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08 【霹雳/双邪/雪禅】洪流往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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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森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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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樓主發表於: 2019-08-08 22:5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08 【霹雳/双邪/雪禅】洪流往生（完）

【霹雳/双邪/雪禅】洪流往生（R）
原标题：诸海皆海
封禅逃脱作为祭品的命运。背景偏向现代，不是宏大的架空故事，缺少考据，请勿深究。OOC，有血腥与性描写，未成年请勿观看
BY 膜骨
LOFTER,WEIBO: RGS-2

“如果我們壹同被人夢見，那便是我們的相逢。”

（1）
故事的開頭需要說明，誰活著，而誰死了。
十分鐘前，封禪還被困在狹窄漆黑的空間裏，壹米八的男人奮力轉身想要後備箱裏抓住螢光卡扣，車輪嗡嗡作響，他摸索到壹個長條布包裹，裏面肯定不是普通的三腳架。車已經很久沒有停下，沒時間去等壹個紅燈了。
他猛地揭開後備箱蓋，罡風與沙塵鋪面而來，使人睜不開眼。封禪護住頭，壹躍而下，包裹作為緩沖與地面相撞，布面被撕裂，槍支在街燈下光芒冰冷，清脆金屬聲震得頭皮發麻，揚起的碎渣差點削掉鼻子，左胳膊在劇痛後失去知覺，他掙紮著站起來，唯恐可能碎裂的骨尖戳破內臟。
十分鐘後，有什麽閃光的東西正對封禪飛來，瞬間爆發出灼目金屬光澤，他瞇起眼睛。利刃呼嘯，劃破空氣，與他擦肩而過，近得如同情人的呼吸。
破裂聲伴隨著車傾倒發出轟隆巨響，每塊玻璃碎片裏都反射著壹方綠色的影子。氣浪裹挾碎片襲來，封禪翻滾到街邊的郵筒後面，布包裏的自動機槍支撐著他的行動。而他的手破了壹大塊皮，使得瞄準時因為出血而打滑。
夜空下汽油與肉的臭氣焦灼混雜蒸騰。那團黑影還來不及從砸破側窗爬出來，而發動機聲掩蓋住槍響。
壹切太過於突然，就像列車高速駛來，無從躲避。
古人把歷史稱為命運。此刻可以說是感人的相會景象了。腳步聲由遠而近，封禪掙紮著想站起來，但他裏裏外外都在流血。劇烈疼痛使他眼前壹陣陣發黑。
在火焰燃燒的劈啪聲與報警器的蜂鳴中，封禪艱難開口：很久不見了，劍雪無名。
劍雪半闔雙眼，俯瞰著他，長發垂落，輕柔搔刮他的臉。那只熟悉的手搭上肩頭，封禪閉上眼，槍口無力地垂下。
他說：“這輛綁架我的車，和跟蹤我的，不是同壹輛…”
時間在黑暗中變得緩慢，血掛在劍雪的睫毛上，帶來異樣而強烈的純潔感。
他說：“…那把劍是….”
心臟劇烈跳動，震痛肋骨。封禪在失去意識前擡手用力握了壹下對方的肩膀。
記憶開始斷片，他感覺自己躺在向前急行的鐵架床上，白色的東西覆蓋住臉，血痂被壹絲絲撕開，針頭紮入傷口旁的皮膚，尖銳疼痛過後，他很快陷入昏沈。
暗色的天幕之下，他遙望遠處巨大的頭骨漂浮在海上，血的瀑布從縫隙裏奔湧而下，波浪旋流滾滾，水色猩紅。
他在半醒時察覺出端倪，但他提醒自己；“妳在流血，妳還知道妳在流血，這點就足夠了。
