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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金光論壇 九脈峰 07.04【宁离】乘醉听箫鼓 第51-60章(莫离骚性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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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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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23-03-31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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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04【宁离】乘醉听箫鼓 第51-60章(莫离骚性转)

1
莫离骚性转 a[bu{Z]%  
莫离骚性转 Z_Ffiw(p  
莫离骚性转 ^3 C8GzOsO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此帖被windrain在2023-07-04 23:4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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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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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  發表於: 2023-03-31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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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w'E&w)Z]  
h3U| ~h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zP,y:cH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L ldZ"%P  
今夜的万曦城灯火如龙,璀璨焰火自太和门而出,在皇城内外盘旋一周,沿朱雀大街传遍整个都城,将所有流言蜚语焚之如尘。城中喧天锣鼓齐鸣,路旁缤纷彩旗飘扬,无论男女老幼皆沉浸于这一场久违的盛事之中,载歌载舞欢聚一堂。数日前的满城风雨早被抛至九霄云外,纵有人不甘沉寂,却也再难兴起风浪。 ZqH.$nXP  
皇城之中,长兴宫内,极目所见无不张灯结彩,耳畔所闻尽是欢笑之声。无数宫人往来穿梭,皆是步履匆匆,唯恐耽搁片刻工夫,误了难得的良辰吉日。因今日宁亲王大婚,而少了几许嘈杂声调的天子寝殿内,总角之龄的少年天子却另有一番任性妄为。 ^ur?da9z'  
“圣人,还请慎行啊!”亲信内侍口中百般拦阻,却不敢真正伸手,去夺取慕容胜雪手中一身轻便短打。习武三载的少年利落地脱下一身衮服,不必宫人服侍也可自行穿戴上这一身朴素衣裳,眼见他即将衣冠齐整,无计可施的内侍只得张开双臂拦在门前,防着他翻出宫墙,去皇城之外的那一场盛宴中凑一脚热闹。 Tl>D=Vnhh  
若说起来,亲王纳妃虽是一桩美事,但本不该这般惊动宫廷内外,教整个万曦城都显出一派万民同乐的景象来。实则是今日大婚的那位宁亲王身份非同一般,不仅是当今天子同族堂叔,更是先帝遗诏之中亲封的摄政王。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且少帝不过总角之龄,因而朝野内外不乏诛心之语,直言摄政王纳妃,无异于帝后大婚。更为人诟病的乃是他婚娶之人,非是任何一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而是少帝长姊、先皇义女,如今代掌后宫,封号颂心的镇国长公主。 9cQZ`Ex  
日前告期、告庙的圣旨一出,便引得天下哗然。无数学子挥毫泼墨,捧着先贤经典对此举口诛笔伐,骂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置人伦于不顾。可不论有多少逆耳之言,慕容宁从未下令让任何一人谨言慎行,更不曾动用牢狱之胁。只是文人学子越是以笔墨为兵刃,行兴师问罪之举,他越要闹得人尽皆知。轻徭减赋,大赦天下,一道道旨意从御案上递出,皆冠以为摄政王与长公主婚赐之名,便教无数寻常百姓忘却这一桩婚事究竟有多么离经叛道,只剩下满心欢喜与祝愿。 ([\mnL<FC  
万曦之外风言风语肆虐,礼官们却顾不了那许多。皇帝纳后、亲王纳妃、公主出降,从古至今礼法周全,他们只管依样画瓢便可,但摄政王迎娶长公主之举,可是闻所未闻,更不知该如何操办。整个礼部四属百余号官员从属经历无数不眠之夜,终是在慕容宁属意的吉日之前重制了一套规矩。这礼法或许有千好万好,唯独将当今天子遗漏在外,也不知是否有摄政王的旨意在其中,便教慕容胜雪尤为不满。 1P i_V  
总角之龄的一国之尊满脸不忿,对着内侍斥责道:“朕为天子,难道连长姐出降、皇叔娶亲这样的大事都不能亲眼一观吗?” ^ z!g3  
“这……”担心摄政王降罪的侍者生出几分犹豫,便被慕容胜雪捉着机会,借着三脚猫的功夫将人放倒,而后穿过重重院墙,偷偷摸上长公主所乘重翟后的一辆堆满嫁妆的辎车,晃晃悠悠地混出了皇城。 L|O[u^  
香车宝马辚辚而过,彩绸飞霙纷纷扬扬,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自两侧蜂拥而来。继位至今还未出过宫门的少年天子心中惊奇,不由得趴在车壁上,透过雕花的木格往外张望,双目即被不熄的灯火照耀得一片火红。他望见了这座都城之中最为繁盛的景象,亮如白昼的长街上万民欢庆,绚丽焰火与斜阳争艳,鼓乐之声不绝于耳。慕容胜雪看得如痴如醉,不觉竟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停在身侧,恭敬地提醒道:“宁王府将至,微臣失礼,请陛下更衣。” }EM  vEA  
常在长公主左近的影卫将一套干净衮服双手奉上,慕容胜雪倏然一惊,言语之中有几分惶然:“你,你怎么在这里?阿姊知道了?那皇叔……” :98<dQIG  
“陛下与长公主殿下手足情深,想要亲自送殿下出嫁,亦是人之常情。”影卫回得滴水不漏,显然是得了长公主的嘱咐,将幼弟偷跑出宫一事瞒下了。听得他如此回护,年幼的帝王心知这一顿说教应能逃得过,又可光明正大地旁观皇叔与阿姊的婚仪,便欢欢喜喜地在影卫服侍之下换好衣袍。 WrJgU&H{  
冗长车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自太和门行至宁王府外门,车驾停稳之刻,两侧早有文武百官、内外命妇躬身相候,一身衮服的摄政王在堂前东阶下长身玉立,难得地显出几分翘首相盼的神色。 OI:G~Wg  
车外钟鼓鸣、步障毕,尚仪于重翟之前高声奏请长公主降车。慕容胜雪藏在影卫怀中,高高地躲到宁王府屋檐之上,只见御舆、司舆率伞扇,司灯率执烛宫人,脚步齐整地布列前后,随即车门开启,众所瞩目的长公主在随侍的搀扶之下降车而出——翟衣、花钗、缓带、玉佩,容光艳艳,举世无双。 5Us$.p  
文武百官对那张殊丽容颜并不陌生,因她不仅是长公主,在先帝赐予的封号之前,还另有“镇国”二字,乃是慕容氏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得此殊荣的女子。内外命妇对这位天人之姿的长公主更是熟悉,先帝后宫空虚,先皇后早逝,少帝还未婚娶纳后,多年来后宫皆仰赖她代掌。如今她以花信年华走出那道宫墙,即将入主这座不是星闱更甚星闱的宁王府,将为这个王朝带来什么,谁都不敢妄下定论。 ,=!_7'm  
无论有多少猜疑埋在喜庆之下,不管年少的帝王多么无法无天,慕容宁此刻眼中都仅有那一道凝望多年的身影。他在随侍的簇拥之下含笑上前,自宫人手中牵过长公主一只柔荑,牢牢地握在掌中,哪怕千年万载都不愿放开。莫离骚恰在那一刹那抬眼向他望来,眸中隐有星辰闪烁,在一道潋滟光影后又悄悄藏匿,教慕容宁只想沉溺进去,亲手捞出那一颗耀眼星子,奉到她面前。 Y~vyCU5nWR  
“还是这么没眼看。”藏在高处的少年天子口中抱怨,双目却是紧盯着下方一对新人,片刻也舍不得挪开。可即便他还想再看,影卫却已轻轻跃起,带着他往府中正堂而去,免得等飨宾之时,满朝文武再见到一个从外偷跑而来的小皇帝。 zpi Q;P  
对席、沃盥、同牢…… v;_m1UpuW  
礼官的唱和与群臣的恭贺声接连而起,待合卺礼毕,飨宾之宴随即开席。一时之间,鼓乐鸣奏之声,吟咏祝福之歌,觥筹交错之音交相呼应。慕容宁居于高位之上,一眼扫过在座的众多宾客,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心怀怨恨,或许有人图谋不轨,但今时今夜,也不得不为这一桩不循常规的婚事举杯高歌。 aTXmF1_n  
“离骚。”慕容宁回眼望向身旁如花美眷,终于生出一分志得意满,为这十数年的克己复礼,十数年的惶惶不安。他在鼓瑟琴鸣声中轻笑低语,一字一句,都只有这一人能听得:“我站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这一刻为所欲为。天下人都已看到,你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谁也不能阻挠。” 3azyqpwU$  
摄政王有如此多的称心如意,长公主殿下执杯在手,蛾眉微扬、螓首轻摇,却是一句柔声劝诫:“皇叔,万事还请三思。” G':wJ7[]`  
“三思?”慕容宁笑意更深,“离骚,从遇见你那一日起,我何止有过千万次前思后想。你呢,可曾如我一般?” APye  
“我……”莫离骚朱唇轻抿,长睫低垂。她望着杯中忘忧,却恍然忆起多年前那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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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R -#40  
UQ[!k 6  
今冬的雪下得急切,墙角红梅还未探出花苞,鹅毛大雪就已将皇城内外裹上一层银装。尚文苑内的炉火烧得颇旺,可慕容宁心底惦记的却是窗外那一片素白,总在夫子讲学的间隙里分神往外张望。 r>o#h+'AV  
“这雪落得可真厚实。”午前的讲学既毕,夫子们还有前朝的政务要理,放了学堂后便匆匆离去,慕容宁正由得随侍的宫人披上防风的大氅,忽然听得这一语,便状似无心地念了一句:“也不知去岁遭了雪灾的那些农户,今冬可能挨得过去?” ,Q%q!#@  
先前说话的是尚书左仆射之子,去岁选入尚文苑的伴读之一,他原以为慕容宁早间频频往外张望是犯了顽劣性子,此刻却被一句民生之忧砸得不知要如何作答,神情有些木楞。先前在侧观望的镇军大将军幼弟自觉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应和道:“殿下仁慈,臣稍后恰好要随兄长往北郊走一遭,正好也能瞧见一些状况。不过,想来京兆尹盛年有为,应当已经安排妥当了,殿下亦不必太过忧虑。” %X|fp{C  
“你说得有理。”慕容宁听得他的宽慰,稚嫩面容上随即带出几分赞赏。余下数人便不甘示弱,一人说要去百善堂转一转,一人又谈起近日正在各处学堂走动,一时间人人都要关切民生之艰,仿佛百务压身的大忙人,再没谁记得先前想邀宁王殿下一同戏雪的念头。 10gh4,z[  
寥寥数语便将那一群伴读都打发走,慕容宁乐得清闲自在,随手拢好身上衣袍,领着两位内侍往立政殿走去,准备陪皇后用午膳。东宫尚文苑与立政殿相去不远,他一路望着还在急飞的硕大雪片,心中惦念着出宫至今已有二旬的长兄,不知不觉已能瞧见那熟悉的宫殿。矗立飞雪中的立政殿也与别处一般,早早被披上了一层银裳,因而更显得远处疾驰而来的那一匹黑色神骏如此耀眼夺目。慕容宁望着它四蹄轻踏琼芳,惹得积雪飞扬如三月春花,即便看不清马背上骑手的面目,也知晓能在皇城之内如此肆意纵马的,唯有当今天子慕容烟雨。 8rV"? m`S  
不过片刻的工夫,骏马就从数十丈外狂奔至殿前,慕容烟雨拽着缰绳的右手稍一用力,座下良驹便扬起前蹄收住势头。他也不等坐骑停稳,强壮双足猛然一蹬,高大身躯即刻飞跃而起,眨眼就闪进了殿内。慕容宁恍惚瞧见他怀中好似抱着个人,随即又看见一队影卫架着两位年迈的御医匆匆赶来,也是瞬息间就闪进了立政殿。 ORCG(N  
随行而来的两位内侍看得惊诧不已,慕容宁站在原地略想了想,等影卫全数从殿内撤离到四周之后,仍是往忙作一团的立政殿中走去。 8D]&wBR:  
此处服侍的宫人原已按着惯例,在准备皇后与宁亲王的午膳,圣人的突然闯入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还是盛皇后始终镇定自若,一眼便认出来者身份,而后连忙命人送来更多的暖炉与热汤,脚下亦是莲步不停,随着慕容烟雨往最和暖的内殿行去。整个皇城之内,唯有立政殿和东宫因住着盛皇后与宁亲王,入冬之后最是暖意袭人,慕容烟雨在风雪中疾驰了数个时辰,一身衣裳早已被寒意浸透,此刻遇着屋中的融融暖热,衣袖上竟有被烤化的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但他也顾不得那许多,将怀中护了一路的孩子往皇后床榻上一放,只让两位形容狼狈的御医与盛皇后入得帐中,余下的宫女内侍半步都不得靠近。 Chso]N.1  
慕容宁进来时只见着这前所未有的景象,他原想上前关切一番,但看幔帐之后的几人全都无暇分心,便安静地寻了个位子坐下了。有眼尖的宫人瞧见他,张嘴想要往里通报,也被慕容宁比着手势止住,更不让他们大动干戈地送午膳过来,只管拿了几样点心就着暖汤慢慢地嚼用,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慕容宁独自在椅子上坐到日昳时分,眼见帐中的御医还未忙完,而午后的武课又要开始,便兀自悄声离去,不许宫人声张。 Jam&Rj,  
年幼的慕容宁此刻还料不到,他在立政殿走的这一趟,匆匆一瞥的那个孩子,在一夜之后酝酿成了怎样的风雨,在朝堂之上掀起了多少波澜。 .<fn+]  
今上后宫空虚,膝下无子,储君之位空悬多年,纵然文武百官多次上书请愿也不能教他松口选秀纳妃。又随着圣人年岁渐长,朝中不安分的声响日益高涨,众臣对储君之位的担忧几乎要动摇朝纲。适逢三年前定亲王不幸薨了,慕容烟雨便将年仅四岁的堂弟慕容宁接到东宫暂养,久而久之,众人已有将这位少年亲王视为储君的迹象。慕容宁虽未被临轩册命为皇太子,但他毕竟尚且年幼,朝臣们在引得帝王数次大发雷霆后也更知晓进退,只管私底下在新册封的宁亲王面前各显神通,明面上已不再咄咄相逼。 @XJzM]*w&  
本该是风平浪静,大局安定的时候,慕容烟雨竟亲手带回来一个孩子,更是直送入皇后居住的立政殿,除去几个贴身心腹之外,谁都不能与之共处一室,亲见一眼。种种迹象便让人心生怀疑——那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5I`_S Oa!  
