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2 【鷇、夢、踦、四現代架空黑暗向】病心，1~完(1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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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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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10樓發表於: 2019-09-23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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７、
如深淵直墜的黑暗中，無夢生散下的髮絲在水中漂盪，他睜開眼透過晃漾的水凝望夢境。
他幾乎不作夢，去每次夢境都預示未來。包覆住身子的水讓他動彈不得，只能將畫面刻進腦海。
騎著兒童腳踏車的男孩身影出現在不遠的前方，向著佇立在糖葫蘆攤車旁的男人緩緩騎去。
「小四！」無夢生試圖喚住男孩，因為他瞧見娛笑顛背後，深沉的黑暗中浮現巨大的鐮刀。
然而小四最終抵達攤車，在娛笑顛溫柔地將糖葫蘆遞給男孩時，鐮刀揮動，將娛笑顛攔腰斬斷、將小四自頸部斬落，大量鮮血染紅了無夢生的視野，他尚不及悲泣，血色就化作焰火熊熊燃燒，灼熱中一人面對被衝天烈焰吞噬的金色身影黯然獨坐。
「鷇音……？」無夢生拚命伸出手，卻碰不到垂著頭的青年。
只聞跫音由遠而近，一抹熟識的人影闖入視野。掠過火焰的一字鑄骨逕直走向鷇音子，抽走後者腰間繫著的槍。
鷇音子起身搶回，卻把槍口對準自己的頭。
「鑄骨，快阻止他！」無夢生心裡著急，偏偏張口吐出的聲音都被水化作氣泡，悶聲甚至不知是否有喊出。
直到鷇音子扣下扳機倒落血泊，褐髮的少年都只是冷眼以待。最後，一字鑄骨拾起沾上血色的槍，轉而望向無夢生這邊，美麗的藍眸卻陌生得凍結人心。
「找到你了，──」
「三餘無夢生。」
喚名的聲音和另一道嗓音重疊，無夢生這才掙脫惡夢睜開眼。
休息室的沙發十分柔軟，散發著淡淡的香精氣味，搖醒他的男人收回手，臉上特殊的紋飾吸引了他的視線。
「如果累了就回去睡，本皇不是非今天跟你討論不可。」在對座坐下後，男人拆開了一盒透明碗裝的食物，無夢生才發現自己面前也有一碗。
「不，抱歉，妖皇，開始吧。」儘管想立刻撥給友人，但無夢生可沒忘自己為何來妖界公司，而且他也許久未跟妖皇見面了。
妖界公司，是跟佛鄉關係很好的公司，並不單指董事長聖嬰主跟佛鄉知名藝人裳瓔珞、娛笑顛有私交，同時雙方也訂有合作契約，是一間名稱雖怪卻異常良善的公司。
妖皇墮神闕，其實是個中階主管，雖然眉毛上方繪有奇特的紋飾，看起來十分非主流，但對無夢生態度友善，可見本性非呃。至於那個職位名，公司名稱如此清奇，職稱中二一點反而不足為奇了。
「關於那場訴訟啊，妖界本來是保持中立的啦，不過有一份跟佛鄉的合約被複印當作證物呈上去了，所以玄皇他們有點困擾。」妖皇舀起一池三色豆花放入口中，談正事也藏不住因美食而心情愉悅。
「那確實是──」無夢生正欲附和，卻被妖皇下句話打斷：「玄皇可是工作狂啊，他心情不好，下面的人全遭殃了，地獄變甚至連續五天睡在公司，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正想找你你就來了。」
「那份合約呢？」因為跟妖皇的上司關係也不錯，無夢生不置可否。
「大概在玉菩提那裡吧，本皇也是出席了法庭才看到合約影本的。」妖皇輕描淡寫地帶過關於合約的事，接著從自己帶來的資料夾中，取出一份表單置於聰穎的少年面前。「本皇想讓你看的是這個。」
妖皇一邊津津有味吃著三色豆花，一邊指著紙上表格向對方解釋：「這是本公司挹助佛鄉的財務報表，你應該比本皇更清楚表列的細項是誰所作的吧？」
「是三餘提議、葬雲霄綜合妖界支出後編成的吧，因為事出突然，還採用追加預算的方式辦理了。」無夢生小口品嘗著妖皇喜歡的點心。
他其實不像對方一樣性嗜甜食，但只有妖皇給的三色豆花，是生命絕路中的一線光芒。
「這份表也被呈上去當證據了。」妖皇放下環保餐具，態度看起來終於有點像在談正事了。
「是欲界那邊提出的證物吧，您懷疑是三餘將合約跟財務報表洩漏給他們嗎？」單純的疑問句，不帶任何感情，工作時無夢生一向如此。
「葬雲霄只負責製表，不知道各項名稱背後的意涵。」妖皇並未著急否認質疑，反而提出質疑之因。
「三餘是不可能暗中支持欲界的，當然，也絕無背叛您的可能。」血色的眸子凝視著對座男人的眼睛，良久，才聞妖皇一嘆：「本皇自然相信你，但你別忘了，你身邊有個底細不明的代行者。」敏銳的雙眼瞿然回望，視線中藏不住的擔憂。
一向從容且用人不疑的無夢生，第一次無法自如說出「我相信鑄骨。」

