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4 MAGIC OF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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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寧

文能任事，武能退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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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樓主發表於: 2010-10-04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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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 MAGIC OF LOVE

MAGIC OF LOVE

季候入秋，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之後，即使白天陽光高懸，拉上窗簾不被直接照射便不會感到燠熱難耐。

辭掉藥劑師工作不到半個月，月靈犀除了將自己的房間徹頭徹尾地掃除一次，還將範圍擴大到客廳及餐廳，眼看就要延伸入廚房。母親為排遣平日無聊而飼養的兩隻貓被她逗得左蹦右跳，往往偕逃入書房，畢竟書房是父親工作的地方，宛若禁地，素來是由父親自己整理的。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為弟弟整理房間；大學普遍已開學數日，她的弟弟也回到學校上課、住宿，男孩子往往只在節慶假日才想到回家，但房間經常關上，想來也不會髒亂，最多將灰塵撣去。

她吁了口氣，將搓洗好的窗簾放在浴室磁磚地上，確認銳勾環扣都解下了，這才雙手合十努力擰乾窗簾布。

「靈犀？」溫柔的女聲在浴室外揚起，接著一抹纖瘦倚在門邊，頗為訝異。「怎麼在洗窗簾布呢？妳上星期不是洗過了？」

月靈犀側首微笑：「上週是洗弟弟房裡的窗簾，現在是洗我房間的。」

「喔……陪媽去市場買菜好嗎？」

現在？月靈犀瞄了浴室的窗戶，很確定此時不過下午二時左右。母親向來早餐後收拾過餐桌便會出門買菜。

「好啦，就當媽媽約妳出去逛街買菜、下午茶？」清麗婦人笑咪咪的，褐色眼瞳閃動光芒。

「好，我先把窗簾布擰乾，拿到陽台去晾。」月靈犀趕忙應答，繼續手動脫水，紮成馬尾的黑髮隨她動作在腦後甩呀甩的。

倚在浴室門邊的婦人沉默片刻，姣好脣瓣略微上揚，安靜地旋身離開。不多時，客廳傳來幾聲咪嗚貓叫，隨著飼主的步伐隱沒某個安靜空間。

兩個小時後，母女倆各提一袋藤編的購物袋，悠悠哉哉地坐在一間連鎖咖啡廳。時近午後四點半，咖啡廳裡略微吵鬧，一些剛下課的國高中生喧嘩嬉鬧，但不掩母女倆談話興致。

憐照影因為丈夫關係，已經許久不喝咖啡了，方才也只點了一杯冰的水果茶。月靈犀則是點了一杯焦糖瑪其朵，如今杯中半殘，她若有所思地攪拌杯裡湯水。

「靈犀，辭掉工作後，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有，想休息一陣子，再考慮要不要繼續當藥劑師。可能會找診所合作吧。」月靈犀連忙抬頭回答。

憐照影雙眸透出慈藹的目光，染成深褐色的長髮隨意盤在腦後成髻，清麗面容看不出年近五十歲的遲暮，唯有笑容揚起才會察覺些許細紋凝於眼尾。

「若是覺得累，在家裡多待一段時間也好。平常白天都只有媽媽在家，這幾天有妳陪才覺得熱鬧一點。」尤其MAMORU及WAGA和女兒一起玩鬧時，她幾次在旁笑得直不起腰。

月靈犀有些猶疑。母親特地找她一起至超級市場買菜，順便逛了百貨公司的幾個樓層，但又不像想買些衣服飾品，只是悠哉看去，偶爾幾句閒話提及親戚朋友的近況。

母親比較喜歡在假日時軟言拗求父親陪她去逛街，有時父親拗不過，正好沒有什麼研討會或者公務上的人情往來，板著臉陪母親逛街買衣服。似乎由父親發窘的臉龐尋找樂趣才是母親逛街的動力。

她認為母親有話想說，卻想不出會是什麼事。

「靈犀呀……」憐照影驀地長嘆，笑容溫柔，眸底漾著淺淺水霧。「妳今年二十八歲了，有沒有對人生有更長遠的規劃？」

「呃？」月靈犀微愣，立時蹙起細眉。「媽是覺得我應該結婚了？」

意圖被一語道破，憐照影絲毫不見窘迫，笑咪咪地頷首。

「媽媽在十九歲的時候就嫁給妳爸，也生了妳。雖然在我那年代也算有點早，不過二十八歲是個不上不下的年紀……妳和懷觴沒有討論過這件事嗎？」

宛若被刺中心中某個禁忌，月靈犀神色微僵，勉強露出微笑。

「我們還沒有討論到這個。」

憐照影不以為意地搖頭，未再問及女兒的男朋友。「靈犀，我和妳爸商量過了，既然最近妳待在家裡，在妳結束這段休息的假期之前，媽媽幫妳安排幾場認識朋友的聚餐好嗎？」

「相親嗎？」

「是啊……」

月靈犀抿了抿脣，眸采落在剩下半杯咖啡的馬克杯裡。

她知道母親是善意的，但沒有刻意追問她的男朋友之事，顯然父母對於懷觴抱持某種相同的看法，才會為她安排相親。

縱然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家庭主婦，然而她的長輩及親戚幾乎都是商場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然也是大財團內管理階層的角色，難保不會因為親戚關係而被推去商業聯姻。

當年父親沒有進入家族事業，而是倚仗祖母的疼愛而躲在學校讀書，選擇在學術圈裡發展，已是家族裡的少數異類。憑著任性娶了母親，母親也有一段時間被二伯母帶在身邊打點企業界夫人圈的往來，不免沾染些許烏煙瘴氣，幸好母親利用機會脫身離開。

