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0 【金银双秀/天剑非天&倦收天X原无乡】寒日,74F更新3p番外（by亡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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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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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樓發表於: 2021-03-12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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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这是何等荒诞的场景，原无乡心想。

天光大亮，雪光映照着两张肖似的面孔，却是屹然相对，一者戒备，一者冷然。

天剑非天冷眼注视着眼前横剑之人。
这是多年困锁自己的九阳真气的主人，同自己既直接对立，却又犹微妙相依。自己曾在原无乡的记忆中时时刻刻见到他的踪迹，也亲眼见到对方灵力耗竭坠落委地。
“倦收天，久见了。”天剑非天开口，语气冷冷不带感情，同他往常面对世人时那样。“你竟会醒来。”
倦收天一言不发，面色犹然有些苍白，但一双金眸紧锁天剑非天，巍然横剑，名剑光华流转。据九叔所言，结合自己心下的判断，这个失控的自己行止轻狂，任性难料，在摸清一切之前，决不可放松警惕。

非天也不欲与他多言，更或许是不知多说什么。将视线转向原无乡时，非天伸出一只手，声音趋于温和，“你不该在此，随我回去吧。”
“休得动他。”倦收天声线沉稳，名剑一抖，散出剑气，轰然冲击一旁雪野。细碎雪雾激起纷纷，在白色的寒冷日光下折射出清浅又瑰丽的光色，但在此番紧张情景下无人欣赏。

“要战便战。”非天也不多言，毫不压抑自身的战斗天性，一横身，周身庞然气劲震慑山河。
现出剑指，身形忽如影莫测，向对面倏然而去。而倦收天作战经验丰富，几乎不用反应时间便挡拆数招。非天黑发飘飞，动作迅疾利落似燕隼，倦收天则勉力稳沉而应，名剑旋划轮转如闪电。来回之间，非天以剑指在名剑上一弹，双方相撼，发出金石相撞般的铿然一声。倦收天尽力相抗，但奈何气力难继，虎口崩裂，嘴角溢血，但仍坚持一步未退，不屈的金眸烁烁如燃着火光。
一者急欲带人离开，一者忧心对方安危决然而护，剑拔弩张之际，情义却都是真的。
非天提气欲再进，眼前忽而有迅捷的银光一闪。
剑指猛然转了个方向，擦着原无乡的面颊而过。余劲冲击后方数丈外的崖壁，积雪和碎石纷纷而落。
三人各在原地，一动不动。少顷，原无乡的左颊隐隐现浮现一道血痕。

非天呆立原地，似乎想要伸手去擦，却听原无乡微微侧头，对倦收天低声说了句，“无需担心，我没事。”
一挥手中银骠，化去挡住倦收天的玄解之盾，原无乡看向非天的神情，严肃疏离得让他心下一沉。
非天将那只手悄悄收回，若无其事地背在了身后。
然后听见原无乡的声音，轻却不容置疑：“你们，够了。”

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双秀二人，恍然间，非天忽然想起自己久远前曾做下的结论——天剑非天不需要战友，只需要对手。
仿佛一语成谶。

天剑非天的神情，原无乡不是看不懂。相处偌久，非天何曾伤害过自己。
倦收天是一心维护自己，非天也是。
但现在问题摆在眼前，还不是各自心疼谁的时候。要解决问题，只能疏不能堵，而原无乡的选择是先去安抚更容易说通的那位。
他只能匆匆对着非天说，“你先冷静片刻，我与他说几句话。”便扶着倦收天，向远离天剑非天的方向走远一些。
身上无绷带，便在自己云肩上撕下一块，为倦收天包裹住崩裂的虎口。倦收天垂眸，低声道，“抱歉，我……”
“我明白的。”原无乡头也不抬，轻声回道，“你可以安心，非天本性并非恶人。”
倦收天还想说什么，却被原无乡以手指轻轻点上嘴唇，“你就算不相信你“自己”，难道还不相信我？”
倦收天哑然，沉默一晌，最后还是深深注视着原无乡的双眼，缓缓点了下头。
原无乡明白他依旧有担忧，但更选择尊重自己。轻轻吻了下倦收天的眉间，原无乡小声说，“所以，不许再冲动了，为我保重好自己，听见了没有？”
“嗯。”倦收天嘴上答应着，手上却覆上原无乡的面颊，灵光微微一闪，原无乡愣怔一瞬，反应过来，有些恼怒地用银骠轻轻推了下倦收天的肩膀，“灵力回来点不容易，怎么说浪费就浪费。”
却看倦收天正色道：“这怎么能算浪费呢。”
原无乡面上稍稍飞红，气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没舍得说出口，最后只有：“下次不许了。”
“知道了。”倦收天微笑地说，“你同他去说吧，他还在等你。”

非天在远处注视着一金一银的两个身影，心下本有一丝未说出口的歉意，现在已经都被浮躁焦灼代替。
看着那两人举止亲密自然——尤其是原无乡面上发自内心的放松与温柔，在他看来罕得一见，却是毫不吝惜地给了别人——便感到一丝烦躁。
非天不是没有在原无乡记忆中见过倦原二人此番情境，但一是当时懵懵懂懂，只在努力理解原无乡的心情，二是当时还未有生发出现下这般强烈的独占原无乡的冲动。
这份情绪三分转化成了对倦收天的隐隐敌意，七分变成了自己都难以意识到的委屈。明明不久前，原无乡还愿意抱住自己，还对自己说“你很好”。
天剑非天也是将骄傲刻在骨子里的人。他根本不会觉得自己不如谁，所以心下愈发困惑。
至于倦收天——他又往两人那边偷偷望了一眼，听不清两人耳鬓厮磨说些什么——又转过头来，盯着茫茫雪海。
虽为九阳天诀压制半生，但他从未怨恨过它和它的主人。他不清楚其中具体关联，但亦敌亦友，前半生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对手，又有着奇异的共感联系，若是非天熟悉平凡人家的生活，大概会将这位金灿灿的道长看做一直压制自己、情感并不亲厚，但又血脉相连的兄长。
也正是如此，在对方灵力尽失，魂识衰弱，有为自身吞噬之虞时，他选择将对方以永眠之术封印，虽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也无人再能找到；但作为值得尊敬的对手，此人不该就此无存。
——即使在心下对他“抢走”原无乡之事产生怨愤的情绪，但他也从未怀疑过这件事。

不远处，倦收天忽然看向这边，随后原无乡轻轻拥抱了一下对方，转身向他走过来。
天剑非天忽然心下狂跳，呼吸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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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發表於: 2021-03-1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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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二

