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0 【金银双秀/天剑非天&倦收天X原无乡】寒日,74F更新3p番外（by亡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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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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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樓主發表於: 2021-03-10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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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0 【金银双秀/天剑非天&倦收天X原无乡】寒日,74F更新3p番外（by亡鸦_）

搬运，原文在Lof已完结，作者@官鱼

预警：10w+中长篇，一共42章，慢慢搬运过来。
原剧if线但私设颇多。
大概是直愣懵懂小狼狗非天/温柔体贴大金毛收天X原原。
狗血有，虐有，ooc有，慎入，拜谢。

章一

巍峨耸立的九天之巅，酷寒阒静，唯有风声呜咽，飞雪如刀。雪中隐约可见一银白身影迎风直立，负手执剑。声音难掩疲惫，却依旧朗声道，“天剑非天，银骠当家前来领教。”
天地间回荡的余音消散后，静默了几秒。随后，飞雪在他身前丈余卷起一阵漩涡，天剑非天应声化现。黑发霸者背对着原无乡，垂眸侧头以对，眉目尽显睥睨桀骜。
乍见熟悉的眉眼，执剑的银骠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又以更有力的握剑克制住。
“实力不凡的道者，天赞赏你的勇气，但你此刻不适合演武。”非天声线低沉又寒冷，一如天字峰上冰封的玄武岩，“回去吧，你不是天的对手。”

原无乡心知对方所言非虚。被一眼觑破万里跋涉不敢稍停的疲沓，加上与千年只一剑的实力鸿沟，这一战，他不可能赢。
但他已无退路。
数日前才得知倦收天之躯为非天所夺，更连命元都被飞速消耗，远在异域的他登时心急如焚，草草交代一切之后便日夜兼程，飞驰赶回。虽然信中月无缺好友说自己和剑风云正在筹谋，让他切勿过分忧心，但在赶回的路上，他却听到了双强战非天失败的消息。
正道倾颓，从此无人可以抗衡天剑非天，也无人再有心力找回倦收天。
除了他自己。

“我为倦收天之事而来。”已无力与非天客套斡旋，也没有必要。原无乡抖掉银剑上落满的霜雪，寒光一闪，似是鉴证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
“倦收天。”非天重复了一遍这个已然熟悉的名字，“非天见过他一面。可敬的对手，但天只能有一个。他已永眠，不存于世。你无必要再战。”
“何谓永眠，如何证明？”声音依旧清朗冷静，却似乎正隐忍着即将崩溃的情绪。
“灵识罔存，即是永眠；非天在此，即为明证。”

自接到月无缺的传书以来，原无乡不是没有预想过最坏的可能，但“永眠”二字入耳，还是给冷到麻木的心脏带来一阵锐痛。向后踉跄一步，银色衣衫的道者眼眶喉头同时一热，但硬生生忍住。
“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抛下他离开，所以断无回头的可能。”再次开口时，原无乡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强势与坚决。“天剑非天，请指教。”

不再多说，心知对手实力不容有所保留，原无乡难得起手便是上式。双手银骠翻转运化，银剑携风雷之劲，啸鸣而至，灵光运转明明如霜。九天之巅上的积雪为轰然气劲扰动，竟如山崩般塌落，卷起万千雪沫，似是讶异于平日藏锋的道者竟能爆发出如此能量。
天剑非天立时正颜以对，剑指旋划向前，爆出冰蓝剑气阻住对方。两相冲击，双方各退一步，而气劲相撞之处，地面陷落三尺有余。
“你……”非天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竟出现一闪即过的错愕。然而还未及他做出更多反应，对方的雷霆攻势又席卷而来，逼他格挡卸劲。
“你过于疲累，难以承受这样的武决，非天不愿与你为难。”天剑非天甫遇猛攻，一时讶异，但瞬时便回过神来，敏锐发现对手身心都处于崩溃边缘，于是采取守势，挡拆为主。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发了狠似的闷头猛攻，似是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破釜沉舟地一战——甚至在非天发出震慑一招时也不闪不避，银骠化盾强行承受劲力，口角冒血脚步也未曾停歇。

“他是想同归于尽。”非天脑海中莫名闪现这个念头，脚下一顿，以强大气劲将对方震开，意图保住对方性命。毕竟，他不愿胜之不武，也不愿就这样失去此等优秀的对手——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此刻他已无暇细思。

被强行推远的人，却毫无退缩的觉悟。道者以袍袖一擦唇边血迹，挺直背脊，升至半空，双手翻覆间，刀剑齐出，而后鹏展如翼。
“原道之极·刀剑还初心——”
至极一招之下，原无乡不再有任何克制，气海如浪潮般翻涌，灵力倾泻而出，刀剑双翼璨出灼灼光辉，银辉耀目难以逼视。这凝聚了原无乡全部修为的一剑，当真如天神降世，惊鸿一瞥，似乎连九天之巅的簌簌飞雪都为之静止了一瞬，只余遥远的地面，天剑非天仰头注视着沐浴在银色光华中的人，满眼是惊艳与赞叹，不由得低声道了一句：“好剑。”
原无乡灵气盈体，此刻感知极端敏锐，捕捉到的这二字虽是低语，放大数十倍之后却宛如就在耳边一般清晰。

“好剑。”
记忆中的沧海云坪，试剑会的时候也曾有个人发出如此赞叹，回头望去时，也是雪亮银辉一瞬照亮了那人惊世的眉眼。
那人注视着他，站姿笔直，神情克制，绝美凌厉的金绿双眼里却满是温柔的欣赏，同那粒眉心金珠一样璀璨流光。
“原无乡。”

纷纷思绪如流水，忽而凝止不前。回神之时，近在咫尺的，是天剑非天那几乎与记忆中的倦收天完全重合的脸庞。
电光火石的一瞬，原无乡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这也是倦收天的身躯。满心悲恸，一霎分神，道者竟在离非天胸膛一寸之时意欲强行收回剑招。
磅礴灵力爆冲回流，反噬施招之人。疲乏又战损的身体，竟硬生生受下了这摧心断肠的劲道，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铿然一声，原无乡胸口的护心环碎裂成了几块。

[ 此帖被nightwish在2021-07-19 15: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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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1樓發表於: 2021-03-10 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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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舒龙琴心来到玉川仙境之外探望养伤的月无缺时，脚步声还未到门口，便感一阵挟带怨气的风扑面而来，随后听到月无缺闷闷的声音——
“如果又是来送卷宗的，就麻烦请回吧，玉人这里堆的已经到明年都批不完了。”
琴心回道，“卷宗没有送的，倒是可以在你批卷宗的时候给你拉拉琴助兴。”
“是琴心呀，快进来。”月无缺的声音很快传来，似乎勉强有了点高兴的语气。

