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4 [日月]除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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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樓主發表於: 2011-02-14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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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4 [日月]除夕(完)

除夕

真神真聖亦真仙。許多年後的某日，又一次聽聞素還真死訊之時，談無慾無端想起的，卻是自己的詩號。數百年同修情誼，看似漫長，實則也不過是幾個轉瞬。談無慾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完全了解素還真……然而，悠悠世道，事實上，又有誰能真正了解誰？點起清香，談無慾，已然無惑無慾、無求。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談無慾緩步走進無慾天前廳，努力地告訴自己：除夕不是發脾氣的日子……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蓮花香氣。
「素、還、真！」皺眉，談無慾瞪視著眼前白衣散髮的同修，感到這樣的憤怒熟悉地令人無奈。
「道友談無慾，如此熱情，素還真承受不起呀！」一手捧茶，素還真揚起一抹再燦爛不過的笑，「無慾天的茶，真是越來越好喝了。」
「如果吾未記差，吾已退隱……」一頓，談無慾緩緩地移動視線，盯著素還真的雙眼，「你應是失去一道靈識，昏迷不醒……」
「哎哎，今日是除夕嘛，六禍蒼龍也要過年的。」啜茶，素還真笑得理所當然、雲淡風清。
「那麼好友何不妨與六禍蒼龍一同過年？」皺眉，談無慾終究在素還真身旁坐下，接過素還真遞來的自家茶水，仍忍不住出言相譏。
「談無慾啊，過年是與親人圑聚的日子，與六禍蒼龍共度，未免掃興了。」側過頭，素還真相當好心情地盯著談無慾，「好友不這麼認為嗎？」
「哈，說到親人，你該與素續緣圑聚才是，」作勢起身，談無慾神色淡然地回望素還真，「無慾天未備晚膳，素賢人請了。」
「好友何出此言？吾可是奉續緣之命來此的。」按下談無慾的肩頭，素還真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微微一笑，「……『父親大人膝下，孩兒續緣跪稟……』」
「慢，吾對素續緣之家書沒興趣。」
「耶，讓吾唸完。」一笑，素還真自顧自地唸道，「『孩兒續緣數旬前至北地行醫，本當於日前啟程歸返，陪伴爹親共度年節。無奈此地天候突變，暴雪崩橋，狂風斷路，續緣遂稍留數日，助村人續橋補路。明後日間當兼程趕回，恐不及於年前歸返仙境，望爹親見諒。天候日寒，惟望爹親早晚添衣。除夕佳節，爹親可與無慾師叔共度，孩兒當於初一、二間即至。特此向爹親請罪，孩兒續緣叩上。』如何？吾可是奉續緣之命而來。」
「吾可不記得你是如此聽話之人。」一口飲盡杯中茶水，談無慾不悅地瞪著素還真自動為他添茶的手，「何況，你可以來，吾亦可不招待！」
「談無慾，何必呢？……多少年來，吾，未能如此過年了……」
「哼，談無慾從不過這種無聊的節日！」
「不，談無慾，從前在半斗坪，我們年年一同過年。」
「那不過是為了陪無忌罷了，……無忌和師尊皆已不在，無此必要。」

「初出江湖的那幾年，你我亦是明裡爭鬥，暗裡偷空在這一兩日，把盞暢談，共度佳節。」
「……」把起茶盞，談無慾躲過素還真直望而來的視線，「吾早已不記得。真看不出你是如此易於傷春悲秋之人。」
「與你反目的那幾年，吾還能與崎路人過年……」
「哈，崎路人的衣冠塚還在你琉璃仙境後山，他年年可以陪你。他是你最好的搭檔，不是嗎？」
「崎路人擅長各種幻術，其智慧、武功也皆是當年僅見。那幾年，吾確實與他合作愉快……無論是武林事務的合作，或是私底下的交情，他是不可多得的朋友。」添茶，素還真歛去眼角的笑意，「崎路人死後，直到吾與續緣在雲塵盦重逢，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吾以為素還真是不過年、不過節的……」
「……無情無心，無慾無求，豈不更符合你我修道的本心？」沈默地望著杯中的茶水，半晌，談無慾輕聲回應，「素還真，你在武林打滾太久了。」