处在风暴之中的慕容宁还未生出什么心思,身旁的伴读就先蠢蠢欲动,第二日尚且能捂得住嘴,忍耐至第三日就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F B]LLi  
“听闻两位老御医医治了整整三个时辰,不知是什么急症?” ;#)vw;XR  
“陛下亲自带回来的,也瞧不见是男是女。”  U))2?#  
“圣人此回巡狩江南,好似未曾听闻有什么节外之枝。” (=\))t8J  
那一干人不敢在宁亲王跟前大张旗鼓地问,只在休憩时窃窃私语几句,慕容宁全数充耳不闻。可纵然他不闻不问,身旁仍有嘴碎的,想要邀功讨赏的宫人妄自揣摩上意,在他每日前往立政殿时借机与皇后宫中的内侍探听一二,之后再到他耳边说三道四。 fo$s9g^<  
“那孩子似乎稍长殿下一二年岁。” TWU[/ >K  
“听闻现今还住在皇后宫中,御医日日前去问诊。” )(/Bw&$  
“藏库里百年的老参都用上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转。” 6d;_}  
一句句话看似与慕容宁毫无干系,仅是宫人闲聊时的碎语,又带了几分关切,好似他们有几分真心一般。慕容宁虽是年幼,但生在帝王家,又少年失怙,心思早有百般灵通,哪里能听不懂那许多的弦外之音,看不穿他们是何用意。他对储君之位并无妄念,却要一日日听这些勾心斗角的闲言碎语,心底也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c'!+]'Lr  
“宁弟。”回宫三日之后,慕容烟雨终于有闲暇前来过问这位幼弟的状况。已过壮年的帝王走在雪地里,身旁是一脚一脚踩得艰难的慕容宁。兄弟二人在崇德殿前走了十余丈远,将随侍的宫人远远地甩在后头,慕容烟雨才问道:“你不好奇,朕带了什么人回来?” )i^+=TZq  
慕容宁想起那日的惊鸿一瞥,他只望见了从慕容烟雨怀中露出的一只素白的手,大抵能猜到那人确与他年岁相当,继而乖巧地摇了摇头:“时机到了,皇兄必然会告诉臣弟的。” $wm.,Vb  
“好,果真是我们慕容家的男儿!”慕容烟雨对这回答颇为满意,而后随意问了问他近日的功课,再上手亲自试了试他习武的进度,不多时又离开了。高大魁梧的帝王匆匆离去,远处拿着厚重大氅与暖手香炉的内侍连忙小跑过来,将手炉塞到慕容宁怀里,再给他披上青色的大氅,小声嘀咕道:“那方向……陛下是又去看那一位了。” N{}o*K  
那一点担忧的话语落入耳中,慕容宁忽然冷了脸,质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S!Bnz(z  
“小的……”内侍低头对上一双凌厉眼眸,从中望见了一闪而过的杀意,慌慌张张地跪在雪地里,磕磕绊绊道,“小的是皇后殿下指派给大王的。小的失言,请大王恕罪!” ;t xW\iy%Z  
“起来吧。”慕容宁皱着稚嫩的眉头,没让人再跪下去,“但你若是再多言,小王就奏请皇嫂,将你送回立政殿。” Efa3{7>{  
“小的不敢!”内侍狼狈起身,又将腰深深地弯下去,不敢再轻言妄语。慕容宁踏着来时踩出的脚印慢慢地往回走,思绪也不由得飘向数墙之隔的立政殿。那究竟是什么人,还未露面就已让后宫朝堂这般暗潮汹涌,若是揭开真面目,又要在这皇城之中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Hj1jM'  
HKXtS>7d  
第三章 eWk W,a  
V\m51H1mqo  
慕容烟雨带回来的孩子在立政殿藏了整整一旬,如珠如宝地护着,谁也瞧不见。慕容宁的耳根子也在尚文苑接连遭了七八日的罪,偏偏听的都是些不能外传的小话,真要朝着谁诉苦几句,他这些伴读只怕是再也见不着了。选入伴读的几位世家子弟年岁虽小,但在家中长年累月地耳濡目染,难得遇着这样的机会,总喜欢在宁亲王面前说几句官话,表一表忠心。可就连慕容宁都还未真正见过风浪深藏的面目,这一杆子重臣亲眷后宫都踏不进半步,所谓官话自然也只剩满口的道听途说,来来去去都与储君之位有关,用心昭然若揭。 >gT QD\k:D  
慕容宁能对身旁的内侍横眉怒目,却不能同这些人疾言厉色,情势所逼之下,小小年纪便将置若罔闻的功夫修炼到了不可小觑的境地,每日在尚文苑中兀自捧着百家经典苦读。可这一番作为又有些适得其反,教伴读们觉得年幼的宁王殿下亦生出了忧虑心,才会这般刻苦勤奋,好让圣人垂青,因而愈发焦急起来。好在这些人都较慕容宁年长几岁,慕容烟雨只点了他们陪读百家经典,过午之后的骑射武艺另有陪练的童子,还能给他留出几分清静。 UCBx?9O/0  
如此忍耐了多日,某天耳边忽然没了多余的声响,慕容宁初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他在静极的课间往四下扫过一圈,无论是左仆射的公子,或者大将军的幼弟,一个个往日最能言善道的,如今都成了锯嘴葫芦,只管闷头看书,再没有多一句无关课业的话。宁王殿下思前想后,猛然意识到,这是慕容烟雨出手了。 j e;^i,&  
朝堂上的事,慕容宁还没到年岁知晓,他仅是隐隐约约地猜到,他那位皇兄大费周章地藏一个孩子,必然是有其用意的。而数日之后,慕容宁果真听到了些消息。譬如某位重臣被外调,某位肱骨近日抱恙,守卫京城的五万禁军换了新的统领。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Z~{0x#?4%  
后宫的一点小风雨,在有心的推动之下,于前朝掀起了滔天巨浪。慕容烟雨借着尚无着落的储君之位,以真真假假的天家血脉将浮动的人心引出,大动干戈地收拾了许多不安分的朝臣。正四品以上官员被外调贬谪的多达三十余人,一时间早朝上能面见圣颜的脸孔都少了近半,使得朝中人人自危,再不敢轻言妄动。由此而生的,便是伴读们在慕容宁跟前愈发小心,不敢靠得太近,亦不敢离得太远。这让他好好地松了口气,不必再以总角之龄,每日都活在幼稚的尔虞我诈之中。 M>rertUR  
朝中的风浪渐渐平息,断断续续飘了多日的飞雪也停了,现出冬日难得的风和日丽来。慕容宁按例是放了学后就往立政殿赶去,免得让盛皇后久等。年少的亲王不用人助力,轻巧地跨过那道足有他膝高的门槛,走进内堂时便见有一人被盛皇后揽在怀里。他身上裹着一件火红的狐裘,颜色极正,一丝杂色都无,还是前些年北地进贡来,今上亲手送给发妻的。如今披在这孩子身上,足见盛皇后有多喜爱他。而那梳着两个总角的孩子也乖巧得紧,整个身子紧密地窝在大人怀里,只露出半张白嫩的脸颊,还有一点秀气的鼻尖。 b~td ^  
慕容宁猜想,他先前或许是病得很重,故而皇兄归来那日才会分外急切,这些时日也防得严严实实。但他究竟是不是慕容烟雨的血脉,慕容宁一个七岁的孩子也不得而知。总归,盛皇后看上去极喜爱他,那就不是什么坏事。慕容宁少年老成地想了许多,正在屋中烤火的女子一见着他便笑开了,连忙招手喊道:“宁弟,来。过来暖暖手。” V9\y*6#Y,  
“皇嫂,我不冷。”慕容宁口中这般说着,仍是听话地走上前,从袖子里将手伸过去,让盛皇后摸了摸。 gyT3[*eh  
“果真是。”满脸慈色的女子摸到了一手暖热,捉着慕容宁的手笑道,“你这才是个孩子的样儿,哪像这一个小冰坨子。”她颇有些嗔怪地用脸往怀中的孩子面上贴了贴,那人歪着头又皇后怀里藏了些,小声地撒起娇来。慕容宁隐约听到一声“阿娘”,而皇嫂果然心疼孩子,即刻用手环着小儿单薄的背哄道:“不怕不怕,阿娘给你暖暖。” .a_xQ]eQ  
那一声阿娘让慕容宁心里的猜想落定,他思量着,无论这人是什么来头,既然皇兄皇嫂认定了,那往后便是一家人了。 ( L 8V)1N  
“皇嫂,我往后是不是就升辈做叔叔了,侄儿什么时候同我一道去尚文苑读书?”从前他是姓慕容的里头最能撒娇的,如今来了个晚辈,这名头也该让出去了。慕容宁自觉长了一辈,得有些皇叔的样子,开口就谈起了最正经的学业。盛皇后看他那板正的模样,不禁笑道:“你也是个人小鬼大的。宁弟么,确是要做皇叔了。不过,去尚文苑读书这事不急。”她顿了一顿,似乎意有所指,只是慕容宁听得一知半解:“等再过些日子吧,日头好些的时候再商量商量,看看你皇兄是什么打算。” krSOSW J  
“哦。”原以为终于有个能在学堂里说得上话的人,侄儿上学的事却还没定论,慕容宁有些失望。他又往盛皇后怀中张望,正巧那儿也有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悄悄地看过来,不偏不倚地与他对上了。慕容宁被看得稍稍一愣,不由得想,太液池的水,似也没有这般清透。 C'&t@@:  
在慕容宁看来,他那一双眼睛格外清透好看的侄儿有百般的好,连长相都是金童玉女一般的粉雕玉琢,唯独太过斯文秀气。也或许是初来乍到,性子又有些怕生,除盛皇后之外,从未见他与任何人说过话,总是细声细气寡言少语,面上更是不带笑。慕容宁与他同桌用了几回午膳,连一句皇叔都没曾听到过,更不说其他问候之语。年幼的宁亲王有时也想,是否因他至今身份未定,故而不敢有太多期待,一言一行总显得小心翼翼。 %7SGQE#W_~  
慕容宁有心,想要替侄儿问一问身份的事。可不巧慕容烟雨南巡回来后政务太多,兼着这天紧赶慢赶就进了腊月,各地的朝贡陆续送入万曦城,今上又连下了几道指令,亲自点了两位封疆大吏并汝州牧进京述职,看起来是要有些紧要的安排。他一忙起来,夜里通常就歇在明英殿,连立政殿都少踏足,慕容宁更无处寻人。慕容烟雨百忙之中无暇见面,但也透过夫子给慕容宁下了新的功课,要他在元朔之前作一篇祝文出来,让少年当即没了闲暇。 !#TM%w  
而每逢腊月,盛皇后也免不了要忙碌起来。慕容烟雨后宫空虚,除发妻之外再无旁人,盛皇后平日没有许多事要操心,但年节时的宫宴、外命妇的封赏、宫人的外放和采选堆在一处,许多事都需得她过目做主,让这位柔弱女子颇为伤神。好在她如今有个孩子陪在身侧,习文学字似乎比慕容宁还要强几分,人也灵慧通透,为皇后殿下省了不少心力。 V }wh  
腊八之后,再有半个月就是小年,而后就是元日了,今岁按例是要奉天祭祖的。慕容宁能可见到的,是礼部、工部好似比往年还要忙碌。苏明曜,也就是那位左仆射家的公子,说起他父亲这些时日都住在了官中,连休沐都不曾回家看过。大概,是那孩子的身份终于要定下来了,彼时宁王殿下听得这消息,脑中想的却是暂留在立政殿里的那一位。选在元日一并昭告天下,足见圣上对他的重视,也是一桩值得庆贺之事。不过,他既要升做皇叔了,理当给侄儿准备些新岁贺礼,只不知晓那孩子喜欢些什么,也真教人苦恼。 bBp('oEJu  
这日趁着将祝文交给夫子审阅,身上暂时无事牵绊,慕容宁又殷勤地往立政殿跑去,打算同盛皇后探探口风,问问侄儿的喜好。他领着进来安分不少的内侍行至殿前,远远就瞥见一抹红色的影,从雪中缓缓走来。那人一头柔亮的乌发梳成了清新秀雅的双螺髻,两侧各缀着一朵红梅缠花,发间花上零星点了些树上落下的琼片,与其人手中那一支盛放的红梅交相辉映,更显得人比花娇、容色无双,看得慕容宁有些出了神。披着狐裘的少女行至跟前,对着年貌相当的宁王殿下莞尔一笑,不施粉黛的红唇轻启,柔声唤道:“皇叔。” WW3! ,ln_  
巧笑归眸,倩语入耳,慕容宁霎时瞪大了双目,惊诧万分:“你,你是……” j\%m6\{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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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f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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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侄儿忽然变成了侄女儿,年幼的宁王殿下在屋外木愣愣地站了半晌,直盯着院中雪地上那一串浅浅的脚印出神,骤然一阵冷风吹来才勉强清醒。梳着双髻的少女大抵是不愿惊扰他,已独自绕过长廊往正殿走去。慕容宁勉强定了定心神,可沉默寡言的侄儿与巧笑倩兮的侄女儿仍在脑中不停变换,要他险些没在立政殿的门槛上摔一跤。好在少年习武两年卓有成效,在内侍的惊呼中有惊无险地稳住了身形,没让前头那人看到狼狈的模样。 9oA-Swc[  
“皇叔?”少女回眸那一眼带着三分诧异七分关切,盈盈眼波如春阳下粼粼的湖水,看得慕容宁心头一跳,亦生出无比的庆幸。已稳住身形的少年单手扶着门框,另脚慢慢地从门槛上跨过,始终一副无事人的模样,神色如常地反问道:“何事?” r.10b]b  
见他从头到脚并无一丝不适,捏着梅花枝的少女明眸轻转,只以为自己方才听岔了,因而又柔声回了句无事,接着往东侧的暖阁行去,要将那一抹鲜丽的冬色送到盛皇后手中。 "*oN~&flc  
“殿下可还好,要传唤御医前来问诊吗?”机敏的内侍微弯着腰,小声地在慕容宁耳畔悄悄问着,极为顾念少年的颜面。宁王殿下脚步不停,也如他一般地压低了嗓子,以气音悄声回道:“小王无事,不用小题大做。”慕容宁不肯在人前失了仪态,脚步也确实仍旧轻盈,知趣的内侍随即轻喏一声,不再多言。 FZ@8&T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外堂,早得了通禀的盛皇后此刻恰从东暖阁转出来,正巧与一抹含霜蕴雪的淡雅芬芳碰到一处,伸手便抚上面前那一张素白的脸,轻声细语地关切道:“冻着没?吹得脸都凉了。” [h@MA|  
“不碍事。”披着狐裘的少女轻轻摇头,柔软面颊在盛皇后掌中轻蹭几下,将手里盛放的红梅递上前,微仰着头笑道,“给阿娘的。” yiAusl;  
“真好看。”盛皇后眉目一弯,捏着梅枝放在眼前轻嗅一下,又用梅瓣轻点小女儿的鼻尖,催促道,“快去吧,衣裳头饰都给你送来了,试试合不合适。” gVpp9VB  
“小娘子请随我来。”等候许久的尚服局女官连忙出声延请,少女对着盛皇后行了个万福礼,随后便把慕容宁的眸光一并牵进了屏风后的东暖阁里。 K/D,sH!  