她選擇從醫，不代表可以像父親一樣避過那些煩人的往來，又不能過於推託。

她想到這幾年來行蹤飄忽、行為舉止愈發難以理解的男朋友，幾次不免懷疑自己為何還執著在他身上？她一直在揣測他到底在想什麼，卻不知該如何提問；他與她相處時，一如過去交往時的溫柔體貼，有時胡鬧，有時沉穩得教她屏息。唯獨他藏在內心深處的一隅，存在一個似乎讓他變得不羈，甚至有些不負責任、不敢給予承認的阻礙。

她想找出阻礙，卻得不到適當的機會。

也許是交往的時間太長，過往甜蜜熱戀的感覺逐漸降溫，若沒有身分上的轉換，兩人恐怕只會走入僵局。她有些怨懟，為何懷觴看不出來她心裡的想法？或是……

「媽，你們安排在什麼時候？」

「中秋節之後吧。」憐照影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問道：「妳答應了？如果還不想參加這種聚會，倒也不急。」

月靈犀搖搖頭，彎起一抹溫婉的笑。「媽，認識一些朋友也好。畢竟……這幾年我漸漸覺得累了，或許我應該想清楚，而且答案我大概已經知道是什麼了。」

憐照影默然注視脾性外柔內剛的女兒。她懊惱女兒身上居然遺傳了她和丈夫的固執因子，當年她莫名自卑又受不了丈夫的陰陽怪氣，拋下剛出生的靈犀躲了起來，一避就是七年。現在想來覺得當年的自己固執得不可思議，眼下似乎女兒也是如此。

然而，她很清楚女兒和心上人已經有些看不見的隔閡和問題存在。靈犀的爸傾向直接讓兩人分開，畢竟女兒青春有限，不懂得把握的男人可以早點滾了；她卻大嘆丈夫愈老愈眼盲，如果女兒心還懸在對方身上，起碼得先排解這件事吧？

「好。我和妳爸已經有人選了，詳細日期確定後再跟妳說，但如果妳不願意也絕不勉強，雖然媽媽很希望妳在三十歲以前能夠有個好歸宿，但現在社會和以前不同了，只是希望妳能嘗試，但不強求。」

「我知道，謝謝媽。」月靈犀微笑應對，右手無意識地轉動馬克杯。忽地，她揚眉認真道：「媽，這幾天我想出去走走，中秋節前會回來。可以嗎？」

「妳自己一個？」憐照影下意識蹙眉。「會不會太危險？」

「我年紀不小啦，而且朋友都有工作，不像我這麼閒。」她只是靈機一動，忽然想去山區或海邊租處民宿，離開城市，悠哉閒晃放鬆幾天。

身為母親免不了擔憂孩子，憐照影卻是抑下憂慮，輕輕頷首。

「妳安排好就去吧，媽媽會和妳爸說的。」

海風陣陣吹掠起她披在身上的薄外套。慶幸自己臨時起意到海邊散步時，順手拿了一件外衣。果然是秋季了，雖然海浪未必洶湧，就著偏斜陽光暖澄雲霞步於沙灘上，絲絲涼意無孔不入似的侵襲全身。

月靈犀抬手攏了下束起的長髮，肘高黑髮在頸後位置圈起，此時絲墨飛揚。她額髮向來整齊覆住，也隨風拂起，不得不時時掩去。

雖然不是假日，沙灘上仍有一些如她一般的遊客，卻僅她獨自一人。記得搭車時她獨自坐在靠窗位置，不甚在意的打量窗後持續向後飛逝的景色，心裡竟浮現「可惜」的想法。

她心煩意亂才會浮現「出走」的念頭。家裡太溫暖，她窩居其中只會溺於父母的疼愛。然而她需要真正獨自思索一些事情，對於似乎搖搖欲墜的感情有所決斷。但她不免惱怒這件事為何決於她手，難道他沒有想法？或是拖延再三？或是……她早已出局仍自認身在局中？

穿著白底染紅花的長裙及白色涼鞋，月靈犀攏緊身上穿的淺灰色薄棉外套，隨興地坐在略為高起的細砂丘上。

沙灘雖多，如此處的白色沙灘卻少。她在網路上檢索多處，也曾想過山林隱居，卻在看見這裡的介紹後，莫名心動，因此安排好住宿事宜，拎著行李袋便獨自前來。

母親叮囑她自己小心，手機隨身攜帶；父親輕輕哼了一聲，只問歸期，其餘未提。她很明白那是父親的個性，想說的、問的都讓母親操煩，回頭關起門來自然能從母親的叨絮中得知情報。

其實她很羨慕自己的父母。雖然她在七歲以前並沒有母親照料，然而當母親回到身邊後，她卻沒有生起什麼厭惡或者怨恨的情緒。拙於情感表達的父親對母親也沒有任何責怪之意，反而自責甚多，此後雖然兩人之間難免摩擦，卻讓她深切知曉，他們願意彼此敞開心懷討論，畢竟他們已經付出七年的時間作為彼此有所改變的代價。

她不禁心凜：難道她也必須付出那麼長的時間？難道他們交往了十年，還不夠證明或廓清什麼？

維持男女朋友關係十數年終於結婚，卻在數年內離婚，原因很單純的一句「個性不合」者比比皆是。她更為抑鬱，清秀面容終於浮現晦澀與淡淡的不滿。

出發之前，她撥了通電話，可是他未接聽。

女人很奇怪，對於這種瑣事特別在意。她也在意，但她很難想像他是否移情別戀，而是在意他又到哪裡去做她所不知道的事。她知曉他經常離開這個國家，東南西北的飛去他認為需要他的地方。人各有志，她絆不住他也不願意絆住他，然而原本支持他投入他熱情所在的事務，卻漸漸變了調，難以樂見其成。

