好吧，他投降……

想調整個舒服的姿勢，但馬車無可避免的顛簸讓他怎樣也睡不下，轉了轉那靈活的小腦袋，召奴很快就把腦筋動到『枕邊人』身上。

「非凡……」漾起若有所圖的笑靨，「抱我。」

溫軟嗓音如驚天之雷，打得非凡當場呆掉，理智神經依然緊繃，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前頭駕車的亡命之花與忍者夕暉身體僵了僵，然後──駕車的駕車，看路的看路。

不顧尚處怔愣狀態的非凡，召奴正大光明地逕自爬到非凡懷裡，發覺那種震盪感確實少了不少，滿意地笑了笑，他理所當然地扭來動去努力找個舒服的好位置。

「喂，召奴，你可不可以別這樣一直動啊？」麻麻養養的，很難過欸！他又不是床。

前頭的駕車二人組身體又是一僵，不過這次久了點，使亡命之花疆繩差點脫手，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無言互瞪了好一會，最後，很有默契地一致決定──當作什麼都沒看到。繼續駕車的駕車，看路的看路。

「不動的話要怎麼找到適合的好位置？難道你不想讓我們倆都舒服嗎？」召奴咕噥道。

拜託，睡覺也是有技巧的欸！

有了方才的經驗，亡命之花雖然面部五官呈不自然扭曲，雙手仍緊握疆繩，可惜座旁的夕暉道行尚淺，不小心身體一歪就要摔下車，幸虧亡命之花眼明手快，迅速空出一手把少年拉上。

「公子私生活不檢點不是你的錯，用不著跳崖自殺謝罪。」棧道狹窄，這麼一跌很可能就直接落下萬丈深淵，到黃泉找死神伊邪娜美喝茶聊天去。

「是。」看著輕描淡寫雲淡風清的亡命之花，夕暉心裡好生佩服，何時他才能和亡命之花這老前輩一樣，不論遇到什麼驚濤駭浪都面不改色？

「不過，我們不用報告陛下嗎？」

「如果你不想讓我們人人敬畏的偉大首領很沒形象地挨揍，一點善意的謊言是必須的。」

「我知道了！」夕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幼小心靈努力催眠自己其實什麼都沒聽到。

即使是東瀛人，也要謹記東方的蘇格拉底、至聖先師孔老夫子的至理名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尤其當你的主子禁不起誘惑的時候，更須將之牢記在心。

切記切記啊！

＊＊＊＊

午後雷雨隆隆作響，滂沱雨勢讓氣溫為之稍降了些，強勁涼風撲面，吹不散人心離愁。

「不等會再走？召奴他們明天就到了。」單薄身形立於皇宮大門前，頂上石牆恰好為他遮去雨水，一向帶笑的面容多了些沮喪。

「緊要關頭，分秒必爭。」神鶴跨上馬背，簡單扼要地回答，「飛蒼，保護天皇。我不在的期間，派內大小事務全權交你處理。」

「是！」站在樁身邊的青年單膝跪地，恭敬行禮，「首領慢走。」

「別露出那種哀怨的表情好不好？活像新婚妻子要送丈夫從軍似的。」戲謔一笑，伸手撫上那令他魂牽夢縈的麗顏，「叫我們親自去出雲探查情況的是你，不想我們離開的也是你，你這婆婆媽媽的個性怎麼還是沒改？」

雖然他有點想看看那聽說這回表現英勇的死兒子，只怕話還沒出口他會先忍不住把人海K一頓，報上回因非凡亂吻召奴，害他被迫接受小樁『無差別奏摺攻擊』之仇。

「膽敢再說一次，信不信我會把你揍到連非凡都認不出來？」難得地沒有一拳揮去，覆上那撫在頰邊的手，樁嘴裡說得狠毒，臉上卻綻開笑容。

「神鶴……」移開七色龍的手，正欲舉步踏出石牆的庇護，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吼聲教他不得不定在原地。

「給我等一下！！！」兩大忍派頭頭不約而同地大喊。

「呃？」被兩人少有的氣勢震懾，那剛舉起來的腳就這樣懸在半空。

「退回去！難不成你想淋雨？要染上風寒怎麼辦！！」

「是……」慢慢放下腳。神鶴和七色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啦？他不過是想去和神鶴說說話而已。

「飛蒼，照顧天皇。」

「是！」頷首，青年隱身暗處，翻開臨行前神鶴給的『小樁生活起居一百條』（神鶴＆七色龍作），開始默默閱讀。

「我們不在的時候，千萬別做傻事知道嗎？」七色龍再次耳提面。等等，這麼說好像也不對，就算他們在也不能亂來啊！！

「保重。」疆繩一甩，兩人在濛濛雨幕中揚長而去。

「……我們也回宮吧，飛蒼。」半晌，樁喃喃說著，眼神撲朔，教人摸不清他的思緒。

「是！」

＊＊＊＊

甫踏入御書房，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讓他心頭一驚，「你怎麼進來的？」

看來皇宮的警備真該好好加強一下。

「用輕功躲掉外面的守衛，再擺平那些不中用的忍者。放心，我只是讓他們小睡一下。」

指向屋外倒了滿地的人群，男子絲毫不以為意。紫黑襯裡與純白外掛，墨黑短髮整齊流瀉，頸上垂掛的九塊血紅勾玉說明來者身分的不凡，「好久不見了，陛下。」

能無聲潛入皇宮，輕鬆解決經神鶴挑選的忍者，武功修為自是不在話下。

飛蒼見狀，立即拔刀欲退敵，卻被樁攔住。「你也是啊，『東出雲王』。」

凜冽目光直掃眼前英俊爾雅的男子，將其他多餘的情感全暫壓心底，「原來你藏身京城。合兩大忍派之力都找不出你的行蹤，的確厲害。看來松下那傢伙，只是你企圖轉移焦點的餌。」

兩個傻孩子，中人圈套還不自知……不，應該說，他們都被騙了！！

出雲為京城藩屬，現分成東西二部分，由前出雲王兩位遺子分別治理，兄弟倆感情很好，也和他私交甚篤，不料一段時日未見，竟傳出東出雲準備造反的消息，乍聽七色龍提起，他還不敢置信。

可惜，事實終究殘酷。

「可惜那老色胚終究是個滿身銅臭的草包，本想讓他拖延點時間，三兩下就被你那對寶貝兒女解決了。」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男子笑了笑。

「你早有其他支援對吧？否則你不會輕易捨棄京城首富這顆大棋。」

「呵，不愧是天皇，我總算相信十年前平亂的確實是你。」銳利雙眼毫無愧疚直視樁，一點不在乎這種行為是否無禮，「我和蝦夷結盟，跟他們調了些兵馬來。」

北海道˙蝦夷，位於東瀛本島東北方的境外之地，自肥前出海，經對馬、壹岐兩海島便可到達，來回最快也要一個多月，以貴巳的個性，絕不會虛張聲勢，難不成……

現下，樁完全明白了，「你早已部署好了。」訝異與無助感同時竄升。

數萬兵馬就這樣長趨直入來到京城附近，照理多少會有些騷動才是，居然連忍者都探不出消息，太不尋常了。

貴巳到底是如何躲過那堪稱天羅地網的偵查？

「不知叛軍首領深入敵陣，有何貴幹？」

「既然松下辦事不力，我這上司只好親自來下戰書囉。」明白來者不懷好意，飛蒼一個箭步把樁擋在身後，「知道這麼突然，你一定還沒準備好，所以，咱們來打個賭如何？五天後，我的軍隊將攻入京城，如果我敗，任憑處置；如果我勝，交出文詔。」

「哼，一代亂世梟雄，胸襟也不過爾爾。」說到底，還不就要這天皇名位，「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我自認待你不薄，為什麼要背叛我！！」

所謂的人心，終究只是順應慾望的產物嗎？多年交情，還比不上一張紙；付出真心，卻換來一場即將引爆的戰火，難道這就是掌權者所注定的悲哀？

貴巳，你知道嗎？即便是現在，就算你站在我面前向我挑釁，在我心裡，仍存有那份如初的希望、如初的期待，還有……相信。

「問話前要不要先擦擦眼淚？看你那要哭不哭的樣子，真蹧蹋了你那張臉呢，陛下。」身形飄動，來到樁身側，「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憑我的武功才略，怎願意死守在東出雲這塊小地方？我的目標是──」