“宁弟,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近来性子愈发开朗的女子轻摇指间花枝,在慕容宁面前晃出一片红影,温声取笑道。 1g1gu=|Q  
“他……她……”少年双眼连眨几下,抬头望向屏风另一侧,隐约辨出有道更为娇小的身影端坐在椅子上,正任凭几位女官为她梳妆。慕容宁支吾半晌,此刻神思回笼,却是不难猜中内情,同盛皇后问道:“是皇兄的意思?” nOdAp4{:q%  
盛皇后含笑点头,并无只言片语提到慕容烟雨是如何安排的,但慕容宁少而聪敏,心思一转便能猜中七八成。盛皇后见他已心领神会,又曼声道:“元正就要册命了,今日正好让菀菀试一试新制的礼服。” jKhj 7dR  
“她叫菀菀么?”那人入宫已有月余,慕容宁还是头一回听到她的名字,却被盛皇后连忙制止了:“这名字,宁弟可不能叫。她姓莫,双字离骚,你便唤她离骚吧。” 7p+uHm  
“莫……”这一字过耳,教慕容宁忽然想起数月之前,震惊朝野的连州刺史遇害一案。堂堂三品大员,竟在前去下辖的州县体察民情时为人所害,随行的一位长史、一位司田,并当地的主簿与四位衙役皆无幸免。消息传入万曦,今上大为震怒,即刻着汝州牧卫华玄前去查断。哪知这一查更了不得。因犯事的一伙刀匪乃是自连州相邻的汀州流窜而来的,又牵连出一桩官匪勾结吃空饷的大案,涉案之人多达数百余,亏空的饷银、粮草、兵器粗计二十余万两,无辜被害的流民更是数以百计。这一连环案中,被判斩立决的主谋共十三人,在入冬之前就已伏法,余下的或是流放,或是充军,或是收监,下场一言难以道尽。 H\RuYCn2G  
那位不幸罹难的莫知方莫刺史,慕容宁曾在接受兄长考校功课时听闻过几回,本是个心怀抱负的栋梁之才,慕容烟雨亦有重用之意,原打算等他在连州做出一番功绩,过些年再调入尚书省,哪知竟遇上了这样的灾祸。 &k0c|q]  
连州、汀州接连的变动也促成了慕容烟雨的第五次南巡,亦是最不同寻常的一次天子巡狩。他在出行前并未遵循古礼做祭祀、斋戒,卤簿仪仗亦是简而又简,便是这般一切从简的仪仗,圣人也不耐烦多等。及至障目的大驾离开万曦城,慕容烟雨早已带着三十影卫跨过六州,问罪地方官员四人,随后的御使大夫只管按着他留下的指令安排处置。圣人来去匆匆二十余日,亲自跑了一趟连州,没想到竟是从江南带回了莫刺史的遗孤。 E?^A+)<"  
慕容宁心中有惊涛骇浪翻过,瞪大的双目里终是显出几分与年岁相符的震惊神色,盛皇后知他想到了什么,朝着少年微微颔首,继而摇了摇头。慕容宁情不自禁地往东暖阁内投去一瞥,想到她一个孤女这数月间遭逢的遽变,在被慕容烟雨寻着前不知吃了多少苦,顿时与盛皇后心照不宣地对上一眼,对此事闭口不言。 w*qmC<D$A  
难怪她前些日子总是少言寡语,难见笑颜,年少的亲王思及薨逝的双亲,又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 }c;h:CE#  
“宁弟这时候前来,是有何事?”后宫不是男丁能轻易踏足之处,慕容宁往常只在午间来立政殿陪着盛皇后用膳,少有例外的时候。今日在晡时前赶来,是破例了。 Nbm=;FHB`  
“是,为了离骚册命之事。”谈起正事,慕容宁将腰背挺得更直,着意端正坐姿。不过总角之龄的孩子,非要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来,一本正经道:“我既是她的叔叔,元正时总该有拿得出手的贺仪,只是不知她喜欢什么,所以想来向皇嫂请教。” Fwfe5`9'  
“小小年纪,做什么这么老气横秋。”盛皇后膝下无子女,对这位幼弟也是视如己出,听得他的童言童语后忍俊不禁,“那是你皇兄同我要思量的事,你安安心心地上学就好。再说了,认真论起岁数,她还虚长你一岁多呢,哪用得着你来送礼。” qkh.? ~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辈分更大。”慕容宁振振有词地辩驳着,盛皇后拗不过他,也觉得两个孩子交好不是坏事,少年既然有心,便不妨帮一帮忙。 c69M   
“菀菀的喜好么,她可乖巧得紧,什么都不挑的。”盛皇后将莫离骚当贴心的闺女儿来养,即便还未正式册封,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寻常人便是想要挑剔也无从下手,“唯独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苦,有些气虚惫懒,随处一卧就能睡着,像个猫儿似的。前两日陪我看六尚局送来的文书,我稍一走神想些事情,她冷不丁就睡着了,还在脸上沾了一笔朱砂。” f')3~)"  
盛皇后头一回养女儿,说起桩桩件件小事都觉得有趣极了,慕容宁听了许多,也不嫌烦闷,只是惊异那人并非他所见那样地少言寡语,忍不住想着她一颦一笑都该是什么模样。 &xjeZh4-  
“宁弟也不必烦心。你送什么,她都欢喜的。”盛皇后最后宽慰道,那头莫离骚的梳妆已毕,被几位女官簇拥着走出来,教皇后殿下过目。少女头上的双螺髻已经拆了,换上了更为典雅精致的双环望仙髻,佩上缀着宝石的发饰,显得华而不俗、艳而不媚,让盛皇后一看就连连夸赞:“让阿娘仔细瞧瞧,是哪位仙娥落到我们家了。” V[BlT|t  
一旁的慕容宁虽插不上话,但平心而论,她这模样确是有千般万般的好看,让人多瞧几眼就深觉耳尖逐渐发烫,眼底也涌出几分热胀。 pgU4>tyD  
“走,咱们再去换上衣裳瞧瞧。”盛皇后左瞧右看,越看越是满意,领着莫离骚就要往内殿去更衣,转身前总算还记得这殿里还有个人,朝着慕容宁看过来,“宁弟……” "Qxn}$6-  
女眷试衣裳,慕容宁一个男丁再留下着就不适当了,此刻也知趣地起身告辞:“时候不早,宁弟应当回去了,明日再来打扰皇嫂。” G)wIxm$?0  
“路上留心。”盛皇后叮嘱一句,等慕容宁领着内侍走出殿外,一干女眷便迫不及待地往内殿拥去,想要好好地将未来的小公主打扮打扮。年少的亲王踩着被风吹来的一层碎雪,在咔吱咔吱的脚步声中忽然朝身旁的内侍喊了一声:“温平。” m[!AOln)  
“殿下有什么吩咐?” ||vQW\g  
“你明日一早拿我的印信,往定王府的府库去一趟,领些东西回来。”盛皇后虽谈了不少,可究竟应当送什么,还是得慕容宁自己做主。他想着若是用东宫的库藏送礼,未免有借花献佛之嫌,还是该往定王府的私库里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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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hhvP*a_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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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掩藏女儿身的莫离骚仍只在立政殿里走动,闲来无事时最爱窝在盛皇后身旁猫冬,被取笑是才落地的麦苗,要等到冰开雪化了才知道抽条儿。她从不为此辩驳,更不见悔改之意。总归整个后宫之中,以皇后殿下为首,一众女官都将这唯一的女孩儿视若珍宝,即便嘴上偶尔打趣一句,言行之中无不是愈发纵容于她。 v^_<K4N`  
这日用过午膳,莫离骚又小歇了片刻,直至日昳三刻方才起身。随侍的宫女替她理好鬓发,其人自内殿转出来的步子亦是慢慢悠悠地,轻盈得好似狸奴一般,丁点儿动静都无。少女循着说话声响踏入西暖阁,同对坐于此的两位长辈行了一礼,在盛皇后的招呼中挨过去,一举一动熟稔无比,让慕容宁看得心底生出几分疑惑来。 C JNz J(  
“宁弟今日又带了什么来?”盛皇后轻抿一口方才熬好的参茶,大抵是近日确实开怀不少,脸上的气色也比从前红润许多。被点破来意的少年不遮不藏,径自从袖中摸出一只金灿灿的圆球,一伸手便递到了莫离骚面前。那日他遣温平去定王府的私库,果真从中翻出了不少可人的小物件,都是从前得的赠礼或赏赐。宁王殿下左挑右选许久,看哪一个都觉得极适合莫离骚,故而等不到元日册命,就已往立政殿送了不少小玩意儿。 Fttny]  
前日是白玉雕的九连环,昨日是楠木制的鲁班锁,都是慕容宁从前爱不释手的玩具。他原以为多少能给莫离骚解解闷,偏生这位小娘子聪慧异常,无论多么智巧的玩意儿,上手摆弄几下就寻着了关窍,不过三两刻钟就过了兴头。但她从未有一回多说过什么,拆解之后又原样地拼回去,再拿一双清透眼眸盯着慕容宁瞧,好似全然无辜,又仿佛有几分故意,偏偏教人生不出气来,只想着下一日再寻摸些更有趣的东西送到她手上。 P!)k4n  
“这里头是太医署方御医调的沉香方子,我问过了,最适宜气虚体寒的女子佩戴。”慕容宁稚拙的双手在精巧的暗扣上拨弄一下,将那只金色的花鸟纹香熏球打开,露出里头一角暗色沉香。随侍盛皇后的女官即刻知机地将香薰迎过去,点燃后再仔细地扣好,替莫离骚挂到腰间朱红的细带上。那一颗香熏球栗子大小,因内中的机关精巧,无论主人怎样摆弄都不会撒漏出来,唯有柔婉香味袅袅而升,藏在衣中又像个极小巧的暖炉,便是连盛皇后见了都忍不住要夸赞一句有心。 H9Pe,eHs  
“多谢皇叔。”莫离骚眉目间染上几分轻暖的笑意,看得慕容宁心头有些不明其意的微痒,又借机道:“方御医还说,宫中的女眷平日若是能多走动些,身体也会更康健几分。”宁王殿下的劝诫点到为止,至于要如何走动才得宜,那是盛皇后要做主的事。已为人母的女子瞧一眼身侧的小女儿,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嗔笑道:“等开春之后,倒是不妨带你们往往北郊行宫走走,也好教你勤快些。” Y)L\*+ >"[  
往北郊去毕竟是开春后才需思量的事,进来宫中最紧要安排的,还是即将开席的一场盛宴。慕容烟雨借着莫离骚入宫一事,在朝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被大浪淘沙留下的文武百官却是直至除夕的国宴才头一回见到其人真颜。依着往年惯例,今上于岁末之日在宫中明德殿宴请群臣。今岁受邀的朝臣比往年要多上不少,除去月前因血脉纷争被贬谪的三十余人之外,几乎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有幸入列,兼之圣上开恩,不仅是有诰命在身的外命妇,其余未得封赏的官员家眷也能一同参宴。除此之外,便是述职已毕,却被特意留下的汝州牧卫华玄,因办了一桩大案,这些时日又常出入明英殿与圣人论政,已被视为新的御前红人。 6@ HY+RCx  
比起众多的受邀臣子,从前能占据近半席位的皇亲国戚则所剩无几。说来慕容氏原也是枝繁叶茂,子孙众多。可不知打哪一年起,皇室中便接连有人于青壮之年与世长辞,年复一年的噩耗之后,与今上血脉最为相近的,只剩下宁亲王这一个堂兄弟了。今次一同被召入京的封疆大吏虽也承恩封了郡王,实则是已经出了三服的从侄,与慕容烟雨的关系并不多么亲密。但无论亲疏远近,能在国宴上与天子同欢,便是他们心中的一大幸事。 |fk,&5s  
另有几位异姓的郡王,因封地偏远,便没赶上今朝的盛会。 4';]fmf@[i  
日入一刻,满堂宾客皆已就位,帝后于鼓乐声中相携而入。他们二人身侧各有一位少年随行,皆是金冠华裳,天人之姿。其中一人眉目张扬,身姿挺拔,众臣早已在数年前的册命礼上见过,乃是最有可能被封储的宁王殿下。另一人亦步亦趋地行在盛皇后身侧,样貌端丽可爱,行止从容,进退有度,初临如此盛会而不见慌张,想来就是这月余以来让人讳莫如深的那一位。遑论有多少盘算在百官心中翻涌,随着帝后与两位少年入席,侍中一声版奏,热闹的国宴便在歌舞声中拉开了帷幕。 .iL_3:6f  
珍馐百味、美酒佳酿,弦歌雅乐、红飞翠舞。国宴上的规矩不如往常那样多,便是平日朝会中说不上话的五品官员,今夜亦能与圣人共饮几杯。待一干皇亲国戚与三省六部的重臣都敬过一轮,汝州牧也端着酒杯上前。慕容烟雨对他存有颇多期许,这一杯酒喝得干脆,饮尽之后却不许卫华玄即刻退下,原来是盛皇后身旁的少女也似模似样地端了只斟满果酿的金杯,朝着他敬谢道:“此番多谢卫州牧。” fJ3qL# '  
“不敢。”卫华玄连忙还她一礼,口中谦虚道,“承蒙陛下与贵主信任,臣幸不辱命。” 9N'um%J3%s  
莫家数代以来子息不丰,莫知方膝下也仅有一女,自他遭逢不幸之后,莫离骚一个稚龄孤女身上便压了许多重担。后来她随着慕容烟雨匆忙入京,留下连州的许多俗务无暇过问,皆是卫华玄领命操办的。圣人此次特召汝州牧前来述职,一者是为那两桩牵连甚广的大案,二者便是要他将莫刺史伉俪的神主灵位迁入万曦,供奉在京郊的白龙寺中,以便莫离骚将来前去祭拜。她满怀谢意地将整杯果酿饮尽,初入口时还觉得满是甘甜芬芳,腹中亦有些许暖意泛起,等坐下歇了片刻,看了几出歌舞,听得几句诗酒行令的声响,浓浓睡意就不知不觉涌上头来。 x6x6N&f?  