因為，她發現他似乎不是發自內心投入，而是藉由這些事務在逃避、閃躲什麼。雖然幹勁十足、熱誠不假，她仍然可以感覺到其中的不同。

將腦中紛亂思緒暫時拋開，月靈犀屈膝，靜靜坐在沙灘上欣賞夕陽。男男女女互相溫軟調笑，她卻難以將語句悉數收入耳內。

「一個人？」

選擇性只聽海浪潮起潮落規律聲響的月靈犀猛然回神，她的身邊已偎坐一具精碩的男性軀體，向來上揚的脣線透出明顯的笑意，比諸大海毫不遜色的藍色眼瞳被夕陽橙色染得深晦，暈開燦燦的點點光芒。

「你……」她啞然無語，溫厚如深潭的眼眸掠過訝異、疑惑，最末是惱怒。

九月天，他只穿一件短T、及膝短褲，蹬著一雙深色涼鞋——至少不是拖鞋，她竟莫名鬆了口氣，但對他露出結實小腿頗有不滿。

那張俊朗臉龐漾著溫柔笑意，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藍眸彷彿會說話，隨著逐漸沉沒的夕陽，開始透出可憐求惜的意味。

「傍晚起風，你不冷嗎？」終究忍不住地提問，她隨意揚手拍了一下他屈起的一膝。

他笑容加大，右臂一伸，輕鬆地將她攬進懷裡。「這樣就不冷啦，我身體這麼健壯。怎麼自己坐在這裡？現在似乎不是休假日？」

「辭了。」她答得心平氣和。

「也好，下個工作會更好。」他不甚在意地安撫，眸光掉至規律激起波浪的海面上。

「下個男人也是嗎？」

銳利的問句並未激得他失措的反應，但攬在自己肩上的健壯手臂霎那間僵硬，快得宛若她的錯覺。

他微微垂睫，含著笑容側首望她，促狹地回答：「或許真的會更好。」

月靈犀心火乍起，對他的怨責燃燒甚快，二話不說掙開他的手臂，提裙起身打算離開。

他見狀也隨之起身，輕鬆地伸手挽住踩沙不穩、險些栽倒的月靈犀，不容拒絕地挽住她的手臂，隔著一層薄外套將自己身軀熱度透入。

「放開！」

「我有問有答，妳為何生氣？」他獲得主控權，雖然笑得如沐春風，心中卻微微抽痛。當她話一出口，他確有瞬間愣愕，隨即無奈斥責自己：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可別事情當頭才反悔……

「你還說！」月靈犀氣惱得再三掙扎，發現他竟力大若此，而沙灘上三兩零落遊客已有望來者，只得收斂自己的行為，悶然隨他輕挽。

「靈犀，妳想聽我說甜言蜜語嗎？」他做了一個抹嘴的動作，彷若把蜂蜜全塗在嘴上了。

她無甚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懂還是逗著我玩？算了，我不想和你計較，但我不是隨口問問的。」

「我送妳回去。」他仍然維持溫若春風的笑容，對她的抱怨斥責悉數不在乎的模樣。

月靈犀沉默接受他的好意，兩人並肩走在沙灘上，循著鋪有厚石板的階梯回到柏油路面上。天色大半染墨，秋季的路燈早已放開光芒，星星點點沿著道路蜿蜒漫散。

直至回到民宿區後，月靈犀才開始感到納悶。他泰然自若地隨她步入，不必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別一臉疑惑地看我，我下午才入住這裡呢。我們變成房客啦！」他笑咪咪地道，方才自己已感巧合，但很快收拾起驚訝情緒。

月靈犀掀脣似想說些什麼，民宿的女主人揭起廚房遮帘，笑容滿面地招呼他們一起享用晚餐。她只好壓下那些話，與他一同去洗手、幫忙端盤布菜。

這處民宿除了她和對房的男友以外，還有一對情侶入住，空房還剩下三間，但在非假日算是差強人意。那對小情侶在晚餐後又興致勃勃地出去夜遊，女主人好意指點附近鎮上的夜市，同時答應會幫他們守門到凌晨。

她回到房間洗過澡，不知為何渾身無力地呈大字形癱在床上，一頭如瀑青絲散在枕被上。

他在晚餐後幫忙收拾碗筷，逕自到屋外去散步，十分鐘前才聽到對門開關的聲音。他雖高大精壯，走路卻不太有聲息。不過傍晚瞧見他過於悠閒的打扮，確實讓她吃驚。

他的頭髮較上次見面長了不少，很想叫他讓人整理整齊。幾綹微捲額髮遮面，添增些許不羈瀟灑的氣質，再加上他經常笑吟吟的待人，四處散發勾人的吸引力……

轉念一想，她只是長嘆出聲。她認為她的全身痠痛是內心的無力所導致的。

這幾年他愈來愈像一陣風，興起吹拂而至，又隨之拂走。剛交往的那幾年並非如此，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翻身側躺在床舖上，接上電源的筆電已進入休眠模式。她發呆半晌，起身將矮桌上的筆電關閉、拔去插頭，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明日返家。

然而，她在今天遇到了他。她認為是巧合，更認為應該藉這個機會將該說的話、該問的問題一次解決。可是，心頭梗著的一股不舒服，卻讓自己賭氣似的決定就此不明不白、無疾而終的結束。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月靈犀瞪著打消她萬丈勇氣的木門，末了嘆口氣，慢吞吞地開門。

如她所料，敲門者是臉上懸著一絲淡然微笑的他。記得父親曾經細碎的抱怨過，他笑起來活像在招桃花，看了就不舒服。她知曉這種批評是為了她，並不以為如何，但難以否認就是這種微笑有時令她生氣。