天剑非天不知道自己期待原无乡会说些什么，情况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简单的情感系统能够处理的范畴。他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原无乡的嘴唇，背手垂眸强作镇定，惴惴等对方发话。

原无乡看非天这个样子，心下也有些无奈。
倦收天能够回归，于他而言毋庸置疑是头等的喜事，却让天剑非天处于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他在那个当下也未能立即想清应该如何看待这段关系——本想着来日方长，即使是死结，也能在时光之中试着开解。但非天与倦收天一见面就爆发了如此激烈的冲突，让这一问题不得不成为台面之上亟待处理之事。
是坚持一方，还是兼顾二者，无论如何，原无乡都必须做出选择。

“天剑非天，”原无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我之间，合该分说清楚了。”
非天默默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也没有言语。
原无乡继续开口，清和语气缓缓道来：“你我初见时，应该就知道倦收天于我而言，是如何重要的存在。相信在相处之中，交心之时，你应该更深地了解到了这一点。”
原无乡看见非天抬眸看着自己，眼神深得似海，又滚烫如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便停下话头等对方开口。
但非天最后也没有开口，只是复又垂眼，极缓极轻地点了下头。

原无乡内心轻轻触动了一下，但继续说话之时，语气依旧温柔又冷静，听不出丝毫的情感波动：“此前，我曾试着在你身上寻找他的踪迹，想查清你们之间的联系也主要是为了他，这对你不公平，是我之过，原无乡在此，向你道歉。”
“你，不必向天道歉。”非天未曾抬眼，负手站得笔直，任朔风吹乱额前的黑发，看起来还是那个骄傲又沉郁的天剑非天，几乎听不出声音之中的一丝落寞。“天知道这些，是天自己甘愿。”
原无乡点点头，沉默一晌，“你果真赤子之心，那么像他，却又不像他。”说完又轻轻笑了一声，“说了不该如此，却还是下意识地将你们进行比较。”
他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直到和非天只有一尺之遥。郑重地，他注视着非天的脸，低声但又字句清晰地再次开口：“那么，从今往后，你在我这里只是天剑非天，不是谁的影子。你们之间的关系，该由你们自己去厘清，不该由我干涉。”
停顿一下，轻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不会放弃他，也不会放弃你，天剑非天。”

非天依旧保持着低眉不语的姿态，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无乡所说之话的含义。那些字句仿佛沙漏落底一样，需要缓缓渗入他的思维之中。
然后，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到原无乡沉着镇静但带着难以察觉的一丝笑意的眼眸。
两人相对而站，原无乡清楚地看着那双金蓝异瞳，从低落，到迷茫，到恍若惊醒，再到灼灼发光。

初入江海的小舟曾经对天下之广阔美丽毫无所知，而带领他领略这一切的摆渡人并未就此离他而去。
他不是不在意对方将他与另一艘船只并驾齐驱。他自然希望原无乡眼中只有他一人，只属于他一人，但既然他希望自己去和倦收天找到一种平衡的关系，那必然有其道理。
他相信原无乡，全心信任他的选择。原无乡从不对他虚掩矫饰，以往如此，现在依旧——
原无乡说不会放弃他，那便不会骗他。他们的一切，并非他的单方面热烈似火。那双清浅双眼中的回应虽然往往是纠结、微弱、且带着挣扎的，但从来都不是假的。
虽然还有许多迷惘、许多困扰，航行的前路，他与摆渡人同样迷茫。但这句话，已足够让他坚持下去。

此刻的原无乡又何尝不迷惘。
这一选择会导向怎样的未来，是终能理清纠结，还是到最后所有人都伤痕累累，实是难以预料。聪慧通透如他，也难以寻得其中脉络。
但这个当下，他的选择是不辜负任何人的深情。无论是与自己相濡以沫的道侣，还是如幼兽一般相信与依赖自己的天剑非天。
如阴阳相生，对立而又同源而生，平衡方是最终的归宿。

原无乡忽然感到身子一轻，大惊之下发现非天将他整个人抱起，“你要干什么！”
“跟我走，天要带你回去。”天剑非天简洁地说。虽然未表现出什么雀跃到有失仪态的情绪，原无乡却感到非天仿佛整个人都活起来了。
原无乡还没和倦收天说完话，本打算劝解好非天之后，再和倦收天就后续以及道门的更多事务再商讨一晌，却没想到非天会来这样一出，成何体统。情急之下他想叫一声“倦收天”，话还没出口就一阵眩晕，仿佛被洪流卷走一般。

“倦收天！”原无乡猛然睁开眼，重重喘息，映入眼帘的是道真总坛的天花板。
“醒了？”熟悉的医者的声音，眼前之人竟是照世明灯。
“慈郎何会来此？”原无乡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慈郎一只手轻轻按住肩头。
“你此次没有好好调养，魂识强行离体一次，损耗叠加起来，于你是不小的负担。幸好被人及时带回了。”慈郎的眼中有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医者的慈悲，“无缺通知我前来的，你已然昏迷三日了。”
“无事……也算是因祸得福。”原无乡抓住医者的手，“此事容后再和慈郎细说。天剑非天呢？”
“将你的魂识带回后，无缺便带他离开了。”慈郎看着原无乡，摇摇头，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决定以实相告。“你们道真门下，因他起了一些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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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發表於: 2021-03-12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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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三

“这是为了他好，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月无缺推着一脸不解与不服，似乎还想留下来等着原无乡醒来的天剑非天，觉得自己操心得像个老娘舅。
谁让这个“倦收天”像个大孩子似的，又倔又不听话，比小时候的自己还难对付。

“既是为原无乡好，那天便允你了。”非天闻言，这才勉强应下。一转身，一拂袖，黑发飘飞，带起一阵雪花，化光而去。
天剑非天何曾退却过，但为了心中重要之人，这点退让又何足道哉。