８、
抽屜上的密碼鎖色澤尚新，也無鐵鏽痕跡，顯見上鎖時日不久。天踦爵撥動卡得不太緊的齒輪，慢慢轉出一個單字。
「SNOW」鎖落到地上，天踦爵卻不立刻打開抽屜，反而抬起頭望向窗戶。
那瞬間，熾亮陽光映白勝雪，使他一度誤以為下起了雪，回憶在心底湧出。
兩年前的那一天，雪將世界染得一片潔白，從一切的黑暗與鮮血淋漓的過去出逃。在過程中為了讓自己保護了十數年的兄長安然無恙，腳跛的他自對方身邊離開，最後被慧座拯救了。
天踦爵總是認為自己沒有心，因為無論是組織的教育者、還是視為兄弟的鷇音子、血濃於水的親兄無夢生等人，都說他沒有心，但初次見面的慧座否定了這件事。
是慧座給了天踦一顆心，教會天踦世上有良善、也有美好，但慧座已經不在了。
殘酷冰冷的現實刺穿了他，他摀住口，勉強忍下想吐的感覺──因不懂情感，所以他不明白這並非生理的不適，而是情感上的悲痛欲絕。
耳機播放的音樂突然停止了，也將天踦爵拽回現實，調整呼吸後他拉開了底層解鎖了的抽屜。
只有一張紙平躺在裡面，用可播放的錄音筆壓著。紙上簡單寫了遺產留一成給天踦爵、其餘全數捐給欲界公司，並謹慎地蓋了指印、簽上本名。
忘塵緣的死，本就不是墜樓意外，先預備好遺囑也不足為奇。
錄音筆的小螢幕顯示有二則音檔，天踦爵點開了第一則。
「我還想唱歌給你聽，不過現在的我已經唱不出悅耳的聲音了，抱歉。長話短說吧，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你答應我不去傷害他人這件事，其實是個荒謬的錯誤，忘塵緣從來不知道何為甜味，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你說教。
天踦爵，醒醒吧，你的兄長說得沒錯，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一直把我視為恩人，可是你理解嗎？我只是自私地把你做為自己的投影，試圖安慰自己也有善良美好的一面，然而這層利用關係，在你告訴我娛笑顛是臥底時徹底扭曲了。
是我把你的純潔視為救贖，我無法接受你有為惡之舉，更不能容許你變得跟我一樣卑劣；利用你對我的好牟取利益的想法，也不曾存在我腦中，我只是想一直在你身邊。你會生氣嗎？對這麼自私的我。
我很抱歉，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要是為了欲界，我什麼都能做，如果這個選擇，能保下欲界的聲名，那麼無論是『被逼自盡』還是『畏罪自盡』，忘塵緣都願一肩擔下。所以，你能放過欲界公司，留一點生機嗎？」
天踦爵握緊了手中的錄音筆，慧座的話音比耳機裡的歌嗓更為扣人心弦，闔上眼似乎能描摹出對方的輪廓，但再睜眼仍舊一片空無。
白髮的少年點開了另一則錄音檔，綿長的歌聲迴在房間內，直至曲盡，才聞錄音檔內慧座哽咽著聲音，與世界作別的話語：「晚安，天踦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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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楓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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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4)

11樓發表於: 2019-09-23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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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0樓(天使琉璃) 的帖子

不...讓人心碎的告別...