從診所的手術室出來，睜眼所見是壹片白紙的世界。他頭痛欲裂，劍雪攙扶著他，問，“現在就走嗎。”
“沒有大礙，只是些皮肉傷。”
病歷上面寫著鳩槃，那是劍雪的假名之壹。封禪數著現金付款，他的存款要不夠了，而信用卡或網銀會供出他的位置。他已經不剩多少救命的東西了。無論是救誰的命。
看著醫院科普欄裏貼著的傷口，人自己會覺得自己是螻蟻，如果死什麽鳥獸，人會覺得自己是主宰。封禪意識到了，他現在被當成了鳥獸。
遠處窗口亮著兩塊光，只有壹男壹女兩人值夜班，那個女人突然對著封禪的方向咯咯地笑起來。
那個男人也笑起來了，是對著後面的劍雪無名笑的，封禪分明聽見他嘟嘟囔囔地說：那是祭司…
麻醉拖緩了他的思考，他緩鈍地理解自己的恐懼。行蹤可能已經暴露。劍雪卻顯得相當冷靜，他的手按在封禪胳膊上阻止他掏槍，遞過單子拿藥。
封禪低聲威脅：算妳們走運。
兩人沈默著並肩走在醫院回廊裏，封禪沒有看劍雪。他說，劍雪無名，我當初真的以為妳死了。
玻璃幕墻外，濃墨般天色逐漸變淡，鳥鳴越來越響，越來越嘈雜。而劍雪保持緘默。
封禪選擇打破僵局，他指著露天的停車場問劍雪，妳想坐哪壹輛？
封禪告訴自己，不要深究，別去深究，沒有意義。
真相將是毀滅性的。
Tbc

結
（2）
凜冬時節灰白的枯草在道路兩旁翻湧。等出了郊區，就連廁所也不會再見到。
封禪拒絕了劍雪想要駕駛的提議，說我在手術臺上睡得夠久了。他搖下四個車窗，把吉普開成坦克。不僅僅指速度，更是指他沒有余力給橫穿公路的任何生靈讓路。
他打開車載音響掩飾沈默，第壹個電臺在播放本周流行榜。
漫長的吉他solo，每壹個節拍都敲打在腦仁上。封禪感覺他接下來肯定會撞死什麽人，惹上什麽麻煩。這就是和惡徒接觸的代價，妳永遠無法預知下壹步。劍雪遠不算惡徒，封禪卻從來沒有問過他流亡的理由。
換臺。科教類節目。
“旅鼠看到壹片海，卻誤以為橫在眼前阻擋住通向新家園的不過又是壹條小河，或是越過不見波濤的湖畔。而當它們意識到這是個錯誤的判斷時，大錯已經鑄成，為時已晚…”
換臺。情感類節目。
主持人說:“接下來是互動環節。”
與劍雪久違的相見，封禪有很多話可講。而他厭惡於自己壹開口就相當尖銳的話題，他不想這樣，但是難以克制。
封禪說：妳當初失蹤的時候我以為妳也被盯上了，為此我壹直想找到妳，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歷史孜孜不倦的改變著地理。每壹架新的橋，每壹座新的迷宮，都渴望著祭品。地基下猩紅的纖維滋生著，在每個磚縫裏塞滿血和肉。
異鄉人永遠是活祭品的首選。然後是孩童，然後是女人。犧牲者是這個故事的背景。
他艱難地補充：…所以我清楚，現在妳手上的劍…
後座的聲音輕而堅定，沒錯。
風聲呼嘯，馬達轟隆。其實整件事不算什麽。個人情感因素也不算什麽，頂多導致壹場加速心碎。
封禪繼續說“只有祭司可以拿到。”
劍雪的回答幾乎風聲被淹沒，他說，我是。
有那麽幾分鐘會長過壹生。封禪感覺五臟六肺出離體外，不僅是內臟還有骨頭，頭皮發麻大腦癱軟，顫抖的雙手幾欲攥碎方向盤。壹至二秒內憤怒掙紮穿腸而過，壹至二秒後他踩下油門加速。
“妳騙我！”
後座的聲音遠得就像在另壹個星球：“封禪，這把劍對妳而言有什麽意義。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麽意義呢。”
“哪怕妳真是祭司，殺了妳也不會改變現狀。”
麻藥逐漸失效，烈火開始緩鈍灼燒。封禪隱約意識到：除非去毀了他們的神，不然終究徒勞。
車廂裏只余下電波中主持人失真的聲音：妳生活的目標是什麽？
封禪覺得逃亡的生活不會持續太久，但他不得否認，與其疲憊茫然地繼續漂泊，不如瘋狂壹場然後壹無所有的死去。