月无缺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道真双宗主先前久失音讯，虽先前有月无缺一力担保其只是为事务所缠，并未出事，但道真长久无人主事，其间人心浮动，难以测度。不久前道真共主原无乡回归，一方面是喜事一桩，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另一方面，其处理事务、整顿风气，不眠不休，多措并举，数日之内也将众多冗杂悬置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让众人看到了一切向好的希望。然而没有几天，顶着与倦收天八九分相似的天剑非天忽然抱着失去意识的原无乡杀上道真，引起的哗然，不仅波澜千层，而且勾起了之前暗藏的纷纷议论，顿时道真内部便乱了起来。
一一细究起来，其间众说也未能一致。一拨人认为北芳秀为恶人所害，并窃据其身份地位，甚至连原宗主也受害，从今之计，唯有救回北芳秀，以道门召魂之法引之，驱逐夺躯之恶灵，方能使道真魁首得以恢复尊严，道真门楣得以清和气正。一部分激进之人认为所谓北宗之主，道心不坚，修炼入魔，联系以往曾杀上南宗的事迹，本就非是善类；原宗主过于宽仁，一直包庇其妄为，才导致今日之祸患，当此之时，只能斩草除根，清除叛逆，另推贤能主事，方能复兴道真。唯有一小部分人认为天剑非天未有恶意，眼见着是求医而来，加上去外界打探一番，传说非天虽然行事桀骜、不拘一格，却未曾听闻其有何伤天害理之事迹，立场未明，有待商榷。此间混乱争论，各执一词，数日来竟小有规模，岂是轻易便能平息。
当此纷乱之时，天剑非天正坐地入定去寻原无乡，不知外界之事，但月无缺却都听在耳朵里。他一个卸任的前宗主，虽在门内依旧有些名望，许多事务也经常依仗他处理，门人还是会尊称他一声“宗主”。然而，此刻他能做的，只能是勉强压住舆论，将沸然的众议用锅盖盖住，真正的止沸，却是靠他是无法做到的。
天剑非天与倦收天之事，只有原无乡最清楚，也最有权做决定，后续如何走向，端看他如何处置了。
待原无乡醒来，再看看此事何解吧。月无缺将口中的余烟和叹息一同缓缓吐出，抬手给慈郎发了一封信邀他前来。

送照世明灯离开之后，原无乡便将其休养生息的嘱托暂时搁下，找来几位事先有所安排的弟子简单询问一番当下局势。猂族目前与正道小有交锋，但尚未大规模进犯，想是还没摸清苦境底牌，尤其对于是立场未明的天剑非天依旧有所忌惮；九阳真气之事未有眉目，线索到了猂族便难以深入下去。其余之事也一一分说，原无乡便嘱托他们继续跟进，有进展随时回报；此外，又细细安排了一些新的事务。
处理完毕后，原无乡在窗边出神了一刻。
此番混乱，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当时的自己，夹在情义之间两难。虽然最后做出的选择虽至今未有后悔，但此后经历的却是宗门的分裂与漫长的离别。
这一次，再历相似的情境，不同的是，想要保护的人从对面变为了在自己身后。
加上久经世事磋磨之后，越发成熟圆柔、羽翼丰满的自己。这一次，他能做得更好吗？
猂族之祸，道真内乱，内忧外患，系于己身。曾经道真双宗主共治，一者严肃端方，一丝不苟，对内公正，对外果决；一者温和灵活，思虑周到，长于调解，细心善后，二人就如在战场上一样默契无双，再棘手的难关，都能迎刃而解。如今失却一半光芒，仅以他一人，一肩担下所有，但他心甘情愿，毫无怨尤。
无他，责无旁贷，相信如果换了倦收天，也同样如此。
先止内乱，再携规整的道真相助正道，他心下已有思量。
但目前状况下，天剑非天暂时不能再随心来往道真了，以免激化门内矛盾，让事态失去控制。自己在门内澄清是一方面，同时也要发信安抚，让他暂时待在九天之巅为上。
此外，半是公事半是私心，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先去找回。

天字峰上这几日无人，挑战者也变得寥寥。独立巅峰的天剑非天，闭目沉思，忽而手上一动，异瞳一凛，手上多了一封天外来信。
面上冷然神色不动，他看完信，将信尽量小心又稍显笨拙地放回信封里，揣入怀中。思索一会，感知四方依旧阒无人烟，他便闭上眼沉入冥想，头微微一点，便去往了另一个境界。

倦收天仍在之前那方雪野之中，盘膝而坐，捏了道诀修行养气，周身淡淡的金雾蒸腾。
似有所感，金眸睁开，便对上不远处与自己相貌酷似的黑发剑者。
两人皆是一时无话。

“原无乡给天发信了。说他已无碍。”先开口，谨慎打破沉默的是天剑非天，声音无甚感情。将信拿出，以内力飞至倦收天手中，末了，还无意似的补上一句，“但信中未有提到你。”
“……无妨。”倦收天无奈似的摇头，“他无事便好，吾与他，除非生死大事，不必特意留书说明。”
沉吟一刻，又迟疑道，“上次……是因为他魂识离体，所以你急欲带他回去？”
“不错。”
“为何不解释？”
“天要做便做，何必解释。”非天背着手，面色语气依旧桀骜，“倒是你，虚弱至此还舍命相搏，实乃不智。”
“为了他，值得。”倦收天只是淡淡回道。复又想到什么，又低声道，“不过此次，是吾未清状况，便贸然相阻，是吾唐突了。”
非天注视他良久，忽然说道，“待你伤愈，天允你一决。”
“何出此言？”
“战斗是天毕生的追求。你有了参与的资格。”
倦收天却摇摇头，“但于吾而言，战斗不是目的，只是保护的手段。名剑无名，只为该做之事出鞘。”
“你非怯战之人，为何诸多推脱。”
“非是推脱，只是你与我所求不同而已。”倦收天注视着非天的异瞳，轻甩拂尘扫去肩头落雪，“天剑非天，你既是我，也非是我。”
非天不再答话，抬头看向意识之境上空那轮属于自己的寒日。
原无乡让自己厘清与倦收天的联系，这便是他的答案吗？
他们两人，言及此事时，说话都玄之又玄，令人费解。但原无乡不会引起自己的烦躁，眼前这人会。

倦收天却发现信中有异样之处，忽然发问：“为何原无乡在此特意叮嘱你近来安心，莫去寻他？”头脑一转，“你挂念他，又为何不等他醒来？为何要提前回返？”
非天还未及回答，倦收天已然勉力站起身来，粲然又高大，与非天平视。金光烁烁，莫可逼视。
“是否近来，道真有变？”