我以前並不是很喜歡忘塵緣，是自從看了您的文才逐漸開始喜歡，到現在...我甚至在想，選擇這樣離開的他心裡一定很煎熬吧...

但願，人長久，其實真的好困難...他們能否再相聚呢？好希望有轉機...

幽暗之花【出本調查】

憶情不悔出本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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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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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12樓發表於: 2019-09-26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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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回 10樓(天使琉璃)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11樓雪楓飄零于2019-09-23 20:34發表的回 10樓(天使琉璃) 的帖子 : SH>L3@Za
不...讓人心碎的告別... J2cqnwUV
&7* |rshZ
我以前並不是很喜歡忘塵緣，是自從看了您的文才逐漸開始喜歡，到現在...我甚至在想，選擇這樣離開的他心裡一定很煎熬吧... %bo0-lnp
} ).rD
但願，人長久，其實真的好困難...他們能否再相聚呢？好希望有轉機... X|+o4R?

謝謝你願意繼續看下去。
身為作者也希望傳達出的，是個殘忍、悲傷、卻又溫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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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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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13樓發表於: 2019-09-26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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９、
暫時把自盡身亡的青年遺體託給以往任法醫拾略有交情的殯葬業者先保存著，一字鑄骨回到車上，數度拿出手機又悻悻然放下。
「太歲，能送我到佛鄉嗎？」將全身重量投在柔軟的座椅上，一字鑄骨的聲音透出濃濃的疲憊。
「我會送你回家。」說太歲發動引擎，正欲打檔，右手腕卻被一支手術刀抵住。
「去佛鄉。」少年依然是那副陷在車座內的狀態，話音卻顯現一股凜然。
雙方皆固執不願退讓，所以兩人才有過至關性命的爭執，但現在不同以往了，說太歲不會再做出殺死至交的行為。
「央措，你需要休息。」玈人不善言辭，唯有關懷溢於言表。
「我要去見雲舵，商討關於小四的事。」細細的薄刃依然架在說太歲腕上，一字鑄骨闔上眼，內向的男孩纏著自己一聲一句的撒嬌，宛在眼前。
胸口灼熱疼痛，像是被太歲一槍貫穿心臟那時一般，逼迫自己冷靜以對不過是逃避現實而已。
「央措，你需要休息，休息後再工作。」說太歲態度堅定，輕易奪過對方手中的武器，發動車子駕上大道。
隨手取出一枚光碟放入播放器，車內迴盪起溫和的歌聲。車內的音樂光碟是說太歲親自挑選的，因為同居人一字鑄骨似乎喜歡佛鄉的多人團體，所以他買了不少專輯，卻不料現在只是觸景傷情。當播音喇叭放出某位糖葫蘆販的個人曲時，說太歲終於把音樂關掉了。
「央措，抱歉。」
「不，繼續播吧，這是小四最喜歡的、娛笑顛的歌。」
一字鑄骨不再跟青年爭執，拿起手機撥了電話，不料竟接通了。
「天踦，是我一字鑄骨，我有一件事想問你，能見個面嗎？」
「天踦認為，鑄骨哥哥現在該見面的對象，是正法天鑑老先生喔！」那端響起少年清脆的嗓音，活潑、且滿懷惡意。
不待鑄骨反應，天踦爵再度開口：「你知道嗎？聖嬰主其實不諳水性這件事。」
「你說什──」一字鑄骨的驚詫尚未傳達給對方，通話就被無情地切斷了。
「央措？」正欲照同居人所言再啟音響，卻見少年神色黯然，不禁關心。
一字鑄骨只是朝他搖搖頭，手邊俐落地搜索出妖界的電話，直接撥打：「三途，是我鑄骨，請幫我轉聖嬰主，我有急事找他。」
聽見他急切的語氣，名為三途苦的男人直接把大老闆的手機給他，叮囑不可外洩以後結束了通話。
然而無論少年再怎麼著慌，聖嬰主就是沒有接電話，訊息也一概未得回音。
「央措。」單手控制方向盤，說太歲按住了副駕上少年的手，沉穩的聲線打斷心急如焚的一字鑄骨徒勞的撥號行為。
「先回家，休息。無論發生何事，我在你身邊。」