琴心进入时环顾一下四周，果真如月无缺所说，桌上地下，四处皆堆满了一摞一摞的卷宗。琴心信手拿起来一份，上面印着道真南宗的标志。
“北宗的也送来了。”月无缺斜躺在靠椅上，一头金发纷纷散落在肩头，声音带着大伤初愈的一丝虚浮与些许怠惰，“两个宗主都出了事，道真弟子找不到人做决定，慌慌张张的竟送到我这里来，作为前同侪，现在这个状况下，我也拉不下脸来拒绝。”
“毕竟无缺也是中道真的前宗主，许多年纪大的道真弟子还对月宗主当年的潇洒风度难以忘怀，现下道真有难，来找月宗主自是当仁不让的选择。”
“琴心这是和谁学坏了，说话怪腔怪调，”月无缺用烟斗去敲琴心的头，被琴心敏捷地躲开，“既然他们知道玉人一向是个闲散仙人，为何还要拿这么多俗事来烦我。”
“什么俗事？”琴心缩回去的头又好奇地探了出来。
“比如这个，南宗弟子跑到共治地带挑衅被当地道宗打了，”月无缺一扬手中打开的一份卷宗，一脸不胜其烦的神情，“说真的，南宗北宗合并多少年了，两位宗主都住在一起了，怎么还有人没有眼力见，非要争个高低的。”
“道真自合并后就崇尚以和为贵，这要是让双秀知道了，怕不是得严惩。”琴心咋舌，“原宗主可能还好点，按倦宗主那一板一眼的个性，可不好糊弄。”
“再一板一眼，也要看原无乡脸色。他们两个焦不离孟的，这倒不用特地分开说。”月无缺摇摇头习惯性地调侃一句，话音未落却又皱起眉叹了口气，“只是这次……”
也是从未想过，那个向来恬淡不争，做事留三分的人，竟如此冲动行事不留余地。
“这次我来找无缺，就是特地来说这件事的。”琴心收起轻松的表情，正色道，“原无乡没有死。”

巨大的冲击余韵带来的嗡鸣余韵，在重伤濒死之人耳中被拉到无限的长度。原无乡想伸手捂耳，却无力动作。眼前白雾茫茫，光耀刺眼，掩住了眼睫上沾染的血色。
“原无乡。”有遥远的声音自白雾深处隐约呼唤。
倦收天，是你吗？
拘于躯体中无法回应，却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沉稳的，熟悉的，关切的，温柔的。依循着的正是那曾经相伴的千万个日夜，熟稔到无法磨灭的本能记忆。
白雾开始涌动，似有幢幢人影于雾中走近，透出令人安心的淡淡金光。
原无乡屏住呼吸，等着那人出现。
共道之约，无论何处，绝不相违。
近了，近了。原无乡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周身散发的暖芒。
突然自一旁冲出一道磅礴的蓝色光流，以万钧难当之势席卷而来，裹挟着原无乡远去，那触手可及的金色人影瞬间远去，再也看不到了。
“不——”
蓦然睁眼。
四下空无一人。

“护心环为他挡住了一部分的劲力。”黑暗道内，照世明灯给月无缺解释道，暖黄提灯照亮了静静躺在石台之上的银色身影，“否则此等恢弘巨力下，肝胆俱碎都是轻的。”
“那个护心环竟有如此功用，我还当它是寻常装饰之物。”月无缺惊讶道，四下寻找，却并没有看到护心环碎片的踪迹。
“信咪将碎片带回去研究了。”琴心道。
“如果我所记没错，这护心环是倦收天所赠。”月无缺若有所思，“可能他确实藏了什么关窍，剑族的，或者道门的。”
“或许？”琴心眨眨眼，“你未曾研究过？”
月无缺没好气地回他，“倦收天送给原无乡的，你觉得我有机会拿到吗？”
照世明灯在一旁同情地冲着琴心摇摇头。
“总之护心环的事就交给专人处理吧，”月无缺继续说道，“道者，原无乡现在什么情况？”
“周身经脉俱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应是强纳冲击所致。”照世明灯叹了一声， “万幸，护心环为他挡住了一半的冲击，此外又有人及时用一股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使之不至于因真气流窜而受到冲击，从而堪堪保住他一命。”
月无缺眉头皱起。
照世明灯了然，将灯笼熄灭了一瞬，黑暗道内顿时一片漆黑。一息之后，各人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看向原无乡所躺的石台。
心口处，有隐隐的蓝色光华流动，些微透出衣襟来。
众人一时无言。
“这会是谁呢？”月无缺冥思苦想着这道蓝色灵力可能的主人，“难道是愈者？”
照世明灯摇摇头，“据当时发现原无乡的业途灵说，天字峰当时落了积雪，没有别人的足迹。秦假仙不在，他不知道还能找谁，就把人送来我这里，途中也没遇到过任何人。”
“总不会是非天吧，不是他将人伤成这样的吗？”月无缺眉间锁得更紧了，头疼似的用手揉了揉，“好个非天，一点旧情都不讲……等等，业途灵？这就是南修真前段时间跑来找我哭诉报丧的原因吗？”
照世明灯一向温柔慈悲的表情，难得的有些僵硬，“大概是当时天寒地冻，原无乡在雪地里被发现时已被雪埋了半截，面无血色又浑身冰冷，业途灵当时只想着赶紧把人送到我这里；之后我又无暇多解释，把他吓到了，所以造成了一点误会……”
月无缺真的开始头疼了。
“算了。”他有气无力地回道，“原无乡什么时候能醒来？”
执灯的温柔道者突然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因为他的魂识，不在这里。”

窗帷残破，灯盏倾颓，霜雪冰冷，院内荒芜。
原无乡辨认了许久，才认出这里是烟雨斜阳。
为什么？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为何烟雨斜阳又会是这般模样？
原无乡甫生疑问，记忆就混乱地冲向同一个方向，逼他重历昏去前后经历的悲恸一切，以及他不愿回想的那个事实。冲击之下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他勉强扶住床柱，深吸一口气，抬手想擦额上冷汗，却见自己的身体竟在颤抖中渐趋透明。
“稳住心神。”一道黑白身影似凭空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手控制住原无乡不让他挣扎，一手成剑指点住原无乡的后心，随即一股强势的蓝色灵力自心俞灌注，遍及全身，“你如今只是一道魂识，不可妄动。”
八分像倦收天的嗓音，剩下的少了一分潜藏的温柔，多出三份不容拒绝的冷淡强硬。
天剑非天。

意识到背后之人身份，原无乡想要挣脱掌控，却虚弱到无法挣开。
“放手。”原无乡的声音冷下来。
“你命令不了非天。”岿然不动，手上灵力加紧灌注，直到原无乡几近消散的魂识重新恢复实体。
原无乡闭上眼，内心是难掩的厌恶之感——平素温润平和的道者，罕有如此激烈反感的情绪——然而他却可悲地无力反抗，甚至身体还如此圆柔地将对方施舍的灵力尽数纳下。
可一想到，正是背后之人，让自己的心上人从此不存于世，原无乡就心如刀割。

不愿与他多言，屋内便只剩下难堪的静默。
过了一炷香时间，确认原无乡的魂识不再有危险之相，天剑非天才谨慎地收手，退开两步。
“好好休养，你还欠吾一次公平的剑决。”背过身，低沉冷硬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原无乡在原地没动。
一阵带着雪花的风过，屋内只剩下他一人。