話語未完，倏地一泓恣肆霸道的刀氣挾破天之勢直撲而來，心知不可硬擋，貴巳足輕點、一閃身，身影飄至屋外庭園，躲過這幾可致命的突襲。

「好一陣子不見你蹤跡，還道你是躲哪去了。」及肩黃髮蓬鬆凌亂，手提大刀的男子大剌剌地站在房門口，頸上垂掛著和貴巳相同的勾玉墜練，「想不到我今天路經皇宮附近，無意間竟見你翻牆而入，總算不枉我大老遠從出雲追來。看來血緣的羈絆，冥冥中似乎自有定數呢。」

「西出雲王？」飛蒼訝異出聲。

「素盞鳴！」

「好久不見了，樁。」

「嘖，拜託你別成天壞我好事行嗎，老哥！和我一起創造屬於我們的新時代如何？」

「別妄想了！你要明白，那新時代可是用無辜百姓的生命堆砌成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本就是這世間世代交替循環的道理。既然你執意與我為敵，那我也沒輒啦！雖說我實在不想和你對上，那會很麻煩……」

一來是親兄弟，二來是老哥那狂野豪放的高超刀法，根本是隻咆哮狂獅，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沒辦法，只好先閃人囉，五天見！」輕挑笑語，清晰可見那洶湧暗潮，貴巳一個旋身，輕掠而走。

「陛下！」

「不用追了，飛蒼。」

「陛下，至少讓我去找首領和七色龍大人………」

「唉唉~免免免，現在出去定會被我弟埋伏的人馬阻撓，等你脫困，神鶴他們早不知跑哪去了！」貴巳那傢伙也真老奸，抓準樁的個性，使出這招調虎離山之計。

「你叫飛蒼是吧？我看你還是先回黑流派一趟好了，駐守宮內的忍者居然兩三下就被我弟撂倒，打仗的時候怎麼辦？」適當的整頓是必要的。

「可是…」

「有素盞鳴在，你放心。」衝著飛蒼笑了笑，樁輕言道︰「快去快回。」

「是！」不再遲疑，青年身影瞬時消失。

「──我知道這非一句道歉就能了事，但……對不起，我還是無法阻止貴巳。明知首領死，叛軍便不攻自破，我還是下不了手殺他。」

兄弟反目，篡位奪權，父親地下有知恐怕又要哭個淅瀝嘩啦了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貴巳的爛個性依然沒變。

「不是你的錯。」神情柔和，眉間帶笑，諒解之情溢於言表，「貴巳是你弟弟，換做我也狠不下心。阿真！」

「奴婢在！」應著那清亮叫喚，慌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女子恭敬地跪在門邊，靜待樁的指示。

「叫守宮的士兵傳令下去，各部將軍一時辰後到御書房集合。」

「是。」行了個禮，女子起身退下。

「對方已做好萬全準備，你打算怎麼做？」看樁像木頭人一樣盯著屋外風景不動，素盞鳴很自動地替自己倒杯茶，順便招呼樁坐下，「神鶴和七色龍不在，這將會是場硬仗；我有帶些出雲的兵馬來，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雙方兵力相當，想獲勝端看戰術運用得當與否。過去曾聽已故的父親提起，當年出雲之亂形勢比現下更為險惡，也是靠樁的計策才扭轉乾坤……可貴巳也算名將一個，他的實力絕不亞於樁，這………

算了，動腦實在不是他的專長，他還是乖乖全力配合就好。

「只要有一點可能性，我都不會放棄。」一場政權爭奪，百萬黎民生死，肩上扛的，是數以萬計的人命，這份無形壓力總讓他喘不過氣，「京城人口稠密，貴巳不可能把兵力放在這，換言之，能部署的地點，只有與上野接壤的越後、陸奧、下野、武藏、甲斐、信濃幾處。」

所以，他厭惡戰爭，卻又無法避免戰爭。

「就算如此，掌握不住敵方行蹤也沒輒。朝中大臣可是還搞不清狀況呢！」

一口飲盡杯中甘醇，素盞鳴繼續說道：「我懷疑他可能是使用什麼術法，不然大軍臨境卻什麼事都沒有，不是七色龍手下太笨、就是貴巳那有問題。」怪怪~他那傻弟弟一向不屑用旁門左道的，背叛朋友、欺瞞兄長……

你到底在想什麼，貴巳？

「既然無法辨識術法的種類，只好把握他進攻的那刻反擊。」

過往，只要有神鶴和七色龍在，不管處境多危險他都不會退卻。然而，一步錯，步步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自己造成的結果，只好由自己收拾。明知這回只能靠自己，為什麼，他竟有一絲失落？

想到要和昔日好友為敵，心，就好痛好痛！七色、神鶴、素盞鳴、貴巳……從前大夥的月下閑談之樂，已不再復見了嗎？

人兒臉上仍掛著笑容，可那笑裡卻溢滿濃濃的苦、微微的澀。察覺樁的情緒變化，素盞鳴輕嘆口氣，不由分說把人納入懷裡。

「素盞鳴？」

「想哭就哭吧，趁現在四下無人，我不會笑你的。」樁還是跟以前一樣，真不坦白，難過的話哭一哭發洩情緒，沉澱心情後再向前走不就好了？雖說一個大男人在人前流淚實在很沒面子………

「我可是天皇，你叫我哭我就乖乖哭嗎？」悶悶的聲音發出些許抗議。

「那你倒說說為什麼我衣服會濕濕的？」

「風沙跑進眼睛不行喔？」

「是、是~一切都是風沙的錯……」輕撫那頭亮麗烏絲，懷中人的邏輯真教他好氣又好笑。沒有風哪來的沙？難不成嘴硬是花座家的傳統？

七色龍啊~神鶴啊！不愧是最佳損友，你們這次真是丟了個超級任務給我！！扭轉劣勢實屬不易，要是樁有缺角他又會被天上飛的（鶴）和地上爬的（蜥蜴）秒殺………兩個中計的大白痴！一點也不顧朋友情面。

死老弟，你這次著實害慘為兄了！！

＊＊＊＊

第二天下午，待召奴與非凡踏入御書房的那刻，眼前的景象著實讓兩人停格了下，愣愣盯著刺目耀眼光潔如新的房間，原來，榻榻米也能擦得像木頭地板閃閃發亮。

「召奴，歡迎回來~怎麼樣，傷好了嗎？」如鬼魅般的身影忽地飄來，搖搖擺擺地把召奴抱個滿懷。

「嗯，都痊癒了，請父親不用擔心。」怎麼回事？父親的臉色似乎很不好。

「你就是七色龍的孩子？」半躺角落閉目養神的素盞鳴艱難地爭開眼，瞧了瞧沒好氣狠瞪他的非凡，「跟那傢伙一樣欠扁。」噁~頭暈目眩~

「你是誰？」對這個莫名出現的大塊頭，非凡實在沒什麼好印象。

「素盞鳴？好久不見！」看到召奴咚咚咚地跑去陌生人身邊，一股怒氣在非凡心裡陡然上升。

「你也是啊，召奴。一段時間不見，你已經長這麼大了~」寵溺地摸摸召奴的頭，素盞鳴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唉~可愛的東西真教人沒抵抗力，不論是以前小巧可愛的模樣或是現在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優良血統出廠，果真是品質保證。

「他是素盞鳴，西出雲王，我和七色的朋友。不過你好像還沒見過他就是。」不知何時飄至非凡身邊巧笑倩兮的儷影，縱然身體不適，仍不放過這惡作劇的好機會，「你忌妒啦？」哈哈哈~看來他家召奴真是萬人迷啊！

「才、才沒有呢！」表情微僵了下，而後，極力否認，「陛下，你沒事吧？」注意到那異常憔悴的臉色，非凡忍不住問。

「飛蒼，究竟是怎麼回事？」連非凡都覺得有問題，看來不是他的錯覺。目光瞥向一旁被忽視的忍者（現任黑流派代首領），召奴難得厲聲質問。

「這、這個嘛，我…」兩道殺人目光迸射而來，讓飛蒼即將脫口的話語硬生生地吞回腹中，「我不知道。」非常乾脆。

兩位少主，我對不起你們，可是被陛下和西出雲王圍毆，想投訴也無門，首領恐怕也不會理他………

話說，昨晚兩人本說要月下小酌，到後來竟演變成拼酒大會，連他都差點被拉去作陪（我命苦Q__Q），彷彿酒不要錢似的，在像灌蟋蟀般猛喝一晚酒後，今早起來辦公卻狂吐一場，宮內侍女總動員，好不容易才清乾淨說。

