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4 [灯钗]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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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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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樓主發表於: 2014-10-1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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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4 [灯钗]静夜思

“杀！”

叶小钗两手分持刀剑，急速行走一处落了茫茫白雪的荒原之中。

雪野静默，四无人烟，唯有呼啸风声凛冽拂过叶小钗衣装与脸颊，更显得方才那道由远方飘至他耳旁的杀声可怖起来。

“杀！”

这声音由远及近，竟似生了翅膀一般扑至叶小钗身后，更震起原上无数细雪，响亮回荡在茫然天地间。

叶小钗停下向前奔走的脚步，将手中刀剑向地一插。

刀剑埋雪，银光向天。纷纷扬扬无数落雪之中，叶小钗孤身立在原地，调整自身气息，随即便将自身早已显出几分疲态的粗重喘气隐匿在身旁风里。

“叶小钗，你又想逃到哪里去呢？”正在这时，叶小钗耳旁忽又有一道杀音传来。他抬头循着声音来处望去，便见一人手持长剑，面色凛然，飘飘踏雪而来。

没有说话，叶小钗无声握紧自己插在脚下雪中的那副刀剑。

他暗提内劲，将静搭在刀剑柄上的两手握紧，又绷起周身肌肉，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生死一拼。

来人见叶小钗此刻脸上神情手上动作，心中便已有几分了然。随后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诮表情，又将右手长剑高抬至身前，更将闪着寒芒的锋利剑心直指叶小钗眉间。

“今日若是我一人来此，那你倒还有命回去，可惜……”叶小钗身形不动，眉头轻皱，手中刀光伴着剑影一同映上了他深刻着一道褐色疤痕的右半张脸。

“可惜的是……”来人嘴中又是一声长叹，却夹杂着十分惋惜的意味。

他嘴中未说完，叶小钗却已知晓他心中的意思。

轻闭起眼，叶小钗两手同提，将深陷入积雪之中的那副刀剑向外拔了一些。他的耳旁，看似空无一人的寒冷空气中，却隐隐传来数十道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一，二，三……叶小钗没有睁眼，心中暗暗盘算着此番共有几人要来取他性命。

蓦地，叶小钗睁开双眼，连拔起雪中刀剑向天。

现下，雪原中离他百米远处，其余五人已埋伏好了，而那五人则与他面前之人一样，俱是这世间踏雪无痕的绝顶高手。

“今日，武林久负盛名的刀狂剑痴死于我手，实在快哉！实在快哉！”见叶小钗此刻全然进入战斗状态，来人便也不再犹豫。

他先将身形微矮，后又纵身一跃，凌然于半空当中飞起，剑指叶小钗而来。

叶小钗见状，心中亦不敢大意。

他握紧左手中刀，更将右手长剑向上送了几分，随即他又轻动右手手腕，将周身力气全部汇聚在银剑尖端那一抹冷芒之上。

“噗——”一声闷响在宁静空中爆裂四散开来，便见温热红血顺着银冷剑身急流而下，在叶小钗与来人之间那半片莹白雪上洒出斑斑痕迹。

叶小钗抬头，自己眉心前端正正抵着一点银光。

他运足全力，将自己右手中剑从来人心口拔了出来。

血随剑出，喷涌不止，滴落在白色雪上，融化成了一片血水悄然向叶小钗脚下流淌。

叶小钗收剑转身，提气运功就要再走，忽又觉得左胸下方那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处有剧痛传来。

额头覆上一层冷汗，叶小钗却不敢再停，他在脚步迟疑半分之后，再次运气，就要前行。

“砰——”的一声响后，叶小钗身形止住不前。

他的身后，方才那个被他一击毙命之人已然倒在积雪之中，而他身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三人俱是手持长剑，目露杀光，将足陷入雪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杀了他一人，杀得了我们五人么？”一人口中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持剑直身向叶小钗扑去。

叶小钗将身向后仰下，右手剑起，挡下来人剑上攻势，却不料身后又有一人蹿出，一剑向他腿窝刺去。

如此这般，几十回合过后，叶小钗身上力气不足，体力也愈发不支起来。

其中一人见叶小钗这时换气已显急促，面上颜色也愈发苍白，口中便大喝一声：“一起上！”