意识之境，是主人一生的情感、记忆凝结所化。梦境，回忆，冥想，顿悟，都在这里发生。可以说，意识之境是一个人最隐秘、最本真的世界。
更难能可贵的是，意识之境自成结界，能藏住所有想藏住的，保护所有想保护的。
原无乡何等玲珑巧慧之人，在意识到自己以魂识之体依旧能自如触物之后，心中便有了几分明了。再听天剑非天所说，来龙去脉一捋，便肯定了。
想来，是天剑非天需要自己这个对手活着，于是救下重伤垂死的自己，将魂识掳来此地休养将息；待肉身恢复之后，再设法让自己回返，从而与他公平一战。
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银骠，沉重一叹。他本无意与此，只愿与倦收天相聚，却阴差阳错到了这般地步。无法拒绝，无法放弃，他竟以一魂状态被困居此地。
天剑非天的意识之境。
或者说，曾经是倦收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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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2樓發表於: 2021-03-10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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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天剑非天此后几天没有再回来过。将养几日，原无乡也恢复了些许元气。
除了烟雨斜阳那一块地界，意识之境还有非常广袤的领域。确定自己的身体尚能支撑之后，原无乡便推开了门。
天光乍现，满目风景撞入眼帘，一霎回忆涌上心头。他的喉头突然哽住。
冰蓝眼眸中，映出的是同样破败了的永旭之巅，沧海云坪，天羌遗址，道真双宗，惊风原，黑暗道。点点滴滴，俱是他与倦收天并肩走过的记忆。
曾与他少年意气竞武争斗，曾与他携手去寒潭林间静听蝉声，曾与他深夜屋顶一坛酒一盘饼论道到天明。
曾在他肩头听他略带慌乱地呼唤自己的名字，曾与他并肩看朝霞燃尽天边夜色，曾与他破裂后重又合作开阵惊世无双。
目眩神迷的厮磨、拨乱心弦的亲吻、温柔接纳的疼痛。
都是刻入骨髓的记忆，触景生情的当下如刀风一般催人肝肠。
将它们一一放在意识之境，这些地方也是倦收天曾经无比珍视的所在。
如今这些地方已大多倾颓风蚀，又被白森森的霜雪掩上，不复记忆中那上了釉般温暖的色调。
而上空悬挂着的一轮无温度的森然巨日，不带任何感情地俯瞰这一切。
他们曾经的美好，都因天剑非天被无情磨灭。
原无乡的双眼被那巨日照得发疼，不由得眨了眨眼，但干涸的眼中竟流不出一滴泪水。
“倦收天。”他低声喃喃，数日来第一次再唤他的名字。

忽而风过，带起一阵飘雪。
天剑非天在他背后化现。
原无乡转过身，还未发一语，就见非天晃了一下，向前栽倒在他怀里。

原无乡僵立原地，手中银骠松开又紧握，终于还是咬牙将人推开，任那人跌躺到地上，披散的黑发铺落满地。
他本是潇洒温柔之人，行事惯于留三分余地。
但绝不是对天剑非天。
他沉默地注视了一会躺倒的人，眼中复杂神色明灭，最后狠狠心转身离去。
他救了自己，那又如何？本就是这一切的肇始者。
看起来再像倦收天，也不再是那个人了。
只合归最终一战罢了，纠葛无益。

合上门扉，外面的呼啸风雪便被隔绝开去。
屋内沉黑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隐隐透过窗纸透入屋内的天光下，点点尘埃沉默地涌动。
他不合时宜地出神想着，倦收天闭目的时候，总是会微微蹙眉，不肯放松。无论是熟睡，还是昏去，皆是如此，他都熟稔了。历经世事，挂怀天下，侠者那走势凌厉的金色眉眼间，也被他们共历的时光染上了温柔的悲悯之色。
那种神态，天剑非天不会有。他只是睥睨之气尽收，沉睡如婴孩。
伸出手，记忆中那温润的金色额珠仿佛就在眼前，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破碎。

连日征战，灵力有亏，星元连接也于前战有损，天剑非天在回到九天之巅静坐调息之时竟有了片刻的昏迷。醒来之时，自己躺在意识之境的风雪之中。
身上却细致地覆了条薄毯。
他缓缓起身，将那银豹花色的薄毯握在手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前方紧闭的房门，心下却是茫然。
又是看到谪仙无缺前日战前共饮时出现的那种异感。他不明白。
出世至今将将盈月，他只为了本能的战意而活，至于世人百转千回的复杂情感，他还难以懂得，也不屑懂得。
可是这种令人不适的异感……他该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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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3-10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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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3-10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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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0 【天剑非天/倦收天X原无乡】寒日 1-5,5f

章五

月无缺得空拜访了天下一品。
江南春信一手抱着猫，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猫背。
“这个护心环，确实有门道。”说着腾出一只手拨拉了一下木盘中的护心环碎片，展示给月无缺。
月无缺端着烟斗，眯起眼睛细看，对着光的方向能看到护心环的内部不是他以往所想象的空心，而是有着精密复杂的结构，内壁还刻着小于针尖的密密麻麻符咒。
仔细辨认了半晌，月无缺忽而直起身子看向江南春信，“这些符咒是道门的秘术，用于安放魂识碎片的。”
“我不认识这些符咒，但看护心环内部的设计，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江南春信感慨道，“倦咪应该是真的放了一部分魂识在这个护心环里，分离的时候可以陪原咪说说话，这次遇到危险还能牺牲自己来保护他，真是好男人。”
“竟是如此。”月无缺在原地久久无言。
按原无乡的伤势，那份冲击想来非是易与。护心环承受的那一击必然也是磅礴之力，以致竟生生碎裂，想是倦收天的这片魂识以身相护，化消了挚友的部分劫厄。
原想着护心环内部确有什么关窍，大概是什么护身法门之类的。道门的分魂寄魂之术早就因为其损伤自己守护他人而湮没无闻，没想到倦收天这样素日沉默冷面的人，会直接将一部分魂识分出来交予对方，贴身守护。
……但想想是他和原无乡，也就没什么可惊讶的了。

“原无乡大概最多只知道护心环有传音功能，不知道魂识碎片的事。”他吐出一口烟，评论道，“不然怎么也不会任由护心环暴露在危险之中。”
“伪装得太足，他人又罕得一见，所以破开之前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江南春信摇摇头，挠着猫咪的下巴，“这次原咪能活着，救他的那个人有一半功劳，那倦咪就有另一半。”
“活着是活着，”月无缺眉头又苦恼地皱了起来，“可是魂识去哪里了呢？难道只能去找天剑非天了吗？”
江南春信笑道，“你也太操心了，卷宗批完了吗？”
“琴心……”月无缺咬牙，又深吸一口气，“无妨，所有卷宗已经交给他和丹青负责了。”调整好表情，幽幽地叹道，“玉人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此后关于世情再闲叙几句。离开时江南春信神神秘秘塞给月无缺一个白玉瓶，“这个交予你。”
“什么东西？”月无缺刚打开瓶塞，只来得及看到里面若有若无的一丝金线，无风自动，微光中微微缠绕，就被江南春信一把塞了回去。
“先安养一阵，等你找到原咪，再把这个给他。”
月无缺睁大双眼。