前方是最後壹座服務站，封禪問劍雪；“妳是不是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我去買。”
封禪壹推開門，暖氣撲面而來。玫瑰，愛心，氣球，滿目粉紅的氛圍，使他有種奇異不真實感。情人節剛剛過去了，而封禪卻根本沒有意識到節日來過，他脫離正常社會太久。等他難得想要享受日常生活的漩渦時，蛋糕和花卉已從符號變回減價產品。
封禪多買了些儲備糧。前方預計也只有加油站的快餐廳了，對於吃素的劍雪來說選擇太少。他抱著壹堆幹糧丟上後座，小指上勾著兩個小蛋糕盒，貼著橙色的清倉標簽。
劍雪幫他開門，為封禪突然的情調而稍微有些驚訝，他難得有松動的表情。封禪調笑他“妳不是過午不食吧？”
他把蛋糕上點綴的酒漬黑櫻桃塞到劍雪嘴裏。劍雪笑了，挖了壹勺慕斯回贈給他。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藍得像是被天空祝福過。在笑的時候，這雙眼睛瞇會起來，難掩神采，如同少年。或許麻藥的效力已經過了，使得封禪瞬間有些恍惚。
即將過期的熱情果蛋糕在冰冷的滑過喉嚨，那些餅幹的碎屑，使封禪想起牙齒填充劑。甜美的東西沈甸甸地堵在胃裏，就像會讓人上癮並且後悔的壹切。

Tbc

（3）
封禪常常回想，他活在世上到底要的是什麽？人的路並不是自己鋪就的，除去積習難改，其他部分可以籠統稱為命運。他們完全可以普通的生活下去。
簡單吃完早午飯，劍雪堅持他來駕駛，有時候他相當固執。封禪只得向他指出目的地的位置，說到時候我們可以在這家旅店暫時休整壹下洗個澡。只要報上名字付錢就可以住。
“然後呢”劍雪問。
“妳不能跟著我，妳會被他們捉住。”
“我和妳壹起走。”
“妳會死！”
“我和妳壹起走。”
封禪無奈地指向GPS：“我用偽造身份聯系了碼頭，定了明早的船出海，我不準備回來，妳要做好心理準備。”
封禪透過反光隱約看到劍雪嘴角露出笑意，他其實早就預料到劍雪會這樣回答。無論劍雪有何打算，他尊重對方的選擇
他現在蜷曲在後座，疲憊到難於去保有愧疚。流亡對他已經成為常態。但是他很難不去揣度同伴的想法，劍雪似乎壹直有所隱藏。世人的悲歡難以共通，不知道劍雪懷有哪壹種，封禪不想對方於隱秘中燒灼。他的年輕人太過蒼老了。
藥效之後的醉痛像是螞蟻在爬出傷口，壹絲絲拆散他的感官。他瞇起眼企圖放松精神。
在黑暗中，他走在鋪上褐色地毯的層層石階上，腳底的滑膩告訴他那不是地毯，是經年的血垢，血流從遙不可及的塔頂淌下，流到臺階兩邊的骨杯裏。群星喪失光彩，他離塔尖的黑暗非常近，臺階望不到頂，臺階要淹沒他。當他墜落時就會被織入地毯，融為壹體，永世不得解脫。
那把劍握在劍雪的手上，金綠的銅銹珊瑚壹般生長著，它問封禪：“對於我，妳是不是很熟悉”
封禪“我見過，當然熟悉”
它問“除了見過的熟悉呢？”
睜眼時已是黃昏，國道的路牌顯示很快就要到小鎮了。他怔怔地盯著車廂的天花板，腦中回放著扭曲的魘境。現實侵入了他的夢境，連睡眠都放棄他，使他壹刻都不得安寧。
車載廣播在播放兒童文學：
“有個孩子壹直住在森林裏，認為自己是森林裏的守護者。然而隨著閱歷增加，有時他也會無奈。
比如黏在蛛網上的昆蟲，比如被老鷹捕食的鴿子。如果救了其中壹方，就相當於殺死另外壹方。
那野蜂的翅膀殘缺了壹半，他已經飛不起來了，只能在泥地裏抽搐著匍匐。孩子想要拯救蜜蜂的唯壹辦法就是殺死他，他不願意，他想從泥裏面把蜜蜂撈出來，蜜蜂蜇傷了他，翻出了所有內臟。
孩子緩步離開了森林，他不會再感到痛苦，也不會再感受到快樂了。他走到了雪原上，雪原上除了雪和他小小的身影什麽都沒有，他的腳凍得沒有知覺。然而在夜晚，依舊會傳來蜜蜂的臨死前的嗡嗡聲…..”