「有吹風機嗎？」他扯了下微溼的額髮，狀似無奈地嘆笑。

若勤勞點下樓和民宿女主人商借，肯定很快到手，他卻刻意敲門詢問。月靈犀抿脣側身，眼神示意他進房，隨手指向衣櫃旁的桌子。

他打量她繼續蹲在床邊收拾行李袋的動作，將門合上後，輕悠悠地問：「妳要離開了？」

「嗯，原本就預定明天回去。再過三天就是中秋節，總是得回家的。」

「說得也是。」他輕笑，挪步至桌前，拿起吹風機接上電源，安安靜靜地吹乾頭髮。

月靈犀停下手邊動作，起身坐在床沿，凝視背對她而坐的寬厚背影。彷若察覺她的視線，驀地馬達運轉聲止住，他回首望來，眼底凝然不解。

她立刻轉頭，秀麗面容殘留來不及收斂的惱怒與羞赧。

他綻開燦爛笑容，隨手把頂上吹亂的頭髮撥順，將吹風機放回桌上，躡手躡腳地坐在床側。

「妳不開心，因為我打擾妳的渡假？」

「不是。」

「那……因為傍晚我沒有正確表達出對妳的疑問該有的吃醋態度？」

「不是。」語氣微微僵硬。

他在心裡輕嘆。「妳鬧彆扭，可是我很喜歡。」語畢探手輕揉她未束起的墨黑長髮。

狠狠瞪了一眼，月靈犀倏地垮肩，溫潤的聲淡淡揚起：「你不是單純來借吹風機的，有什麼事？」

「想和妳說話。」他笑得露出牙齒。

「既然說完了，你請回房。」她別過眼神，送客之意明瞭。

「想抱抱妳、親吻妳。」

她不語，耳根和頸脖卻迅速泛紅。

他展開雙臂自她側邊將她攬進懷裡，鼻尖探入她頸處，動作細微地磨蹭。一段時間不見，很是想念她溫軟香馥的嬌軀，縱然在他有心之下她益發對他冷淡不能諒解，他仍是更為喜歡她一顰一笑、蹙眉沉思的模樣。

喜愛的是她這個人，即使近來淪落到浮面的「肢體運動」，他仍是小心翼翼地將這份喜愛收藏在心裡深處。

「不行……」她低喃出聲，自他懷抱中掙開，起身退開幾步。

他訝然挑眉，旋即明白她的顧慮。「妳有拉開過床邊的矮櫃抽屜嗎？」

月靈犀頓時疑惑搖首。他露出詭笑，挪移至床頭拉開第一個抽屜，探手取了東西出來。「喏，有這個總可以吧？」

她粉頰燒灼熱烈，瞪大眼睛盯著他。他還真是好興致，坦然不諱地表示意圖。

「雖然我的行李裡也有準備，但若回房拿，大概就不能再進來妳這裡了。靈犀，要嗎？」他很是溫柔體貼，彷若詢問天氣概況。

月靈犀細眉一挑，語氣轉為寒冷。「曲懷觴，我跟你之間只剩下這個嗎？」她氣惱得向前奪走他手裡捏的小包裝，狠狠地甩到床舖上。心裡一股悶氣炸開，她單手插腰，怒容畢現。「你總是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就算留手機電話給我也未必能夠聯絡到你。好不容易見面了，最後就是、就是上床！除了這樣還有什麼！」

曲懷觴回以微笑，最末變成傻笑，答非所問：「我兩天前才回來，而且有點發燒情況。原本以為是得了什麼境外傳染病，也去醫院檢查了，但確定我只是太累，需要放鬆、休息。這兩天我沒有開手機。」

「誰在問你這個！」聽聞他累得發燒，月靈犀原本怒氣沖沖的氣勢瞬間緩和。她懊惱自己如此容易心軟，抿了抿嘴，有些不情願地出聲問：「有好些了嗎？」

「嗯，結束手邊的事，心裡一鬆就好很多。」他的笑容有些輕飄飄的，語氣一派舒然。「原本想假日再去妳家拜訪，沒想到今天在這裡遇到妳。」

「你……你之前去哪裡？做什麼？」她遲疑地問，又覺得自己不該表現過於在意，只得蹲下來繼續整理行李，佯作隨口問問。

曲懷觴頗為好笑地打量她遮掩的行為，仍在享受她方才在意的怒責及詢問所傳遞的關心。「去了泰國和印尼做考察。完結後我就結束那分工作了。」

她抬眼瞄他。「意思是你現在待業中？」

「算吧。」他頗感有趣地笑，藍瞳漾著淺淺的不懷好意。

將行李袋的拉鍊拉上，月靈犀不再言語，逕自步至房裡的浴室洗手。

他慢悠悠地跟著她步進浴室。「還在生氣嗎？」

「沒有。」她鼓起臉頰，扭緊水流開關。

「口是心非。妳這個性要改一改。」他雖是愛暱笑語，卻隱隱含帶一抹異樣情緒。

她想反駁，腰際被他緊緊環住。鏡面反映他俯首湊靠她的頸子，溼熱的脣印在她的肌膚上，令她渾身顫慄。

他沿著她頸項曲線往上攀爬，親吻她發燙的耳垂，小口小口的吸吮。眼角餘光瞥見鏡子的影像，以及她不知所措突然臉紅的害羞神情，不由得低低笑出聲，用力將她轉過身軀，背部抵著陶瓷洗手臺。

「靈犀，妳還沒回答我要不要呢。」鼻尖相抵，他親暱地問，舌尖描繪她的脣線，只待她開口回答便能趁虛而入。

她氣惱地瞪他。這般過於親密以至於有點危險的姿勢令她不安。

「不回答就是順我的意思囉？」他笑瞇眼，那雙湛藍眼眸燃起她熟悉的光芒。

全身骨頭彷彿要散架了。

月靈犀睜開眼，直覺閃過這個念頭。她瞪著未關的燈，以及窗簾遮不住的陽光透入房內，兩種光明交混，令她皺眉思索為何這麼浪費。

淫靡腥味以及壯碩的男性體熱讓她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偏頭打量枕在她肩側熟睡的男人，察覺自己不著寸縷的身軀與他緊緊貼靠，腰身還被他一臂橫過壓制住。