天下一品之外，原无乡叩门良久未应，却看院内白气腾腾，便谨慎推门而入。
“信咪？”原无乡一边缓缓走入，一边试探着朗声问道，“原无乡有事来访。”
“原咪——你来得正是时候——”江南春信的声音远远传来，“快来帮把手——”
原无乡闻言，紧走几步，转过拐角，见江南春信正在运使全力，以五行火冲击一方破碎的炼炉，蒸腾间，一道人影与一道剑影，重合又渐分，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原无乡立时运化灵力，支援江南春信，助他撑住这最后一道关口。
轰然一声，铸灵术成，剑影纷然。雾气消散后，一道人影阖眼盘坐于原先炼炉所在之处，紫衣灰发，半掩一目，轻吐一口气息，但暂未醒来。
“总算有惊无险，大功告成。”江南春信抹了一把汗，满脸都是高兴的神色，“待咪歧醒来，便可基本行动如常，不会再受限制了。”
“这是？”
“啊，附灵于剑。”江南春信笑得眼睛眯眯，“其他的，待他恢复，你与他亲自说吧，你们这多少也算沾亲带故了。原咪近来可好？”
“很好，多谢信咪关心了，原无乡来此是有一事相询。”原无乡难得无心多说笑，躬身轻轻一揖，便直奔主题，“我曾有一物，名曰护心环，是与倦收天隔空互通消息之物。听闻之前已然损毁，听无缺说由信咪在着手修复，原无乡感激不尽。但现下我无法接触到倦收天，又有重要事务需要与他联络。恳请信咪能否告知我此物现况？”
江南春信抱起脚下蹭蹭的猫咪，挠着猫下巴想了想，终于想到了，“哈，确有此物，其外在我已修复好了，可是原咪，”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原无乡，“就算是它里外都完好之时，它也并不是互传信息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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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now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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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發表於: 2021-03-12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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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心环的秘密终于要被小当家知道了！！那是倦倦的守护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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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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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發表於: 2021-03-13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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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四

原无乡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天下一品的，只是手中依旧下意识地紧紧握着一个铁环——它形状朴实，看起来坚固厚重，样子与原无乡的轻灵飘逸不太搭配，却仿佛失了什么而不似以往那般沉甸甸的。头脑中恍恍然一直回响着的，是江南春信同他说的话。
“倦咪曾分裂了一片魂识蕴藏其中，既可同你说话，也为护你无虞。因为同样是倦咪的一部分，所以让你以为是千里传音。其实不过贴身守护而已。”
“……只可惜，之前你受伤那次，倦咪的这片魂识为你挡下了部分冲击，自己灰飞烟灭了。”
“……护心环碎片中仅残留的那一缕魂丝，我托无缺交予你了，你可有收到？”
“可能比起分裂魂识的痛苦，倦咪更担心会失去你吧。”
“原咪，你……”
……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时值傍晚，晦暗的天色下，竟淅淅沥沥落起雨来。
护心环是天羌之战后不久，倦收天某次来看望失去双手的自己时所赠。虽已然过去了数不清的年月，但此番翻搅之下，前尘浪起，当时倦收天将护心环郑重交予自己手上时认真的神色与有些苍白的嘴唇，以及自己为了活跃气氛而语带轻松地调笑，还是隔着模糊的岁月穿透而来。心下茫然间，有隐隐的酸楚与刺痛如波纹一样荡开。
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
分离的岁月里，唯有此物能代鸿雁，问答来往，稍解相思。原无乡只当这是对方交予自己的一份信物，虽然外形简单粗糙了些，自己却也小心妥帖地置于心口，未曾轻易示人。未曾想到，倦收天竟是直接将一颗赤诚发烫的心无保留地交予自己，相伴相护，寸步不离，忍得这分魂裂识之痛，数十年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这一秘密，几乎就要永远沉埋下去。
而自己当时的冲动莽撞，又如何值得这片魂识的舍身相护。
原无乡心乱如麻，脚步未停，思至此处竟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勉强提气，才发现自己心中郁结，疼痛难抑以致呼吸滞塞，话都说不出。面上冰凉湿滑，不知是雨，是汗，还是泪。
“倦收天你……太自私了……”
他很想像当年倦收天曾抓住自己的领子一般，揪住倦收天逼问，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却又想紧紧抱住他，轻轻吻他微蹙的眉心，问他那时痛不痛，护心环碎裂时，他在沉睡中又是否有所感。

混乱的心绪几乎要将原无乡撕作两半。恍神间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竟一路未曾停歇地奔到了九天之巅山脚下，或许是冥冥之间指引他来见心中所念之人。
九天之巅高耸入云，顶峰落雪。原无乡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此地时，仰头注视着这座拔地而起的巍峨高峰之时，心情也是如此纷乱，乃至更甚，以至于冲动行事，引发了后续的种种。这次他叮嘱自己，一定要冷静，深吸一口气，试图镇定下来，才化光飞向顶峰所在。
然而落定之后，却未见一直孤独守在山巅的天剑非天，灵力一扫，也只感受到此处一片空空如也。唯有不变的飞雪纷纷，落在原无乡的肩头眉梢，又被呼出的热气化掉。
原无乡心下茫然了一瞬。他会去哪里呢？难道是出门与人约战去了？
心头一念一闪，原无乡忽道一声，“不好”，化为一道银芒以最快速度向道真的方向飞去。

“一炷香的时间，吾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倦收天紧握拂尘的手搭在非天的肩上，金瞳锐利，声音低沉。
“天为何要答允你。”天剑非天也未曾失了气势，异色双瞳闪烁如曜石，站定原地未曾相让。冰冷雪原上，一金一黑，二人竟隐隐成针锋相对之势。
“五招。”倦收天沉稳开口，“你我武者之间，以此相约，最合适不过。然吾灵力有失，五招是吾能给出的极限，若能在你手下过下五招，你将此身归还于吾一炷香的时间，容吾处理完道真之事。”
“吾从不屑胜之不武。”非天站定不动，神色依旧冷峻，“三招，不动用灵力，拳脚比划。若你能让天高兴，让你一炷香又如何。”
“那便来吧。”倦收天闻言，化去手上拂尘，弓步握拳起势，形意太极蓄势待发，“吾知你想战，倦收天不会让你失望。无人见证，胜负自明。”

此日道真的纷乱，本在晚课之时达于高峰。道门素来松散，又无宗主主事，众人聚集之时便又起摩擦，又未知谁先动手使之演变为纷争。原南北宗弟子、于非天之事存异见之人、煽风点火暗度陈仓者、苦苦维持秩序者，在道场之上各据一方，眼见冲突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冲上了平日为宗主所设之礼台高声叫嚣。忽见本是暮雨纷纷的天际金云翻涌，恍如初阳降世，众人顿时为之震慑，呆立不动，只闻熟悉诗声响起：
“江天一色无纤尘，鱼龙潜跃观道身。天人焉有两般义——”
金色道影袍袖翻飞，撼然落于道场中央，手执拂尘，道仪端方。
落地之时飞沙走石，气劲横扫，在场众人无不噤声，只闻来者沉稳声音念出最后一句诗号。
“——道不虚行只在人。”
是北芳秀回归了。
谣言不攻自破，诸道生有的如五雷轰顶，有的如梦初醒，站定当场，不敢做声。
一片安静中，只闻北芳秀声音轻却低沉地开口：“何人在此造次？”