有很多故事，說句實話，在十年或者三十年前就被別人想過了。可能是不同的語言，不同的主旨。接下來就看誰的表達更勝壹籌。保羅柯艾略用壹整本書講述的謎題，博爾赫斯在半個世紀前就用壹篇故事概括了。
劍雪說：“妳醒了，我泡了茶…”
封禪說:“謝謝。”
封禪說：我又夢到那裏了。為了找妳，我有壹次摸索到所謂的神殿，那是在晚上，警察查封了片區域，他們已經跑了，那是個有塊巨大天井的廢棄的大樓，中間的池塘深的不可思議，我以為那些壹塊塊摞在樓道裏的是瓦片，直到我看到下顎和牙齒。
“妳還看到了什麽。”
“我真的很想說什麽都沒有，但是很遺憾，那棟樓裏面確實有東西，而且不少，可能是狗群，或者蝙蝠。就那樣而已。”
絕對不是那樣。在水管鋼架和陶瓷水池中，在看似淺顯的深淵裏，有其他的…
“封禪，如果迷宮裏真的有神，那妳覺得這存在對妳有什麽意義？”
對我有什麽意義？我存或不存，它都在那裏，與我無關。
為什麽
我可以尊重，別逼我相信。
為什麽
封禪說：我的信仰只是活著。
封禪沒有說的部分是，為了凝聚，人總會制造出壹根共同的目標，神只是目標對應的諸多名字之壹，好聽壹點叫信仰。在那廢墟內是否真的有什麽其實沒人會在意。
冠冕堂皇的詞使封禪不適，自由容易被利用，於他而言反抗倒是更真實，他的恨意不滅，余下鬥獸場內的平靜。
人的神話是編造的，血的神話是紀實的。壹片壹片的死，成百上千的死，像失途的旅鼠投入海中。溺水與恒河之間的錯覺，被神話為不朽。
千年流逝，眾生來去，人從未凝結成壹塊鋼板過。世界是海豚的夢，這句話也流傳很久了。
劍雪把收音機調到了音樂臺，談話就此結束。泡好的茶，開蓋後鋪面而來是冷冽的梅花香氣，芬芳中氤氳著莫名的感傷。
封禪知道劍雪有所保留，對於劍雪，封禪很有耐心，坦白與否都無所謂，只是世上被隱瞞的情緒多半出乎於苦痛，原因獨壹無二。
那把未知的劍隱蔽在後備箱暗處。而封禪卻勸劍雪，不必去壓抑自己。
哪個人沒有在夢中殺過誰呢，如果壹直夢見這樣嗜血沈淪的世間，那做夢的人實在是太痛苦了。
Tbc

（4）
封禪在睡前翻看招待所的旅遊手冊，他說我記得有個青銅器，底座是混亂的人祭場面，而上面的建築物上停著壹對雙飛燕。
動物沒有道德焦慮，因為它們是用排泄物來劃分領地。
但是動物也不會折磨同類。
封禪說在我之前手術的時候妳有沒有順便去檢查壹下?妳的臉色越來越差了，不要總是吃素，身體撐不下去。劍雪接受了封禪給的午餐肉。肉與粉的加工品壹瞬間消失在齒列間，快到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暗自把午餐肉埋在土裏放生。
他們在招待所吃著樓下便利店買來的泡面。劍雪還不知道從哪裏撿來壹個裝琴的盒子背上，雖然目標變大了，但不會顯得那麽可疑。他偽裝音樂學院的大學生，總歸比提著古董劍走來走去好很多。
難得的休息時間也異常焦慮，洗澡後，劍雪提議輪番守夜，讓封禪作為病人多睡壹會。而麻醉作用過了，封禪疼得厲害又難說是哪壹處，螞蟻爬在他的骨架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劍雪看他這幅模樣，遞給他止痛片，封禪剛想說不必，那張小臉已經湊上來了，舌頭濕滑柔軟卻不容拒絕，裹著那枚藥片送入喉管，他的嘴裏還有鹵制品的味道。
水從彼此的嘴角溢出，他近在咫尺，可以看到皮膚上的絨毛。他察覺到封禪的目光，垂下眼簾準備離開，而封禪扣住他的腦袋用唇舌回敬他，從鼻腔哼出的輕笑既是挑釁又是縱容。
所有故事都會想用色情表現作為籌碼。
人會在什麽情況下做愛，理由有很多種，但是目前這個環境可能是最不適合的，屋內某處似乎有無數眼睛看著他，密密匝匝的眼睛，封禪精神很難放松，但肉體基本已經到極限，而劍雪算是幫他壹把，他心跳劇烈震動得肋骨都有些疼，那雙手明明在相見的時候握著武器，現在卻意外的柔軟細膩，讓他覺得不真實。
劍雪說妳已經很累了，休息壹會吧。
藥物生效得太快了。