「那好，換個問題，為什麼素盞鳴會在這？」直覺認為事情並不單純。

不愧是皇位繼承人，洞察力絲毫不輸大人。素盞鳴回頭看向身旁的樁，對方只是笑盈盈地回望他一眼，「這個問題，等路上再討論。你們兩個，把衣服換上！」

「父親？」接住樁扔來不知從哪冒出的素服，召奴有點不太明白，「要去哪裡？」

「音遠的故居。」

母親出嫁前住的地方？

年幼喪母，他對母親實在沒什麼印象，只記得她是個長得很美，很溫柔、開朗的人，有關母親的事，大多是從君姊或父親那聽來的。

「真的嗎！」總算能多接觸些和母親有關的事物，太好了。

「嗯，先休息一會我們再出發。」說白一點，就是等他酒醒之後。哇咧~又開始天旋地轉，反胃欲嘔的感覺猶存，好難受~

「陛下，敢問天后的故居究竟在何方？」

「非凡，有些事你還是晚些知道會比較好。」素盞鳴插嘴。看在他是七色龍之子的份上，他可是難得的真心奉勸呢！

「召奴，你知道嗎？」他為什麼會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想，這個……母親是藝妓出生，所以她從前的住所除了皇宮，恐怕是……」

不、不會吧？

「花街。」樁接口。哎呀，不用這麼驚訝吧？提早去見見世面也不錯啊！

瞄了眼面前愕然的兩人，看著樁那捉弄得逞的笑，素盞鳴直搖頭嘆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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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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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6-05-06 02: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懸櫻歌

卷六狼煙（4）

話說，自從王朝第四代王儲花座樁走馬上任以來，朝廷上下可說是鮮事不斷。
能獲現今兩大忍派首領效忠，自非泛泛，關於這點，大夥無話可說。
但，這位天皇的思考邏輯，有時候、大部分，著實令人不敢恭維。
比如，十六年前的娶妻事件。
雖早知天皇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特異功能，可當他上朝言道：「我要娶若枝町清白屋的音遠為妻。」時，三朝元老的右大臣還是忍不住昏倒在地。

皇室姻親一向講求門當戶對，身家清白，娶花街女子為妻，成何體統？
一干人臣已無力揣測天皇是怎麼和花街紅牌搭上線，只希望他們偉大的陛下能三思而後行。

當然，如果樁會乖乖聽話，那才有鬼。
管他三七二十一，抓了某隻倒楣鶴當證婚人，先入洞房再說。

能晉升一流名妓之列，音遠待人處世自有一套。
婚後，自知處境困難，靠己身清媚容顏與溫婉氣質、在花街生存必要的卓越交際手腕，十足十母儀天下之姿，力求政通人和，在為皇室生下一對姊弟後，朝野洶湧無底的反對聲浪總算減縮不少。

第一次出雲之亂，音遠以天后之身穩守大後方，與前線的天皇、七色龍等將士忍者互相配合，傳為佳話。
這時，東瀛已無人敢再非議這階級懸殊的婚姻，音遠也自此奠定其無可撼動的歷史定位。

＊＊＊＊

驟雨甫過，空氣格外清新。金烏西沉，皓月東昇，夜晚的京城，處處盡是燈火通明、熱鬧繁華。

涼風徐吹，四人在天幕晨星包圍下緩步而行，姿儀飄逸，外貌出塵，即便衣裝樸素，仍極為引人注目。

作為王朝都城，除卻皇宮，城內早有許多達官貴人的府第，成天東一個將軍西一個富賈跑來跳去已是司空見慣，但那為首兩人行止間的王者風範，硬生生壓過往來的平民百姓、高官貴族。至於兩名殿後的少年嘛……

「你們兩個表情別那麼僵硬咩~同手同腳走路，不覺奇怪嗎？」

如果能以正常姿勢行走，那自然流露的尊貴氣息，無疑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咦？」

聽素盞鳴笑道，兩人這才注意到彼此似猿猴逛大街的拙樣，表面不動聲色，以迅雷之勢重整步伐，用光速活動下石化的臉頰，三秒鐘後又是優雅從容的目光焦點。

「呵，別緊張，我們的目標是若枝町，放輕鬆好好享受吧。」柔聲軟語，滿意地瞧向不住點頭的難兄難弟。這樣了了唄？一直掛著像是壯士斷腕慷慨赴義的表情，他這父親會有罪惡感欸！

以歌舞妓為主的若枝町，和妓女戶林立的藤宮町，是京城花街兩大分布地；前者是傳承道統的藝文區，後者為十八禁的秘密花園。若枝町以表演盛行，想和藝妓共度一夜，需經當事人同意，不可用強；而藤宮町，則是用金錢堆築的情慾世界，漁色交歡之墮落淵藪。

這是花街流傳甚久的不成文規條。

「神鶴曾說，母親是個『神奇』的女人。」哪門子形容詞？

「如果你和音遠講過話，便不難了解為何她會和你父親在一起。」這就叫物以類聚。

兩刻鐘後，四人從宮前大街拐進一條稍窄的行道，行至盡頭再轉個彎，放眼望去兩旁都是茶屋，萬家燈火恍若白晝，橙黃金影如細沙漫天，灑掩路面，隨風飄盪。聽不清的模糊鶯語，和著絲竹旋律漂泊，與悠揚歌聲。整條街，彷彿風流卻不下流的文人雅士。

「陛下……」

「叫我『樁』。」左右飄忽幾眼，樁沒好氣地瞪視非凡。敢情這小子是想詔告天下他堂堂天皇沒事來花街鬼混嗎？（作：原來你知道啊？）

「您還沒告訴我們，為何西出雲王會到京城？」不理某人在稱謂上的斤斤計較，非凡單刀直入直接切進重點。

「別把自己繃那麼緊，在這種花好月圓的日子，莫讓這種嚴肅的話題壞了彼此興致。」

狀似閑散，皮笑肉不笑，隱伏殺氣隨著抹心痛爆發。死小鬼給我搞清楚誰是老大，前有岳父（嗯？）後有嬌妻（啥？），拐人還得經過我同意，附帶一提你爹也在我掌握之中（⊙0⊙||||）御筆一揮就能讓你流放外島！！我警告你，

不要再戳我痛處了~~~~~！！！！（泣）又不是我叫貴巳造反的，怎麼大家都衝著我來！（非：我、我真的沒有Q__Q）光昨日那堆將軍大臣宛如霹靂風暴的質詢已教人有夠暈頭轉向，比坐船遇上颱風還刺激。

結論：皇帝當了就是要認命。

「父親，別敷衍我們！」察覺樁的異狀，召奴面露憂色，措辭和緩下來。

「我很認真。」給了寶貝兒子一個安心的微笑，彷彿方才一切只是過眼即逝的幻影，「我以天皇之身承諾，等回去一定會把事情講清楚，好嗎？」

讓這美麗夏夜，覆上那永不褪色的靜謐深沉，盡情私語的面紗。

「有些事，如果能一輩子都不知道就好了。」

「父親？」

「不……沒什麼，召奴。就快到了，你們再忍耐一會吧。」

『嗨~召奴！一年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貴巳哥！』小小個頭咚地撲進黑髮青年懷中，親暱撒嬌，『禮物~禮物~』
『喂喂，你到底是想念禮物還是想念我？』無奈搖首嘆息，小召奴天真可愛的模樣實在教人沒輒，『鏘鏘鏘鏘~你看！』只見貴巳從口袋掏出個以稻草竹繩編成的娃娃，兩粒豆子充當眼睛，身體細瘦而四肢特長，活像隻變種的八爪章魚。
『出雲特產（？）˙詛咒人形稻草娃娃！！怎樣，很卡娃伊吧──嗚哇！』

『哼！我最討厭貴巳哥了啦！！』那什麼醜不拉機的鬼東西！在路邊隨便撿幾根草就想打發他，太沒誠意了。
『…為什麼？這可是我親手做的欸！明明就很可愛啊……』摸摸被小召奴猛K了下的後腦，呆視手中大作，青年百思不解。
『貴巳的審美觀向來異於常人。』
『相信我，我已經阻止過他了。』
『大哥！』
『要七色在，鐵定會笑到肚子痛。』
『神鶴、樁………你們三個！別只會說風涼話！！』怒氣正欲發作，一雙素手適時捧杯端至面前。
『來，喝杯茶消消氣，生氣對身體不好喔。』微笑。
『謝啦，音遠。』