氤氳著粉色香氛的乾淨診所內，診療臺上佈滿器具，鋪著白床單的病床上灑滿各色薔薇花瓣，花瓣中央一名白淨少年渾身赤裸，以不露出性器卻仍充滿情色氣息的詭異姿勢坐在床上。
「步夫人，請問天踦可以休息了嗎？」少年臉上掛著無瑕的笑容。
「這邊還有兩筆，再堅持一下。」姿色誘人的豔麗女子手持畫筆，專注地為架上一幅畫布添上顏色。
待到摒氣凝神完成畫作的步香塵說出「可以動了」，天踦爵才爬下床，到小隔間內穿衣服。
在步香塵收拾完器具，將私人診所恢復成看診間的樣子時，天踦爵拄著杖走出小隔間，綁低的一綹白髮披在右肩上，漂亮的茶褐色眼眸凝視著美女醫生。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有睡眠障礙呢。」千嬌百媚的巧笑中，步香塵以蘊含深意的是陷回敬跛腳的少年。
「只要讓夫人畫就會給天踦藥，是早就定好的契約吧？」仰起頭望著步香塵，天踦爵絲毫不回應對方的質疑。
「我當然不會食言。不過，我記得欲界手段應該更激進些才是，用安眠藥這種手段，你倒是異常溫柔。」從整排抽屜中用小勺子舀了一袋白色藥丸，密封後交到少年手上。
「天踦不懂。」雙手接過藥鄭重地放好，天踦爵困惑地偏了偏頭。
「在睡眠中死去，感覺不到痛苦，不是你所想要的結果嗎？明明有更效率的做法。」畢竟是醫生，步香塵見過的死亡也不少，因此才能平靜的和少年分析。
「因為天踦沒有其他手段改變他們將死的事實，如果是慧座一定也會這麼做。何況，造成死亡的結果並不因過程而改變。」天踦爵的回答十分嚴謹，像是一張綿密織起的防護網，將自己困鎖／保護在其中。
一向不在乎世俗規定、禮儀道德的步香塵，嚴厲地說：「你明明還保留為人著想的善意不是嗎？收手吧，趁還來得及的時候。」
對於醫者的關懷，少年只是沉澱了笑容，神情如蠟像般僵硬。
「不，從一開始就沒有停下的選項。慧座不在了，這是開始也是結局。」
從少年清秀的臉上清楚瞧見死亡陰影的步香塵，起身拉住對方拄杖的手。「如果我堅持阻止呢？」
「天踦會排除一切阻擋在面前的障礙，希望夫人好自為之。」天踦爵俐落地掏出一把小巧的掌心雷，槍口對準了女醫豐滿的胸脯，神情冰冷凜冽。
直至天踦爵離開診所，步香塵才幽幽嘆了口氣，向著僅自己煢煢獨立的診間，說出如悲泣的話語：「忘塵緣大師，聰明如你是真不知道嗎？能阻止他的，只有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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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楓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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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4)

14樓發表於: 2019-09-27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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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已經沒人可以阻止他這幾近瘋狂自殺的行為了嗎...