原无乡回到道真总部时，还未进门，灵力催动之下，便听闻大门前洒扫的门人面带敬畏，互相低声传着，“北芳秀今日回来了。”
原无乡强抑心头焦急，拦下一位门人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门人老实回答:“参见宗主。听闻只回来了一刻，处罚了那些带头作乱的弟子，号令大家坚守道心，听从原宗主之后续安排，不时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不知去往何方。”
握紧手中银骠，原无乡竟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缓缓阖目，长叹一声。
枉顾自身安危也要巍然赴道，于情于义，都未曾放下肩头分毫。倦收天，你啊……
“他是如何说明，又有何种安排，皆由吾接手善后。”原无乡的声音恢复冷静，眼神也坚定望向山门，仿佛还能望见那道端方俨然的金色道影，双宗共治之默契重又浮现。“门内之乱，便就于今日平息，不能让北芳秀的付出白费。”

此番支撑，对倦收天而言又是一轮灵力的耗费。一炷香过去，刚一回到九天之巅，天剑非天便将自己身上的灵力闭锁解开，重新占据这一身躯，浩然气劲冲击四方；意识之境也重回寒日高耀，飞雪飘飏之景。
上前一步，一掌向前，非天以自身灵气形成气罩，护住倦收天，防止其灵力再多流失。金色道者面上更苍白了几分，却仍撑持着不倒，非天心下似有动容，面上却是不变，神色不善地开口，“你这又是何必。再多一刻，天只能再度让你沉睡。”
“倦收天自有责任担当。”倦收天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道真之乱，由吾而起，也只有吾出面方能平息众议。”
“你又从何处知晓？”
“若非与吾相关，原无乡又岂会刻意瞒我。”气息有些轻弱，但倦收天仍尽力维持声音的稳沉，北极魁斗之风度犹然依稀可见，“如今时局纷乱，原无乡劳心之事又何止这一桩。猂族与兵厄诸事，吾心有余而力不足，但道门亦是吾之责任，也能为他解除后患，何妨为之。”
非天缓缓眨了一下他异常炫目的金蓝异瞳，对这份感情似懂非懂。他一向随性行事，从不瞻前顾后，要爱便爱，要恨便恨，不明白何为静水流深、委婉曲折。若让他去处置此事，怕不是所有惹到原无乡之人都要躺下。
但他依稀觉得，眼前之人所为，值得敬重。虽然他并不会忘记，也不会放弃他们之间的对立立场。
“你先保住自己吧。”丢下这句话，非天拂袖离去。“若是原无乡怪罪起来，天不会为你说情。”
倦收天目送他离去的身影，及带起的纷纷雪花，低声说了一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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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發表於: 2021-03-1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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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五

做一门之主，当一派之家，本非易于，尤其是道真这般历经沧桑、内部关系复杂的派门，更是难以把控。原无乡处理本门事务之时又往往考虑缜密，手段怀柔，以致于费心良久。
他原本计划解决此事的方式是以疏导为主，与当下抗猂之事结合起来，在近半月的时间里，逐渐消除隐患，凝聚共识。第一步是寻回护心环，召集各门清修的长老举行内部会议，届时以倦收天之传音打消众人疑虑，再安排这些人回到各个分支，以北芳秀精神进行精神激励兼以劝解疏导，帮助本门团结一致，支援正道，共抗猂祸。第二步是厘清普通弟子对天剑非天的敌对与不安感何来，再由他自己和无缺一一解释澄清，言明其并非极恶之人，反是抗猂之争中正道不可或缺的助力，让弟子们宽心，减轻对天剑非天的敌对情绪，也同时叮嘱切勿向其挑衅。第三步则是梳理内部隐忧，注重对门内弟子的修身养性考察，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待到内部逐渐冷静整合之时，再同谈无欲等人联系，相询正道有何需要道真之助力之事。
原无乡之处事向来如水，柔而有度，利万物而不争。倦收天不在之时，他同样可以独当一面。即使第一步就因护心环之变数而难以进行，原无乡也必然能以其他方式达成目的。然而倦收天选择直接出现，以其在道真内部极强的震慑力与号召力控制场面，再对关键人物铁面秉公处理，将所有问题压制下去的同时，从根本上进行了解决，最后将后续事务交予自己。如此虽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却也快刀斩乱麻地将道真内部统合一体，与自己的后续处理结合起来，刚柔并济，正是以往重建道真之时他们熟悉的双宗共治之道。
双秀默契合作，此事的结果便是圆满顺畅，道真内部的混乱声浪此后几不可闻。

然而，原无乡心中却是有忧的。
——对于倦收天现下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此番为给他解决后顾之忧而强撑着出现，必是耗损功体。而且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的天剑非天，想来或先或后，二人少不了要打一场。原无乡相信以天剑非天之率直纯粹品性，不会恶意对倦收天如何如何，但也仍旧止不住会担心。
若倦收天因此次之事而再处险境，那么寻找九阳真气之事，也万不可再拖了。

“宗主，宗主？”前方报告的道生试探地叫了两声，将原无乡的思绪拉回现实。
“抱歉，我刚有些出神了。”原无乡歉意地笑了笑，“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宗主不必向在下道歉。”身着南修真冠服的道生有些惶惑地拱手，原无乡隐约记得是当初自黑暗道接自己回返的领队之人，“宗主诸事烦扰，吾辈自当体恤。方才，有两件事向宗主回报：一是恶人天剑非天近来一直在九天之巅，与挑战之人人交战，未再进犯我道真。”
原无乡轻轻摇头，难得开口打断人说话，“天剑非天不是恶人，也未曾进犯道真，勿再作如此言说。吾曾说过，虽立场未明，但其心性仅是澄澈自由，实非恶劣，谨记。”
“……是，宗主。”道生低首应下。
原无乡隐约看对方身量年龄约莫与当年莫寻踪拜别自己时相仿，也心软片刻，柔声到：“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消减误解，不必拘谨。此事我已知晓，另一事是何事？”
“多谢宗主。另一事，是有一灰发剑者上门拜访宗主，说是救命之恩前来拜谢，只是……”小道生似是有些害羞，有些难以开口，说话间也踌躇了些。
“嗯？”
“只是……衣着不太蔽体，胸前……敞开，还以眼罩遮住一只眼，背上所背的……还像死人骨头。”