「開戰在即，街上卻仍平靜如常。」素盞鳴說。

過去可待成追憶，多愁善感非王者該有的情緒。
縱然，那回憶有多麼美好，若迷華罌粟，淺嚐，則再也止不了。

「這表示朝廷的保密工作很成功。我不想造成人民的恐慌──還不到時候。」唉唉~他的思路起伏竟隨戰事延伸而愈見鮮明，不是好現象。

「話說回來，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呢。」

「喔？那你現在有沒有稍微改變對我的刻板印象啊？」悶騷型的人真麻煩，難得他有細心的一面，想道謝就直說嘛。

不到半刻，四人便來到間茶屋前，裝潢新穎但不奢豪，樑上相較老舊的木製招牌，反托出股懷舊典雅之感，字跡略顯模糊，訴說其一段既不長、也不算短的歷史。花街聲名遠播的老店˙『清白屋』。

茶屋類似中原的酒家，但男與女、情與欲的界限，早清楚劃分，悄悄進駐每人心中。

「這就是……母親從前住的地方？」全然陌生之所，卻因親情牽絆，心中陡生起一股莫名的熟稔，一道暖流自心湖湧出，於湖心浮現千萬圈漣漪如千萬條繩，套住那不住激盪的澎湃浪潮。

清風拂面，早分不清到底是薰風金風，週遭熙攘彷不復存，遠處天邊之遙，餘下一片靜靜沉沉。

見召奴水眸熱切凝望眼前建築，卻遲遲裹足不前，非凡倏地拉起他的手，像無頭蒼蠅般，直接就往店裡衝。

「非凡，等等！」沒有拒絕的餘地，踏著踉蹌腳步，隨前頭綠影沒入闌珊燈火處。

「……他不是對花街很反感嗎？\ =﹏= /」就某方面而言，七色龍的教育很成功。

「因為是有關召奴的事啊。」向前踱數步，樁忍不住竊笑，「好了，我們快跟上，冒然闖入可是會被趕出來呢。」

「什麼話，也不見你攔阻召奴他們………」我看你是樂觀其成吧？

＊＊＊＊

「我還道是誰呢，想不到你會來，稀客、稀客！」百花齊放，綻滿絳紅衣裳，一串精緻流蘇自簪尾垂落，頂上經金飾寶梳妝點的結髮，華美而不輕浮，一張紅顏美艷如昔，沉浸長居是非之地的老練豁達，「拖到現在才實現當初的承諾，真受不了你。」

「上了年紀就別再裝年輕了吧，伯母。」明明就一把年紀了。

「伯、伯母！？」懷擁大受打擊的幼小心靈，火眼金睛朝雙手放置後腦、半倚牆邊的非凡掃去，氣溫陡然上升，怒焰火線如蜘蛛絲萬縷纏身，血盆大口……不，是櫻桃小口微啟，似要將人扒皮抽筋活人生吃清蒸紅燒──碰觸女人的逆鱗，你，死有餘辜！

就算她的確已到『伯母』的年紀，但那又如何？她的樣貌還是很年輕啊！

「冷靜、冷靜……深呼吸~吐氣~不要和小孩一般見識。」相貌平平，沾染些屬於煙花柳巷的頹靡，男人伸手拍拍她的背，試圖安撫。

「我只是實話實說。」一句話，又是陣狂風暴雨，驚濤再起。那滿不在乎的模樣，瞧得女子想抓狂。

「非凡！」召奴使勁扯了下對方衣袖，搖頭如鈴鼓。

有人說，語言是把利刃，我說，語言是神之手，指揮幾下，便可將一優雅睿智的女子變成鬼娃娃新娘。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清白屋的主人˙北濱京四郎，另外那位是清白屋的當家名妓˙蝴蝶，音遠的舊識。」無視劍拔弩張的詭譎情勢，樁自顧自地開始為雙方介紹，「然後，他是我兒，召奴。」摟過召奴的肩，樁好不得意。

「音遠的孩子？」像是解開暗示的關鍵句，一大一小的對峙登時消散，非凡安分地靜佇牆邊，蝴蝶則快步至召奴面前，稍稍傾身，讓兩人目光平齊。

「大姊姊妳好。」乖乖點頭鞠躬行禮。

「伶俐可愛循規蹈矩，就像當年的音遠一樣。」蝴蝶臉龐綻放出一朵大大的笑花，很難想像她和方才厲鬼也似的瘋子是同一人。

由此可知，容貌是女人的生命，而言語，是滋潤生命的活泉。

「很久以前我就和你父親提過，希望見你一面，想不到這一拖就是好幾年。」

注意到召奴那微蹙的眉，久待花街訓練出的敏銳心思，憶及方才之言，馬上便明瞭那不滿的源頭。

「我知道男生被人說『可愛』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一個人的長相，是父母賜予的。這世上可是有不少人想要張漂亮臉蛋卻無法如願呢！」略顯怨懟的語氣，似在感嘆召奴的不知珍惜。

「啊？是、是嗎……」動動可算靈活的腦袋，嘗試演繹那乍看無理的方程式，好像真有那麼點道理在。

每個人本身，都是雙親存在的證明，能為那對從未出世就深愛著自己的男女，留下點行徑人世的足跡，這不是人活在世上最大的幸福？

「你的輪廓和你母親很像，還有眼睛…」把召奴從頭到腳看看摸摸檢視了遍，忽地又幽幽嘆口氣，「唉，以你的資質，跳起女形的舞一定能名震京城。當初你母親的追求者比地上爬的螞蟻還多，誰知她居然嫁給個常翹班看戲兼來亂的天皇，簡直是──白白浪費音遠的血統！」

「那也不必瞪我吧？」冷不妨被某人殺千刀的凌利眸光刺中，本在和京四郎來個久違小聊的樁不得不轉身探察究竟。

「這是一˙定˙要˙的啊！音遠是名妓相模與『藝』界名流赤嶺家之主所生的天才，『藝』之家最閃耀的新星！！她理應在若枝町大放異彩，卻被你拉入皇室……天知道她煞費多少心力才獲取臣民的認同？」

蝴蝶側身回望友人，眸底含怨，眼角帶媚，直勾勾擊入那以玻璃填補的記憶裂痕，刮傷兩顆心，「要不是我們對你來茶屋之事戒慎保密，你現在哪能如此逍遙？你的出現，帶走了我畢生最大的敵手，也帶走了我最好的朋友。」

自小沒了父母，造就她堅強開朗的個性；可在表面那片冰層天蓋之下，是強壓許久，幾乎被遺忘的脆弱。少了個長年朝夕為伴的密友，那種頓失依靠的茫然寂寞，活得毫無目的、若行屍走肉的悲涼。

好久、好久，才能適應。

樁沒有回答。只是菱唇掛上一彎新月，深遂雙潭盈滿若天邊彩霞的淡柔。

「你──對對對！就是那個笑！就是那個笑容！」

似是突然想起什麼，蝴蝶像初見世面的劉姥姥，指著大觀園狂叫，抓住召奴雙肩晃呀晃（召：我暈~），接著才如大夢出醒般來個前因後果說究竟：「當初我問音遠為何要嫁給你父親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什麼都不說，就呆呆傻笑！直至她出嫁，我還是得不到答案。」

撫上召奴面頰，炯炯目光被繚繞雲霧隱蔽，不加矯飾地直透那摻了點某人特徵的輪廓，遙視當年，「不過，能看到你平安長大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高興喔，召奴。」