“阿娘……”少女双目迷离,手指轻拽盛皇后的袖子,不等垂首望来的人问一声如何,立时闭目倒在了皇后殿下的膝上。长秋宫起初稍有惊诧,一旁的圣人与宁亲王同时侧首看过来,还不及生出慌张与惊异,就听到盛皇后满含笑意的声音:“哎呀,醉了。” ].2it{gF?b  
“喝了多少?”慕容烟雨皱着眉同发妻问道,盛皇后一面抚着少女的鬓发,一面摇头笑道:“只有敬卫州牧那一杯。” Pk; 9\0k7  
“一杯……”圣人也是料想不到这情形,片刻无言之后语气稍缓,“就让她歇着吧。” h;KI2k_^  
“也只能歇着了。”盛皇后膝上枕了一个,极有先见之明地探过头,对另侧的慕容宁嘱咐道,“宁弟若是困乏了,也可一道过来。” )LYj,do  
“皇嫂,我不困。”除夕守岁需彻夜不眠,国宴也将持续到清晨,慕容宁自觉不是普通人家的孩童,断不能在此等场面中退怯,无论如何也要撑到最后。可他毕竟年幼,起初还能强撑着一双眼皮,及至夜半之后也变得迷迷瞪瞪的,最终免不了同莫离骚一并卧在盛皇后身侧,在众臣们的嬉闹声中酣睡至天明。 ]&ptld;  
平旦末刻,殿外天色渐明,清脆浑厚的钟声自皇城之外传来,宣告着新一岁的来临。而后锣鼓喧天,鞭炮齐响。欢闹了整夜的君臣在这一刹那同时起身,无论朝内朝外,文武百官与亲眷们皆躬身行礼,向帝后恭贺新岁。 xIo7f  
取代大朝会的一礼过后,侍中执版奏唱一声“请中严”,殿内众人便往两侧退去,随即圣人健步而行,元后、亲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紧跟而上,纷纷乘车驾马行步,浩浩荡荡地往东郊圜丘而去。 cF[[_  
元正的奉天祭祖,礼部早已安排妥当。慕容宁破例被准允与天子同乘,可他人在碧辂之中,心思却已跑向后方盛皇后与莫离骚所乘的重翟。年少的亲王在此时此刻忽而后知后觉,那个人即将在圜丘被册命。从此之后,天下皆知,她是慕容家的女儿,帝国的明珠,她的姓名将存留在史册之上,她的光芒将于这一日开始绽放。 Te#wU e-|  
`<>8tZS9"  
第六章 CW=-@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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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神、上香、叩拜。 GfQP@R"  
这天地之间还能让慕容烟雨屈膝的,便只剩下神明与先祖。他于太常卿及诸位礼官引导之下将玉帛、三牲、祭酒逐一敬献,及至最后一道上香礼时,司祝亦跪在主位之侧,高声诵读起祝文。 ma }Y\(38  
年幼的亲王因着身份之故,在祭坛上所处的位次远在百官之前,与天子也不过是数丈之遥,便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他跪在盛皇后身后,却总有三分心思不由自主地落在左近的莫离骚身上,恐她身体羸弱,撑不住这数个时辰的跪礼。慕容宁稍有出神,耳畔忽然听闻司祝念到一句“甘霖雨露、民心民德,共泽天下”,神思骤然回笼,心底不由得一震,尚且稚嫩的胸膛之中心跳如擂鼓,一声一声震颤着鼓膜,教他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澎湃与不安。那本是慕容烟雨吩咐的功课,一篇笔触行文皆稚拙的文章,其中词句竟会被纳入奉天祭祀的祝文之中,于此时此刻被高声诵读,使天地神明、文武百官,尽皆得闻。 [<sBnHbvQ.  
少年身处于此,忽而心生顿悟。无论往后是否要更高行一步,他肩上责任皆不可轻忽。一如他的兄长,一如身后的文武重臣,一如无数先贤与明君。 A_%}kt (6  
在慕容宁恍惚之际,司祝已将祝文诵读已毕,随即庄严乐声又起。天子依惯例要饮福受胙,看着祝、帛、撰入炉焚烧,将祭品送达天地之间,而后整整两个时辰的祭天大典便宣告圆满。然而今日的祭礼又与从前有所不同,奉天祭祀之后,紧接着就是莫离骚的册封之礼。在舍人与侍中引导之下,帝后起身入座,一同前来观礼的皇亲在东、诸亲在西,百官则以文东武西之序分列两侧,太乐令、协律郎使乐声再奏,礼官奉册就位,司赞引着花钗翟衣的莫离骚上前就位,朝着上首的帝后三行拜礼。 f41!+W=  
如此郑重其事的场面已让朝臣们心生疑惑,接着见到持册上前的乃是中书令,而非寻常的尚仪,心中已经悄悄地打起鼓来。无论下方有多少质疑目光投来,中书令双手持册,仍是字正腔圆地念道:“鸾台:金波毓彩,宝婺凝辉……特荷掌中之爱,尤钟膝下之慈……署兹金榜,并开汤沐,广宣朝庆,可封颂心公主。食实封三千户。” 79%${ajSI  
册命诏书一出,本就察觉有异的众臣皆是满面愕然。本朝至今三十余年,仅有一位不幸早薨的长公主慕容清,未曾出降便食邑三千户,但那是今上的血亲手足,且是慕容氏唯一的公主。如今这一个并非天家血脉的义女,以如此稚龄就得了三千户的食邑,是何德何能受这般偏爱? +>OEp * j  
不仅朝臣们心有疑惑,就是两位郡王也满心狐疑。可毕竟前车之鉴尚未远去,谁都不敢贸然出声质疑,何况此地是圜丘,祭天大典刚刚落幕,慕容烟雨若是想发难,都不需另找由头,单一个不敬之罪就足够发落一批人。 *qG=p`  
于是,这一场元正的册命不仅未曾就此使得尘埃落定,反倒在万曦的权贵之中酝酿起又一波暗潮。急功近利的,已盘算起尚主之事;鼠目寸光的,才急忙忙地准备交好汝州牧;深谋远虑的,正不紧不慢地教育族中入选伴读的子弟。 rDYq]`  
春节的七日休沐,似乎谁都不能得闲。 &K^h'>t'  
慕容烟雨总算忙过了腊月的诸多政务,祭天之后也能稍歇几日。从圜丘回来之后,莫离骚仍随盛皇后住在立政殿,慕容宁用过午膳后难得能歇在西暖阁里,余下帝后夫妻在东暖阁说着体己话,盛皇后也提起了小女儿的学业之事。 3@}HdLmN|  
“宁弟原本还说,想让菀菀陪着他一道去尚文苑进学。”慈和的女子本将此作为趣事说与丈夫听,哪知慕容烟雨眉头一皱,反而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胡闹了?” BsB}noN}  
“你怪他做什么。”皇后殿下也略有脾性,对着皇帝陛下嗔道,“那时菀菀才入宫,宅家让藏着她着身份,宁弟还以为是多了个侄儿呢,自然有此想望。按理说,菀菀应当进内文馆修习,但馆中如今也没旁的女眷陪学,她一个人是否太孤单了。若是再选些世家千金进宫伴读,又怕横生枝节,让她受了委屈。” \+MR`\|3  
发妻心思细腻,所虑也不无道理,慕容烟雨皱眉苦思半晌,竟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得道:“我再想想。”在连州初遇之时,慕容烟雨就知莫离骚有多么聪慧,慕容宁的伴读们即便年岁长于她,所学所知却未必能及得上她一半。如此天资卓绝的孩子,若是就此荒废了学业,未免太过可惜了。好在如今正在休沐,无论内文馆或尚文苑都闭门休学七日,给苦恼的帝王留下了细思的余地。 xsFWF*HPs  
平日里伤神劳心的事想的多了,慕容烟雨在难得的闲暇里只想动动筋骨,平日陪练宁亲王的童子与武师傅一并出宫与家人团聚,只剩下慕容宁独自一个在武德堂吃苦受罪。世人皆知当今天子尚武亦擅武,却少有人知他武艺之高强,就连身旁的影卫也难以匹敌。慕容宁往日有武师傅指点着修习武功,又因他是皇亲贵胄,从来是点到为止。等考校的人换成了慕容烟雨,就少不了要被摔打几回,练得身上带几处磕碰淤青。 US7hKNm.  
“皇叔。”慕容宁才谢过皇兄的指教,强忍着胳膊上的酸痛走出武德堂,抬头就见莫离骚站在石阶下。她换掉了平日繁复的裙裳,着一身轻便的男装,在柔和秀美之中带上了三分英姿勃勃。 _'AIXez7q  
“你也是……来习武吗?”慕容宁稚嫩的眉头几乎团在一处,眸光从眼前的少女身上飞速扫过,颇有些不赞同,只是又不知如何劝说,更不知这是皇兄、皇嫂,或者小公主这三人之中谁的主意。 5H 1(C#|  
“只是活动些筋骨。”莫离骚将双手背在身后,双眸轻轻一转,用慕容宁早前说过的话回他,“皇叔不是说,御医谏言后宫女子多走动,能强身健体吗?” SQ5*?u\  
“可是……”方御医确实有此一言,慕容宁也记得自己的劝诫。可多走动与前来武德堂接受慕容烟雨的考校,这其中乃是天差地别。慕容宁有些担忧,他那位兄长行伍出身,曾率千军万马驰骋边疆,下手恐怕没有轻重。少年方才领教过一番,如今胳膊上的酸痛正慢慢泛起,就怕这素来娇气的小公主也要受苦。 Sjr(e}*  
莫离骚好似看不懂他的忧虑,轻道一声时辰到了,同慕容宁行了一礼,便接着往武德堂走去。少年见状,也顾不上刚刚练完的满身酸痛,连忙转身又跟上去,想要在皇兄下手太重时提醒一二。哪知慕容宁才踏入门内,迎面就听到了慕容烟雨的斥责,更不允他旁观:“还不去敷伤药?” {djOU 9]  
帝王一张威严面孔带上几分凶神恶煞,慕容宁顿时脚步一刹,转头去寻莫离骚的神色,却见少女面上一派怡然,毫无戒备慌张。小公主朝着多虑的皇叔摆了摆手,也示意他不必担心。慕容宁万般无奈,只得先着人去太医署拿些伤药,送到立政殿去有备无患。武德堂里的莫离骚如何活动筋骨的,慕容宁不得而知,但他未雨绸缪送去的伤药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lR~!6: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陛下怎么也不会对菀菀下重手的。”皇后娘娘听闻了宁王殿下的担忧,瞧了瞧他手上几处习武时摔出来的青紫,纵然有些许心疼,也知不能为此去让慕容烟雨在习武时对幼弟手下留情。 ^[%~cG  
“因为离骚是女孩子么?”慕容宁猜道。 /,0t,"&Aqa  
“这嘛……是,也不是。”盛皇后故意卖了个关子,“往后你会知晓的。” mk4%]t"  
这几日间,慕容宁一个时辰,莫离骚半个时辰,二人每日午后接连于武德堂受慕容烟雨的指点。等到七日的休沐结束,尚文苑重新开学,武师傅与陪练的童子也从家中归来,慕容宁总算是能脱离苦海。只是想到往后每日又少了一回与莫离骚相见的机会,心里又生出更多的不舍。 >M:5yk@  
晨起的少年踏入见惯的学堂,恍惚此地与从前好似有几分不同。慕容宁敛眉沉思片刻,且绕着长桌来回踱了两遭,猛然惊觉是左手处多了一道绘着诸子论学图的插屏,将开阔学堂一分为二。他正为此深感不解,一旁的伴读们同样在窃窃私语,就见一道娇小身影自门外行来,清丽面容上犹带几分困倦。 ^s5.jlZr@  
“皇叔。”少女将轻慢的步子略停,同慕容宁问安的语态近乎娇憨,让宁王殿下不禁猜想她是否还未睡醒。莫离骚匆匆一礼,随即又不紧不慢地往屏风西侧行去。在她身后,两位宫女与两位内侍亦步亦趋,小心地捧着小公主上学的一应用具,昭示着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打这一日起,尚文苑里要多一位女学生了。 g\(7z P  
2z[Pw0#V  
第七章 Y\p 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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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宁听到身后瞬时变得鸦雀无声,直至那道身影在屏风西侧坐下,绕着莫离骚忙碌的几位宫人纷纷退至后方,学堂内的伴读们都不曾回过神,连林夫子是何时进来的也几乎无人知晓。 5Ij_$a  
“今日不讲新篇,尔等自修岁前所学,明日交一篇祭天所悟即可。”文质彬彬的秘书监站在堂前,头一句话换来的不是料想中带着克制的如释重负,而是学生们的如梦初醒。坐在尚文苑中的天之骄子们仍未闹明白,陛下新册命的公主为何会与他们坐在同一间学堂里,相熟的几人之间眉来眼去,却是谁都猜不出缘由。可一头雾水的又何止是尚且年少的伴读们,即便是主管尚文苑的秘书监林禾沐心中亦有无比的震撼。半个时辰之前,他正站在乾元殿的正殿之上,手持笏板听同僚们慷慨陈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此刻与小公主面面相觑的情形。新岁的第一场朝会后,林监被圣人召至明英殿,原以为是为了宁王殿下新一年的课业,哪知陛下交待的头一件事竟是给公主授业。 h'-TZXs0e1  
休沐的七日间,慕容烟雨思前想后许久,又与发妻商谈了一回,最终还是做了个颇为胡闹的决定——让莫离骚到尚文苑进学。民间虽也有少年男女同堂的学馆,但宫内原设有内文馆,内命妇们向来是由女官们授学,让女子进入尚文苑还是头一遭。林禾沐治学四十年,为官二十载,所教授的学生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名门贵女。他在学堂里站了片刻,对上小公主一双明慧眼眸,渐渐地也就将先前诸多顾虑轻轻放下。 1|gP :t}  
从进入万曦那一日起,这位颂心公主身上就已有许多破例,即便谁也揣摩不透今上这一出到底是何用意,唯独能断定的,便是莫离骚身上荣宠不衰。当她毕竟只是公主,或许陛下只是一时太过宠爱,又顾虑着内文馆过于空寂,才将之安排到尚文苑来。 ~hvhT}lE  
林禾沐自觉已想通此事,接着便是要尽心尽力为人师表。林夫子将其余学生安排妥当,随即西行几步,停在莫离骚面前,朗声说道:“臣受陛下之托,自今日起为公主授业,故而要问一问公主此前所学。” DR0W)K ^  
莫离骚从容回道:“林监,请。” ZTmdS  
“苑中诸人需习一大经、一小经,通读史学经典,其外另有律学、算学需涉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林禾沐为从三品大员,无论是明德殿的国宴,亦或圜丘的祭天大典皆在列,也曾见小公主分毫不差的规矩,便知此女非泛泛之辈。莫离骚听得他所问,眸光先是往右一瞥,似乎想要寻到一屏之隔的那道熟悉人影,可惜这学堂已为诸子论学图一分为二,她只隐约瞧见一片模糊不清的人影,看不清人的面貌,便收回目光如实答道:“在连州之时,我曾随先公学字,修习《孝经》、《论语》。开蒙后经先生指点,粗读《尚书》与《谷梁》,至于史学、律学、算学尚未入门,往后还请林监不吝赐教。” C}1(@$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林禾沐听到她进学如此迅速,心下略微一惊,隐约明了圣人为何有这样的安排,“既是如此,臣稍后与诸学官策试几道,请公主作答。” )%tf,3  
“有劳。”小公主确是教养不差,林禾沐与她浅谈几句,先前的忧虑已散去不少。秘书监暗自思揣着不过是多了个聪颖的学生,与从前应当无甚差别,至于屏外那些心思浮动的王孙公子们,上头还有个宁王殿下镇着,他倒是不曾多虑。 QHs]~Ja  
林夫子询问过新来的学生,又见余下诸人或在翻阅所习典籍,或已提笔撰写文章,皆是一副专心面貌,便也放心地抚了抚长须,去给莫离骚准备策试的题目。他却不知,出现在尚文苑的小公主乃是落入热沸油锅的一道清泉,激起的繁杂心思不计其数。此心却非春心,而是家学渊源,早早在官场耳濡目染后的利欲熏心,为的正是她身上已传遍万曦的无上殊荣。兼之虽仅有匆匆一面,但其人端丽面容有目共睹,更教许多人心思活络。不过,今日仅是初见,谁都未曾摸清小公主的脾性,兼着还有她名义上的皇叔在座,无人敢贸然跨过雷池。 x:2[E-  
尚文苑的学堂原是为皇储而开,每日课业颇为沉重,从日出三刻到隅中末刻,足有两个半时辰,林监之后另有三位夫子前来讲学。这期间慕容宁恪守规矩,不曾往学堂西侧多靠近一分,一干伴读自然也只敢悄悄张望,暗自盘算。 ZY/at/v  
等最后一位周夫子授课完毕,其余学生陆续离开,学堂里只剩莫离骚仍在提笔书写。四位夫子共出了八道策试,在她所学的四经之外还多了一道律学、两道算学。一刻钟后,小公主放下手中毫笔,自有内侍上前捧过答卷,小心地递给了秘书监。 [U jbox  
林禾沐拿着这份字迹娟秀的答卷去与同僚一道批阅,莫离骚亦在宫人簇拥下走出学堂,不想才跨过门槛,就见披着大氅的慕容宁安静地等候在冷风中。 If&p$pAH?  