自那日罕有地宣泄感情之后，原无乡又将碎落的情绪一一拾起收好。
他本不是脆弱之人，感情用事也仅仅局限于极少数极端情形。即使悲哀到心如死灰，也不会放任自己再继续沉湎下去。唯有专注于手上之事，才能将自己从深海般的情绪中抽离。
在这方异境里，杀不了对方，也杀不了自己；既然那人将自己困在此地只有一个目的，那便随他吧。
拳掌演武，导气运化，一丝不苟。银骠翻飞间，开阖有度，依稀可见当初道真南宗当家的气度。

“你恢复了些，但还不够快。”天剑非天的声音在背后不远处响起。
又是这样突如其来凭空出现。原无乡不愿多看他，手上动作不停，权当对方不存在。
非天等了一会，没有收到回音，又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突破自我，你才能作为非天的敌手。”
原无乡依旧充耳不闻。院落内安静到只听见银骠玄解偶尔破空时的轻微风啸声。
非天自出世以来，还没有应对过有人完全不搭理自己的状况，一时不知如何继续，骄傲的剑界千年传说，竟流露出一丝无措。
安静思索了一会，非天恍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面前道者终究是凡人，可能有什么隐疾未向他透露。
走近几步，运使内力将声量再次提高：“你近来是否听觉有损？”整个意识之境的积雪都振动了一下，久久余音不散。
原无乡终于不得不回头看了他一眼。
之前未损，现在也该损了。

“阁下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个？”原无乡冷冷回应，“恢复的事，我会尽快，不劳费心。”
非天神色依旧无甚变化，但听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无事便好。”见原无乡转过身意欲离开，想是对方不愿多费时间，便单刀直入。
“我想知道，你为何会引动非天的异样之感。”

原无乡的背影似乎轻微一动，背后珠链如思绪般簌簌作响。侧过头，半对着非天，“异样之感？”
“仿若某种共鸣，不止一次出现，而每次几乎都是因你而起。”非天停顿了一下，还是提起了那个名字，“这一切，与倦收天有关系，对吗？”
“我不知你所言为何事。”静默一秒，然后原无乡回答，声音无甚波动，掌中银骠却悄悄紧握了，“但如果与倦收天有关，还望阁下能说清楚。”
“你与吾都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很好，”非天拨弄了一下黑发，背过手，“如果你想要知道那异样之感的具体情形，非天希望你能用和倦收天之间的过往来交换。”
原无乡沉默一晌，没有回答。
“给你考虑的时间，我会再来找你。”语毕，未多做停留，非天干脆地转身离去。

原无乡急急转过身，欲再开口询问，眼前却只余零落的风雪。
他垂睫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呼出的热气中慢慢消散。
神色未变，鬓边细绒的颤抖却暴露了主人又起波澜的心绪。
如果，那真是共鸣……
是否意味着，在非天的身上，还有倦收天的意识尚存？
还无法确认，更不敢相信——但希望的火种灼热，本就潜伏在难言的侥幸之中，一旦生出，其势难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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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1-03-10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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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10 【天剑非天/倦收天X原无乡】寒日 1-6,5f

章六
“一个问题，换一段故事。”非天拈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发出清晰的啪嗒一声，“你先问。”
不久前两人还是刀兵相向不死不休的架势，如今却对坐窗前，平心静气地对弈对谈，原无乡竟有种不真实感。
但所知变了，心境变了。
看在眼中的人也悄悄变了。

原无乡还是头一次在天剑非天醒着的时候细细端详他的容貌。除了掺杂着金丝的黑发，变为蓝紫的右眼和更狂傲的气质，这张脸几乎与他记忆中的倦收天别无二致。之前令他痛苦到不忍看、不敢看的那些相似之处，此刻却纷纷化为柔细的春枝，若有若无地轻拂他的心神。
指尖圆润的白子顿在半空良久，终于在与黑子相对的另一角清脆落下。
理智告诫他不要轻试，可是事关倦收天，理智该暂且让位。
“你第一次感应到异样，是什么时候？”

战地，二人，对饮，合招。
一炷香的时间，天剑非天毫无感情地讲述完毕，就见原无乡似看着自己，又似看着未知的它处，眼底显出一丝温柔之色。
如枝头露，叶上霜，颤颤巍巍，隐微难察。却让整片秋色都鲜活起来。
自初见以来，原无乡就没有给过非天好脸色。这罕见的一丝温柔，竟是他第一次见到。
“到你了。”他干巴巴地说，压下心头又隐隐异动的感受。

“如果你有这种感受真的是因为……”原无乡声音放轻，非天没有听见后几个字；就听他继续开口，“那么，我想应该给你看看这些。”
非天等待他开始讲述，原无乡却并没有讲故事的打算。

银发道者口中低声念起道诀，双手银骠翻覆捏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室内一时间灵光满溢，照亮了道者清俊的面容，一头银发无风自动四散飘飞。在非天愣怔之时，原无乡一指迅速点上自己眉心灵玉，另一指点上非天额上金珠。
“闭眼。”原无乡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近到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非天依言合上双眼。
只见无数温暖明亮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

“师兄。”
是清脆稚拙的童音。非天在亮白的日光下转过身，一个白发白袍的小道子从他身边跑过，笑着扑到前面略高的金发小道子背上，一手抱住对方的脖子，一手将手中的烧饼递到他嘴边。
金发道子本来站得笔直的背脊被冲撞得向前弯去，面上不动，还不甚严厉地小声斥了一句，“原无乡，别闹。”手中却将白发小道子的腿弯箍得紧实，生怕对方摔下去。
“今日终于缠够了师父，他答应让我提前与你共修阵法了！”圆脸的小道子笑得眉眼弯弯，两鬓的白色绒球也随着倦收天的步伐快活地一颠一颠。倦收天闻言也难得笑了，“恭喜。”
舍不得对方白莲藕似的胳膊在自己面前举得太辛苦，本来一脸矜持的金色小道子看了看，将面前的饼咬上一大口，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背上的白色团子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自己就着先前的牙印在饼上小小地咬了一个缺。
“师兄，我好高兴。”

“倦收天，我很高兴。”
苍山暮远，残阳如血，非天看到浴血的金发道者背着一个人在原野上拔足狂奔，便催力跟上。
背上那人的衣衫已被血浸透看不出本来颜色，衣袖空空，头冠散乱，半张脸埋在倦收天的肩上，但非天还是认出了原无乡的声音。
“你没事，就好，我……呃……”
“别说了。”倦收天简短回应，唇角溢血，额上满是热汗；面上不见惊惶，脚下步伐却是失了章法。
只是狂奔。不去想万一的可能，也不去想流入脖颈的温热液体的粘腻触感。
背后之人不再做声。
“原无乡。原无乡！”久久不闻声息，倦收天晃了一下，低唤声因突然袭来的焦急而略有变调，“原无乡，你说句话！”
然后非天看见背后那人动了一下，气若游丝地调笑道，“不是，呃……北大芳秀，让我不说了吗。”