那人说罢，其余四人会意，五人便将叶小钗共同围住，手中剑尖齐指向他，只望联招之后叫他再无生机，当即丧命。

叶小钗被五人合围，身上旧伤发作之下，连着鼻端的喘息声都变得更加粗重起来。

他举起手中刀剑，同时灌入身上最后一点气力，拼死要做最后的一点努力。

“上！”五人之中，一人口中再爆一声冷喝。

叶小钗将左手中刀举在胸前，强行忍下身上痛意，数滴冷汗自他额上滑落，逐渐顺着脸上那道伤疤流淌而下，最终浸入到了地下雪里。

片刻之后，一人提剑，闪到叶小钗身后，对准他后心一刺而入。

叶小钗身形晃动几下，却并未倒下，依旧站着迎敌，却自感一股粘腻热流沾染在了他背后的衣物之上。

见叶小钗仍在强撑，五人互看一眼之后又轻点下头，随即一人口中轻喝，其余四人应声而起，共同向叶小钗扑来。

眼见五人剑尖将要一起袭上叶小钗周身五大要处之时，原本平静无声的雪原之上，却忽有一阵劲风拂过。

疾风夹杂碎雪，猛拍在五人面上，击得他们心中一颤，又急忙闭上眼去融化眼中雪埃。

待他们再睁眼时，心中却都诧异不止。

举目无穷的白雪之上，分毫不见叶小钗半点形影，更不存有一丝人迹。

叶小钗眼望前方白雪，脑中意识开始逐渐昏沉起来。他趴在一人背上，眼角余光从一盏薄红色的亮灯前瞥过。

心中安定下来，叶小钗没有说话，身上渐觉寒冷之际却又倍感安心。

在雪原边缘一处幽暗的深林中寻了一座山洞，照世明灯身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叶小钗走了进去。

走在这座看似从未有人迹涉足过的昏暗山洞中，照世明灯举高左手上灯，右手向后托住背上叶小钗，逐步向深走去。

来到山洞深处，放下手上提灯，照世明灯臂上微动，便用凌厉掌风将一方石上脏痕扫净。

慢走到那方已被自己清理干净的光滑大石边侧，照世明灯微俯下身，缓缓将背上背着的叶小钗放在了那方石上。

失去意识的叶小钗躺在石上，不声不语，已然昏死过去。

照世明灯轻步走至叶小钗身旁不远处，从肮脏地上提起那盏薄红灯笼，复又将它举在叶小钗脸旁，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神色。

他与叶小钗已多年不见，今日于雪原之上再度见他，实属偶然。

照世明灯借着手中那盏灯中透出的些许火色，无声端详着叶小钗这些年来已是饱经风霜的面貌。

两道斜飞入鬓的眉，一对睫羽密长的眼，挺拔有如刀刻的鼻，失了几许血色的唇。

照世明灯移开照在叶小钗脸旁的灯笼，黑暗之中的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定。

他与叶小钗一别已有经年不见，此番再见，叶小钗模样，却与从前相差不大。轻轻摇了摇头，照世明灯心中默默的想：也不知身处这纷繁江湖这么多年，现在的叶小钗心性，较之从前那副憨直的样子，相异会有多大。

“恩……”照世明灯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耳旁却传来一声轻哼。

知道或是叶小钗醒了，照世明灯连忙走到叶小钗身旁，却发现他还在沉睡。

敛起自己身下的衣袍，照世明灯坐在叶小钗身侧，一手将他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伸手抚上叶小钗后心那处受了伤的地方，照世明灯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沉默半响之后，他面上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随即他仍旧让叶小钗半倚在自己怀里，却又将两手向叶小钗身前探去，轻柔替他解下了身上的衣袍。

将叶小钗身上褪下的衣物铺在石头上，照世明灯将叶小钗抱起后又重新把他放在了铺着衣物的石头上。

只有暗淡灯光照明的深幽山洞中，照世明灯两指点上叶小钗周身几处大穴，替他将血止住后又坐在他身后运功替他疗伤。

约有一柱香的功夫之后，照世明灯睁开眼，额头也溢出滴滴浅汗。

他伸出一手擦去额上汗水，目光却在触及叶小钗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后，微微颤动了下，随即又趋于平静，再无波澜。