原无乡方出得门来，还未及四下寻找，忽而眼前闪过一迅捷黑紫服色身影，是一人自门廊横梁上翻身一掠而下，定睛看来，正是门人所述的奇特装束。
原无乡只觉对方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看对方的神色放松又亲和，模样又似是长辈，先谨慎抬手行了个礼。
“你便是收天的丑师弟吗？”那人转着圈打量着自己，带着笑开口问道，“啧啧啧啧，果真银闪闪，吾一眼便认出来了。银骠当家原无乡，对吗？”
原无乡一头雾水，竟有些不知如何回应，愣了一下才答道，“正是原无乡。请问阁下是？”
“天屿剑族，剑劫，歧天人。”灰发剑者看着原无乡，也笑着作了一揖，神色之中似有着说不清的欢喜，“上次在春信之处，听闻关键时刻幸亏有你一臂之力，吾之铸躯方得功成，实乃缘分。吾今日特来感谢相救之恩，顺便一睹久闻之人的风采。”
“原来是上次附灵于剑的前辈。其实主要是信咪出力，在下一点微末之力，不敢居功。”原无乡躬身回礼，脑中飞速回忆，忽而一个激灵，“天屿剑族……剑劫前辈是，倦收天的族人？”
“春信吾自是感谢过了，你也不必过谦。”剑劫微笑扶住原无乡，“收天唤吾九叔。若你不嫌，也可同样称呼。”

道真内堂，二人相谈。
“收天之父与吾为结义兄弟，关系亲厚，故而收天也是吾看着长大的。”剑劫坐于桌侧，接过原无乡为他斟的清茶，一边说着，“之前吾为兵厄所控制，是收天为吾奔走。惭愧，作为长辈吾未能看顾好他，反而让他为吾操心。”

原无乡观剑劫外表不拘一格，但神色总是和善，尤其是提到倦收天之时，眼中流露的舐犊之情难以隐藏，足以认定是真性情之人，心下便松下来，话也多了。
“九叔切勿自责。倦收天性格素来如此，从不轻忽自己肩上的责任，一旦要做什么事，谁也拉不回来。这一点，在下也深有体会，甚是苦恼。”原无乡摇扇，半是劝慰，半是自嘲。
剑劫看在眼里，轻笑了一声，“不错，你确实很了解他。”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复又提壶为自己斟了杯，“然而，他的个性归他，吾要坚持之事归吾。守护收天是吾对剑尊的承诺，此生便再无它愿。”
来去潇洒的剑侠，却同样囿于方寸红尘，果然是一家人。
“九叔于天剑非天之事，有何看法？”
“天剑非天吗……”九叔端在手中的紫砂茶杯凝在空中，似乎陷入回忆之中，神色半是迷惘半是怀念，“我还未及了解其人，但当年之事，吾也是参与和见证者之一。这便要从我们剑族的往事说起了……”

不久后，九天之巅，出现了一道银色的身影。
护心环之事曝光之时，除了悲痛与心疼，原无乡便隐隐感知这可能与非天与倦收天之间最初的那颗分道石又关，而剑劫的出现，终于将这缺失的一块补全。
所有故事终于串联一气，毫无滞碍，再也没有任何疑点。一念之分，剑族的宠儿与弃儿，明与黯，热与冷，就此背道而驰。虽然二者都从未遗憾过自己未曾经历过的生活，而是各自走出了跌宕磅礴的生命之路。
原无乡恍然觉得自己这才认识到了完整的那个人。
脑海中回响着剑劫离开前的话语：“找回九阳真气之事，吾有线索，也了解当时状况，吾会一力担下。天剑非天其人，吾也会与之接触，倘若他真如你所言一般，一般……”
欲言又止，似有踌躇。最后转过头去，低声续道，“吾也不会放弃救回收天。”

天字峰前，原无乡向前一步又停住，看着远处那个傲然却孤单的玄色背影，竟生出一丝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绪来。
但对方却似乎有所感知地回过身来，看到原无乡的一瞬，神色不变，但眼睛似乎都亮了。一瞬之间，黑金发丝飘飞，天剑非天已在眼前。
“你，来了。”
伸手欲抱，却似有踌躇地停在半空。天剑非天看着原无乡的双眼，低沉声音中似有一丝小心试探，“你……是来找他，还是找我？”
“吾有重要的事同倦收天说，事情比较繁杂，可能会用一阵子。”原无乡回道，看着非天装作不以为意地悄悄收回手，站直了身子，淡淡“嗯”了一声。

“——但在此之前，”原无乡忽然抬手抱紧天剑非天，将头搁在他的肩窝，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也要抱一下你，天剑非天。不准拒绝。”

非天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仿佛有些无措，但又立刻更紧地回抱原无乡，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原无乡的颈后。
“天不会拒绝你。天……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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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發表於: 2021-03-13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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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六

天剑非天在这片风雪里独自等了几日。原无乡让他不去道门，他便老实待在九天之巅，等原无乡来找自己。倦收天正在意识之境养伤，不能动武，自己又隐隐不那么情愿与他干巴巴地对话，便继续放出双极非天识，寻找挑战之人，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能让自己重新振奋起来。然而来者通常实力有限，结果往往不如他所愿。
天剑非天心下烦恼，便一个人站在高处不理人，想着原无乡何时能处理完道门的事务，待他来了，自己又要如何如何。期待了许久，原无乡真的来了，他又有些笨拙不知如何应对。
直到原无乡忽然抱住自己。
白色的柔软绒毛拂着他的脸侧，拥着自己的身躯温热又真实。他才发现几日以来，自己真的很思念原无乡。
情不知所起。非天想不起自何时开始，这位银色的道者已然占据了自己简单思绪的每一方寸。
他来到这世上不算久，还是第一次爱一个人，行事笨拙又直接。在此之前，天剑非天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意战斗之外的任何事，任何人。
他也从未被人爱过，只会将自己的热烈一股脑地交付给对方，此外什么都不会，甚至不知如何回应对方的温柔关切。嗅着原无乡身上淡淡的道门熏香味道，他只能凭着本能，如刚刚驯化、还带着野性的幼兽一样，轻轻咬住对方白皙颈侧的一块皮肤，半是亲吻，半是啮咬，舌尖细细描摹，唇齿轻轻厮磨，又小心不会伤到对方。直到怀中之人呼吸变得有些乱了，手上开始推拒，声音轻急地说着“非天……你，你先放开，吾还有要事。”非天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
原无乡面上有些发热，整理了一下衣领，半是羞恼半是无奈地看了非天一眼。“你啊……可真会得寸进尺。”
非天茫然眨眼，但看他不是真的生气的样子，便放下心来，一金一蓝的异色双眼无辜似的和原无乡对视，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对方先转过脸，败下阵去。