閃電凝固了，變成發光的植物根莖貼在窗上，無月之夜的漆黑天空變成潭水波動，他如同沈入深池，陷進泥沙，絕對的安全，絕對的不被打擾，世界不會再找到他們，世界只剩他們兩人。
我這樣可以取悅妳嗎
劍雪嗓音的莫名低沈，甚至有壹絲笑意，讓封禪感覺陌生，但是他現在全身都被陌生的觸感包裹著顫抖，讓他忽視劍雪的奇怪遣詞。口舌阻塞使得他的回答含糊不清：足夠好了，不用再問。
吻很輕柔，封禪的大腦要融化了，已經難以控制力度和距離，他看見黑暗，他看見水淹沒廢墟，走廊，水管與陶瓷衛浴形成混亂的噴泉，他把壹只腳伸進水裏，海水意外的溫暖，泛著粉色泡沫，那該死的溫暖滲入骨髓，傳遍全身。
這不是真正的海水，浮沫散發酒花發酵的氣味，高度的酒精如同漩渦，點燃五臟，讓他陷於在酥麻混沌的困境。
神話都以死亡與重生為母題，無論迷宮的暗處究竟是什麽，封禪也難以逃出這個框架，循環輪回帶來冰冷黏膩的氣息，穿梭於林立的管道與水槽間，想要帶走封禪最後壹絲神誌。
陌生的回憶從石灰墻內滔滔而來，重復著相似的語句：
數世紀以來只有死者進入迷宮，我是第壹次見到活物，
獻祭有必要嗎。
沒有必要。
妳成為祭品，就是他們的願望。他們的願望實現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妳也成為了已死之人。
異物從回廊死角鉆出來，四面八方攀附在皮膚上,占據他的感官，破開他體內，從內腔裏對他發出細小的笑聲。皮和肉隨著震動而起伏，他感覺腸子都快被占滿，下面就要到他的胃。
封想掙紮但是全身脫力，那些觸角在他逐漸要攀登高潮時惱人了退了出去，當然喘著氣平復時又黏糊纏上來，幾次重復後他被逼到極限，身體敏感到陌生，哪怕只是被冰冷的觸碰都會顫抖著搖頭，太過了，體液順著他的大腿往下滑，就像鐵壹樣，貼緊皮膚。
它像是內外顛倒的玩偶，填充物展示在外，帶來近乎窒息的擁抱。那些貪婪的內臟像是要把他消化殆盡，又在他皮膚輕柔遊移，如同淺吻。在肢節下可以摸到骨頭，骨的熱度透過肉感表皮傳過來，封禪失神時壹直在想，如果把它翻回來，它究竟會是什麽模樣。他要把它切斷，剖開來，剝出它細小輕盈的骨架，但是封禪終究什麽也沒做，任由外露的黏膩的觸手讓他失去平衡。
骨頭是它唯壹可愛的部分，封禪的手心可以感受到球狀的軟骨在晃動顫抖，顛覆捕食者和獵物的界限。連封禪的皮膚都因為這份羞恥而發紅，他嘲笑自己的淪陷，自己分明早已陷入深潭，放棄了抵抗。
他閉上眼，在黑暗中觸覺被無情的放大，寒冷讓每塊關節都在顫抖。他說，別玩了，妳快點給我個痛快。
我不是取悅了妳嗎。
像是從夢中往外跳傘。封禪眼前是劍雪的臉，他被生生逼出了壹身驚汗，還未開口，劍雪就低下頭去親吻他，讓他發不出聲音。
缺氧使得封禪滿目赤紅，劍雪的嘴唇只不過是貼在另壹片嘴唇上，缺少花樣，蜻蜓點水，更像是贖罪或者原諒。他甚至變本加厲的低下頭，嘴唇不過碰到頂端，再在擡頭時，他的睫毛已經被粘液壓彎了，如同渾濁的淚。滅頂的高潮後封禪連壹根手指都不想動，但還是掙紮著從床頭抽了紙幫他擦去。
封禪的舌頭都是麻的，而且發苦，藥力作用下他勉強保證說話時不流下口水；對不起，劍雪，我可能不能嗑那個，那個牌子的止痛片，我剛剛睡過去了，我還做個了夢。
妳夢到什麽了。
我記不得了。
封禪其實記得，他記得自己看到壹個骨杯，溢滿了瓊漿玉液。他甚至沒頭沒腦的問了壹句，妳喝酒嗎？沒見過妳喝酒。
不喝。
可惜了。
等我們逃走了就去喝酒吧，我可以陪妳。
黑夜裏飄出封禪低沈的笑聲：小朋友，三個小時後壹定要叫醒我，換我守夜。
劍雪側頭望向他，那雙眼睛貼得很近。在窗簾遮掩下的晦暗房間中，依舊可以看清他的眼睛，藍得如同某種詛咒。

TBC

（5）
壹劍封禪很快會回想起夢中的景色。世界是孤島，死去的冤魂向他傾訴願望，讓洪流淹沒世界。
他在上開著花哨的摩托，劍雪坐在後座摟著他的腰，隨著車輪駛過寂靜街道，兩旁建築裏的燈壹壹亮起，像是盛大的送別。
夜晚多令人留戀啊，夜晚，多安靜啊。
劍雪叫醒他的時候，他們已經被發現了，有汽車停在樓下10分鐘之久，馬達轟鳴如同蟄伏的獸，電鉆就像火警警報，鉆在他的腦海裏。封禪知道要趕緊離開了，封禪知道，命運沒有眷顧過他，但他必須得賭壹把了。