如果慧座還在，一定會狠狠的教訓然後再溫柔的安撫吧...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離開會讓這個還無法控制自己善惡的孩子如此失控，只怕他也會心痛自責。

其實世上真的有善惡之分嗎？我想沒有，只是立場不同吧..

希望能有人拉回這孩子破碎的心...

幽暗之花【出本調查】

憶情不悔出本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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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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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15樓發表於: 2019-10-02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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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０、
走出妖界大樓的無夢生，終於有餘裕看手機，他先點開了未讀的簡訊，訊息很短，只有五個字：小四失蹤了。
回推發信時間後，敏銳地注意到不協調處，他直接撥給半個保姆的一字鑄骨。為何在他睡醒時，鑄骨什麼都眉說？理論上雲舵會先聯繫鑄骨，那在跟自己通話時一定早已知情，刻意隱瞞是為何故？
意外的，每次只要是無夢生的電話，鑄骨必定迅速接起，但現在一連數通都無人接聽。不得已，無夢生只能改撥打鷇音子電話，可惜那名孤傲的青年不喜被定位、也用不慣手機，現在也根本沒開機。
正當無夢生準備改打家電時，偶然瞧見商業大樓投影的電視牆上，正播放著震驚苦境的大新聞：「知名政治家北芳秀，私宅氣爆意外身亡！」
影像看起來房屋被火焚得慘不忍睹，沒有放出死者影像，但提及死者只有一位，依身形資訊判斷正是鷇音子常常掛在嘴邊的黃金獵犬同居人。
不合時宜地慶幸死者不是自己的熟人，無夢生稍微對自己的惡劣感到厭惡。
也許是陽光太烈，他感覺有些昏眩，隨意走進了有建築物陰影的暗巷稍歇，並拿出手機發了簡訊給天踦爵。
一定有什麼扭曲了吧，在陽光下昏眩的視野中變質，下意識地想依靠誰，卻驚覺誰都不在身邊。
手機忽然響起，無夢生連忙接起，那端傳來一字鑄骨溫潤的嗓音：「三餘，有什麼事嗎？」
「鑄骨，小四在哪？」無夢生無法自抑地顫抖著，蜷曲起身子抱膝蹲坐，盡量以冷靜的口吻詢問。
「雲舵說了什麼嗎？」少年沒有裝傻，也沒有回答，反而問起另一個人。
「你先回答我，小四在哪裡？」壓抑不住焦慮與不安，無夢生急切追問。
電話那端傳來深呼吸的響動，隨後一字鑄骨緩緩道：「他跟鷇音子在一起，不在我這裡。」
一般情況下，知道小孩「沒有失蹤且跟信賴的友人一起」足以使人安心，但無夢生甫歷惡夢，尚無法因此放下心來。
不待他開口，鑄骨又言：「我知道你很擔心，不過沒事的，我這邊還有事情處理，有事會再聯繫你。」
似乎正在忙的樣子，匆匆掛斷了電話。
無夢生混亂的腦袋中，只得出一個結論：一字鑄骨在逃避面對自己。