腿間黏膩很是令人不適，更別提痠軟無力感。月靈犀有些惱怒自己竟然輕易地屈服在他的求歡上，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想要……不過，他從哪裡學來這種煽情又色情的方式？

皺了皺鼻，她用力翻身掙開他的箝制，將薄被留給他，自己裸身滑下床舖，自行李袋翻出乾淨的內衣褲和衣服，略為遮掩地步至浴室。

一聲塑膠製物落地的特殊摩擦聲引起她的注意。她回頭一看，察覺曲懷觴也已醒來，翻坐起身露出赤裸胸膛，微笑凝視她。目光落在地上，她倏地臉色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曲懷觴隨她目光望去，臉上笑意也收斂殆盡。

昨晚他還刻意逗弄、慎重其事的自抽屜裡翻出來的東西，看來是太過急切需索，後來壓根忘記有這種東西和使用的必要。

包裝完整的「家庭計劃」不知何時消失在兩人磨蹭調情之中，此時又大剌剌地掉在地上，提醒兩人過於激情的歡愛所可能有的結果。

月靈犀深吸口氣，面色恢復如常，不發一語地轉身走進浴室。

搔著一頭凌亂黑髮，曲懷觴翻被下床，將塑膠包裝的保險套撿起，扯開一道缺口後丟進衣櫃旁的垃圾桶。接著他一一撿起自己的衣物，隨意套上身後，安靜地離開她的房間。

「我送妳去搭車。」他一派愜意，雲淡風輕，彷彿昨晚的激情是場夢。

月靈犀將長髮束在腦後，早上洗澡時她仔細檢查過，幸好他沒有在她脖子上留下瘀痕，不過肩膀和背部、胸口就難以倖免。她嗔惱地瞪他，兩人一前一後步於沿著沙灘修築的柏油路面上。

「不必，你回去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曲懷觴不以為意，笑得爛漫不經心。他垂睫輕聲詢問：「需要我陪妳去婦產科嗎？」

她狠狠地瞪他，像是要出一口氣地道：「不用了！如果我懷孕的話，我就把孩子生下來，等你結婚後再把孩子抱去鬧得你家雞犬不寧！」

他抿了抿脣，不甚苟同地笑著安撫：「這一點都不像妳。妳不可能這麼做。」

她只覺眼前發黑，直到胸中那股悶氣長長吐出後，她才冷笑道：「你真是瞭解我，對，我不會這麼做。懷觴，我很遺憾經過昨晚以後，我不得不對你死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了，你似乎也不願意讓我知曉，或者你對我的心思不再像交往初始的那幾年了。我不願意我們之間只剩下性——多可怕，昨晚你那些招式是哪裡學來的，一點都不正經！我已二十八歲，年紀不算太小，我也不想讓父母擔心，所以之前已經接受他們的安排，準備參加各種相親宴會。我想有個家庭，轉換自身角色，安穩地度過後續的人生。你知道我原本很希望那個對象是你，可是……算了，我好累，就這樣吧。」

曲懷觴靜靜聆聽，他的藍眸波瀾未興，俊朗臉龐充盈一種淡然氣質，似未被她慷慨的陳詞所影響。

月靈犀只覺一陣失望。他沉默地盯視她，沒有反駁也沒有苟同。總是這樣，她不懂他在想什麼，分明已能深切感受到他對她的情感，可是……他只想繼續維持這種關係，而不願意再進一步嗎？

終於，曲懷觴像是斟酌考量過了，輕輕開口，聲音低沉而迷人。

「靈犀，謝謝妳，希望妳能在第一次相親就遇到一個值得妳託付終生的男人。我相信可以的，祝妳幸福。」

她不敢相信他能夠這麼泰然自若、這麼自然地說出這番話！月靈犀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幾次眨眼仍說不出話來。

「你真是……真是太過分了……」她的聲音輕得融入上午逐漸轉熱的陽光及微風中，臉色逐漸發白。

「我送妳去搭車。」曲懷觴沒有特別勸慰，重複提議，輕輕挽過她的手臂。她呆若木雞地任他擺布，兩人並肩而行，她的行李袋被他提在手上。

直到客運招呼站，曲懷觴才輕拍她的肩膀，將行李袋放在她的鞋邊，並俯首親吻她的額頭、臉頰，一如往常溫柔地低聲說著：「靈犀，謝謝妳這些年的陪伴，讓我心靈有可以依靠的地方。未來妳一定要過得幸福平穩，有個美滿的家庭，這才是最適合妳的。」

她怔怔盯著他認真的臉龐，小嘴微張，一語不發。

他含笑注視她，又叮囑幾句回程要注意安全的話，說了一句「保重」後，旋身大步離開招呼站。寬厚身軀被陽光照得拉出一道黝黑影子，他慢悠悠的離去身影顯得她內心泛起驚濤駭浪是件大驚小怪的事情。

然而，她不懂為何他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同意她憤怒之下的話語，甚至還能清晰明瞭地說了一串協議分手的話……她想追上去責罵他、毆打他，雙足卻如木般難以挪移。

終究是內心深處已然失望，就算聽聞他說出的話而有不甘心，卻也失卻一股茫然直衝的傻勁。因為，這或許就是她在渡假前告誡自己必須決斷出一個結果，心裡早已預設的結局，一模一樣。

灰藍色的轎車平穩地駛至一處管理型住宅社區大門前。引擎暫時熄火，坐在駕駛座上的男子關心地問向身旁臉蒼白的女子。

「真的不需要我送妳回去？妳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我怕妳走沒幾步就暈倒了。」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狐疑地皺起濃眉。