“我与倦收天确有几桩事务需要相商。”原无乡平复着呼吸说道，复又犹豫地看了非天一眼，“需要回意识之境一刻，你若想听，同去也无妨。”
非天思索一刻，还是摇了下头。“你们所谈之事天不感兴趣。你进入意识之境，虽有风险，但天以灵力送你来去便无虞，进入之后可保安然无恙。此处随时会有人前来，吾在此看护你的躯体便可。”
原无乡听闻觉着有理，便点头应下。
于世事有所懵懂，但非天从来不是短于思虑之人，平素更多时候是不屑计较。
盘坐于地，原无乡以银骠捏了个诀，说了一声“劳烦”，便闭上双眼。再次感受到那股强悍灵力席卷住自己，一阵眩晕之后，再度睁眼，寒日高耀，风雪未止，便是那片曾经熟悉的异境了。

——但也并非全然未变。
经过自己曾居住过的“烟雨斜阳”时，原无乡发现此地变得不太一样了。
虽心有他事挂碍，原无乡还是停下一刻，驻足细看。
此地不似之前，同非天意识之境里所有其他建筑一般残破，而是仿佛有所修缮，说不上完美，却有了几分现实中烟雨斜阳的风致。推门进入，院内多了些植物——虽说品种不太对，秋海棠开在了桂花树上，兰草丛中缀满了林檎——但看起来再也不荒凉寂寞。四周还有创意地挂了好些叮叮当当、亮闪闪的银饰，也不知是主人自己喜欢，还是他猜着客人会喜欢。
尽管客人不一定会再回来此处居住了。
原无乡低低笑了声，看着非天认真又略显稚拙的手笔，心下竟感到熨帖。
天剑非天去过一次烟雨斜阳。虽那次实属任性为之，之后还出了点意外，他却记下了些什么，回来面对这一所在，便有意无意地往那边靠近。
——也不知他是否会时时回来，对着这片景致发呆，想念以往二人在此相处的时时刻刻。

然而，原无乡不能在此停留，只是过客。
再深深地看了此地一眼，那些银饰在朔风中轻轻碰撞簌簌作响，似有挽留之意。
转头向永旭之巅的方向而去，不再回头。

山崖之下，雪野之中，倦收天依旧独坐调息。
感知有人靠近，脚步声熟悉到不必看便知是何人，“原无乡，是你吗？”
金色的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旭日初升一般灿烂的眼眸中，映出逆光而来，银光绰绰的俊逸身影。

“倦收天。”原无乡慢慢走近，却被什么无形的气罩所挡住，无法前进。
“是他设下的结界，防止吾灵力过度流失。抱歉。”倦收天苦笑一声，缓缓起身，靠近气罩的边缘，看着原无乡。
原无乡站着不动，眉眼低垂，没有如以往一样，与倦收天眼神相接。
“如何了？”倦收天低声问道，“莫非道真之事，有何难处。”
“北大芳秀这不是明知故问。吾既来此，你便知道问题已经处理妥当。或是你不相信吾？”
倦收天轻笑一声，素来严肃端正的面上都柔和了，“不敢不敢，只是挂念着好友心性纯善，时时担心你会吃亏。”

原无乡却侧过头，一手握拳，似努力隐忍什么情绪，鬓边的白色绒发都在颤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发泄似的一拳砸在结界气罩之上，引起灵气如一石如水般波动荡漾。内中金色道者，也仿佛惊了一瞬。
“倦收天。”原无乡的声音都有了些发抖，“让你好好保重自己，你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伸手，于云肩之下慢慢拿出一物，修复好的朴素圆环静静躺在手中，反射着温润的金属光泽。

“不仅是此事，护心环之事，我也已经知晓。”
倦收天没有答话，默默将一只手轻轻抚上气罩的边缘，似是想要隔空安抚原无乡。但原无乡没有理会他。

“你我江湖淘浪，久经红尘，生死之事，本应看淡。但一者，吾方历失去你的噩梦，前尘种种，犹触目惊心，不忍回想；二者，万千红尘，又是何事之重抵得过一个你，值得你如此义无反顾。”原无乡克制哽咽，顿住一瞬，努力保持声音的镇静理性，然则对面何许人也，怎会看不出他的焦心断肠。
“吾知此言私心颇重，不似我往来作风；但世间大义，该当你我一同撑起——北芳秀剑之所向，原无乡莫敢不生死相随。余下的，求你，能自私一些，珍视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为了我。”话到最后，已濒临破碎，潇洒风度只余泣血恳求。猎猎寒风中，即使一身铮然又何妨为此融化成河。
“原无乡……”

非天俯身，凑近闭目端坐的道者半晌，鼻尖都几乎碰到。
他很喜欢看原无乡的睡颜。道者肤色偏白，深蓝长睫覆住好看的眼眸。面上秀致不乏英挺，眉心玉清透又璀璨，让他有点移不开眼。
但除了这样看着，天剑非天有更想做之事。
以往机会不多，且往往心下惶惑，此事总是未能尽兴。但此时原无乡既身体无碍毋庸担忧，又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岂不是为所欲为的大好时机。
非天伸出一只手，慢慢，慢慢试探着向前。
终于揉到了原无乡耳鬓洁白蓬松的绒发。
若是原无乡还醒着，看到非天此刻的神情，指不定又会在心里觉得对方脑后有一对尖耳支棱了起来。

忽而一阵异样的风过，非天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挥袖织就一方结界，将原无乡之身躯完全隐去。凛然起身，带着内力的低沉声音扫过全境，“何人。”
“久闻天剑非天寻找比肩之对手，以强者之尊方有资格一战。”人影未出，却声撼四方，雄浑之气，令非天也难得正颜以对。
“褅今日前来，便是想要试验自己在天的眼中，是否能跻身强者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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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樓發表於: 2021-03-13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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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搬运工也很喜欢这个设定，就是太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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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發表於: 2021-03-14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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禘中弟又来讨打了，让非天教他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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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樓發表於: 2021-03-15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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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焚宇莽苍燎天踪，添骨谁冷，竭血谁祭。御箓洪荒王者首，猂界为主，殃祸为禘。”
随着浑沉诗声，一峰自九天之巅旁侧隆隆拔地而起，上立一人，银甲披发，其头上双角与面上异纹都彰显其并非人族之身份。
“猂界守荒禘，闻天剑非天之名，特来一会。”