“皇叔在等我?”少女精致的眼眉间带起一点笑弧,让宁王殿下高悬许久的心慢慢落回胸膛里,轻应了一声是。 v;$^1I  
“离骚,皇兄怎么会允你到尚文苑进学?”跨过东宫与后宫的那道门,及至与那一班闲杂人等离得足够远了,慕容宁才开口问出心中疑惑。莫离骚偏着头瞧他一眼,面上是更不解的神色:“不是皇叔提议的么?” 84 knoC  
“我何时提议……”慕容宁正想辩驳,转眼忽然想起数月前,他初见到倚在盛皇后怀中的莫离骚时,确问过皇嫂过这样的话。但彼时他面前的小公主还是无数流言中的小皇子,头上梳着两个总角,才会让人有那唐突的一问,万万想不到皇兄皇嫂竟然当真了。慕容宁心中有惊诧,有不解,继那一句转述方御医的“多走动”之后,他似乎又在无意之中推波助澜了某些事。不过,无论皇兄想藉此做些什么,应当是不会伤害到这位小公主的。思及此,慕容宁尚有最后一点疑问:“那你往后就一直同我在尚文苑读书吗?” 5%>U.X?i  
莫离骚轻轻摇头:“只有这两年。等我再长大些,就不适宜了。” S&=B&23T  
“也是。”宁王殿下稍有失落,只是转念想到那些伴读的心思,又觉得皇兄的安排果真是深谋远虑。能有二载时光作伴,也应当知足了,总不好为他一己私心,损了菀菀的名声。少年在心底悄悄地念了一遍菀菀,又念了一遍离骚,觉得无论哪一个都极为悦耳。 kv5Qxj}  
两位少年结伴回到立政殿,远远地就瞧见盛皇后领着宫女内侍们等待的身影。莫离骚快走几步,最后直扑进母亲怀里,撒娇地唤道:“阿娘。” 9xKFX|*$  
“诶——”盛皇后将人抱住,摸了摸她一丝不乱的柔软鬓发,关切道,“今日在学堂感觉如何?” Zka;}UL&Q  
“嗯……”莫离骚头一天上学堂,倚在盛皇后怀中揉了揉眼,思量许久后冒出一个字:“困。” e+6~JbMV  
每日朝会在黎明之末开始,尚文苑讲学通常不会晚于破晓之时,这位小公主往日总要睡到早食才起身,今日早起了一个时辰,确实是极为困倦的。盛皇后一面好笑,一面心疼,但还是不能太过纵容她:“困也要忍着。你若是在夫子讲学的时候有所不敬,届时挨了先生的罚,阿娘可不帮你。” !J71[4t  
“夫子怎舍得罚我?”少女扬起一张乖巧无辜的脸,清澈眼眸轻眨两下,顿时让人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盛皇后对她此言已是满心认同,牵着人往殿内走去时偏还要压一压小公主的骄气:“你啊,可别说大话。” MoX* e  
“阿娘不信,可以问皇叔。” +.R-a+y3  
“我不问,宁弟自然是偏袒你的。” *"4<&F S  
“皇嫂偏颇了。”莫离骚一个眼神递过来,一路听着她们母女笑闹的慕容宁立刻似模似样地帮腔道,“林夫子时常提点帮理不帮亲,离骚说得有理,我帮她是为理,不是为亲。” ~*[}O)7#  
“你们两个啊,这就闹一块儿去了。”盛皇后对着一唱一和的两个孩子摇头失笑,却是发自真心地开怀不已。等三人一道用过午膳,犯困的莫离骚即刻转进内殿歇下了。慕容宁在暖阁里稍歇一会儿,与盛皇后说着今日尚文苑内的情形,打算待到日昳时再去见武师傅。 #YNb&K n  
“离骚今日还要去武德堂吗?” 9]YmP8  
“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的,你皇兄晚些时候会过来。”学文习武不可同日而语,若是让武师傅指点莫离骚,莫说是朝臣要有非议之声,便是慕容宁也觉得不妥,慕容烟雨能亲自指教,自然是最为妥当的。少年略想了想,又道:“皇兄若是不得闲,我也可代劳。” eP2 yU  
“做人夫子可不是这样容易的事,宁弟还要多学一学。”盛皇后点了点少年的眉心,让他不必多虑,“陛下早有安排,你就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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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CeJ|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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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一套剑法已练掌握纯熟,较岁前愈发凌厉,有几分陛下当年风采。”年近耳顺的轻车都尉曾随慕容烟雨纵横沙场,圣人于北境驰骋的英姿至今仍历历在目,见到慕容宁剑招中的挂、撩、崩、刺几式都带了似曾相识的影子,不由得生出怀念之意。少年不知眼前的武师傅心中所想,将手中用毕的木剑递给一旁陪练的童子,颇为谦逊地回道:“是皇兄与周都尉教导有方。” f6"j-IW[z  
“老臣不敢揽功。”周都尉眼角的细纹聚在一处,面上须冉轻颤,笑声有如洪钟,“殿下这几式,可是陛下近日亲自指点的?” _NkN3f5 1L  
“正是。休沐这几日,劳皇兄拨冗亲授。”慕容宁未有隐瞒,周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亦提醒道:“陛下的剑术非同一般,乃是于战场上千锤百炼所得,堪称天下无双。殿下务必将要诀牢记于心,勤于修习,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4|e#b(!  
这几句乃是肺腑之言,与旁人的恭维之词截然不同,慕容宁并不自恃身份,以弟子之礼恭敬地答道:“学生明白。” y,x~S\>+  
武课结束后,慕容宁从堂中步出,温平早已知机地送上防风的大氅,免得宁王殿下被料峭春寒侵染。少年正抬手整理衣袖,眼尾余光忽然瞥见左侧有一道人影,正是惯常不离慕容烟雨左右的内常侍。他在圣人身旁随侍多年,其人出现在此,便意味着今上也在武德堂。 +?<jSmGW  
菀菀的武课究竟学些什么,竟然能让皇兄放下堆在案牍上的奏章,亲自赶来武德堂指点?少年心中存满疑惑,依着他前几日所见,小公主每日武课之后除了更惫懒些,便没有旁的不适,故而又猜想慕容烟雨应当只是传授她一些皮毛,只做强身健体之用。 4Klfnki  
复学第二日一早,诸生将秘书监布置的功课上交学官,林夫子一目十行地扫过,由中挑出几篇搁在一旁,又从余下的文章中选出数篇,当众评读起来。诸生所写不过满篇歌功颂德的废言,莫离骚听得昏昏欲睡,直至秘书监将那几纸堆砌之辞批完,接着岁前的课程讲起了《尚书·商书》,她才略清醒几分。 Vg+SXq6G  
堂后,林禾沐将挑中的几篇文章与莫离骚的策试卷一并呈往明英殿,让慕容烟雨亲自过目。那日祭天大典之后,慕容宁心中常有自省,正巧林夫子以此为题,他有感而发,便洋洋纚纚地写了一大篇,题名《万民论》。慕容烟雨皱着眉看完,提着御笔在文章上落了“尚可”二字。他并非以七八岁孩童的文章为准绳,乃是以一国之君的见地去品评,能给一个尚可已是极高的评语,余下的文章虽被斥了句不知所谓,但到底还是都看过了。 M,@SUu v"  
除此之外,莫离骚的策试得了一个更为难得的“佳”。天子于此事上倒是不吝笔墨,在那一字后头还有几行批语,让她不必再学《孝经》、《论语》,可用心钻研《谷梁》。又额外嘱咐林禾沐,言其女于算学颇有天赋,不可荒废,秘书监自然是恭敬无比地应了。 9mnON~j5  
莫离骚在尚文苑进学两旬,因每日都得早早起身,入学堂后总是懒于言语,让人误以为是天性内敛、不善言辞。兼之慕容宁在堂间休息时也不去寻她说话,众人便觉得他们或许并不亲近。但她功课确实不差,仅这二旬之内就得了秘书监三回夸赞,前两日还将她写的一篇《谷粱赋》当众诵读,要诸生取法乎上。 eXd(R>Mx  
能在尚文苑进学的,无不是各家出类拔萃的少年才俊,心中自有一份傲气,却几次三番被一介女流比下去,纷纷深感面上无光。另有些许攀龙附凤的心思悄悄作祟,一贪一恶的念头交杂萦绕,终有人在某一日做了回出头鸟。 R3PhKdQ"  
隔日即是逢五得一的休沐,适逢近来冰雪消融,春色渐显,相熟的伴读们便邀约着外出玩耍。众人谈得兴起,就连讲学完毕的夫子都离去了,这许多人仍聚在学堂中不曾散开。慕容宁正想着前去将莫离骚接出来,忽有一道颇高身影从后方行至西屏之外,隐约露着半张俊朗面容,朝着屏内执礼扬声道:“臣冯中甫,冒昧叨扰,还望公主恕罪。臣近日研读《尚书》,对‘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一句略有不解,听闻公主熟读《尚书》,颇有见地,愿向公主请教。”其人乃是吏部尚书第三子,在诸多伴读之中最为年长,已是志学之年,兼着身形高大、样貌端正,在万曦城中薄有风流之名。冯中甫这话看似庄重,实则不乏轻挑。寻常少女若是听得他如此言语,便是不能即刻芳心萌动,只怕也要满面飞红。堂中诸人只觉此人果真狡诈无比,盼着公主不被花言巧语打动,又不禁揣测屏中少女现下该是何等娇羞模样,个个眸光闪烁。慕容宁一眼扫过众人形貌,登时心头火起,哪知却是“不善言辞”的莫离骚先开口了。 Q.\>+4]1&&  
“你又不拜我为师,为何要寻我指点?”隐在屏风后的小公主声若莺啼,言如钩吻,众人乍然一惊,又听闻她讽道,“你若是自觉请教课业会耽误林夫子辅政,万曦城中还有许多名流大家,想来令尊应当不吝一份脩束,为你再聘一位西席的。” op*+fJHD  
“臣……”众目睽睽之下,被公主这般不留情面地拒绝,冯中甫面色忽青忽红,青红交错,好不精彩。他双唇张张合合,急欲以言语挽回颜面,可莫离骚又道:“你若是能在闲暇时对令尊多尽几分孝,区区一句‘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乃父应当能对你言传身教。良言在此,愿君谨记。”这话就更有几分指桑骂槐之意,旁观者不乏面色丕变之辈,但想到屏后之人的身份,便都鸦雀无声了。 c`.:"i" k3  
“公主所言有理。而冯文林郎年岁最长,进学多年仍有功课学不明白,想来尔等也未必能真正通读经典,不如就此闭门苦读,也不枉皇兄与夫子们对诸君的期许。”宁王殿下较普通孩童略沉的音调乍然回荡在学馆内,如一柄大锤狠狠砸下,将诸生从荒唐念头中敲醒,连忙俯首称罪,直言不敢。 >guQY I@4,  
“真正不敢么?”慕容宁虽是总角之龄,但这一声质问仍听得冯中甫心惊胆战,青红面色逐渐转白。宁王殿下看一眼揖礼几乎要落到地下的伴读们,伸手将屏后的小公主迎出来,并肩朝外走去,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只留下最后一句忠告:“不敢就好,心存敬畏不是坏事。” Esjv^* v9-  
“多谢两位殿下指点!”伴读们齐声回道,即便慕容宁已领着莫离骚走出学堂,也要教他们听得真切,以免将方才那一点荒唐传到陛下耳中,引来不必要的祸患。至于如此请罪是否能可奏效,那就不得而知了。 7" [;M  
“皇叔敬畏什么?”从尚文苑走出来,莫离骚用靴底踩着路旁将化未化的积雪,同慕容宁问道。少年亲王心中早有答案,在小公主身旁慢慢走着,笃定地回道:“我敬畏皇兄,敬畏天下万民,敬畏天地神明。” fUXp)0O  
“果真是如此。”莫离骚在雪里连踩几下,将靴底的花样在雪上留了一整片,走得愈发慢了。慕容宁暂不催促她,只好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wl%1B64  
“阿耶给我看了皇叔的《万民论》。”莫离骚放过足尖前这一片雪地,又往前挪动几尺,接着踩出不同的纹样来。慕容宁随她玩闹,也坦诚道:“只是祭天之后有感而发,比你的《谷粱赋》还逊色不少。不过,离骚,你方才为何不愿回答冯中甫?” >+#[O"  
“谁让他不安好心。”提起方才让她不快的人,小公主朱唇轻抿,一语道破真相,更为不满道,“再说,连夫子都散了学堂,偏他还要来问。他多耽误一刻钟,我就少睡一刻钟,这可不行。” twtDyo(\  
“确实不行。”见莫离骚如此愤慨,慕容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连忙安抚小公主,“既然如此,我们快些回去吧,用过午膳后你早些休憩。” agYK aM1N  
“好吧。”小公主的一点小脾气被抚平,不再去踩那些堆积的白雪撒气,又认认真真地走回了正路上。 ]G B},  
慕容宁原本以为,那日的几句警告之后,尚文苑中的小小风浪就当弥平,不料事态却忽然急转直下。休沐之后接连有人称病告假,不过短短三日,学堂里就空了一半,乃是前所未有的景象。秘书监正要着人查验病假真伪,朝中忽然又吹起一阵带着血腥气息的风,却是说入京述职的两位郡王之一被陛下夺爵除国,与随行的属官、家眷、仆从一道被幽禁在城北安兴坊的郡王府中,由重兵把守。 W!k6qTz)  
与此同时,因着季春将至,宫中已着手准备今岁的亲蚕礼。依着旧俗,盛皇后将亲蚕于公桑,享先蚕于北郊。北郊又有行宫,皇后娘娘有意要带宁王与公主一道前往踏青。正当宫人们都忙碌的时刻,一道求见盛皇后的折子辗转多人,终于递到了立政殿。 b{rmx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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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v,+@ U6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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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花朝之后,屋外愈发天晴日暖,只是万曦不比江南气候温润,此时屋中还断不得地暖。这日午膳才过,盛皇后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东暖阁里,齐齐看一副从藏库里翻出来的《春江百景图》。画是当世名家手笔,绘的乃是仲春时节万曦城外的景致,笔触细腻柔和,用色明亮可人,是不可多得的佳作。盛皇后正依着绘卷柔声低语,说起这时节的皇城外该是什么模样,有多少美景趣事,引得两个孩子都心生向往。一身绯色衣裙的小公主边听边看,转眼瞧见画卷一角的鹅黄小鸭们纷纷藏着脑袋打盹,一团团好似一簇簇盛放的结香,恍惚闻到那浓郁的芬芳,不由得犯了春困的毛病,脑袋一点一点地挨在盛皇后臂上。 =;H'~  
“若是困了,就回内殿睡去。”皇后殿下放下手中画卷,以暖热柔荑撩开落在莫离骚面上的额发。哪知小公主身子一歪,躲到阿娘身后撒娇道:“不想走。” [}2.CM  
“你啊,又犯懒。”莫离骚不肯回内殿小憩,耍着赖皮就在东暖阁里歇下了。盛皇后到底还是纵容她,用暖被将人裹着,在小女儿肩背上轻拍几下,就将小公主哄得睡过去了。一旁的宁王殿下观此情形,不禁扶着画轴偷笑两声,冷不防被皇嫂捉了个正着,也问他:“宁弟呢,可要歇一会儿?” }WbN)  
“皇嫂,我昨夜睡得早,不困的。”慕容宁正色回道,又去偷瞧已然睡熟的莫离骚脸上粉润的颜色。少年的话音才落,暖阁外恰巧响起了内侍禀报的声响,随即有一人恭敬地捧着本折子走进来,小心地呈到盛皇后面前:“娘娘,广湖郡君递来的折子。” q UnFEg  
慕容宁正觉得这名号有几分熟悉,盛皇后却是连看都未曾抬眼一看,便轻声吩咐道:“放下吧。”见到皇后娘娘身侧的小公主正在休憩,有几分眼力的内侍不敢多言,轻喏一声,连忙蹑手蹑脚地将折子放在展开的画卷旁,而后小步退出东暖阁。陪着解闷的小女儿睡了,又多了道碍眼的折子在跟前,盛皇后也没了看画的心思,随手将绘卷一收,等着一会儿让人挂到西暖阁去,换下去岁那副《踏雪寻梅》。 c)8wO=!  