月靈犀捏緊皮包，搖首微笑婉拒。

「我只是有些貧血，若不是有急事必須今天處理，我是不會離開家裡的。但幸好在路上遇見你載我一程，否則我可能真的暈倒在路邊。」

饒悲風若有所思地打量月靈犀落寞的神情。他試探地問：「妳好像心情不好？願意說說嗎？」

她挑眉望去，勉強一笑。「好吧，其實是過幾天我爸媽要我去相親。」

頗感訝異地挑眉，饒悲風問道：「妳不是……嗯，不，既然要相親，伯父怎麼沒有放個風聲出來，我好報名當第一個。」他婉轉地避開某個他疑惑的問題。也許她鬱鬱寡歡的主因在於某個惹人厭的男人身上。

月靈犀噗哧一笑，「好吧，如果這次相親不順利，我會通知你的。」

「妳可以現在就接受我啊。」饒悲風興致頗好地建議。

月靈犀僅是淡然一笑，沒有正面回答。「謝謝你送我回來，我這就上樓去了。你應該有課吧？離開學校太久可就不好。」

「哎，今天是那群天兵小考的日子，有助教盯著，他們也不能幹麼。明天是中秋節，妳就放寬心好好地陪伯父伯母賞月吃月餅剝柚子。至於相親……我真希望不順利，這樣我就能排上第二場了。」饒悲風刻意笑道，逗得她又是一陣悶笑。

「謝謝，饒悲風，有你這個朋友真好。」她笑嘆，又是一謝。

饒悲風擺手，輕聲道：「我就不上去叨擾伯母了，幫我轉達問候。」

月靈犀笑著點頭，推開車門步至大門前，掏出鑰匙轉開門鎖並向管理員打過招呼，逕自進入社區內。

饒悲風見她情況還算不錯，這才發動汽車，打檔倒退，方向盤穩健地轉動，駛上對向車道。然而某種矯健直覺令他分神望去那社區圍牆邊的一道背影，登時一愣。

他將轎車再次停妥，幸好這條巷子車輛不多。他怒氣沖沖地下車奔至那人身後，聲音不若方才與月靈犀對話時的溫柔斯文。

「你是怎麼回事？移情別戀了？」

眺望圍牆內建築的曲懷觴默然回身，俊挺面龐絲毫不見往常慣有的笑意，只餘一片冰霜。饒悲風有些呆愣，未曾料想對方失卻笑意時竟會如此懾人。

「只是來看看而已，沒別的意思。你呢？最近還好嗎？」曲懷觴牽起一絲笑意，卻無法融化臉上的寒漠，僅是禮貌上的問候。

饒悲風心火頓起，眉頭緊皺。「我好得很，你又是怎麼回事？靈犀方才跟我說她要去相親，你在幹麼？你們鬧翻了？」

「她年紀不小了。」曲懷觴淡聲道，似不願多談，旋身欲走卻被饒背風一把拽住手臂。

「你真敢講啊，當年追她追得熱烈，現在嫌她年紀太大嗎？奇怪，你應該不是這種人，到底發生什麼事？是你變心還是她變心？」

「饒悲風，現在我放棄了，你應該最有機會，為何一直鼓吹我繼續與靈犀糾纏呢？」曲懷觴神情略顯疲憊，低聲反駁，冷不防一記強猛有力的拳頭破風而來，他下意識抬手接住。

饒悲風俊俏面孔有些扭曲，金邊眼鏡下的一雙瞳眸閃動過於銳利的眼芒，甚至連鏡片都快無法完全遮掩。

「但願你不是真心說出方才那些話。我告訴你，目前我是排在第二場相親宴，通常這種事情不可能第一次就成功，如果非得用相親方式取得目前靈犀身旁空位的合理性，我一點也不在意，而且勢在必得。」

藍眸上下打量怒氣內蘊的饒悲風，曲懷觴抿嘴不語，半晌才意有所指地道：「如果你真要跟她在一起，必須要有相當決心放棄一些事物。」

饒悲風愣住，緩慢收回拳頭。他這時才想到曲懷觴居然輕鬆接下他方才揮出的一拳，看起來神色鎮定若常，不免狐疑地瞅著他。

曲懷觴恍若未覺，漾起一抹細微清淺的笑，融化些許冰霜。「靈犀的個性不適合冒險犯難，她應該過著安穩幸福的生活……我想你對她的執著與感情應該能讓你放棄什麼，但我不行。」

「把話說清楚。」饒悲風瞇起眼，刺探地盯視曲懷觴平靜的雙眼。「你好像知道什麼……一般人難有這種機會，你倒是出乎我意料。」

曲懷觴笑出聲來，雙手插入薄外套的口袋裡，語氣一派輕鬆。

「饒悲風，好好地擔任大學教授的職務吧。靈犀不排斥你，剩下的只能靠你努力。我呢，我已經自認出局，雖然感情不是可以私相授受的，可是，如果是你的話，我相信她可以過得很好，只要你真能放棄那些事物。」

瞪著轉身大步離去的曲懷觴背影，饒悲風沒有再追上去，而是若有所思。

這傢伙並不是移情別戀才和靈犀分開的，但幹麼把自己搞得如此悲情萬分？既然都懂得警告他放棄某些東西，自己幹麼不放棄那些對他而言同樣應該放棄的東西？

中秋節後的第一個例行假日，月靈犀在雙親的陪伴下，穿著一襲水藍色的及膝洋裝，嫋嫋來至約定相親宴的餐廳。

數日前她結束假期回到家裡，原本不想讓父母太過擔心，然而瞧見母親關懷的神情，她卻忍不住痛哭，像個孩子似的依賴母親。她美麗綽約的母親有些慌然，連聲安慰她，甚至說要取消相親宴。但她不肯。