「謝謝妳/////」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落日紅霞在臉龐飄移。心，暖烘烘的。

拘泥於天生個性使然，大多時候，父子間的關心全以暗喻映襯引用替代；神鶴性格嚴謹，說話難免多抹了幾角。甚少人同蝴蝶一般，直接明確地表達關懷之意。

「呵，難得來了，總不能讓你空手而回。稍等一下，我去拿個東西。」吟吟淺笑，蝴蝶體態輕盈，彷彿墜塵仙子飄然而過。

「妳不問我是誰嗎？」見女子路經門邊，非凡順道問了句。陛下沒明說、他也從未來過清白屋，照理自己這『陌生人』該被請走才是，怎麼一夥人全不聞不問？

「這種沒家教又亂欠扁的小孩，只有七色龍養得出來。」蝴蝶掛上職業笑容，私底下偷偷扮個鬼臉，走人。

……爹啊爹，你開罪的人真不少，人人都說我欠扁，你說奇怪不奇怪？

所以說，雙親身教言教，對兒童日後發展有極大的影響。

召奴抬首環視房內陳設，梳妝台、一張小桌、幾個小斗櫃和一落大箱，應是衣褂首飾無誤，似乎是間藝妓的臥室，卻乾淨整齊地像不曾用過般。

「這裡是音遠的房間。她死後，我們不願讓給其他人住，便保持原樣，定期清掃。」看出召奴的疑問，京四郎解惑道。

「父親來過這？」

「那當然，以前你父親不喜辦公，一個不爽就偷溜來找音遠白吃白喝，神鶴、七色龍出動就算，連我們兄弟遠道來訪也得被拖去找人，這世界有沒有天理啊！」素盞鳴埋怨道。

「給我且慢！哪有這麼誇張？」

那是，遠在第一次出雲之亂前，被假像包裹的太平盛世，年少的輕狂歲月。

『怎麼了，心情不好？』

『沒啦~』接收到女子少有的逼人眸光，只好老實招認，『大臣最近不斷勸我選妃，煩不勝煩，吵死人了！』

『有看中的名門閨秀嗎？』傾身倒茶，長髮半掩，遮去此刻神情。

『哈，知我者若妳，怎還會問這種問題？連對妳這樣完美如斯的女子都無法動心，何況是那些嬌生慣養的掌上明珠？』

『可身為一國之君，斷不可無後──即便非出自願。』

『正因我深切明白這點，所以才煩惱啊！又不是種馬，那種事不是對隨隨便便的人都能做的。我更不想為我之故，毀去對方的情路。』

「我才沒白吃白喝！」
「來，召奴，不要理樁，我告訴你──」
「素盞鳴！！」河東獅吼再現，威力無法擋。
「老實說你父母的個性，相似地令人驚訝。」見苗頭不對，360度急轉彎，插入一則被忽略的事實轉移焦點。

『不然這樣好了。讓我嫁給你，問題不就解決了？』

第二天，樁再來找音遠時，聽到的便是這句令他想當場昏倒的話。

『可是……我對你只有姊弟之情欸！』那感覺跟亂倫沒啥兩樣。

『我也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啊。』音遠溫婉淺笑，『要不你想怎麼做？隨你年齡增長，滿朝百官定會愈催愈急。』

『我不能對不起妳，耽誤妳的人生。』

『嘻嘻，我的人生？你認為我的人生除演藝外還有什麼嗎？連七色龍與神鶴……和你，堪稱全國頂尖的男人都看不上，我不認為我這一生會再愛上什麼人。』雍容笑意悄悄添淋苦澀，被埋首沉思的樁忽略，稍縱即逝。

『以妳的身份入主皇室，會很辛苦。』

『哎呀~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一國之母的地位，誰不想要？別看作幫忙，就當成一筆交易吧！』技巧性地以同樣句構回堵樁的話。她的笑，數載如一，若和煦春風，包容一切。
女子善於捉摸人性，對自己的想法，她永遠多了解一分。

『………我覺得還是不妥。』非是有關社會地位的懸殊，他早已視破壞傳統為正常。
他在乎的，是音遠的想法。

『就說不用顧慮我了嘛！你想想，我們的孩子，一定是個貌比天仙的大美人~』

「早不是小孩，你的行為也該成熟點了吧，樁？」門刷地被拉開，儷影半帶無奈地佇足門畔。

「妳………怎麼這麼快？」

「你忘啦？我的房間就在音遠隔壁。」走至召奴面前，蝴蝶攤開手中卷軸。一道娉婷粉影隨軸心滑落而開展，以白為襯底，紅、粉烘托的素色和服，柔長烏墨未紮結髮，恣肆飄逸；那雪緻臉龐精琢的輪廓與一雙靈動大眼，和召奴竟有幾分神似。

簡潔衣妝絲毫未損畫中女子高貴優雅的清媚氣息，手揚，身側，如在天地間翩然起舞的櫻花女神。

「這是…母親的畫像？」

「沒錯~怎樣，漂亮吧？」滿意地看著召奴怔愣的表情，蝴蝶持卷的手不住輕揮，像在獻寶似的。真是太美了~穿上我設計的戲服，把音遠天生的好本錢展露無疑！啊啊~母子倆都如此可愛，我真是幸運到罪無可赦啊~「送你做紀念。」

「可以嗎？」小臉充滿興奮。

「當然，這本就是我特別留著要給你的。」

「妳何時會畫畫了………咦，那不是『懸櫻歌』的戲服嗎？」素盞鳴湊過頭來。

「哼，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

「喂！我說妳啊──」

樁靜靜抬首望向蝴蝶手持的畫像，他的妻音遠，似突破圖中時間空間的禁制，朝他微笑。

『七色，我決定要娶音遠為妻。』
『很好啊，這樣你總算能完成君王傳宗接代的大任了。』
『你……沒別的話要說嗎？』
『──恭喜。』

「陛下，怎麼了嗎？」突然安靜下來不說，那張宛若送人出殯的死人臉是怎麼回事？

「不，沒什麼，非凡。」樁一個心驚，菱唇重勾起貫有的笑。

真的，沒什麼。

＊＊＊＊

等一行人自花街回宮，已是深夜。把真相大揭密的任務丟給素盞鳴，樁懷抱罈酒，兀自瞪著月亮，不知在想什麼。

「說了嗎？」溫潤嗓音沉沉低迴，樁目光凝聚在屋外的庭園夜色，沒有回頭。

踩著無精打采的步調，素盞鳴應聲緩慢走到樁身邊坐下，「嗯。召奴聽完後沒說什麼，只叫我和非凡出去，說想靜一靜。」

看非凡那有如因犯錯被妻子轟出去面壁思過的丈夫的哭喪臉，像沒人要的流浪犬似的靠在召奴房間對門的牆邊沉思，實在是人生一大樂趣。

可惜，他笑不出來。該不會他也受樁傷春悲秋的影響吧？

「我知道了。」弄開瓶口泥封，樁頗不熟練地將瓶內瓊漿小心倒入酒杯。

「剛才召奴問我，什麼是『懸櫻歌』。」都怪他在清白屋時只顧著和蝴蝶鬥嘴，對召奴的疑問有聽沒有到。

「你告訴他了？」

「不，我說問你比較清楚。」

「你何時學會這種推託功夫的？」

「還不是拜你耳濡目染之賜。」不以為然地盯著放置面前的酒杯，「先說好，是拼酒還小酌？」前者他絕不奉陪。

「我會節制啦！」黃湯下肚，一股熱流滑下喉間，澆淋心田，「『懸櫻歌』……不就是個表演的段子罷了。」

借酒澆愁，愁更愁。

「你明知沒這麼單純。」

「我就是不想說──不想『現在』說，你又能拿我怎樣？」

「……真受不了你。」

誰說，夜晚是屏棄一切爾虞我詐的悠閒時光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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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雅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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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6-05-06 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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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櫻歌

卷七狼煙（5）

時光荏苒，五度晝夜交替，如箭如梭。

燃火箭矢飛掠蒼穹，劃開一道赤色軌跡，是炎，是血；自飛箭落下處蔓延開來，奪命不手軟。鼓聲不絕，廝殺不息，流淌滿地的血泉紅若螢惑，化生懾人妖光，渲染半邊天。

鬥智、鬥力、不在乎犧牲的狠勁，這就是戰場。

想達成人命與勝利兼顧的平衡，心力交瘁乃家常便飯──世間，沒有絕對的完美。永遠忘不了，在第一次出雲之亂，那放眼望去遍地死屍，令人窒息的絕望。

而今，那噁心欲嘔的血腥味，似跨越風的聆響，自手中傳遞軍情的紙片迸落。

相同的情境，不同的時空，他能再次掌握那命運之秤的傾向嗎？

答案，仍是未知。

「父親？」見樁兀自盯著軍情警報出神，坐於桌邊的召奴忍不住喚了聲，「戰況如何？」

「沒什麼。」猶豫了會，臻首微搖，整頓下思緒，隨手將紙片擱置木桌上。如預料中見到召奴的不以為然，非凡一記瞪眼，而素盞鳴僅是挑了挑眉，三人表情各異，最後，依然不約而同選擇沉默。