身材纖瘦的少年在握上門把時，動作一滯。
「央措？」說太歲取出一串鑰匙，卻見同居人按住他的手，以罕見的口吻懇求道：「太歲，可以請你去一趟琉璃仙境嗎？我擔心三餘的身體。」
那雙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悲憫、溫柔，像是包容了一切。
「等我回來。」不忍拒絕對方，說太歲嚴正叮囑後轉身下樓。
「太歲，對不起。」目送男人堅挺的背影遠去，一字鑄骨低下頭，說出傳達不到的話：「你一直以為我忘了對吧？我什麼都記得，只是不肯向你低頭而已。我一直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能等到我們都釋懷。看來，我等不到了。」冰冷的手指掃過自己眼緣，再抬頭臉上已不見感懷神色。
他直接啟門進屋，不出所料，客廳確實坐著客人。
趴睡在沙發上、被旁邊的人拿槍指著的小男孩，以及嘴角微揚的白髮少年。
「鑄骨哥哥，你支開太歲先生了嗎？那你只能自己做出選擇了，要天羅子、還是『玉鞋』？」少年雖然滿面笑容，眼神卻不帶善意。
一字鑄骨沒有問對方如何取得晶片的控制權，因自己內心清楚，本來在操偶師正法天鑑老先生心中，自己就不是合格的人偶。陽奉陰違、虛與委蛇、目標錯置，被捨棄的理由隨便舉都有一大堆。
天羅子是太歲重視的孩子；玉鞋則是植在自己腦中、可以恣意擺佈自己的晶片，孰輕孰重，本就不是足以擺放於天平兩端的東西。即使如此，也不減殘忍。正因猜到此事，不願說太歲面臨抉擇，才支開人的；抑或者，是害怕「再一次」被當面拋棄。
「你會保證天羅子安然無事吧？」痛苦得彷彿一出聲就要落淚，一字鑄骨勉強壓抑情緒，提出要求。
「當然，天踦在這種交易上不會食言的。」天踦爵收起抵在男孩身上的小型手槍，站起身迎向一字鑄骨。
一步、一步的，伴隨著話語：「我沒有對聖嬰主出手。羅浮丹境的機關是我設計的。把小四鎖在一氧化碳室內的是閻達先生。洩漏妖界財務報表的是葬雲霄先生。還有其他話想說的嗎？」跛腳的少年在鑄骨面前停下腳步。
「天踦，我求你放過三餘。」一字鑄骨垂下頭，雙眸浮現薄薄的水霧。
比起其他人事物，在一字鑄骨心中最重視的，仍是聰穎卻體弱多病的友人。反覆地喚著「三餘、三餘」，卻一次也沒有喚過「無夢生」，拚了命地阻止自己放入感情，卻阻不了真情流露。
「鑄骨哥哥很『愛』三餘哥哥吧？」天踦爵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迷你金屬薄片，其上精細複雜的紋路乍看之下像是雙鞋子。
天踦爵不可能懂如此複雜的情感，那充滿困惑卻單純的疑問，讓一字鑄骨不禁落淚：「原來、如此嗎？」
強烈的在乎與同等強烈的否定，只是如此簡單的事，卻迷惘至今。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天踦爵冷漠的眼神一凜，啟動「玉鞋」將纖瘦少年的人格完全抹滅。

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擱淺的魚那般呼吸困難，差點就要昏厥了。
鑄骨不肯說的、獨自承受著殘酷的現實，如果不是說太歲於心不忍前來告知，自己仍會持續怪罪。
孱弱的身子禁不住接連打擊，像說太歲道洩並婉拒去醫院的建議，無夢生踉踉蹌蹌回到琉璃仙境。
昏昏沉沉坐在沙發上，眼前浮現的是泛黃的回憶殘影。
在自己身側並肩而坐的高傲青年，視線投在地上玩樂高的男孩時顯得異常柔和。
盤腿席地而坐的溫潤少年，微笑著引導男孩進行遊戲。
和自己容貌近似的小少年在另一邊的沙發上撥著益智鐵環，偶爾輕撫哥在一旁的玉晶杖。
一字鑄骨起身，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藍眸含笑。
記憶的孤影中斷了，面前佇立著那藍眸的少年，右手舉起銳利的手術刀，神色冷漠不帶任何感情。
「鑄骨！」無夢生喚出其名，對方卻面無表情地揮刀割下，動作僵硬得不像是個人類。
無夢生一向體弱，反射神經卻意外地強，身子一偏避開鋒芒，左手擒住對方右腕以制止揮刀的動作。
「你到底怎麼了？一字鑄骨，我是三餘啊！」鷇音自盡、小四被殺，連鑄骨也變得扭曲，身邊所有人事物都失序了。
右手受制，感情泯滅的少年迅速用左手抽出口袋裡另一把刀，直接往無夢生胸口刺下。
千鈞一髮之際響起槍聲，自斜後方精準射穿頭顱，鮮血與腦汁濺到無夢生身上，少年向前倒下，落入無夢生懷中，殷紅染上白髮與白衣。
天踦爵收起槍，跛著步伐走向自己的兄長。
「天踦……？」
「嗯，果然不行。鑄骨哥哥離開前，求我放過三餘哥哥，讓他擔任劊子手，果然還是不行。」天踦爵微微偏著頭，自言自語著，聲音毫無起伏。
「你說什麼？」血腥味讓無夢生很想吐，但弟弟的話語更加使人不適。
「我沒有答應他，其他的遺願都可以，只有這個不行。」天踦爵直勾勾盯著一字鑄骨的屍體，將之推離無夢生大腿，像是對待一個已經毀壞的玩具般。
隨後，他才望向無夢生，以那失去光芒的陰暗雙眼。
「天踦，你沒有心嗎？」身軀顫抖著，動彈不得。
「不，沒有心的人並不存在，但是你把我的心毀去了。所以，即使要否定過去十年的自己，天踦也必須做。」天踦爵臉上凝固著面具似的蒼白笑容，「鷇死了、小四也死了，還有鑄骨，這樣三餘身邊就沒有人了。不對，還有一個，天踦還活著……」為了完成大計，而壓抑著的、早已崩潰的心，此際已完全壞掉了。
少年舉起槍，抵上自己的頭，「這樣才行，這樣的話……」
「天踦，不要！」無夢生勉強起身，試圖阻止對方危險的舉動。
「下雪了，三餘哥哥。」天踦爵喚著往常的稱呼，當眼淚滑落時，靜靜扣下扳機。