“皇嫂不看么?”少年的眸光落在忽来的折子上,观望片刻后发觉盛皇后确实无意打开,不禁好奇道。 DBUwf1=qj  
“看它做什么,虚耗心神而已。”盛皇后似乎已猜到折子里写的什么,慕容宁心思稍稍一转,猜道:“广湖郡君,是长安郡王胞妹?” L\ %_<2  
“也是太常少卿董放之妻。”长安郡王被幽禁于府中,身为胞妹的广湖郡君因已外嫁而免受牵连,她今日用这身份求见盛皇后,不外乎是想要为兄长寻得一份转机。此事乃是岁前储位疑云的余波,还牵扯到长安郡王于封地私自蓄兵一案,稍有不慎便是谋逆之罪。本朝虽未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说,但慕容烟雨只将人幽禁府中,已是极为网开一面,此时去求情颇有指责陛下之嫌,不免令枕边人寒心,盛皇后便不欲再妄加干涉。 IdxToMr  
“此事陛下自有定夺,不需你我过问。”盛皇后稍加点拨,慕容宁便想通其中关节,一本正经地回道:“臣弟明白了。” F47n_JV!d  
“明白就好。”不仅朝中百官将眼前少年视作储君,就连盛皇后也是这般想的,见到慕容宁如此一点就通,自然心感安慰,只是还有一事担忧。“我听说,近日学堂里有不少伴读告了病假,可是风寒之症?”这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尤其莫离骚初来时还有些虚寒之症,盛皇后担心他们同处一室,也被过了病气。 uKy*N*}  
“应当不是。”慕容宁神色如常,想起那日之后的情形,心底已没有那许多怒气,平和地同盛皇后问道,“离骚没告诉皇嫂吗?” lt4jnV2"a  
盛皇后眉峰一扬,有几分诧异:“她瞒了我什么?” E/ZJ\@gzD  
“不是隐瞒。或许,是离骚不知有此事。”慕容宁想起莫离骚在学堂里总是显得困顿的模样,连忙为她辩解道。 @<G/H|f  
“那是怎样一回事?” q4i8Sp>  
宁王殿下略想了想,给的答案有几分玩笑的意味:“那几位告假的伴读,罹患的或许是心疾。” aS vE  
“小小年纪,怎会……”盛皇后闻言一惊,颇有几分可惜。 yU"G|Ex  
“也不是皇嫂所想的那般。”慕容宁思前想后,还是将这些时日里学堂上的小小风波如实道来。少年心有偏颇,先说的小公主功课有多么出色,得了夫子多少夸赞,听得盛皇后喜笑颜开,继而再谈那些伴读又怀着什么龌龊心思,一个个怎样自作聪明,最终如何闹得颜面尽失。至于心疾称病之说,还未有人去证实,慕容宁也仅是猜测。盛皇后听罢后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的心疾,难怪她不曾同我说起这遭。” s8[9YfuW  
“她每日只顾着上学与休息,哪里能花心思去数学堂里坐了多少学生。”皇后殿下想起小女儿的脾性,颇为赞同:“你说得有理。” )VMBo6:+  
伴读逃学之事在立政殿三人眼中不过一场闹剧,但于旁人而言却是欺君罔上的大事。吏部尚书冯理连日来忙于长乐郡王一案,已在府衙暂居了半月有余,这日终于将长乐一地的大小官员任免之事办妥,回到家中就听闻幼子接连病了三日,连学堂都去不得了。他匆匆前去关心,哪知推开门一瞧,望见的却是那逆子正生龙活虎地窝在房内捧着闲书取乐。冯尚书险些气急攻心,扶着门框高呼几声,令左右即刻将那祸害五花大绑送去祠堂。 +{%(_ <  
“你这是做什么?”冯夫人乍见心头宝被这般对待,赶忙要拦着人不让动手,冯尚书怒斥道:“你问问他这是要做什么!欺君罔上,要把这一大家子都害死了!”他也不等再细说,急忙让人将上朝所乘的马车牵出来,抓上冯中甫的书童一道往长兴宫赶去。冯尚书在途中问明了前后因果,入宫之后二话不说,双膝一折便跪在了明英殿前,要为逆子请罪。已是日落时分,慕容烟雨将要用晚膳的时候,忽然听得内常侍回禀,说吏部尚书在殿外长跪不起,便将人唤进来问道:“发生何事?” LG#w/).^  
“臣教子无方,致使他荒唐行事,辜负了陛下寄予的厚望。”冯理依旧长跪在慕容烟雨面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原来冯中甫当日在慕容宁面前口中称服,回到家中后却深感面上无光,不巧休沐游玩时又有人提起此事,他思来想去辗转难眠,第二日起身便迟了。少年想着如此匆匆赶去尚文苑只会沦为笑柄,索性就说外出时让冷风吹得头疼,要修养几日。后来几位交好的官家子弟前来探视,他怕事情败露,干脆将人一道拖下水,劝他们一同称病。都不过是十余岁的少年,每日黎明前就要起身,摸黑入尚文苑进学,着实有些困苦。 `M ygDG+u  
“法不责众,便是被发现了,也不过罚写几篇文章、抄几遍书,比起这两三日的快活又算什么?”最为年长的文林郎信誓旦旦,余下诸生也半推半就地效仿了。 e@=[+iJc  
慕容烟雨听过之后并未勃然大怒,他顾念着老臣辛劳,只召来了秘书监,要尚文苑将所有欠学一日以上的生员名录上报,并从学馆中除名。林禾沐早就在查核此事,进入明英殿后即刻呈上了一份名录。几位伴读惹出的乱子最终就以慕容烟雨的定夺落幕。 S=,1}XZ  
“殿外那几个,你一并告知吧。”慕容烟雨不耐烦再听一遍请罪之辞,就将余下之事交由冯理善后。 0>=)  
“多谢陛下开恩。”冯理最后深深一拜,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退出明英殿,将晚到一步,齐齐整整跪了一排的几位同僚叫起,各自回家处置不孝子了。 ,6O9#1A&i  
尚文苑里的伴读少了近半,对殿下和夫子们而言毫无影响,甚至因为清净了几分,小公主反倒觉得更为惬意。之后的某日,慕容宁将此事与慕容烟雨说了,圣人也就打消了再选些伴读填充尚文苑的念头。陛下难得手下留情,将那些称病的学生从尚文苑中逐出去后,依旧让他们回去入选伴读前的同文馆进学,只是文林郎一类的虚职已经被夺了。 cWO )QIE  
季春安安稳稳地过了大半,慕容宁已将那一日的闹剧抛之脑后的某日,有人在散学后拦在宁王殿下面前,礼数周全地唤了声殿下。他记得这也是位文林郎,尚书左仆射之子,有时喜爱吹捧逢迎,但素来小心规矩,与冯中甫只是泛泛之交,也未同他们一道逃学。 _[i=TqVmf  
“何事?”慕容宁语气冷淡,年岁相近的少年神色有些尴尬,勉强将手中书信呈递上前,解释道:“微臣,微臣受人之托,请殿下将此函转交公主。” /]zib@i  
“冯中甫?” I#t9aR+&  
“是。”文林郎并无隐瞒,“他昨日求到微臣家中,自陈从前是他心胸狭隘,对殿下与公主多有不敬,如今吃了教训,已有所悔悟。只是他如今入不得宫,无法亲自向公主谢罪,只好借书信表意。” S7ehk*`  
既然是给莫离骚的书信,慕容宁心中再有不快,也不好擅自为她拒绝,只得别别扭扭地收下,再转交到小公主手中。那信中是时下最受追捧的金花笺,还熏了淡雅的寒梅香,几行蝇头小楷写得倒是规整。少女一目十行地看过,秀气双眉微微蹙起,似有几分为难之意。慕容宁试探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可是冯中甫又有不敬言辞?” YeC,@d[  
“他……”莫离骚轻轻摇头,“他说,想要拜我为师。” W8$=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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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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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你为师?”宁王殿下惊讶语气中带着几分没压住的肝火,低头瞧见小公主明亮双眸才勉强忍住怒意,不高兴地问,“他是,如何说的?” n>:c}QAJH  
莫离骚无辜地偏着头,将手中展开的金花笺递给慕容宁,半点不避讳地让他细观。少年逐字逐句地读过,越看越是气闷。冯中甫并未在信函中直言要拜师,只说公主当日的指教句句箴言,他这段时日闭门思过后才深有体悟,又自贬才疏学浅,纵然将经典通读百遍也难解深意,希望来日能有幸再向公主请教。那人分明不仅不曾断了心思,反倒更为狡诈地迂回行事,也是小公主尚且不通情爱,所以才想得岔了。 urXb!e{l  
好好一张金花笺险些在慕容宁手中被攥成废纸,少年敛眉垂目,胸口一道火气上下窜动许久,良久后才沉声道:“他既有所悔悟,今后必然会潜心向学,我明日与林夫子说一声,让同文馆的先生们对他多提点几分。你每日连休憩的时间都尚且不足,不必为他多费心。” hcd>A vC8  
不知是否因连州和暖,而万曦霜寒,莫离骚每日能睡上六七个时辰,慕容宁说她休憩的时辰不足够,全然是偏心之语,但小公主听得顺耳,自然不会有所疑异,只是仍有困扰:“皇叔,我要回他么?”于理而言,这一封书信回与不回皆可,宁王殿下自然是不愿她与冯中甫弄什么鱼雁传书,便自告奋勇道:“你若是不想理会他,就交给我处理吧。” rtL9c w5  
“有劳皇叔。”不必为这突来的麻烦费心,莫离骚立刻眉眼弯弯,也不管那被攥得不成模样的金花笺了。慕容宁被她忽然送来的笑颜击中,心尖儿蓦然一颤,声音也跟着一顿:“我……应当做的。” LnTe_Q7_  
宁王殿下谋划着要给冯中甫找些麻烦的时候,立政殿的忙碌也到了最后时刻。经太卜署占卜,今岁季春的吉巳为己巳,天气极为晴朗。城里城外的积雪早已全数化作清露,滋润着歇了一冬的草木,催着它们快快萌发。亲蚕礼当日,万曦城中的数百内外命妇与内侍、宫女候一早便候在长兴宫外,等待着皇后殿下的卤薄仪仗起驾。本朝大长公主、长公主皆薨,唯一一位公主便是盛皇后爱若珠宝的义女,她不同其他内命妇一般守在宫外,乃是在吉时降临之刻与皇后殿下一道被六尚女官奉迎出来,被娘娘亲手牵上了以雉羽、黄金装饰的翟辂。 h:jI  
亲蚕礼乃是皇后主持的重祀,并非年年都有,但凡在京内外命妇都需一并参与,唯独广湖郡君称病不往。月前她往立政殿递的折子被盛皇后置于不顾,这一回倒是宽宏大量地允了她的缺席,亦不追究其人究竟是否有恙在身,只是关系终究不如从前亲厚。 SKSAriS~  
广湖郡君为兄长抱屈,盛皇后又何尝不是为枕边人不值。追根究底,一切皆起源于长乐郡王在封地私自蓄兵,有挑衅皇权之嫌。他所犯之罪不仅按律当斩,在酷吏手中甚至可判多人连坐。到底是慕容氏人丁凋零,就连旁支都已不多,慕容烟雨顾念血脉之亲,兼着长乐郡王所蓄私兵仅有百余人,也未有其余犯上作乱之举,陛下强行压下了朝中许多疑议,最终只将他那一支都幽禁在郡王府中,由专人看守,不得随意出入。 V\K m% vP  
“阿娘不欢喜吗?”避开车外繁多的耳目,盛皇后面上的神色便冷淡下来,小公主乖巧地伏在她膝头,仰首凝望着母亲的眼眸。 $^=jPk]+  
“怎么会,阿娘没有不欢喜。”盛皇后垂眸对上莫离骚关切的面容,唇角显出一点上扬弧度,“今晚带你去北郊行宫,这一日就见不着陛下和宁弟了,菀菀可会想他们?”她曾盘算着开春后带着幼弟与小女儿往北郊行宫走走,今日的亲蚕礼便是极好的机会,美中不足的是慕容宁乃是男丁,按例不得与亲蚕的仪仗同行,要等到后一日再随着慕容烟雨的圣驾一并前往。 9Ir~X|}\iL  
“嗯——有一些。”莫离骚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一日不见而已,所以只有一些。” ?PE1aB+{:  
“好,就只有一些,明日阿娘会如实转告给陛下的。”皇后殿下揽着小公主说笑一番,不多时便将广湖郡君惹来的不快忘到了脑后。 >9tkx/J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长兴宫行至北郊祭坛,皇后与公主在百千人躬身致礼中降车。以白布帷幔搭建的大次就在人群尽头,南侧馔幔中早已摆满了今晨新鲜宰杀的祭品。盛皇后为今日斋戒许久,随着尚宫一声“有司谨具,请行事”,“咚咚咚”的鼓柷之声响起,随即钟磬共鸣、竽笙齐奏,只为亲蚕礼所用的《永和》之乐随着盛皇后缓缓的脚步奏起—— 7 Mki?EG  
芳春开令序,韶苑畅和风。惟灵申广祐,利物表神功。 _c9 WWp?  