封禪就睡了幾個小時，現在異常的清醒。他呼吸著火的氣味。火帶有粘著性，如同燃燒的幽靈依附在皮膚上，從鼻腔灌入肺泡，隔絕空氣，阻遏呼吸。
封禪引爆了來時的轎車，燒死了裏面潛伏的人。他帶著劍雪從後門偷了輛裝著消音器的摩托開到碼頭，夜的街上壹無所有，不然封禪還可以制造些障礙物，身後，車燈是野獸發光的虹膜，追逐撕扯著影子，要把他拖回黑暗。
在逃到碼頭前，封禪才告訴劍雪，自己提前殺了交接的船員，因為只有他知道確切行程。
在駕駛中，摩托車頭盔只能保證頭部的溫暖，封禪的其他部分暴露在夜風裏，但是他沒有感覺寒冷，劍雪厚實地貼著他的背，而劍雪的背上還有琴盒保護他，些微真實的體溫傳遞過來，封禪想著：我會為了幻覺而活。我自然也會為他而死。雖然有些傷感，但總比原來想得好多了，起碼不再壹無所有了。
當妳成為祭司的時候妳就註定走上滅亡的道路。除非妳背叛命運的安排。
封禪壹時間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問劍雪“妳剛剛說話了嗎。”
劍雪說：“沒有。”
本應該泊滿船只的碼頭空無壹物。遠處的火焰逼近，在幽深的倉庫裏，手機鈴聲就像是驚雷炸響。來電記錄上的海員，按理說已經在地獄裏了。
關掉！封禪無聲吶喊著，鈴聲刺激他的頭皮，他奪過手機放在地上滑向道路另壹端，
幾秒中之後槍聲炸響，而封禪順著黑暗中的火光得知了槍手的位置，他的手在冒汗，轟鳴的回音掩護著子彈上趟的脆響。
以硝煙他慢慢接近，對方還在蠕動著喘氣，壹梭子彈打爛了他護住致命部位的手，手指外翻著破裂，露出骨節。封禪壹腳踢在他下巴上，黑暗中傳來牙齒細小的落地聲，他不能再尖叫了
封禪對劍雪說，把劍給我，我們要省著子彈。
劍雪沒有動。血蜿蜒流淌，潤濕鞋底。
封禪說：讓我來解決。
壹般人被逼到窮途末路，別說保持良知，保持理智都很難。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年輕人樸質的善良無論出於神性還是無知，都毫無用處。
琴盒打開了。壹劍封禪用拇指楷去飛濺到臉上的，暖呼呼的血，他說：我們去找艘船。
故事需要有什麽來吸引觀眾，比如從壹個色情場面到下壹個到下下個，最後以最為激烈的色情場面結尾。當然還有另外壹種，比如詳盡而極端的暴力。
是時候向妳的朋友證明妳的價值了，有時這代表犧牲，有時代表大開殺戒。
燃燒彈使得天空變成黃色。海面沈入火中。劍雪找到了壹輛釣魚船而他們在海上漂流，這可以作為窮途末路的最佳解釋。而封禪只能把船往前開，他不能回頭。
強烈的震動要把封禪的內臟震出來，螺旋槳被什麽絞住了，原來已經在海面灑下了大量漁網。火落入海中，反震從指尖傳遞給肩膀。
劍雪喊：“我去把網割斷！”
封禪的下巴被彈片磕破了，呼氣時不斷噴出紅霧，灑在胸前。他吼道“拜托妳了！”
劍雪可能會被卷到發動機裏，也可能迷失在風暴中。等發動機再次工作的時候，在封禪身上達成了海陸的氣流循環，他的汗蒸騰至上空而鹹腥的雨水落下來，打濕了他的臉。
封禪趕緊沖出去把劍雪從水裏拉起來，小心地用毛毯裹住他，讓他保持體溫，他甚至還沒趕得及回到駕駛室。他感受到溫熱的暖流，是血汙浸透衣衫。他以為自己的腹部舊傷裂開了。血加上海水的觸感就像牡蠣，他的身體裏像有海洋的壹部分。
照明彈落在了甲板上。這是硫磺與火，如果回頭就會變成鹽柱。
封禪在針紮般的白光中抱住劍雪的腦袋，但他來不及護住自己的眼睛。劍雪的手向上攀著，似乎想捧住他的頭，在夏夜劍雪的手指冰冷顫抖著，反而讓封禪壹句話都說不出來。太冷了，這裏的夏天不像是夏天。
在極端的強光中，封禪看見劍雪大腿根部因為螺旋槳而產生的傷口，像野獸的齒痕，壹長條連續的四邊形，露出天白的骨尖。他的動脈被扯出來了。
壹劍封禪這輩子第壹次看到泥壹樣的血湧出來，因為摻和了碎肉和骨渣進去，已經粘稠到不能算是血了，如同淹沒龐貝的巖漿。