「……是嗎？師弟，吾倒是認為，既身為人，還是應該適度地有點感情才好。」
「哈，比方像你的『罪過』嗎？」
「采鈴如是，崎路人、葉小釵、青陽子、慈郎、一頁書前輩、臥雲、伏龍……所有的人，又豈不如是？」
「吾記得不錯的話，你大可邀葉小釵與一頁書前輩到琉璃仙境，一同到後山好好陪伴他們，不必來此擾吾清修。」
「談無慾，你是真神真聖亦真仙；而吾，只是半神半聖亦半仙啊……」
「哈，所以念在同修一場，吾方才勸你，還是無情無心，無慾無求，方為修道之途。」
「是嗎？……但是，師弟，」飲下杯中漸涼的茶水，素還真轉過頭，望著談無慾再次笑了起來，「吾倦了。」
「什麼？」
「吾，倦了。」長嘆，素還真伸過手，拍了拍談無慾的肩，「談無慾，素還真決定，還是當個凡人就好。」
「咳、咳……」吞下未竟的茶水，談無慾回頭對上素還真凝重而帶著笑意的神色，不著痕跡地撥開素還真的手，「素還真，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無慾，你記得否？小時候，你曾經問師尊，為何吾等三人的名字，是還真、無慾、無忌，惟獨吾沒有「無」字。」
「記得又如何？」挑起眉，談無慾別過臉，「童言童語，不足為念。」
「當年，師尊只說，我們三人，相輔相成，互為輝映，」素還真微微一笑，再為彼此添上茶水，「然而……」
「哼！那是師尊心目中修道的三種境界，也是他對吾等三人的期望……無忌、無慾，然後還真，自幼，師尊就對你期望甚深。」
「那確實是師尊對吾等的期望，然而，卻非是境界之別。」見談無慾回過頭，素還真嘴角的笑意更深，「師尊針對的，是吾等三人先天性格之缺失，亦即吾等之心魔。」別過眼，素還真望向談無慾身後的窗櫺，一字一句，說得輕緩，「無忌心性單純，與人為善，但個性較為畏縮，往往顧忌過多，因此，師尊希望他能『無忌』；而你，心性澄明，思慮敏銳，惟個性好強，恐怕爭強鬥狠，因此，師尊希望你『無慾』……」
「那你呢？」未及思慮，見素還真停下話頭，談無慾忍不住脫口發問，就像是當年三人同修，凡事都問這無所不知的師兄一般，「師尊為何期望你『還真』？」

「因為，吾是離修道最遠之人……」輕嘆，素還真收回視線，「談無慾，修道所求，無非明心見性，盡脫俗慮，歸返赤子之心。而吾，……當年，師尊一眼看出，吾之機巧太雜，已非無所求或是無所忌足以斷念。所以，他為吾命名為『還真』。」輕笑，素還真的聲調，聽不出太多的情緒起伏，「想不到吧？當年你我稚齡之年，師尊竟已有此用心。」
「……這是，師尊親口告訴你的？」舉杯的手微顫，談無慾飲下已完全冰冷的茶水，心底感到震驚，卻也無悲無喜，「何時之事？」
「……不，師尊並未告訴吾。」歛目，素還真微微閉上眼，「只是，當年師尊重出江湖，吾幾次從他眼裡清楚地讀見，他對吾說，『你，果然不能還真』。」
「素還真……」舉起手，談無慾欲要拍上素還真的肩，卻又感到遲疑，「你……」
「吾無事。」睜眼，素還真揚起了那抹談無慾再熟悉不過的笑意，「所以，吾倦了。吾決定，還是當個凡人就好。」

「哼，那就去當你的凡人，與吾何干？」
「耶，談無慾，所謂『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既是凡人，不就更該珍惜年節，珍惜和親友相處的日子嗎？」

「說到底，就是你今晚要賴吾一頓就對了。」甩起拂塵，談無慾驚覺，不知何時，素還真真的變了，如今的素還真，不再是記憶中那樣耀眼奪目的驕陽，而是一輪溫和橙暖的落日，光華依舊，卻已歷盡太多風霜。
「好友莫憂，吾知曉脫俗仙子已久不食人間煙火，特意帶了食材前來共享。」
「喔？你帶了什麼？」挑眉，談無慾不可置信地望向素還真，「是能吃的嗎？」
「……糯米粉、花生粉、芝蔴粉、蓮子。」
「……你以為今日是元宵嗎？」輕揉眉心，談無慾瞪向笑得一臉無辜的素還真，「當年在半斗坪，吾記得師兄也是擅長煮食之人才是。」刻意加重「師兄」二字，談無慾似笑非笑地挑起眉。
「這……咳，」啜一口茶，素還真有些不自在地輕笑，「湯圓比較方便嘛。」
「……湯圓就湯圓，隨吾來吧。」起身，甩起拂塵，談無慾領著素還真向廚房走去。

後來，一桌年菜，是談無慾找出無慾天僅存的一般食材，親自料理的。而素還真帶來的食材，讓談無慾在那一年除夕，吃到了畢生僅見的，各種形狀特異的湯圓。舉凡鹿形、燈形、朱雀形、刀劍形、麒麟形等等，稍稍像湯圓一些的，勉強算上太極形和舍利子形，最後還有各種不同大小的日形和月形湯圓，內餡則一律是蓮子泥和花生，整個無慾天的廚房，幾乎成了素還真的湯圓展示館。

「……素還真，你確定這些東西能吃？」
「談無慾莫說笑了，你與無忌吃過那麼多吾作的料理，不也活到如今？」

失笑，談無慾望向案上的萬年果，也許，神人也好，凡人也罷，為人，已經太難。比起超凡入聖，眼下的點滴，曾經的回憶，方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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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僅以此文，送給最近身體不適、悶悶不樂的PILI噗續緣管理人，希望可以早日看到續緣可愛開朗的笑容。

2.此文本來是過年期間就要完成，不意拖了這麼久，尚請見諒，感謝大家的觀賞 ^^

[ 此帖被flyersnow在2011-02-14 13:0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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