绮会周天宇,黼黻藻寰中。庶几承庆节,歆奠下帷宫。 )fd-IYi-3  
莫离骚听到歌童清亮的唱和之声,目不转睛地望着盛皇后饮了清泉,净了手,恭谨地踏上先蚕坛,在女官引导下向嫘祖神位敬献白绸币。祭坛上的神位实则只是一块写着尊号的木牌,漆了金粉、罩着纱幔,不过一种寄托罢了。祭祀之礼繁杂而无趣,小公主只看了片刻就悄悄地走了神,侧耳辨听太常奏了哪些雅乐。盛皇后踏上祭坛时乃是《正和》,敬献白绸币时换了恢弘的《肃和》,其后敬上三牲与祭酒时大抵奏的是《雍和》与《寿和》,只是莫离骚并未时常修习乐理,无法分辨真切,仅能依着礼制来猜想。 :qCm71*  
直至天上耀眼明光仿佛就在举头三尺之上,享先蚕的仪式方毕。但祭祀完毕,亲蚕礼却并未真正结束,明日一早,盛皇后还得设宴酬谢同行的内外命妇们。不过,今次卤薄仪仗不回长兴宫,而是直接往北郊行宫转去,要在彼处置宴。皇后殿下忙碌一日,下榻行宫后便有些疲累,小公主始终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侧,不多言不多行,仿佛最精巧贴心的人偶。 Fm$n@R bX  
第二日早食前后,着深青色祎衣的盛皇后牵着依样打扮的莫离骚出席劳酒宴。宴席上规矩多,人更多,纵然饮食精美,小公主仍是食不知味。盛皇后同她一般不喜许多繁文缛节,偷懒地稍动了动前两道菜肴,余下的全数赐给了命妇们,使得宴席不过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2gL[\/s  
慕容宁随着慕容烟雨赶到行宫时,莫离骚正被盛皇后带着,优哉游哉地坐在花园里品尝一份新出炉的水晶龙凤糕,桌上还有这时节仅供帝后食用的酪樱桃。糕点以糯米、红枣蒸制,红白相间,香甜软糯;樱桃则是新摘的鲜果,滋味酸多甜少,但浇上蜜糖与奶酪,尝起来奶香浓郁,酸甜可口。盛皇后与小公主都好食甜品,一大一小对坐着细品美食,神色好不惬意。 ay:\P.`5)  
“阿耶,皇叔。”眉眼含笑的少女匆匆一礼,只是手上的点心还舍不得放下,在帝王面前颇有些无状。慕容烟雨不与她计较这许多,在内常侍的服侍下也坐在了花园中。 bOxjm`B<  
“皇嫂,离骚。”慕容宁虽是后叫的莫离骚,一双眼睛却早就落在了少女身上。前日午后他们就再未见过,仔细算来,至今实则已有整整两日。古人云,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宁王殿下望着小公主娇美面容,此番才有所感悟。他眸光不曾错开半刻,多瞧几眼后就得到莫离骚的一道回眸,随即一份酪樱桃就被端到眼前。 p#;dLM/EA  
行宫里的规矩不若长兴宫中那般多,长幼四人沐浴着晴好天光,与寻常人家一般说笑了好一会儿。慕容宁总归是在椅子上坐不稳的年岁,等莫离骚吃完点心,又净了手,便有些跃跃欲试道:“离骚,行宫去岁新添了一匹骅骝驹,毛色赤红纯净,你可想试试?” GATP  
“皇叔要教我骑马么?”连州不是养马之地,从前虽有父母纵容,莫离骚却是没有试过骑马。慕容烟雨带着她一路疾驰回万曦那回,她被阿耶严严实实地裹在怀中,连马背都未曾真正跨过。 ~e`;"n@4  
“你想去么?”慕容宁听她这般问,即刻断定莫离骚是有意同行,果真见到面前的少女微微颔首。少年当即请示兄嫂,得了首肯后便牵住小公主柔嫩手掌,在随侍的簇拥下往跑马场走去。两位少年越行越远,盛皇后温柔目光随之而行,满含怀念之意:“记得入宫第二年,宅家也是这样带着我来北郊行宫。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 ;sL6#Go?V  
“你要是也想去骑马,就直说。”十多年的夫妻,慕容烟雨再不解风情,又怎能看不出发妻所想所思。盛皇后回眸瞥他一眼,娇声道:“哎呀,就怕骏马性烈,妾驾驭不住。” GrLM${G  
不苟言笑的圣人哼了一声,却不妨碍他即刻站起身来,朝着人伸手:“啰嗦!我替你牵着就是。” &FJU%tFA  
“多谢陛下。”盛皇后言笑晏晏,仿佛又回到才入宫时的模样,双手揽着丈夫的手臂,早忘了先前如何推三阻四,笑着催促道,“那便快去吧,再晚些,宁弟菀菀可都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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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p,4=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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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红色的骅骝四蹄腾空,踏得满地浓翠飞溅,惊起林中鸟兽仓皇而逃。马背上的少年张臂拉弓,暗褐色的雕翎箭迅即破空而出,穿过重重林木,射倒一头慌不择路的獐子。一箭得手,少年并不勒马停步,仍然背着弓箭俯身策马往密林更深处追去,双目所见只有下一头将被猎取的禽兽。随行的一队兵士落后些许,有些下马为他捡拾所得猎物,有些照旧纵马紧随其后。 F;?TR[4!k  
禁苑中豢养的禽兽并未去除天性,有四下逃窜的,亦有被逼至绝境怒而反击的。两匹豺狗合力朝着少年猛扑而来,慕容宁却是不慌不忙地以手中角弓隔开一匹,迅即抓住挂在蹀躞带上的匕首,将稍后一匹从肚腹处划了深深一刀。负伤的豺狗哀鸣一声,大量腥热血红当即喷涌而出,少年却对落在面上的几道血痕浑不在意,利落地收刀捉箭,弯弓如满月,将又扑上来的豺狗射杀。 p-T~x$"c|  
慕容宁在林中驰骋一日,天色将晚时才领兵回到驻扎之地,点检一日狩猎所得。他收获颇丰,只是那一车禽兽多数都带了刀伤或箭伤,更有血尽而亡的,场面看上去颇为渗人。 h=v[i!U-eY  
“兔子呢?”慕容宁看过装着猎物的马车,却是不见回程途中白得的一只灰兔子。 K4?t' dd]  
“在末将这里。”一旁的射声校尉闻声,连忙将提在手中的野兔呈递到宁王殿下面前。这一只兔子原本入不得慕容宁的眼,但它逃亡时恰巧撞在石块上而气绝,因此留下一身干净皮毛,让少年起了些心思。他接过肥硕的灰兔子,仔细摸过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感觉触手厚实柔软,便觉得给莫离骚制一个暖炉罩子倒是不差,等再过几个月入冬就能用上了。 ^B<PD]  
小公主如今也是豆蔻年华,因陛下授意而在尚文苑多留了一岁,等长到金钗之年就不再与慕容宁同室读书。彼时宁王殿下每日仍去立政殿用午膳,他们还能时常见着面。但今岁翻过年后不久,慕容烟雨就给慕容宁提前加了冠,他便不好再常常往立政殿走动,每日的午膳也都安排在东宫崇德殿,只等每回休沐午间去问候盛皇后。人不能相见,宁王殿下的关怀却从未间断过,皇城外盛开的花、西域商人带来的珠宝、时兴的故事,一件件或新奇或精巧的玩意被送入立政殿里,美其名曰为小公主解闷。 vGPf`2/j.  
慕容宁将兔子交代给随行的内侍,稍过一会儿就听闻声势浩大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一匹黑色神骏跃入眼帘,正是慕容烟雨带着兵士们满载而归。近年来边疆尚算安稳,戎狄少有来犯,圣人便觉得兵士们的操练稍显不足,故而下令每两年办一次田猎,让众臣不至于怠惰,兵士更不会失了血性。仲冬的田猎乃是不亚于元正祭天的盛事,所有年岁足够的宗室子弟、文武官员、数万禁军都要一道同场比拼。从前慕容宁年幼,狩猎于他而言只是玩乐,如今他已行过冠礼,当是时候让人一睹风采了。慕容烟雨将他带来此地,就是要先历练一番,免得少年在田猎时失了颜面。 f\x@ C)E  
“皇兄!”宁王殿下所得颇丰,但比起身经百战的陛下,仍是相差甚远。不过他头一回随驾狩猎,能有此斩获已是难得,慕容烟雨亦有一句赞赏。 mJGO)u&  
“还要多谢皇兄赠我的角弓和骏马。”这一张弓乃是慕容烟雨少时所用,木胎内侧镶嵌的牛角是他亲手打磨而成,而慕容宁所骑的是当年在北郊行宫载过莫离骚的骅骝驹,后来果真长成了高头骏马,月前也被他向慕容烟雨讨来了。 j#LV7@H.e?  
“膂力足够,但还不够一击致命。”慕容烟雨看过慕容宁车上带有挣扎痕迹的猎物,又补了一句指点。少年望见另一侧干净齐整的猎物们,信服地应声称是,直言明日起将勤加练习。今上难得畅快地在禁苑中驰骋一日,卸下弓箭后领着幼弟往立政殿去,要用今日所得在那里办一场家宴。 7 zJrT5   
慕容宁才踏进久违的东暖阁,抬眼就见墙上的画又换过了,如今挂的是一副《清江百山图》,绘的是他未曾见过的江南景致。少年站在画前仔细瞧了瞧,同一旁的盛皇后问道:“皇嫂,这可是离骚的丹青?” w L/p.@  
“宁弟果真是一眼认出来了。”盛皇后笑道,“她说这是连州的山水,画给我瞧瞧。” fXF=F,!t  
“确实是连州。”这一屋三人之中,只有慕容烟雨去过连州,他细看几眼,抬手点了点江边一处地方,“连州府就在此处。” }{#;;5KrB  
“山灵水秀,难怪能养出菀菀这样的孩子。”心爱的小女儿在盛皇后眼中什么都好,就连借着一幅画看一处未曾造访过的地方也觉得顺眼极了。身旁二人自然不会扫她的兴,慕容宁甚至说起了从书中所知的连州风情,引得盛皇后也生出了几分向往,直言下一回要伴圣驾南巡,慕容烟雨当然不会不允。三人在立政殿中闲谈着等了两刻钟,一身男装的公主殿下总算从武德堂回来了。因仲冬的田猎女子亦可参加,不少女官这些时日勤练弓术,又央求莫离骚为她们指正,小公主回来得才稍迟了些。 Yn IM-  
莫离骚离开尚文苑后,慕容烟雨为她广发招贤贴,请了几位当世颇有才名的女子到内文馆讲学。盛皇后又选拔了十余位年轻聪慧的宫女,陪她一并接受夫子的指教。而其人虽不在尚文苑进学,但她所写的文章仍会被上呈给圣人过目,若是言之有物的锦绣篇章,便会通过林夫子之口在尚文苑诵读,好让诸生效仿学习。而那扇将学堂一分为二的诸子论学图插屏始终矗立于彼处,亦是要众人记得,曾有一位极为出色的女子在此进学过,提醒他们时时不忘敦促己身。 &# vk4C_8m  
“皇嫂与离骚去白龙寺的仪仗备好了吗?”夏末之际仍是炎热,晚膳后的点心是一份加了果脯的红色酥山,慕容宁并不贪食,只略尝了一些就停下了,莫离骚午后练弓劳累,晚膳用得少,此刻正专注于奶香浓郁的酥山,慢了片刻才分心回道:“今年我自己去,不用备卤簿仪仗。”她每岁出宫的机会不多,除去文武百官及内外命妇皆可前往的祭祀之外,再就是盛夏时随帝后往北郊行宫消暑,此外便只剩下慕容烟雨额外恩典的,在莫刺史忌辰那日往白龙寺祭扫。莫知方伉俪被供奉在京郊白龙寺中,往年都是盛皇后带着小公主同往,近来她总有些精神不济,莫离骚便同慕容烟雨说了,不愿让她再操劳。 F1?CqN M  
“你独自出宫?”宁王殿下眉峰一扬,显出些惊讶来,小公主斯文地将一份酥山吃完,放下白瓷小勺轻嗯了一声,好似此事本就该稀松平常。盛皇后本就不放心她独自出行,此时便乘势提议道:“宁弟若是有暇,不如陪菀菀一道去。” j{Yt70Wv  
“皇叔不用上学么?”少女抬眼望了一下身旁忽然正襟危坐的少年,慕容宁即刻将目光投向上首的慕容烟雨。身上两道期盼的目光沉甸甸地压过来,圣人眉眼不动地沉声道:“姑且让他偷懒一日,功课之后再补回来就是。” z&C{8aQ'  
“那就劳烦皇叔了。”莫离骚自觉往白龙寺一趟并非什么大事,但既然长辈们都不放心,顺着他们的意也不是什么难事。 OQytgXED  
莫刺史的忌辰在七月初九,这日一早就有支十数人伴行的车驾从望仙门驶出,往京郊的白龙寺赶去。白龙寺乃是护国寺,每日来此的香客不知凡几,更不乏万曦城中的达官贵人,以至宁亲王与颂心公主的两辆车驾在其中显得并不打眼,唯独前来迎客的方丈悟真大师能令人稍加侧目,但寻常人也不会过多留心。 =RW* %8C  
寺中专有一处供奉之所,名为英德堂。神主灵位能入此处的无不是能官贤臣、名将良相,因种种缘由无法陪葬帝陵,便在此享受供奉。往英德堂的路莫离骚早已认熟,她婉拒了悟真方丈的陪同,只让慕容宁一道前往。少女轻车熟路地绕过中庭,不费气力地在后方的众多屋舍中寻到了摆放莫刺史灵位的那一间。僧人们早已将此处布置妥当,祭拜用的鲜果点心、清香蒲团无一不全,未曾有丝毫怠慢。 O:`GL1{ve?  