雖然哭過一陣，她將行李袋放回臥房後，還是趁著天色未晚趕快去一趟婦產科。縱然有些羞赧，她仍老實向母親告知緣由，最後是母親陪她一同去婦產科領取事後避孕藥。

他說對了，她不是那種笨女人。如果不小心未婚懷孕，將是令疼愛她的父母傷心的事情，也對小孩沒有什麼好處，她不以為自己能狠下心墮胎，可是未婚生子的壓力必然令她思緒扭曲。這件事她也起不了太多怨懟，畢竟她自己腦子糊塗，怎能期望一個精蟲上腦的熱情男人在蓄勢待發時還記得避孕？

也因此她連著幾日身體很不舒服，一直貧血，難得出門一趟，幸好在將近支撐不住時遇到饒悲風送她返家。有時她很感謝人生有這位好朋友的陪伴，卻又不知該如何徹底拒絕他的情意，只因怕連友誼都失去。

父親似乎有些反對這場相親宴，她原以為雙親都同意了，難道是母親一頭熱嗎？

這間餐廳供應西式簡餐，並不合父親的胃口。月靈犀瞄了一眼已落坐的父親，那張威嚴面龐浮現些許不耐，細長眼眸內斂歲月歷練，偶時瞄向餐廳入口，似乎在心裡埋怨對方遲到。

月靈犀一直沒有提問對象的名字及來歷，她相信父母為自己挑選的男人。她安靜地坐在父母之間，侍者已送上杯水和菜單。她無聊地翻閱，驀地，感受到父親乍起的怒氣，她抬眼望去，卻見神色不豫的熟悉之人在一名長者陪伴下，大步進入餐廳。

曲懷觴確實心有不耐，前兩天他得知長輩為他安排相親時，翻起的強烈抗拒令他立時脫口而出不馴的話語。然而此時此刻他仍是無奈地赴約，不料眼角一瞥，卻瞧見打扮得溫柔婉約的月靈犀及雙親，正坐在餐廳一隅靠窗的位置。

他神色僵凝，別開視線。但陪伴他前來赴約的長輩卻引著他往那個方向去，更令他無地自容。

月靈犀訝然地微張嘴，直到曲懷觴同樣露出不解神情，停步在桌沿時，她才恍然回神，轉頭盯著母親。

「媽，這是……」

憐照影微笑眨眼。「媽問過妳真要參加這次相親宴，妳還是很確定要參加，不是嗎？」

月靈犀瞠目結舌，忽地瞭解為何她的父親這幾天明顯表露出反對她來的理由：母親肯定會把她渡假時的事情說給父親聽，在已知相親對象的前提下，難怪父親會如此反感。

可是……為什麼？她和懷觴認識多年，煞有其事的安排相親不是多此一舉嗎？

曲懷觴同感莫名。他原本的打算是順意赴約，但不論是否會傷害女方的心情，他都會當場拒絕後續發展。他和靈犀分開不代表他必須接受旁人。

然而，月靈犀卻認為他前幾天的分手原因和這場相親宴有關。清秀面孔浮現怒意，她沒有立刻出聲質問，而是冷冷地盯視落坐在正對面的曲懷觴。

曲懷觴跼促不安的抬手撫過額髮，無聲長嘆，撫平心緒，藍眸逐漸沉澱初始的訝異。他牽起脣角，合宜得體的微笑綻在嘴畔。

引領曲懷觴前來赴約的是他的一名叔叔，年約五十多歲，長相卻與曲懷觴有很大差異，不似血緣上的一家人。曲懷觴是混血兒，五官生得俊朗帥氣也是自然。

身為月靈犀的父親，太史侯難得開了尊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曲家叔輩閒聊。曲懷觴凝視怒意難掩的月靈犀，幾次想開口，終究忍住。

五人很快點好菜餚，在等待的過程中，憐照影以肘輕推女兒，小聲暗示：「你們交往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什麼進展，趁這次以結婚為前提的相親上，把話說清楚吧？」

「他沒意願。」月靈犀的話聲清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裡。

太史侯與曲家叔輩的交談中斷，曲懷觴也正色直視月靈犀。憐照影想出言調解，不料曲懷觴應和道：「對，我確實沒有意願。」

「懷觴！」曲叔叔皺眉低斥。

「沒有什麼好談的，也沒有後續。」月靈犀婉約的聲清冷得不可思議，她眸光不見方才的惱怒，已然一派平穩，如利刺般釘住對桌人的心。

曲懷觴笑容更盛，即使內心淌血，他仍是順著月靈犀的話頷首。「是啊，如果我早知道相親對象是靈犀，我就不會來了。叔叔，我的雙親想得很好，可惜我必須讓他們失望。」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用費心穿針引線了。」太史侯嚴肅低沉的聲挾著一絲冷笑。「靈犀，我和妳媽會再為妳安排更好的對象，無須屈就。」

「太史先生，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曲家叔輩趕忙出言緩和。

憐照影身為母親，又是旁觀者，她敏感地注意到曲懷觴看似平靜寡淡的外表，偶爾會竄出細微的情意與歉疚，密密地落在月靈犀身上。她不由得疑惑：她看好的女婿人選並非對自己的女兒無情，為何要這樣拒絕呢？

月靈犀執杯啜飲，垂睫盯視杯裡水面倒影。她緩緩彎出一朵笑花，冷淡的笑意逐漸蔓延至她向來潤澤溫和的眼瞳深處……

（本集完）

下集預告：

＃＃「妳以為他為什麼要戴眼鏡？明明沒有近視。」他沒好氣地說著，雙手插入外套口袋，就著夜色慢吞吞走在公園旁的紅磚人行道上。「眼鏡是用來遮掩過於銳利的視線和殺氣，也幸好他很有耐心，不然在那學校被稱為『數學系三大刀』、『陰風慘慘鬼哭神嚎』的傢伙，真有可能被惹毛之後把一班小鬼爆頭。」
「爆、爆頭？」她聽錯了嗎？
「對啊，準確無比的一槍爆頭。」他寒聲道，詭譎笑容爬上俊朗臉龐，顯得怪異。「良好視力和絕佳體力，是狙擊手的基本要求。」
狙擊手？她愕然張嘴，好半晌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說饒悲風，還是在說電影裡的角色？」