首度交戰，戰況便陷入膠著，原本交代各路兵卒保命為先，現在也不得不開始與驍勇善戰的叛軍混戰砍殺……眾將領皆為一時之選，只要能完整保持陣法雛形，計策應能奏效……希望如此。備戰期僅五日，能做的早都做了，剩下的，只好聽天由命。

佈陣讓旗下將士打勝仗，活著離開戰場，再不然就是御駕親征，他這萬人之上的一國之主，所能做的，竟是這般渺小。雙手沾滿血腥的不單只有擅武者；這雙手，為護全我方兵卒，不知染過多少敵人的血，『不戰而使敵人屈服』……終究是兵書上空泛的名詞嗎？

呵，世事的確難料，厭戰如他，卻身在戰場。

屋內盤旋著股低氣壓，連微風似也窒礙難行，一道無形阻力沉甸甸地悶在心口，喘不過氣。

「現在這情形，倒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都什麼時候了，素盞鳴！你還真有閒情逸致。」

「這叫做紓解壓力，懂嗎？不然咱們在這乾著急也不是辦法，你說是吧，非凡？」素盞鳴擺擺手，看向蹲踞門邊、臭張臉的少年，「我知道你恨不得衝上前線廝殺一場，可惜飛蒼和原先駐宮的眾忍者全打仗去了，你確定要讓我一人負起保衛皇室的重責大任嗎？─▽─」

蝦夷人身材矮小，可性格強悍，若非沙場老兵或出生入死慣了的忍者，光那騰騰殺氣就足以把人嚇破膽。

看著素盞鳴狀似慨歎實為奸笑的表情，非凡直想一拳貓過去。死傢伙（作︰輩分、禮節！非：那是什麼鬼東西？）根本是吃定我嘛，明知他怎樣也不可能讓這三隻神經比大條的共處一室……好啦，他承認自己就是放不下召奴總行了咩！

「就給他說說有何妨？或許能從中獲得打勝仗的靈感也不一定。」面對非凡的不以為然，腦袋不知裝了什麼的（此屬東瀛最大謎團）某天皇，照例揚起優雅的微笑。

當然，針對天照大神第N代子孫的發言，非凡仍持保留態度。

國家存亡之際，猶能談笑風生者，自古又有幾人？
反正，說不定他命中早已註定，要陪大夥瘋一輩子了。

「多年前，我曾到出雲港口巡視，發現有一大群人圍著個長鬚老者不知在做什麼──」

老者五官深遂，胸前掛了條十字型墜飾，是個褐髮藍眼的西方人。見眾人聽得入迷，探問之下，原來老者是隨外國商船旅行各地的天主教傳教士，趁裝卸貨物的空檔講述人稱「聖經故事」的東東。

啥？你問我什麼是聖經？啊就是西方宗教典籍的一種就對了嘛！小孩子別問那麼多。

總之呢，故事正好進行到耶穌與十二門徒的「最後晚餐」，據說這是天主教的經典名場面之一──落了大段沒聽，他實不知前因後果；只道那叫耶穌之人，在晚餐席間言明，在座與他最親近的十二人中，有人將在當晚把他出賣給欲置他於死地的法利賽人（祭司，為當地政教領袖）。

明知那背叛者正是為其他人管理財物的猶大，卻不點破，見猶大有事外出──基本上有腦袋的人都知道他是要去和法利賽人會合，但耶穌只是淡淡叮嚀了句：「去做你該做的事吧！」而未加以阻止。

嗯嗯~原來世上比樁更匪夷所思的大有人在…喔，抱歉，離題了||||

後來，耶穌被士兵強行抓走，受盡折磨後被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而猶大受不了良心譴責，亦隨之上吊自殺。聽老者之意，耶穌毫無過錯，只因他的理念與當時的宗教觀和既有律法相違背，得罪掌權者，才招致殺身之禍。

「我不明白，他大可聯合其餘弟子將人滅口，何必委屈自己受苦？」為此賠上性命，真划不來。

「因為，他們畢竟是師徒啊。」側身，回首，幽瞳直勾勾地望向非凡，「那十二人長年和他東奔西跑，彼此間脣齒相依的患難情懷自然而生，這份情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況且，他倆還有師生之誼。」

「所以，就讓自己死嗎？」非凡皺了下眉，對這種想法頗為不屑，「哼，死亡又能改變什麼呢？只是徒增遺憾罷了。」

從小在伊賀派長大，他早已看厭死亡；因此，為了保護那些對他而言重要的東西、想得到的事物，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呵，我明白你的意思，素盞鳴。」靜佇窗前的樁轉身，走至一旁背倚牆邊站立的素盞鳴，「你放心，雖談不上明哲保身，但最起碼我會盡量顧好自己的人身安全。」輕笑，為好友的多慮。

「老實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注視眼前多年來幾無改變的容顏，素盞鳴的聲音有些渺茫︰「為什麼……你能這樣毫不懷疑地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

「別裝蒜，樁。」見某人又欲含笑混過，素盞鳴大手握住他的肩，「我是貴巳的大哥，西出雲之王，不論血緣或地緣關係上的淵源自不用我多說。我比任何人都容易和他勾結，甚至充當內應，為什麼你卻對我毫無戒心，還讓我這五天都在你身邊？」

「不知道！」此話一出，素盞鳴隨之一呆。

我錯了，我果然不該期待他會有什麼發人省思的像樣回答＝Ｖ＝|||||

「不過……或許，那是因為我把你放在心上的緣故吧。」眼眸泛起一陣波動，若微風拂過湖面所帶起的漣漪，朦朧而溫柔，「你應該明白，你們兄弟倆於我的意義；我只能說，我一直把你們當成重要的朋友，生命中無可取代的人。會毫無疑問地相信這樣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吧？」

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看著那見過無數次的燦笑，素盞鳴不知不覺又是一呆，非莫兩人也不禁愣了下。

「就算冒著被暗算背叛的風險？」

「就算冒著被暗算背叛的風險。」星眸對上對方視線，那一貫的堅定，蓋去那眼底的傷痕。

「不後悔？」

「不後悔。」雙眉微蹙，樁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你今天怎麼盡問些奇怪的問題？」

「這可是你說的………別怨我。」語畢，握在肩上的手倏地加重力道，箝制對方的行動，另一手則一拳朝樁腹部擊去。本以為對方毫無防備，接觸到樁突轉為犀利的眸光，心覺不妙之際，揮出的拳已被穩穩接下。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只是想打昏我而已呢，素盞鳴？」精明目光緊鎖眼前的高大男子，方才的慵懶閒散已不復見，同樣的笑，卻散發出沉穩內斂，令人不敢逼視的威嚴，判若兩人，「怎樣，在貼身情況下瞞你五天，我的演技不賴吧？」

「你何時發現的？」怎麼可能？他應該從沒露出破綻才對啊！

「你最大的敗筆，就是不該讓我見到貴巳。」即便內心早已滿溢鮮血，仍不動聲色堅強佇立。暴露脆弱，是戰場大忌，不論，對手是誰………「很不巧，我有個精通術法的朋友，曾教我辨識一個人是否被下咒的方法。從看到貴巳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是高野山的密宗吧？」

高野山，東瀛密宗發源地，修行異常嚴苛，可一旦學成便可晉升高手之列，是水準很高的一門術法宗派。當然其中亦不乏心術不正之人，素盞鳴就是看準了這點吧？操縱人心，將人擬物的法術全以高野山為宗。真難為那些忍者了。

「可惜，在這種敏感時機，不製造點小混亂，你根本無從混入宮中。」

「呵，了不起！想不到你居然對術法也略有研究……」而他竟毫不知情！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算；真諷刺啊！原來……就算在他們兄弟面前，樁從未顯露過真正的自己。記憶中，那一聲聲『好友』，又算什麼呢？

抽回被制的手，素盞鳴臉上閃過抹自嘲的笑，帶著絲細不可查的邪佞。看來，神鶴和七色的離開、讓我參與戰前會議，只是誘我放下戒心的餌………是我太有自信了嗎？竟掉入陷阱而不自知。好高明的騙局！