“不说了。”
氤氲天色将雨未雨，石壁潮露将滴未滴。
非天看着金银二人站在石山前，仰望“名剑收天，银骠当家”的遒劲刻字。
“我想听你的真心话。”金眸深锁着眼前轻松之人，坦然，锐利，深邃，似要望穿那温柔调笑面孔背后的情绪。
原无乡神色依旧沉着而温柔，泛着银光的玄解抚上对方多年前所赠的护心环，直视眼前人，轻笑道，“我以护心环的名义发誓，下次，我一定说真心话。”
“希望再见，还能再续巧夺无极。”

“巧夺——无极——”
一者银骠化变撑起浑厚阵基太极，一者金剑指地瞬化万千剑气，并肩而立的两位道者双眼一照，配合无双，共同织就举世惊艳的绝代剑阵。
那一眼穿越数十年的光阴，是信任，是了然，是毫无保留的互相交托。

……
碎片中穿梭，非天一直专注地看着他二人的互动。未曾了解过的情感，未曾拥有过的羁绊，心下异感翻涌中卷起一丝怅惘，却不知从何而来。
“你看，在所有的战场上，我与他，永远是最亲密的战友。”原无乡的声音仿佛自天外传来。
“就算被迫分离，就算初心有失，也永远不会放下对方。”

非天缓缓睁开双眼，回望着微笑尚未消失的原无乡。
“这有可能就是你见他二人战场合作而首生异感的原因。”

将手从非天额上移开，原无乡周身的灵气逐渐收敛，淡淡辉光逐渐暗了下去，最后一个收势回纳体内，轻轻吐了一口气。
陪着非天重又走了一遍回忆。虽然伤痛不改，但回忆本身是温暖的。

“你……有所感吗？”顿了一刻，原无乡轻声发问。
非天想到那一丝萦绕于心的怅惘，看着原无乡的双眼，轻轻点下了头。

原无乡还欲开口，却被非天提前打断。
“下一个问题明日再说，今日先到此为止，你灵力有亏，不宜再动。”
“无妨，我……”
“不许拒绝。”非天站起，慢行两步，突然压低身子逼近原无乡，双手将原无乡的手臂牢牢按定在坐榻上。

原无乡退无可退，视线被那双绝美却狂放的异瞳所占据，竟然忘了挣扎。
两人对峙一刻，呼吸在狭小的空间中交缠，气氛凝滞中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欲张。
最后还是原无乡开口打破僵持，“你学得倒是快。”
“不是学。”非天松开手，退开两步，又背过身去，“好好休养，此局明日再续。”

黑发之人再次化为飞雪消失后，原无乡低头，看了看自己还保留着对方双手的触感与温度的双臂。
银骠与手臂交接处，左右各一圈蓝色的灵力化为锁链，一面封住下方经脉避免自己再多耗损，一面缓慢旋转着，以自身之力慢慢化入原无乡之身助他疗复。

原无乡眼眸低垂，其中暗含的所有神情，都被眼睫如松扇般掩盖。
明日再续，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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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1-03-10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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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非天依旧不知逃避为何物。至于为何在那个当下急欲离开，他也不甚明白。
也许是一时间接受太多讯息，那些记忆里承载的过于深沉的情感让他骤感压力，难以承担。
那种气闷的心绪，让他想要回到现实中找人酣畅淋漓的打一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最亲密的战友，他未曾有过，不知那是多沉的分量；但看原无乡谈起另一个人时的眼神，以及愿意为那个人做出的一切，便知那种背负与牵系非常人所能担负。
他欣羡吗？
不。
天剑非天不需要战友，只需要对手。他如此作下结论。
脑海中又现出原无乡的至极一招，雪亮的银芒所包含的强大的力量令他一见难忘。
那应该就是他所希冀的，各方面都与他相称的对手。
但此人身上还有太多理不清的谜题，牵系着他与另一个人的过去，也牵系着自己本来平静的心境。他想要明白，他需要明白。

和面前一帮宵小的缠斗一时索然无味，非天失去耐心，干脆利落地给所有人点了逐日，然后转身离开。

然而非天第二日先见到的不是原无乡，而是曾数次来访九天之巅的月无缺。
“上次你和你的兄弟为倦收天之事而来，”对上外人时非天又恢复了冷淡凝重的声音，远远站在山巅，吝于回头看人，“一战之后，犹未死心吗？”
“何必如此警戒，按你出世的年月算，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月无缺不紧不慢化出烟斗，悠悠吸了一口，端起来冲着非天的方向一晃。“倦收天的事暂且按下容后再叙，我想问的事是另一件。”
非天伫立山巅，不发一语。
“原无乡在你这里，对吗？”

非天回到意识之境时，原无乡已等候良久，见非天到来，便啪的一声收回玄涛扇。
“有人来访，商谈略久。”非天简短交代一句。
“无妨，客随主便。”
“那便开始吧，你先。”
“却之不恭，请。”

坐定之后，原无乡直截了当抛出心头酝酿已久的问题，“我的问题是，你的所谓异感，究竟是何种感受，可否细细描述于我？”
这个问题困扰他多时，于判断目前状况算得上是关键一环，于是他也无心更多迂回。
非天领会着对方所问问题，却难得皱起了眉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此刻现出一丝为难。
让他去参透武学，觑破对手，易如反掌。
但让他去细细描述自己的感受，却是难如登天。
自出世以来，他就没有细致分说过任何感受，此刻欲张口，却忘了要说什么。

原无乡看着他的神情，善解人意地解围道：“要么我来说，你只需回答有或没有，这样可好？”
觉得此法可行，非天点头应允，“好。”

“昨天那些记忆片段，你的心有所感——是否是某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曾经习以为常，但其实你自己之前从未见过。”
非天垂目，努力回想着昨日的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情绪，那种感觉，是似曾相识之感吗？
分辨半晌，他犹豫着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这种似曾相识之感，有出现在其他有异感之时吗？”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其他之时……依稀也会有。”非天又陷入沉思，许久才斟酌着回复，看对方神情如常，也不知为何稍稍放下心来。
原无乡嘴角弯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对方看似霸道又疏离，谈话间却是毫无保留的单纯与坦率，虽然在感情与表达上迟钝了点，但这种令人熟悉的做派，很难让人不生出一丝好感。
某种情绪的催化之下，询问的话题也试探着更进一步。