＃＃褐色長髮以精緻刺繡的髮帶束在頸後，俊秀中有些明豔的臉龐看不出喜怒，白皙肌膚襯上艷色薄脣，一襲剪裁合宜的淺米色長褲套裝包裹他修長的身材，在悠嫋步下昂貴房車時，引來周遭行人的好奇注目。
他無奈，卻只能綻開宛若桃花紛飛、足以吸引無數女人傾倒的燦爛笑容，上前笑吟吟地道：「原來是……孟極美人啊！」
在大門前迎接的人悉數定格，那句輕佻話語隨之出現的是發話者強而有力的扯攬，被稱為美人的孟極不及反應，姿態不勝嬌弱地偎進來人的懷抱，那張漂亮臉蛋浮現羞惱的豔紅，一雙漂亮眼睛直瞪著滿臉燦笑的男人。
她雖然不是應該在此列隊迎接的人馬之一，卻訝異地瞪著他的舉措，接著熱氣撲面，莫名翻上紅暈。
他、他、他……原來他不只和她有關係，還勾搭別人……他是雙性戀嗎？

＊＊＊＊＊＊

1.以前我曾經用magicoflove當發文帳號（在別的網站，目前也有在用），因為實在想不到篇名了所以拿來用。
2.預告內容可能與實際演出有所出入，敬請注意。
3.好吧，其實，這篇文一開始好像是七夕情人節賀文，後來又好像是中秋節應景文，最後就是這幾天才終於動手寫…而且，我想寫的，確實就只有到上面這樣就沒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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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可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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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0)

1樓發表於: 2010-10-04 17: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雖然沒看過正劇，但是多少也有看過聽過這兩人間的悲戀
看完後只能說~這是他們雙方的選擇，很寫實的人生選擇
懷觴選擇對靈犀的隱瞞(保護)、靈犀選擇對懷觴(不追問)的沉默，還有兩人的固執，造就了他們文末的結局
私心認為他們或許會是很恩愛的情侶，但是要走到最終，他們會無法攜手
並不是因為不愛對方了，而是因為他們太愛對方、太尊重(了解)對方的追求了

個人感想，如有錯誤，敬請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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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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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2樓發表於: 2010-10-07 11: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慕可讞：

這篇文所要營造出的氣氛就是由原劇中的雙方相處行為而來的，
但其實可以看得出來，曲懷觴和月靈犀之間的僵局，只要兩人再稍微「主動」一些，就可迎刃而解。偏偏他們都是很溫厚的人，以至於太會為人著想，反而使得情感雖然會一直加溫，現實中的生活相處卻無法跟上情感增溫的速度與高度。人活著有太多要考量的東西，最末月靈犀終究憑著理智（以及一部分的憤怒），做出她認為適當的選擇，而這選擇卻是瞭解她甚深、無法親自出口割捨的曲懷觴有意導引產生的。
當然這篇文只是用一個小細節去凸顯這種情況。

附帶一提…
原本我想過，乾脆寫相親這篇曲懷觴發現自家長輩安排的對象就是交往多年的女友，然後突然頓悟、懺悔，就此皆大歡喜。我問朋友：這樣的結局，你不覺得曲懷觴就被我寫成是一個爛人嗎？
某友也能認同我的想法…（我知道這很奇怪，HAPPY ENDING為啥卻說爛？而且曲懷觴一點都不爛啊啊啊——）
畢竟，這是衍生文，想想曲懷觴既然因為某個不能開口的原因，嚴重到必須疏遠月靈犀，又怎會因為相親這種事突然頓悟，乾脆拋下之前的顧忌就跟月靈犀結婚去～
不過，文末附的「預告」已點出後續的發展，我想這能夠使人瞭解，局未必不可解，端看怎麼解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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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然雨落

此去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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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7)

3樓發表於: 2010-10-07 18: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下集預告相當驚人啊=口=b
饒悲風的職業很像演電影

第二段的「他」是曲懷觴嗎@@?

正劇裡編劇主打「不斷錯過、情深緣淺。」
是個性造成，兩人都很堅持自己的原則。成了大義和環境下的犧牲者><

關於法寧說到的突然頓悟那點
正劇中曲懷觴也曾想帶著月靈犀一起躲得遠遠的、 (不過被拒絕了)
也去搶親 (令小夜印象深刻的一幕)
所以其實如果那樣寫還蠻符合人性的XDD
感情有時候就是那麼"點(誤很大)"不理性

一季一寂思年華，繁花落盡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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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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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

4樓發表於: 2010-10-10 00: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瀟然雨落：

預告第二段的「他」是曲懷觴沒錯～

嗯，該怎麼說呢，我覺得劇中曲懷觴跑去搶親的行為，和我文中寫的情形不太一樣…
前者曲懷觴並未擁有主導權，也就是說月靈犀選擇另嫁他人這件事他並不知情，而月靈犀卻又在前一天跟他嗯…，所以他才會大受打擊衝去質問。但若真的完全頓悟而拋棄一切，我想他會強硬地把月靈犀帶走，甚至不惜跟旁人兩敗俱傷，可是他沒有。
而這篇文裡曲、月二人的僵局，最後是在曲懷觴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走至此的，主導權在他手上，他本人理智上也希望月靈犀有個好歸宿（文中便有提及），所以若相親宴上驚愕相見而突然頓悟，那麼前文身為本篇作者的我是在虐什麼…（咳咳）
不過即使目前只有這一篇，在本人已數年不寫奇怪悲劇的原則下，只是過程會迂曲一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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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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