照明彈燃燒著，劍雪血肉模糊地向他伸手的場面定格在他眼裏。他看不見了。封禪感到冰冷，他想要吼叫，他想變成炸彈把世界炸個粉碎。
聰明人的智慧可以從他們的語言發掘出來，他們的理智邏輯，溫和或傲慢。
而妳沒有那麽聰明。妳發出剛剛出生就要夭折的野獸的嘶吼，妳控制不住中空的牙滋出毒液，妳流汗，發顫，說不出壹句話。而且妳看不見了。
在另壹片海域上遊船被擊沈，現在在去分辨也無濟於事。
看不見，不是指壹片黑暗，而是荒蕪的白色吞噬著壹切，炮彈劃開空氣，濤聲與馬達轟鳴都被淹沒，開始是照明彈，之後就不是了，劍雪顯得太輕了，他失去了重量。
封禪意識到，原因不在於照明彈，劍雪的皮膚下有別的什麽東西。過分纖細的骨骼，絕對出現了錯誤。
他聽到因為顫抖而羽毛摩擦的聲音。劍雪明明就在眼前，但他卻無法觸及，那只是壹個平面的陰影，洪荒帶來的幻象。世界本身在消逝。它從臂彎裏溜走了，或者它壹開始就不在這裏。
月全食下並沒有滴血的月光，但猩紅的巨大球體浮在高處，海中的劍雪望著封禪，他是沈默的塞壬，留下不可解的礁石。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看清了他手上捧著的東西，頭骨為盞，空洞地望著他。
世界消失為白茫茫壹片，而他只看到地上躺著壹個閃光的金屬物體。
妳會意識到，那是妳自己鑄造的劍，那是用來獻祭自己的劍。
那我是什麽呢。封禪其實已經不需要問了，封禪是獻祭數萬名稱中的壹種，他知道就是那個報復，使他從祭司變成了祭品。過去的祭司死去了，剩下只有壹具軀殼，而封禪就是這個軀殼。
劍雪，妳究竟是什麽呢。
意識的具現化是不殺生的人身，以頭骨為酒皿的天神，累累骨坑，每壹顆都是它。頭骨的眼眶只有暗洞。而眼前的造物有熟悉的藍色眼睛，極端的藍色，可以比之為血。
它說：我是死，我是夢中的醒。簡明扼要的說，我什麽都不是，只是壹個主題。
它說，但是我若是繼續存在於層空間，妳以及其他所有壹切即將不存。我該離開了。我也開始覺得無趣了。
它說：在這之前，妳有什麽想要的嗎。
在故事的結尾要說明，誰死了，而誰得以幸存。
他懷裏的劍雪正在死去，而已死的劍雪要賜他以恩典。
四周並不是水著承載船只，而是成團的血管，壹望無際荊棘海洋，在最靠近船的部分被螺旋槳所折裂，讓內裏鮮紅的汁液翻湧奔流。
血色雙眼的劍雪無名說：“別緊張，妳可以不必當真。”
天體逼近，以肉眼可見的韻律蠕動，在似乎有碩大無朋的心臟被困外殼裏，想要逃出這吸收壹切光線的黑暗。
壹劍封禪的肉體不會恐懼，但是精神在顫抖，此刻是真實的嗎，還只是可悲的臆想。他想：妳想殺我就殺吧。
他說：“我現在只想想救劍雪，我想給他自由的人生。”
頭骨裏溢滿海水，全世界的海水，眼前的劍雪壹飲而盡，而他放下的時候頭骨裏的水不僅沒少，還多了壹滴。火迎接著他，白色消失如同積雪融化。
封禪眼前出現了光芒，雖然視覺奇跡般地恢復了，但眼球依舊異樣疼痛，小船還在往前行駛。船開不了多久了，馬達聲正在追上來，海面因為照明彈而亮如白晝，他們就像漁網中的白鯨，魚叉擊中了鰭，被鐵鉤吊在船頭。
那雙藍眼睛凝視著他，劍雪無名，無辜的劍雪無名，他的血浸透衣衫，潺潺的無瑕的血。封禪不再受制於眼球的灼痛，因為五臟六腑都被煎熬著。他正是因為太了解而感到恐懼，他不想承認，然而他知道，劍雪已經沒救了。他的光明要被奪走了。
劍雪說：“這不是真實的…”
幻象會流淚嗎，世界是不是誰的夢境他不清楚，但是對於劍雪，他認定那是血肉具存的鮮活的人。那壹滴的眼淚也滑進他的嘴裏，壹如鹹澀的海水。
“…但是夢要醒了。”
劍雪的手垂了下來，指甲裏因為卡著血而烏黑。他的血已經無法止住了。
漫漫前路還在等待，他們也無法赴約了。
封禪走到甲板上，罡風中頭發肆意地狂舞，鞭撻著他的臉。琴盒在風中吱呀作響，它不應該在這裏，在這麽觸手可及的地方。
血與汗使得古老的劍柄沈甸甸地打滑，在海風下變得更加黏膩。他把劍舉起來，刀鋒緊貼著自己的脖子，陷入皮膚，對於食道和氣管的壓迫使他作嘔。很快，漆黑海面上即將只留下壹個乘客。他不是劍雪也不是封禪，不是神明也不是祭品，他將用鑄造的劍殺死自己，使得死者與生者的願望都得以實現。