将面色不再苍白骇人的叶小钗扶到石上躺好，照世明灯站起身来，走至离叶小钗稍远一些的山洞口处，无声静立在仅与肆虐风雪隔着些许距离的地方，不知想些什么。

他的身后，叶小钗再度不稳的呼吸声一点一点传了过来，照世明灯微垂下头，随即再次转身向石上躺着的叶小钗走去。

叶小钗躺在山洞深处的那方大石上，光裸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层暧昧浅亮的灯色。

照世明灯站在叶小钗身旁，看着他脸上因寒冷而变得有些难耐的神色，最终伸出手覆盖在他有些温热的肌肤上，轻轻叹息一声。

解下自己的衣袍，照世明灯将尚带有自己体温的布料轻披在了叶小钗身上。片刻之后，他看到自己方才的那番举动似乎并不能彻底缓解这阴冷山洞带给叶小钗的不适，最终只能苦笑着坐在叶小钗身后，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为他驱赶走这漫长雪夜中无尽恼人的冷。

叶小钗轻靠在照世明灯怀里，依旧昏睡不醒，鼻端的呼吸声却逐渐归于平静。

照世明灯坐在叶小钗身后，两臂环抱着他，没有出声，目光却在触及到那盏只属于自己明灯时，染上了点点火样的温情。

他是照世明灯，是世人口中皆相称赞的慈郎。他以慈为号，持明灯照世，愿化去世人悲苦，为末年中的无尽悲哀带去一线生机。

只是——照世明灯的右手向前伸去，却在触及到叶小钗面上的那片肌肤之前突然停住了手。

将手放回原位，照世明灯闭上双眼，将思绪沉入山洞中的这一片黑暗当中，不做多想。

——他从来都愿以己渡人，却从不知到底有何人能前来渡己？

或许……或许……照世明灯微笑着摇了摇头，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或许。

天亮了，停住了一夜风雪的山洞外，万丈金光挥洒在莹莹雪上，绽放着耀眼夺目的华光。

叶小钗躺在石上醒来，身上盖着照世明灯的衣物，而那件衣服的主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啊？”眼见有一条人影缓缓从山洞外走了进来，叶小钗心中一喜，急忙从那方巨石上站了起来，向前奔去，连照世明灯的衣物滑落到了地上也顾不得了。

“我去外面，替你洗剑”，照世明灯站在叶小钗面前，微笑着将自己手中那把属于叶小钗的长剑递了过去。

他与叶小钗从来都是心意相通，纵使叶小钗口不能言，他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啊？”叶小钗疑惑着接过了照世明灯手中的长剑，将它插入鞘中后又欣喜望着照世明灯。

“对，用雪”，照世明灯再次回话后，走到那方巨石前捡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衣物，穿好后又提起自己的明灯，无声绕过叶小钗身边，向山洞外走了出去。

“啊！”叶小钗见了，尚来不及去穿自己还铺在石上的衣物，便急忙跟在照世明灯身后追了出去。

“叶小钗”，照世明灯嘴里唤了叶小钗一句，便停在山洞口处，全身上下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良久不语。

“啊？”

“还记得你曾有二十年的光阴是属于我的吗？”照世明灯没有回头，提着手中那盏灯笼，平静的说：“这一回，是我救了你，所以为了我，你要珍惜你自己。”

照世明灯说完，提灯重新向前走去。

叶小钗上前去追，却被他嘴里轻轻地一句话止住了步伐。

“留步，我们有缘自会再聚。”

叶小钗站在山洞口处，望着茫茫雪原上照世明灯逐渐离去的身影。金色的日光折射在雪上，映入他的眼底。灿灿日光刺得他双眼一疼，他赶忙闭上眼去，耳旁却传来一阵不止的风声唏嘘。

叶小钗闭上眼，仿佛在这阵不曾有半刻消去的风里听到了一个依旧温润熟悉的声音：“难定纷纷甲子年，千魔荡荡白阳天。苍天旨意著书命，诸子虔诚扶道颠，佛灯点亮华光现，一线生机救末年。”

他睁开眼，不再去追寻照世明灯已然离去的身影。

雪原之中，一朵被风吹起的雪落在了照世明灯的肩上。在白雪尚未消融之前，他伸出手，将衣上的那片落雪轻轻拂了下去。

------------------------------------------THE END----------------------------

[ 此帖被黃魚哥在2014-10-14 22:4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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