天剑非天看着来人，冷眸无波。
他本对银色隐约有着天生的好感，但在此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战吗？”
非天侧身，一手指向来人，发丝飘飞，神色尽显狂态。“地之于天，唯有仰视。况你功体不全，难竟全功。”
缓缓睁眼，深沉的蓝，张扬的金，皆带着面向毫无好感之人的冷沉，缓缓吐出几个字。
“蚍蜉撼树，唯有败之结局。”

“禘不畏此战，功体不全，也足以见识你之能为。”荒禘昂首回应，那一对遒曲的兽角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扎眼。
“但在一战之前，禘想听你亲口说出你的立场。”

“勿以常理测度天。”非天冷冷答道，“所谓立场，皆是由天之下芸芸凡俗所立，岂能约束天之想法。”
“哦？那这是否意味着天剑非天，承诺不涉足苦境与猂族之争？”猂族王者霸色中带着一丝阴鸷，紧盯对方。

“收起你的猜测。天既为天，行止随心而发，又与你何干。”非天了然对方之意，对此番语带陷阱、处处试探之所谓越发厌恶，转头不再看向对方，末了还加上一句，“但天可承诺，绝不与尔等为伍。”
一摆披风，浩荡气劲横扫，炸出纷纷雪雾。“你既要战，天便允你一战。”
荒禘闻此，也不再多言，以手为爪，同样放出震慑之气，轰然冲击峰上地面。
“那么，天剑非天，请招了。”

“原无乡，抱歉，吾……”倦收天看着近在咫尺，肝肠寸断的爱人，却无法触碰到对方，心下滞塞，竟也有些乱了方寸。
不知年岁的稳沉道者，却总为唯一的软肋所牵系。
尽管对方向来都是与自己比肩的强者，说是软肋，几乎是折辱了他。

忽然想到了什么，倦收天将手从难以穿过的灵力气罩上放下，快速捏了好几个道诀，口中念念有词，竟从心口处逸出一缕薄薄的血气。
再以手指相绕成红线，轻轻一吹，竟自气罩中穿了过来，绕在了原无乡的手臂上。
“这是……”原无乡还未见过此等术法，一时愣怔了。
倦收天看着他的双眼，声音轻而有力地回答他。
“承诺。”

“自此，天道之下，黄泉之上，你我并肩共道，不容相离。若无你相伴，倦收天绝不私自独行。以此心血为誓，三清共证之。”
最后一字出口，倦收天信手一弹，原无乡臂上那道红线微微发烫，然后倏然如融进身体一般，竟尔消失无踪。

“你……你这是何处所学之术？”
原无乡久久说不出话，再开口时竟有些磕巴。

倦收天老实回答：“幼时在道真照顾吾的长老，精于神魂之术，有些小招数，那时看着便会了。”
原无乡看着红线消失的地方，反应过来，半是心疼，半是余怒地问道，“可会损及身体？”
“不违誓，便不会。”倦收天回答，小心看着原无乡的脸色。
“你灵力几近枯竭，又如此取心头之血，如何不会？”
“此招不用灵力，否则也无法从这结界中穿出。至于这心血，”倦收天诚恳回答，想到什么，嘴角又微微上扬。
“江湖盛传，吾血气厚，不足为惧。”

九天之巅，双峰对峙，一触即发。
荒禘一手运气，两下垫步，自新崛起的山头高高跃起，率先发难。
非天不言不语，一捋额发，抬掌直迎。双方劲力相撞之时，顿见地陷几尺，荒禘登时感到沉重的压力碾压而来。
两者实力确实不在一个层面上。

但猂界之主怎能就此认输。奋力挥动拳掌，瞬时过招以数十计。但见天剑非天攻守灵活以变，拳掌瞬化万千，竟是毫不费力、乃至尚有余裕地应对过去。荒禘以雄浑冲撞为主，而非天不仅力量上毫不逊色，招式更是难以预测，似出自天然，又仿佛名家指点，一拳重撼荒禘胸口之招，竟似有融合道真武学之像。荒禘心下惊异却无暇多思，从先发制人到之后竟越来越力不从心，疲于应付。
但他并非无备而来。

“天剑非天，禘知晓你之星元连接已被毁去，后续难继。”荒禘一转战术，化攻为守，堪堪躲过非天的数次进攻，竟也给自己留下了喘息的机会，一抹唇边血色，面露一丝邪笑，“禘可不急于结束此战。”
“无必要。”天剑非天不屑于理会这番挑衅，简洁回道，“你等不到那个时候。”

“但你欲保护之人可说不好。”荒禘腾身又避开非天的攻势，身影竟四方飘移，迅化为数个，真真假假，难以捉摸。
“天剑非天，”荒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语带嘲讽，“你不会觉得禘感受不到此地结界的存在吧？”
本以为只是寻常挑衅之语，激对方用上全力，但话一出口，荒禘竟觉得面前之人，眼神变了。

意识之境内，寒日高耀，平静如初。雪野之上的倦原二人，终于各坐结界内外，心平气和地谈论起其他各种事务。
“我原本打算去信咪之处取回护心环，便是此番计划，未想竟揭开了此生都差点错过的秘密。”
倦收天却是若有所思，“原是如此情景，这样便能解释你当初找到吾的金色魂丝为何会在无缺处了。”
道真史上最忠贞不二的好男人，因为此事差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又何尝不是命运巧合。你舍身护我，反而冥冥之中，上天护佑，最终帮到了你自己。”原无乡感慨道，忽略了对方奇怪的关注点，但复又警醒，威胁道，“以后还是不许瞒着我如此了。”
倦收天低眉顺眼，指指心口，意为不敢违誓。

“对了，此番在外，吾还见到了剑劫前辈。”原无乡想起来，便也告知倦收天。
“九叔？他可安好？”倦收天听闻，急道。
“信咪已为他铸躯功成了，你无需再担忧。”原无乡安抚他，“他也来找过我了，说愿为你追查九阳真气之事。剑劫前辈看来甚是关心你，是个好长辈。”
“九叔自然好，于吾如师如友。”倦收天毫不迟疑地说，“今后你们相处多了，你也会更加知晓他的好。”
原无乡面上有些挂不住，想说倦收天为何如此理所当然地讲出类似婆媳相处之事。忽觉周身一阵摇晃，似有灵力异动。
向前一摸，灵力护罩竟然消失了。再看倦收天的面色，也似有异样之感。
“如何了？”
倦收天迟疑半晌，才慢慢回答。
“天剑非天在外与人打斗，消耗甚剧。”

原无乡面上一变，手上捏了个诀就想要回返，却被倦收天抓住手腕，低声说，“他暂时封闭了意识之境，你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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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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