他已經參透了幻覺中的含義。他渴求的從來都是自由的未來，現在，未來與否，他也不會在意，因為他徹徹底底，只剩孤身壹人了。
風聲中夾雜著悲哀的嘆息，那是極其熟悉的聲音，高昂的音調變得很輕，很細小，低沈到隨時可以散在浪花裏，但是又近得吹在耳邊：“壹劍封禪，我們不過在某個編造的故事裏，故事要結束了。”
世間所有的水都庇佑著海上的孤兒，火光消逝，滾滾駭浪卷起圍捕的船只，閃電與雷鳴都消逝於雲中。塔尖上的黑色太陽就此沈沒。世界是夢，毀滅是醒。他們不過都是在壹場虛幻中，不得不回去。
什麽略過封禪的手，冰冷細膩，像是輕盈的骨骼，但不是活物。劍刃松動了，舉著劍的手無力垂下。風中的呢喃夾雜著已死的劍雪的嘆息：“我們很快就自由了。”
在故事結束後，他們會永遠屬於彼此。哪怕小船即將永世漂泊，它也不至於沈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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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源頭：封禪（chan）是佛，封禪（shan）是獻祭。表現人祭的文物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我真的忘了名字。

本文的構思有三層，壹層是現實中劍雪封禪逃亡並且即將被抓住，第二層是虛幻的神明劍雪要實現祭品封禪的願望，第三層就是打破次元墻，告訴讀者這就是個虛構故事。

從某種程度而言還是蠻克蘇魯的。拖了近壹年才寫完這篇，所以其中很多部分和我現在的文風並不相符，我已經很久沒有寫時間正序…改了很久還是不盡人意，原來和我聊這個梗的盆友早已爬坑了，原計劃有7話，寫到後面我意識到根本沒有多少人看就加快了速度。前三章特別肥大，後面就像洗衣機洗縮水了壹樣，高歌猛進瘋狂甩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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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ngg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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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

1樓發表於: 2019-08-19 08: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篇很有意思！身份对调，但是又不是对调。原剧中剑雪是祭品也是实现愿望的神，封禪是执剑的祭司也是献祭自己的祭品。我是两人论者，对大大这种表现手法简直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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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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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08 【霹雳/双邪/雪禅】洪流往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