“你的这种异感，是否总是需要特定的事物来引发？”沉吟一晌，原无乡谨慎开口，“比如日出，比如烧饼，比如……”语气稍带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我。”
非天缓缓点了下头，“日出会有，你也会有，”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烧饼没试过。”
“无妨。”原无乡心下有些失笑，这人真是过于认真了。
“除了熟悉感，有其他的感受吗？”细细观察着非天的神情，语调并不过分温柔，却令人沉静舒适，“比如，之前我与你刀兵相向的时候，你是否会有心痛之感？”
“何为心痛？”
“就是……”语焉不详地停顿一下，眼神低垂了些，“人感到悲伤，难过的时候，心口产生滞塞之气，表于外便会有沉闷疼痛之感。”
非天闻言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他心痛过吗？
“我不记得了。”他不确定。只能摇摇头，诚实回答。
“无事。”算算对方正式出世的时间，也难免对世事有所不知。原无乡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的问题就到这里吧”。
所获信息有限，但这条线索实在过于艰涩难行，比起当年哄牙牙学语的莫寻踪吃饭的难度也是不遑多让。不再多言，原无乡将一粒白子下在棋盘上，仿佛轻轻点落一个句点。

“你有心痛过吗？”非天突兀发问。
原无乡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有些啼笑皆非，却还是耐心回答他：“自是有的。生老病死，爱憎别离，都是人生常景。虽是看破，但置身红尘中，也总是难以免俗。”
“天想了解。”非天干脆利落地落下棋子，“这是我今日的问题。”
“这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原无乡摇摇头。
非天看着他，没有动，看起来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原无乡知道这个人的执拗劲儿又上来了。
轻轻一声，将折好的玄涛扇搁在桌案上。
“帮我解开。”
非天一拂袖，将原无乡手臂上的锁链暂时隐去。无需再说，他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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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1-03-10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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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重又回到现实时，原无乡觉得眼前那双异瞳，神色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是迷茫耶？是怜惜耶？亦或是共情也为他染上了一丝悲伤？
那些心痛的回忆里，有失徒之痛，有宗门悲剧，有失行孤雁，有挚交喋血。是他素来温柔随和的外表下鲜少揭开的沉重往事。
他能理解吗？

“最后那一段，”非天声音低沉地开口，“是你我初见的对决。”
原无乡收回放在非天额珠上的一指，淡淡笑道，“其实在此之前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没想到重新感受，威力更甚以往。”
“你……”无恙乎？
“一时可能好不了，”原无乡观他神色，看出他未问出口之句，笑着摇摇头，“不过近来慢慢在试着习惯。”
“你是为了倦收天而来，所以心痛也是为了他。”
“不错。”并无隐瞒的必要，原无乡直视非天，坦然吐露二字。
“你当时以极招相向，打算与我同归于尽，是因为我让你失去了他。”
“正是。”原无乡轻轻开口，“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指向未明，不知改变的是哪一个部分的想法。
也许是都变了，也许只变了一些，但这片玲珑心思并未被听者体察到。

非天移开了眼神，沉默半晌，缓缓开口，“你们的关系不止于最亲密的战友。”
未曾预料的答复，原无乡倒是为这句话惊诧了一瞬。
这句话从别人那里说出口并不稀奇，但以非天目前洞察人情的能力，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一步跨越。

原无乡笑笑，着意慢慢分说，却听非天继续说道，“之前与我商谈的那人也认为如此，还说你们早就是举世公认的道侣。”
原无乡淡然微笑的神情凝固了一瞬。
“……让我好好照顾你，下次给我带话本子。”
原无乡握紧手中的玄涛扇，轻咳了一声，“那人是不是……”
非天这次十分顺畅地接下了话头，“他说过，他叫玉枢丹桂月无缺。”

“已经和天剑非天谈过了，原无乡的魂识确在其处。”黑暗道内，月无缺正和照世明灯边走边说明着情况，不意打了个喷嚏。
照世明灯微微蹙眉，神色略微有点不满，“让你少抽烟，少饮酒，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慈郎果真是医者仁心，”月无缺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但我想这大概是某人的怨念所致。”
“谁？”
“除了在玉川仙境替我做苦力的舒龙琴心，还能有谁？总不会是丹青。”说着又想拿出烟斗，看到慈郎的眼神，又讪笑着收了回去。
“言归正传，天剑非天如何说？”
“他倒是通情达理，承认确实是他救了原无乡，也愿意配合我们这边的治疗进度。”月无缺若有所思地点着下巴，“如果我们这边修复好了躯体的经脉损伤，他那边的魂识灵力也恢复无虞，他愿意送还原无乡，助他回归自身。”
“如此顺利，意外，却也合理。”慈郎也似乎有所思考，“这段时间你应该也看出了，天剑非天似乎并非作恶之人，一直以来虽说搅弄武林风云，且没有明确立场，实际上却助正道良多。”
“是啊，除了夺了倦收天的躯，又让原无乡差点没命，此外还真想不到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是双秀的仇家吗？”
“现在谁也不知道天剑非天与倦收天本体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也别胡乱开玩笑。”慈郎叹了口气，一手提灯一手推开黑暗深处的一道石门，“到了。”

“无缺与你商讨了何事？”更挂心正事，原无乡暂且将它事丢在一旁，追问道。月无缺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但每次都能切中要领，来此必然是有要事相商。
非天回道，“他已知晓你在此处，让我转达照世明灯已在着手疗复你的躯体。还说让你好生将养，等待时机到来，我会送你回去。”
“劳烦你们了。”原无乡微一点头，半是应答半是致谢，“那么这个时机该如何定夺？”
“需要你的躯体和魂识都恢复到相当完善的水平，否则会有魂识撕裂之虞。”非天看着原无乡，“这个后果我相信你知晓。”
“我明白。”道门中人，各方典籍均有所涉猎，其中也不乏有人刻意分裂魂识以图它用。十指尚且连心，更何况是一生精魂所化的自身魂识，其间痛苦折磨自不必多言。
“身魂分合都是很危险的举动，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非天语气带上几分凝重，是他除了挑战天下之外难得十分挂心之事，“前次因你魂识不刻就要消散，是以冒险以我之力强行带你进入此境。”
他没有言明的是，上次的情形实是万分艰险，对他二人来说皆是如此。当时他也有片刻的失去意识，好在以非天强悍的功体和自气海迅速回流的灵能，立时便能恢复清醒，甚至有余力为原无乡输力以固魂识。
顿了顿，他重又开口，“这一次只能靠你自己，你一定要小心。”

原无乡缓缓却郑重地点了下头，“放心，我会尽力。”
两人沉默，气氛一时又开始暧昧地凝滞，在二人间隐隐流动宛如稠密的琥珀色糖浆。
非天看着原无乡的双眼，忽而迈步缓缓走近。原无乡在原地站定不动，头脑短暂地出现空白。非天贴近的一瞬，原无乡闭上眼，夹杂着金丝的黑发拂过他的脸颊，隐隐有清冷生涩如雪松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呼吸乱了一秒。

清脆的“咔哒”一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扎耳。非天退开两步，在三尺开外看着原无乡。
原无乡睁开眼，略带无奈地抬起双臂，果然又看见了两条更粗的灵力锁链。
“你……对锁链有什么特殊的执念吗？”
“应该于你的恢复有益。”非天侧过身，简短答道，“明日我会再来看你，查探你的恢复状况。”
熟悉的雪片飞扬，带起破损的帘幕，又立时恢复平静，屋里阒静无声。
良久，原无乡才无奈地喃喃，“可是这让我该如何演武导气修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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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1-03-10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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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身量未成的黑发少年赤裸上身，仰面躺在一方石台之上，四肢与颈项为灵力锁链所束缚。锁链通向的，是四周如岩浆般灼热翻腾的九阳真气，而这片气海的上方是九个缓慢围绕的旋转的烈日。