可惜，想逆向操作，得先有相對的實力才行。訓練有素的出雲軍與驍勇善戰的蝦夷人，和那些養尊處優的禁衛軍根本無法相比。

「人多少都得保留些秘密是不？畢竟一個人心中，總有塊旁人無法觸及之地……『最重要的不是找出兇手，而是該如何不動聲色與兇手周旋』，對吧？」

「等一下，父親！那真正的謀反者，不就是……素盞鳴！」像是想吐盡內心那不願承認事實、被緊挎胸口那澎湃的不安，原本默默看著一切的召奴忍不住喊道。

見狀，樁羽睫微斂，緩緩頷首，明明是日常鬥嘴的對話，可素盞鳴的神情，卻若高峰之上的冷風颼颼，蝕人刺骨。

吊詭決絶的氣氛不住迴盪，就連原本暖溫的空氣都似凍結了般圍成一團冷霜。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是我和父親的知己不是嗎！我們如此相信你，你怎能這樣背叛我們的信任！？」

「為何不行？」利眼逼視，充滿霸氣與不屑。

「咦？這……我………」乍聽之下，召奴頓時語塞，支唔半晌卻不知如何回答。明知人不該任意背叛別人，他卻不知要怎麼說──他竟無法反駁素盞鳴的話！

思及此，召奴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不自覺退了步，一隻手適時扶住他，「非凡……」

「給我聽好，別把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加諸在我身上！情感的付出，本就沒對等回報可言，這不過是你們自我主觀的認定罷了。」

雖然只是平凡言語，可那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多殘忍的打擊！

「給我住口，素盞鳴！」沉聲大喝，那是身為人父對子女出於本能的保護，「回答我，你到底……為何要這麼做？」素盞鳴向來輕忽名利，萬不可能為此犯險，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強大信念在支持著他。但他實在想不透，究竟是怎樣的理由，讓素盞鳴甘心犯下謀逆眾罪？

「你沒必要知道。」冷笑，拔出背上大刀，冷冽刀鋒身泛寒光，澄澈如鏡，「不然這樣好了。能勝過我，就告訴你，如何？五天來，你不揭穿我而我不發難，目的不正在此？」

所謂，擒賊先擒王。

「你錯了，我之所以不揭發你，還有一個原因。」

「希望我能回心轉意，是吧？呵，真受不了你。」持刀的手緩緩舉起，「奉勸你一句，別再痴人說夢了！」

無情刀勁破空而來，樁足輕點，凌躍過致命刀鋒，落在素盞鳴身後。忽地，又一道凜銳劍氣自對邊拉門射入，朝召奴兩人襲來。非凡見狀反手推開召奴，自己快速向後退了步，利風劃過衣袖，險些擦到手腕；站離兩人不遠的樁也被迫側身閃避餘勁，足見發招者實力。碎裂的門板，現出熟悉的人影。

「貴巳？」召奴驚呼。

在那如獵豹緊盯獵物，肅殺冷絕的目光中，似乎有點難以察覺的………空洞？

「召奴、非凡！」樁回頭喊道，「你們聽好，要操控一個人的心志，必須對當事人身上的物品下咒以為媒介，所以──」

「父親，危險！」

「什麼？」及時回身擋下揮來的拳，避過迎面而來的刀刃；為防波及到召奴和非凡，樁心念一轉，翻身躍入中庭，素盞鳴亦搶步跟上。召奴想追，卻被道劍氣阻了去路。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我老遇上這種事？其他人就算，居然是素盞鳴你──還把貴巳拖下水，你到底………

果然，早知道…我一開始……就不該相信任何人的！！

無論如何，總先得讓貴巳恢復神智。試驗性地向前一步，一股銳利勁風飛掠，劍流警示性地輕劃過腳踝，「沒辦法………」無奈之下，召奴心一橫，雙掌翻飛，揚掌出招，對準周身大穴聚力擊去，「排闢直入！」

『狂龍傲天武訣？看來神鶴佐木真的很疼召奴。』非凡心想。

令人驚訝的是，面對可成重傷的攻擊，貴巳竟視若無睹，迸落的鮮血自衣飾上如細雨綿綿飄下，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似的，若亮光一閃，倏地來到召奴面前。此景連非凡亦為之震懾，直至那利刃指向召奴當頭，才驀然回神，「無距離空間殺人法！」

白羽直取對方咽喉，貴巳也非省油的燈，頭稍偏，尖銳羽梗削斷繩鍊，勾玉墜鍊應聲而落。霎時，房內一片靜默。

墜鍊落地的剎那，貴巳身體有如斷線的木偶，身形一軟，頹然倒地。見狀，非莫兩人不禁呆愣了下。

「貴巳！」須臾，召奴隨即奔至男子身邊探查傷勢，「還好，只是昏過去罷了。」總算鬆了口氣。

「這到底怎麼回事？」前一刻還打得你死我活，下一刻竟莫名其妙昏過去？有沒有搞錯！

斗大黑線自非凡頭上落下，附贈烏鴉合聲當背景音樂。

「這個………」召奴與他相覷了眼，沉思片刻，「如果照父親的說法…」

『你們聽好，要操控一個人的心志，必須對當事人身上的物品下咒以為媒介，所以──』

「找出被下咒的物品，將之破壞，一切就結束了？」非凡接口。

「沒錯。看來那東西就是項鍊無疑……」

當時情況危急沒多加細想，貴巳身上的飾品寥寥可數，頂多把它全部打下便是；唉，想不到他們竟會被這種小事困住。

「該說是運氣還巧合？竟被我們歪打正著矇到了。」看來最危險的地方，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確實。」召奴苦笑，「不過，看樣子，素盞鳴是真豁出去了，竟不惜把咒語下在傳家之寶上，操縱自己的親弟……」拾起墜鍊，端詳半晌仍看不出所以然，只得暫時將之擱置桌上。

「既然這邊結束了，要不要去外面幫忙？」雖然可能沒什麼用啦……人不可妄自菲薄，可是，父親曾對素盞鳴兄弟的讚賞言猶在耳；心知對方實力堅強，即便與之全力相搏，能否得勝還是未知數。

但，有件事，他很清楚。他已經……不想再見到召奴強顏歡笑的模樣了！

「也好。」老實說，他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鬼祭是姊夫亦是敵人，那堆牆頭草大臣不可信賴，素盞鳴造反，說不定身邊的非凡也是顆不定時炸彈！

明白眾人尊敬的、覬覦的，從來都是皇室的名號，自己，不過是這名號下的附屬品罷了；身分，向來是他唯一的資產。他早知道的不是嗎？為什麼每思及此，總感到一陣悲傷？

到頭來，他依然得對周遭的人拔刀相向。是為性命？為家國？為權？為利？他不知道。

但，正因他不知道，所以，只能往前走。消極地，把希望寄放在未來。沒有人能改變命運！

不論母親的死或君姊的抉擇，都一樣。

＊＊＊＊

「你還有兩次機會，樁。」注視那因鮮血直冒的腿傷而身形不穩的人兒，夭矯不群的俊顏，盛滿的是此戰必勝的自信，「將皇位禪讓於我，或當我的傀儡皇帝；社稷存亡，召奴安危，和你的性命──選擇權在你手中。」

甫對上那兩道寒光，如疾鷹鎖定獵物，垂涎、貪婪、勢在必得，彷彿被困於無形羅網，掙扎不出，只依稀感到那涼透心肺的冰冷。

『這傢伙……是認真的！』他從未見過素盞鳴認真起來的模樣，但，他知道，那不是他足以應付的，『他……是真的想殺我！』那濃烈的殺意，似乎連風都為之顫抖。

為什麼？就他記憶所及，他並沒做什麼對不起素盞鳴的事；可那股顯而易見、欲將他至於死地的恨意，又是怎麼回事？

既驚且怒，還有悲哀──心緒波瀾迭起，思路仍不受影響，「別傻了，我的答案還是一樣，不可能！」話語方落，只覺肩上一陣刺痛，如將肌膚片片刨去剁碎、教人幾欲昏厥的疼痛似是全集於一點，然後迅速擴散般。刀刃不留情，在白皙的肩上留下道深可見骨的創傷。

「啊！呃…」若旋風突襲而來的痛感，令他險些承受不住，身子遽然蹲下，撫著肩傷的素手已被染紅，不住喘息。

可惡，果然……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嗎？明知素盞鳴實力堅強，足以和神鶴、七色過招，他卻硬是與之單打獨鬥；不怕死是一回事，但，一者，他還有小孩要養。二來，他……更怕痛啊Q□Q他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何況，若他敗，鬼祭必會以復興王朝之名發難；若他勝，也有個討伐叛賊的名號給他用。