０、
雪將苦境染得一片白茫，琉璃仙境的樓頂，欄杆上一名神色木然的少年，雙腳朝外斜坐著。
雪落眉間，在長睫上凝成細細的水霧，似是他頰上晶瑩的淚。
通往樓梯間的門驀然開啟，匆匆趕至的男人，是在一夕變卦前便已遠赴他地出差的白蓮，也是四子共同的教育者。
接獲通知趕回苦境的素還真，在目睹了慘烈橫屍的客廳、而不見最信賴的無夢生後，慢一步注意到平常上鎖的頂樓樓梯間竟被開啟，遂拾級而上。
「無夢生，這到底是……」素還真緩緩靠近置身危殆之處的少年，深怕驚擾對方會真往下跳。
無夢生僵硬地轉過頭，血色雙眼不見往日精明能幹，只有瀕臨瘋狂的悲。「天踦，素還真、來了，雪停了，這次、我們一起走。」
在素還真觸碰到他之前，無夢生微笑著，墜入虛空。
雪，下大了，又或是停了呢？

什麼東西碎裂了的微響，黑暗吞噬一切。
直至世界崩毀，完全消亡的盡頭，僅餘一片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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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19-10-0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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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4樓雪楓飄零于2019-09-27 21:18發表的 : #N;&^El
這孩子...已經沒人可以阻止他這幾近瘋狂自殺的行為了嗎... SXC 7LJ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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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慧座還在，一定會狠狠的教訓然後再溫柔的安撫吧... mW~*G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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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離開會讓這個還無法控制自己善惡的孩子如此失控，只怕他也會心痛自責。 06?d#{?M1o
....... Xc4zUEO9

感謝閱讀至今，
有點抱歉，這邊真的沒辦法懸崖勒馬，那會徹底顛覆提筆寫這篇文章的意義。

不過我絕對是希望他們能幸福的，以後大概還是會寫一點幸福的東西吧……

好想寫新的東西可是沒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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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楓飄零

級別: 聖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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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4)

17樓發表於: 2019-10-02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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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覺得這樣就一定不是幸福...
有時候..這也算是一種殘酷的幸福吧。

雖然在現實裡最後誰也沒有留下，可其實...誰也沒有離開..
他們都在一起了，永遠。

這篇文確實與作者您之前的文風不太一樣，也可以說幾乎是黑暗面，但是我其實是喜歡的，雖然很感傷，看了心理很悶，但是我好像從裡頭感悟到了什麼，有些模糊，可能會多看幾次去想清楚吧。

期待作者下一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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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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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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