不知这一切从何时开始，但自从自己拥有意识以来，目之所及，体之所感，即是如此，日日皆然。
——也非全然一成不变。早些时候，他记得自己的胳膊比现在要短一些，还有些肉乎乎的，带着剑族符印的灵力锁链与白嫩的皮肤摩擦形成一道红印。周围的气海与上方的太阳也不像现下一般强劲有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它们看起来也是如少年人般的羸弱与模糊。
自己在不知多少的年月里成长，努力与压制着自己的这一切抗衡。它们一天天强大起来，他也是。
凝眸注视着腕上锁链。他视它们为对手，日日与它们较劲。这是他孤身一人与世界唯一的联结，也是他仅知的修炼与疗愈的方式。

高峰上盘坐休憩的人，忽然睁开一双异瞳，夜空下灼灼如星。
从未有过梦，却在调息的片刻入了梦，见到了自己的过去。想是今日共感了那人心痛的记忆，神魂深处有隐隐的共鸣作为回应。
虽然他依旧不知究竟何为心痛。

他忽然想知道那人此刻在做什么。

剑族传说的霸者天剑非天头一次蹑手蹑脚地化现在烟雨斜阳的卧房内，连飘雪都小心收起。
卧榻上，侧躺着那个银色的人影，似乎已然熟睡。发冠与披肩已经取下放在一旁，被子边缘露出仅着里衣的肩膀，一头柔顺银发铺散开来，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淡淡的银色柔光里。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对方的睡颜，只隐隐能看到一边耳侧的蓬松白色绒毛，随着道者清和平稳的呼吸轻微拂动。

非天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他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往前了一步。

下一秒，破空的银骠剑就来到了他的颈侧，非天反应神速地侧头闪开，倒是没有负了千年一剑的名号。

非天的意识之境里，因着那轮巨日，永远是白昼之景，原无乡只能按照自己修行时所依循的时计感受来作与息。谁料刚睡下不久，就有什么无声扰动了屋内的气息。
原无乡虽然灵力被锁，难竟全功，却依旧可以是一名顶尖的武者。对方靠近的一刹那，他敏捷起身抽剑劈刺，快到看不清动作。
停下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剑正对着非天，仿佛将一只半夜兴事的大黑猫逮了个正着。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只有原无乡臂上的蓝色灵力锁链还在自顾自旋转着，烁烁流光。

“你来做什么？”
“来察看你的情况。”非天倒是坦诚，照实回答。
“在这个时间？”
“有什么不对吗？”

原无乡看着那双一金一蓝的异瞳，彻底没了脾气。
“没有。你和我保持距离。”一手轻转，将银骠剑化入手心。

“为何？”非天感到莫名其妙。这次的距离比之前近吗？
“不是距离的问题。”原无乡耐心和他解释，“是因为我在休息，这个时间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我也不行吗？”
“谁也不行。”原无乡温和却坚定地回答。
非天思索了一阵，还是不能明白，闷声问道，“但我上次听见你休息的时候叫了倦收天的名字。”

然后他看见原无乡的神色变了。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眼前一花，胸口一痛，紧接着两扇门在自己的眼前砰地关上。
饶是不通人事如非天，也知道这是“好走不送”的意思了。
手在门上的木纹上停留片刻，仿佛触手不是冷硬的质感，而是温暖蓬松的细绒。
“我明日再来找你。”声音很低，也不知门内听到了没。

约半日后非天谨慎地再次化现在原无乡面前，看他此次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心下石头才稍稍落下。
信手解开原无乡身上禁制，面上故作平静地向对方伸出一只手，“来，让吾检视你的灵力恢复状况。”
“不必，”原无乡微笑着合上扇子，“你我切磋一趟，权当陪我舒心，顺便了解我的恢复状况，可好？”
可以打架，还是和自己认定的人一起，天剑非天完全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侧过脸，语气淡然地说，“点到为止。”
“信然。”

一人运剑指，一人运拳掌，路数不同，却各擅胜招。
非天生来就有着不管不顾的战斗本能，但此刻却尽力克制，气势万千的剑招落下时皆是举重若轻，淡扫如蜻蜓点水；原无乡灵力未复，加上平日惯于藏拙隐锋，因而认真应对之外也是飘撇潇洒，轻拂若明月临江。终招之时二人指掌相对，各自向对方面门而去，却又分别改变了走势。天剑非天的剑指拈去了落在原无乡鬓边的一片飞雪，而原无乡则临了收掌，改为以中指在非天额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比起上一次两人对上时的激烈惊心，此次的切磋仿佛是一场和平的交流，两方谨慎的试探。
以及某人给不懂事的大黑猫的小小惩戒。

无温度的寒日默默朗照，这片意识之境中的壁垒坪雪沫轻扬，沾上二人翻飞的袍袖。
“抱歉，之前……我不应该贸然闯入，也不应该那样提到他。”非天微微垂首，天光下那双金蓝异瞳美得夺目又澄澈。
“你不用道歉。”原无乡轻轻摇头，身后珠帘轻微地簌簌作响。骄傲之人却在自己面前服软，永远是原无乡最大的软肋。
更何况他只是不懂。
那一个芥蒂依旧存在，深深扎根于心里。但目前整个事件的脉络还未明朗，与其再多无益的纠结，不如坦然相对，在与对方的的接触中继续寻找故事的线索。
相处渐密，原无乡内心的直觉越发强烈：天剑非天与倦收天看似迥异，实则相似的地方比一眼看到的还要多。
天剑非天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倦收天——没有过族人的呵护，同修的尊崇，世人的仰慕，以及各种剪不断的人情牵绊，自某处地底野蛮生长起来的倦收天。少了洞悉世事的成熟、埋藏在不言中的温柔，以及情仇纠葛的无奈，却在任性行事的轻狂、不通世事的纯粹，以及执着于战斗的倔强上更胜对方一筹。
但总归殊途同归。
按他的猜想，天剑非天与其说是某个湮没了倦收天的存在的陌生人，不如说是他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然而猜想终归是猜想，还有许多疑点需要厘清，许多证据需要摆明。

天剑非天不知道原无乡在思考些什么，只是接着愣愣地问道，“那你们曾经也这样交手过吗？”
原无乡轻笑，回答，“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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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21-03-10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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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如此相处几日。非天虽对各种无谓的心绪依旧钝感，但幼兽般的直觉让他感到原无乡一直以来对他的隐隐推拒之感有所减弱。
他向来凭着直觉行事，此时他所追寻的前方有了一丝温暖的兆头，便毫无迟疑地跟随上去。他近来找原无乡也频繁了一些，越发享受与对方灵感交迸中，你来我往但又点到即止的武谈方式，甚至数次让收到双极非天识前来天字峰挑战的人等上两三个时辰。