自嘲地想著，無奈傷口的疼痛，不斷刺激他的神經，嘗試站起身，忽地一陣顛簸讓他險些跌跤。

嘖，手快痛到沒知覺了，素盞鳴真不留情，不知韌帶斷了沒？螳螂捕蟬，背後總有隻麻雀……唉，這些後生晚輩，還真會給他惹麻煩。無論如何，他不能死！還不到時候！他……絕不能死在這！

不過，以他的武學造詣，能撐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蹟，如果素盞鳴真要他的命，他哪能活蹦亂跳到現在………

慢著，活到……現在？

不經意的想法，卻讓心中茅塞頓時解開。

對啊，當人心心念念，執意想殺一個人時，理當毫不猶豫馬上動手；以素盞鳴之個性，五天按兵不動他可以理解，但若他的憤恨真如此之深，令他只能走上絕路……那，在既已發難的情況下，他該是迫不及待一刀宰了我才對！！

拖著被血紅潑染的腳，樁艱難地微步前行，直至走到對方身前。靜若湖心的眼映著略顯詫異的臉龐，素手牽起那厚實的大掌，放於胸口。

「你應該要刺這裡才對吧？」伴隨稍見急促的呼吸，他輕而快地一口氣說完，就像晴空飄過的一片淡柔雲絮，似有若無。

「什麼？」

「刺這裡，我就會死。」

素盞鳴一語不發，但，眼神變了。
不定擺盪的訝然，掩上殘存的殺機、恨意。
利鋒移到樁的心口，良久良久，竟無法刺下。

「你其實……根本不想殺我，對不對？」恨意是真，殺意為假；殺氣可以偽裝，卻抹煞不了人的真心。

一陣暖風吹入，拂過滿園綠葉紅花，兩人目光相接，恍若隔世。

孰不知這幕看在隨後趕來的非莫兩人眼裡，有多麼駭人。

「綠甲龍捲閃！」見狀，非凡毫不猶豫，忍術應聲脫手。召奴則搶步先至，扶住樁退離戰圈。

「父親！」攙扶著讓樁倚坐樹旁暫歇，斑斑血跡有如紅蓮纏身，傷口鮮血猶滲，怵目驚心。召奴連忙撕下衣衫一角，止血包紮。

「放心，我沒事……」

「少騙人了！那麼大的傷口還血流不止，哪裡沒事？」

「我哪時騙過你啦，召奴？」真的死不了……嗯，應該吧？只不過可能失血過多加痛死而已。

「很˙多˙次！」

「………」算了，當他沒說。

待召奴做完應急處理，樁羽睫半垂，幽幽開口，「幫我回房拿個東西好嗎，召奴？」

「都什麼時候了，父親你──」

無視召奴的焦急，身軀稍作前傾，脣形微動，似在說些什麼。召奴勉為其難地點下頭，叮囑幾句，疾掠而去。

＊＊＊＊

回到御書房，召奴銳眼四掃，很快便找到置放門邊木架上的刀，漆黑刀鞘經歲月砥礪顯得幽暗無光，想必刀刃亦已腐朽不堪了吧？

真諷刺，即便出自古代名家之手，到頭來也只能成為任後人賞玩的古董。

這把刀，從他小時就存在於此，以他的認知，不過是個擺好看的破銅爛鐵，他不明白處在這種攸關生死的節骨眼，父親為何非要他取來此物不可？

問號在心頭打轉，可時間不容他猶疑，抓起刀鞘奔回父親面前。懷著更大的疑惑，手握刀柄，在父親授意下將之拔出──

＊＊＊＊

京城主門，戰事依舊持續。方圓數里全是金屬交錯聲，殺氣懾人，間雜敵我兵士臨死之際的痛苦哀嚎，宛若煉獄；戰爭，根本就是死亡的代名詞。所幸兩天前，距城門口十數里內的百姓早已緊急撤離，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依據樁秘密傳遞的軍情指示，各部將軍聯合禁軍兵分二路，把對方左右二翼漸次誘入城中，乘機關閉城門將之困在城內，迫使敵軍與我方打巷戰；另一路人馬則留在城外與主軍廝殺。

巷戰是以少剋多的戰術，占地利優勢埋伏暗處襲擊，令人防不勝防，常能給予敵方重創，並大大降低我方人員傷亡率。此戰攸關國家興亡，加以皇軍和反叛軍人數相當，眾人無不拼盡全力，配合樁以城牆為分水嶺的速攻戰略，終於打破對方本欲製造的僵局。取回主控權，也取回優勢。

開玩笑，若像方才那般混戰比誰撐得久，頂多只是人力消耗和無謂的犧牲，且長年在偏遠地生活的叛軍必佔盡優勢；把戰場一分為二，才好各個擊破化解殺局。

幾道黑影隱藏暗巷默默觀察著一切，不時竄入戰圈，以游擊方式給予王軍必要的協助，凡經過處必血花飛濺、不留活口。

「到底誰說禁衛軍是養尊處優欠操的飯桶？」亡命之花背倚牆邊，忍不住碎碎唸。砍人如搗年糕，像隻發狂的大熊毫不手軟，哪有半點怠惰慵懶活像鬼上身的樣子？看來首領精簡上戰場的人數是個明智的選擇。

「那不過是京畿之外眾人的刻板印象罷了！面對近三分之一素以散渙著稱的禁軍組成的王軍，自然下意識將之輕忽。何況，對禁軍的狀況，我們算是最清楚的吧？」夕暉言道。此話一出，馬上獲得其他數名夥伴的認同。

禁軍為護衛首都的部隊，保衛一國的最後防線，缺乏實戰經驗是可理解的。話說怎樣的狗就有怎樣的主人，什麼樣的主將就有什麼樣的軍隊，表面上自天皇傳承下來的傳統懶散風仍不停吹吹吹，但定期進行的魔鬼訓練，可不是開玩笑的。

「數萬條人命全繫在陛下一人身上，出個差錯便全軍盡墨，於陛下而言，這個擔子實在太沉重……」若秋風吹拂涼但不寒的女音自上方傳入，自然捲的長髮稍嫌凌亂地批散腦後，姿色雖不差，但離『美女』二次還有點距離；然而，那自然煥發的爽朗氣息，卻令人樂於與之親近。

「冰蓮。」亡命之花低吟了聲，偏頭望向坐在屋頂的女子，身邊還跟著幾位黑流派忍者。

這次行動為防萬一，兩大忍派以小組方式，與正規軍同樣兵分二路，伊賀派負責城內，黑流派負責城外，視情況暗地幫助王軍。

「黑流派的冰蓮？那個據說暗殺任務從未失手的女忍？」不知是誰冒出這麼一句話。

「過獎過獎。」大方接受對方的稱讚，接觸到夕暉像在打量什麼的好奇目光，她不甚介懷地笑了笑。

正欲接續剛才未完之言，一道金光乍現，炫目光芒纏結龍形聖影自皇宮升入雲霄，隨後便筆直下衝，浩然正氣籠罩，一時間，整個戰場宛如深夜靜謐的禪寺，悄然無聲。

有人甚至當場下跪，朝皇宮方向頻頻磕頭──不論敵我雙方。

「那個是……金龍嗎？」

「據說金龍藏身的寶刀˙泣龍怨，早被送離京城秘密保護，怎麼可能……」

面對突來異象，眾忍者雖不像平民百姓反應強烈，但也著實愕然了下。

「怎麼樣，亡命之花？一起回本部去吧！」屋頂上，冰蓮拍拍衣服站起身，準備打道回府覆命去，「勝負已分，我們沒必要再待在這了。」

金龍，在這塊初升太陽之地的島國，棲身於權力象徵˙文詔內的，傳說中的龍神。從文詔被藏於泣龍怨開始，此刀便成為神聖不可侵犯的聖物，東瀛野心家必爭的目標。

「同感。」

「不回宮支援嗎？」

「那就失去刻意把所有人員調離的意義了，夕暉。」首領親自出馬，他們沒必要繼續淌這趟混水。

「是。」

待續

重修2006/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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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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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9.14【凡莫】懸櫻歌˙卷十九(完)，28F(重要事項公告,請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