“你的灵力恢复慢于你躯体的修复速度。”
和原无乡又是一番切磋完毕，非天收起剑指，背在身后，思索着开口，“这是为何？”
月无缺会定期传信来同步慈郎那边治疗的进度。以他自身天火加上照世明灯的灯力疗愈，原无乡躯体的伤势日见好转。
但这边却似乎陷入了瓶颈。
原无乡轻咳一声，忍了忍，还是委婉地开口：“你是否有想过，平日所用的灵力锁效果终归有限，只能止一时灵力之竭，却不还是不如自身修炼、灵气内发来得治本。”
非天闻言，抬头看着原无乡，原无乡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竟隐隐在非天面上读到一丝孩子似的无措和委屈。
“我当年就是这样修炼的。”

原无乡一时哑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天剑非天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们两人，从决然的对立到试探着了解，到如今，已然可以平和相交，甚至隐约有着更进一步的趋势。一直以来，原无乡看非天懵懵懂懂、不知世事，可反而在他们之间，每一步主动的棋都是由非天所下。
那是否对他不够公平。
非天见原无乡看着他不说话，便继续开口解释，“我从小一个人被锁在一片无人之境，为灵力锁束缚着不能自如行动。但它们也成就了我。”非天一手轻轻捧起原无乡的手臂，另一手化出锁链之形，但没有给他戴上，只是注视着原无乡的双眼，面上狂色尽掩，神情柔和又认真，“所以我也想把它给你。”
原无乡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突然触动了一下。

其实，这是一个继续追问他、了解更多线索、证实自己的猜想的一个好时机，如果知道了非天的起源，可能就能追溯到他与倦收天的关系，后续的一切也可一一浮出水面。
但看着非天的眼神，原无乡竟尔有些问不出口。
还不是时候。
“别难过，都过去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抬手，拂了下非天额前飞扬的一缕头发。
却看非天一脸茫然：“天为什么要难过？”

……算了。
“我们的修炼方式不一样。”原无乡选择岔开话题。“道门中人，讲求靠自身修炼精、气、神，因而会以道经为本，衍生武学，同时养性修身。”
“哦？”非天的声音和神情一变，显然来了更多的兴致。他是天生的武学奇才，自身体悟一身高绝武艺，却不曾了解过这世上其他武学渊源——或者说，难得谁家武学能入得了他的眼。
但是原无乡的话——另当别论。
他始终对眼前这个清隽、温文而强大的银色道者充满探索的欲望。对上他的灼灼眼神，原无乡仿佛能看到一双黑色尖耳从非天脑后支棱起来。
真的像个孩子一样。
“先去亭中坐吧，我与你慢慢道来。”

“你同天剑非天谈妥了吗？”黑暗道内，慈郎收回灯笼，轻吐一口气，同面前的传声玉说道。
这个月无缺，越来越任性懒散，在用过给原无乡治疗的天火之后，连来都不来了。
“嗯，”月无缺慵懒的声音从传声玉中悠悠飘出，“他说他那边会着手尽快原无乡疗复。”
背景隐约还能听到清丽的琴曲，慈郎脑海中已然浮现那人闲闲侧躺在舒适的卧榻上，指使旁边的梦丹青为他弹琴，手上可能还端着一斗烟，一盏酒的模样。
忍了忍，照世明灯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你和他初步说的时间是何时？”
“半月后，相信对慈郎而言绰绰有余了，”月无缺似乎隐隐笑了一声，“至于他们那边，可以留出一点时间继续相处，乃至实践一下我寄的……咳咳，无事。”
慈郎感觉自己太阳穴有一处经脉突突地跳动。
“还有事，先到此吧。”慈郎听到那边梦丹青还在询问月无缺是否需要续上烟丝，赶紧掐断了连接。目前黑暗道走不开，他担心自己一时冲动飞到月无缺的躺椅前扔掉他的烟斗和酒壶。
重又将灯笼移近躺着的人的面庞，暖色的微光些微照亮了原无乡虽仍沉眠不醒但已逐渐恢复元气的面庞。
慈郎轻轻叹了口气，眉间忧劳不改。
希望一切顺利。

“此间原理即是如此。”原无乡合上折扇，在手心轻敲，微微颔首，看非天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道真通常讲武讲经一体，内容必然是引经据典颇为乏味。以往原无乡赋闲时也受邀主讲过几次，虽尽力简化，且生动又耐心，仍会有半数学子中途睡去。这位可倒好，越听越精神，可真是个入道的好苗子。
念及此处想到别的什么，原无乡忍不住眉眼都柔和了一瞬。
“原是如此，听来颇可说通。”非天抱臂倚着亭柱，神情严肃，一边回忆着原无乡和他所述原理，一边心内推演，“此类修炼早期艰苦了些，进境也不大，但宛若幼木扎根，细流汇海，朝暮累积，终成规模。”说到此处他又隐有一阵熟悉感袭来，但再去追寻又杳然无迹，便摇摇头作罢。
“不错。”原无乡嘴角些微翘起，神情舒展，目光明亮，却看非天依旧在思索着什么，一时竟生出少许久违的玩心来，啪地一声展开银扇，“若是有任何问题，请随意询问老道。”
“你不老。”非天一脸认真地回应，“你很好看。”
原无乡本想摆摆架子，显显威风，到头来面上挂不住先扭过脸去的竟是他自己。

“你本有根基，重修入道，内生灵明，确乎是更好的选择。”非天浑然不觉对方神色有异，依旧沉浸在推演武学的世界中，“我贸然以锁链相加，反是阻碍了你的修行。”
听闻此言，原无乡又有些许不忍。
转过头，柔声安慰道，“你也是不知，非你之过。况且，锁链会与自身灵力相抗兼有润养，确有裨益，无需自责。”
“你说得对。”非天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平日你修行的时候依循你法，待你休息之时则还是以灵力锁链为主。”想到什么，还补了一句，“我不去打扰你。”
原无乡捏着扇子愣了愣，想要回绝对方的好意，却想不出理由。
看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次分说良久，原无乡身下有些疲累，便说要先行回返。
非天在烟雨斜阳门口郑重其事地给原无乡戴上灵力锁链，转身欲离去，却又停下步伐。
“不对。”
原无乡正生无可恋心不在焉，随口回道，“什么？”
“你以此法修行多久了？”
原无乡回想一下，“约莫六个甲子。”忽然警觉，“怎么了？”
非天摇摇头，“不够的。”

他走近一步，双眸霎霎微光，一手抓住原无乡的小臂，上身前倾凑得更近，近到原无乡又一次嗅到非天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道。
直接，激烈，蓬勃，率真。
“六个甲子独自此般修行，无法达到我曾见过的那种境界。”
原无乡浑身一阵绷紧，仿佛被看透一般无措。
“你有别的修行方式瞒着我。”非天脸上又现出了那种不容拒绝的执拗，朔风将他掺杂着金丝的黑发吹起，尽显狂识。“是和你的道侣一起吗？”

“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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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3.10 【金银双秀/天剑非天&倦收天X原无乡】寒日,74F更新3p番外（by亡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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