慕容宁也曾为生父定亲王祭扫过,繁复礼节一道连着一道,若非有礼官提醒,稍有不慎就可能行差踏错。莫离骚的祭拜更似寻常人家子女怀念父母,一切礼节从简,倾注的怀念之情却极为丰沛。慕容宁看着她独自上前,将备好的祭品逐一摆到案上,再两度从旁取出三柱清香点燃,捏在指尖对着神主灵位拜了三拜,最后亲手送到灵位前的香炉里。慕容宁对莫刺史仅有耳闻,如今看到亭亭玉立的少女在蒲团上跪下,面上神色平静又带着几分淡淡哀色,似乎渐渐能够描摹出那位刺史儒雅的模样。 ' D)1ka.  
随着年岁渐长,莫离骚似乎也有了许多少女心事。她在蒲团上跪坐了足有一个时辰,在心中将这一岁的大小事情悄悄道出,期望能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也让自己心中愈发宁静。慕容宁在旁陪站许久,正数着莫离骚衣上绣了多少纹样,忽然听得小公主轻唤了一声皇叔。 (!3Yc:~RE  
“怎么了?”慕容宁趋步上前,但见跪在蒲团上的莫离骚微仰着头看过来,眉间藏有一丝轻愁,委屈道:“脚,跪得麻了。” sW]y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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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3JlC/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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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祭拜时总有盛皇后同行,莫离骚并不在灵前久跪,通常一刻半刻工夫就能起身。此回她也并非故意,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心中牵挂的事情愈发多了,不知不觉就跪了足有一个时辰,累得双腿酸胀无比,稍动一下身子就摇摇欲坠,更不说想要独自站起来。这其中差别慕容宁并不知晓,他只是望着莫离骚依赖的神色,耳边蓦然多了两道“咚咚咚咚”的声响,却是少年的心跳犹如擂鼓。若说小公主是娇气的,她学文习武从无半点抱怨,偏偏这样堪为众学子表率的人,素日闲暇时少睡了半刻钟、玩耍时多走了一里路,都会有几分委屈。 [Vrc:%Jk  
“失礼了。”慕容宁暗暗压下异样的心率,朝着堂中正前的两道灵位行了一礼,在莫离骚不解的目光中一手扶住她纤薄腰背,一手探到膝弯中,双臂发力将人稳稳横抱起来,口中还有一句玩笑之语,“这般身轻如燕,难怪轻身的功夫学得那样好。” di]$dl|Wi  
“皇叔?”莫离骚还没想通慕容宁怎会知晓她轻功学得好,宁王殿下已抱着人四平八稳地走到屋外,寻了一方石凳才将小公主放下。她此刻腿上如有万蚁啃噬,又酸又麻好不难受,没心思再想其他,只得强忍着不适半弯下腰,用一双柔荑沿着纤细小腿慢慢捏过,秀气的眉头片刻都没有松开。慕容宁不好上手为她揉捏,只能等着莫离骚自己把酸软的小腿按透。少女此刻的情绪都写在俏丽的脸上,一时皱眉、一时抿唇,始终挂着几分着恼的神色,看在慕容宁眼中分外可爱,只是不宜让小公主知晓。 N<L$gw+)$D  
“再起来走动几下。”莫离骚按了好一会儿,慕容宁见她眉头稍松,又伸手搀着人绕着石桌慢慢走了几圈,她的双足果真就渐渐恢复如常。小公主最后稍用力地跺了跺脚,自觉毫无不适之感,便确定无碍了:“已经能行走自如了。” ILkjz^  
“那就好。”慕容宁对着她展眉一笑,问道,“现在回去么?” $Q`yNEc  
“嗯。”莫离骚轻轻点头。她的身份不便在外久留,祭拜结束之后就该回宫了。两位少年并肩朝英德堂外行去,慕容宁一侧头就能看到莫离骚发梢上的金簪。犹记得他们初见时身量相当,数载光阴匆匆而逝之后已有了许多变化,莫离骚如今几乎已长到了盛皇后耳上,称得上是亭亭玉立,慕容宁较她又多添了两寸,也是英姿勃勃少年郎。 ]6a/0rg:t  
“有劳方丈与诸位师父,为我大旸守护这些英烈。”两位殿下从堂中走出,见着等候在外的悟真方丈,自然有一礼相谢。悟真大师口称应当,不敢受礼,而后寸步不离地陪着少年们从英德堂绕至大殿之前,将贵客与女官侍卫们一并安安稳稳地送出门。今日的白龙寺仍有络绎不绝的香客,慕容宁意外地瞧见其中许多手持红绸的青年男女,不禁好奇:“方丈可知他们手中为何都拿着红绸,是在白龙寺中求取的吗?” l1-4n*fU  
“并非如此。”悟真方丈笑道,“那些红绸是诸位檀越带来的,为了求问姻缘。” a-T*'F  
“白龙寺竟还能保佑姻缘么?”慕容宁从前只听闻白龙寺可求雨祈福,还是头一回知道有人来此求问姻缘的。慈眉善目的悟真方丈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偈,谦和道:“心诚则灵。” {Ior.(D>Y  
“原来如此。”慕容宁稍一转念,大致能猜到是怎样一回事,收回目光后又见莫离骚双眸正望着往来的人流,有几分出神,少年心中忽然生出忐忑之感——再过两年她就要及笄,是能够婚配的年岁了。 a^RZsR  
“离骚,你……”豆蔻少女回过头,对上少年欲言又止的神色,疑惑道:“皇叔想问什么?”又是那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如今映出的是慕容宁犹豫的神色,少年把心一横,等与悟真方丈离得远了,才不遮不掩地问道:“你,可有意中人?” NDB*BmG  
“皇叔有心上人吗?”莫离骚好奇目光扫过来,看得慕容宁心里直打鼓。宁王殿下心中并非没有冲动,只是在脱口前已被理智压住,答非所问:“我,不曾接触过别的女子。”这话说真也真,说假也假,慕容宁并未将闲杂人等放在心上,在此刻也就一并忽略了。莫离骚红唇一抿,神色似笑非笑:“我也没有。” ?dp -}3/G  
这个“也”字作何解,慕容宁左思右想也没一个答案,又听到莫离骚在旁提醒:“该回去了,皇叔。”少女声如莺啭,一身青翠的裙裳在微风中飘舞,正和那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在这盛夏之末让慕容宁仿佛回到季春,神思恍惚了好一阵,丝毫不察自己是如何走到车前的。 2k.S[?)  
二人来时所乘的车驾与马匹都停在了寺前的广场上,女官侍卫们皆已到位,莫离骚正待上车,乍闻后方传来一阵稚嫩的惊叫之声,身侧兵刃出鞘的铿然声响紧随其上。随行的东宫翊卫伸手将飞来的幼童捞在臂中,高声喝到:“保护殿下!” c0!Te'?  
仿佛是随着这一声起,香客之中骤然冒出十余个手持各式兵器的凶徒,不声不响地快步疾驰,朝着此方围杀过来。不通武艺的女官们顿时挺身上前,将两位少年拦在身后,侍卫们一致持刃对外,将二位殿下身旁防得水泼不进。 &q ," !:L]  
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划破长空,倏然打破佛门之地长久的清静安宁。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多的歹徒潜伏在白龙寺,广场前顿时陷入一片慌乱,受惊的百姓纷纷往寺中涌去,以期获得一时庇护。 S2koXg(  
正当寺前陷入鏖战之际,白龙寺的护寺武僧连忙持棍赶来,怎料逃命的香客之中还混着几个亡命之徒,借机挥舞利刃斩向手无寸铁的百姓,立时就有血红洒向青砖。武僧们迫不得已,只得先闯入人群之中,免得无辜受戮。另一侧,围杀的刺客们凶悍无比,哪怕是以伤换伤的对拼,也要让侍卫们身溅飞红。 Du)B9s  
“别怕。”护在少年前方的女官们乍见血腥模样,双肩不由一阵轻颤,脚步却未挪动分毫,慕容宁情不自禁地握住莫离骚垂在身侧的手掌,期望能予她以安慰。小公主并非不经风霜的初发幼苗,遇此险情不仅未见惧色,明亮双眸扫过逐渐混乱的战局,犹在低声提醒:“凶徒的布置,应当不仅于此。” L]c 8d   
“你是说……”慕容宁心念一动,目光还未触及远处,突然听闻前方正在策应战局的翊卫猛然发出惨叫一声,面颊与胸前霎时间染上大片刺目鲜红,原是他臂弯里的幼童手持匕首,乘其不备时在人颊侧划过一刀。这一击原本要割断翊卫的咽喉,幸得他瞥见凶器上的光亮,察觉不对后当即往旁一避,才未被一刀断喉。 zrLhQ3V#>  
“竟然连这样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那孩童确是个垂髫稚子,被翊卫摔到地上后当即疼得哭嚎起来,慕容宁勃然一怒,从女官手上接过一道披帛,将他双臂双足紧紧困缚住,暂且扔进车中等候处置。今日随行的侍卫仅有十余人,即便本意是只守不攻,但刀剑毕竟无眼,他们在缠斗间渐渐被歹徒牵着远离了应当护卫的人,让两位少年身边失了防卫。陪伴莫离骚到白龙寺本意是为了祭拜,慕容宁身上并未佩戴任何兵刃,此刻手中也仅有一柄折扇可用,他见情势愈发不妙,京兆府下属的巡使又不知何时能前来驰援,便叮嘱两位女官护好莫离骚,兀自握着从幼童手指缴获的匕首纵身上前,替负伤的翊卫打退纠缠不休的凶徒。 $x;tSJ)m~  
慕容宁身形不若成年男子那般高壮,在混乱战局中却是灵巧多变,难以捉摸。他常受慕容烟雨指点,所习招式狠厉多于精巧,招招皆如阎王索命,初入战中就打破僵持局面,更令护卫们士气大振。 L/qZ ;{  
远处的白龙寺武僧,近处的宫中护卫,还有一刀一扇应敌的宁王殿下,无一不让莫离骚秀眉轻蹙。她望见慕容宁身上渐渐增多的敌血,深觉一股不祥之感笼罩心头,等定睛细看,猛然惊觉少年已不知不觉落入歹人的包围之中。那些凶徒本是背对着他,面前各有敌手,不知是得了哪处传来的指令,忽然齐齐转身,各持兵器袭向慕容宁。 IT8B~I\OY  
“殿下!”护卫们惊惧不已,手中刀剑狠狠砍向身前的刺客,不料仍有数人拖着残躯挥舞刀枪,只为让慕容宁一同殒命在此。 2. StG(Y!  
“退开!”莫离骚娇喝一声,身若翠柳迎风而舞,手中披帛往前一扬,青色薄纱忽而变得仿佛坚韧的棍棒,将慕容宁无暇应对的两杆长枪击飞出去。少年才脱出险境,猛见三支飞箭从远处朝着莫离骚后心袭去,本欲抵挡左侧苗刀的折扇当即脱手而出,将翎箭逐一击落,臂上却是倏然一寒,令一道赤红痕迹从少女眼底飞闪而过。 $s e !8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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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R19'| 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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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骚秀眉一凛,星眸含怒,手中翠色轻纱回旋,如活物一般缠上歹人脖颈。她双臂纤细如柳,蓦然发力时却另有一股灵巧,被披帛捆缚的刺客挣脱不出,眼睁睁望着前方一柄熟悉匕首若电光雷闪,终于完成了最初的使命,割破了一道咽喉。他手中苗刀坠落于地,濒死前望见五步开外的同谋亦被刀剑贯身,再无垂死挣扎之能。 ,DE(5iDS  
此处最后两名恶徒先后气绝身亡,匿在树上的弓手也再藏不住鬼祟行迹,落地后朝外狂奔,意图抛下同伙独自逃走。慕容宁恼恨他先前偷袭莫离骚,足尖一勾一踢,一杆长枪蓦然上手,六十步射足有一石斗力的右臂抡满,以长枪直射向暗箭伤人的匪徒。长枪破空疾飞,如巨箭离弦,枪尖虽未扎中那凶徒,枪尾却实实在在地扫过那人的后肩,迫得他脚步趔趄,再来不及逃过三个护卫的追拿,负隅顽抗一阵便被缰绳牢牢捆了。 1zdYBb6;j  
青绿的披帛染上血红,又被慕容宁一刀划破了半截,已是不能再用。莫离骚将手中轻纱抛下,遮住歹人耳后被血浸透的陈旧刀痕,抬眸扫过四周,望见远处藏在香客中的匪徒已被白龙寺的武僧逐一降服,一个个被五花大绑地押在一旁,准备稍后再送官法办。悟真方丈又安排了寺中的僧医前来救援,其中二人正着手救治受伤的百姓,另有两人拿了伤药领着几个小沙弥急急往这处奔来,应当是要为殿下与护卫们治伤。 NJ >I%u*  
“殿下!”被抛下的两位女官见险情已除,一人赶忙上前探查莫离骚是否有恙,一人急问翊卫拿了随身的伤药,要替慕容宁打理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白龙寺的一位僧医带着个小沙弥也赶上前来,意欲为他疗伤。可少年此刻全然无暇他顾,打着转地将未挂彩的护卫派遣出去:“你二人速去最近的永宁县,让府衙派人前来善后。你三人去守好擒下的歹徒,防着他们畏罪自尽。还有……” f?2zLE>u  
“皇叔。”眼见慕容宁片刻不得空闲,两位女官与僧医都难以为他止血疗伤,莫离骚摘下臂钏上掖着的一块干净帕子,亲自上前握住他左臂。 1t0b Uf;(M  
“离骚?”少女掌心的温热一落在小臂上,少年便仿佛被施了定身之法,瞬间就停下了言语动作。 w0#% AK  
“先疗伤。其余伤者也是。”小公主手中捏着雪白的巾帕,朝着僧医身后的小沙弥望了一眼,看上去比他们年岁稍长些的小和尚连忙上前,垂着头将盛着烈酒的瓷盆递到莫离骚面前,让她将帕子浸湿了,再往慕容宁臂上的伤处拭去。那是数十道工序精馏过的烈酒,才碰着伤口就如有一捧雪一簇火落下,疼得宁王殿下眉头一颤,牙根瞬间扣紧,然而整个人始终一动不敢动。 Ro$j1Aw(  
直至将整张帕子都染得红透了,慕容宁臂上的血污才勉强洗净,露出道两寸多长的伤口来。僧医早已比过了两种伤药,等莫离骚再伸手,连忙将翊卫给的伤药交到一位女官手中,让她拿给小公主。护卫们常用的伤药药性强,敷在伤口上疼得也极厉害,慕容宁倒是能忍得住,莫离骚想着回宫后必然还要让御医治治伤,便没有多用。上了伤药后还需包扎,莫离骚正待拿过洁净的白纱,一旁的女官连忙道:“殿下,让婢子来吧。” X32RZ9y  
小公主左手还握着宁王的小臂,自觉单手确实不便,就稍稍错身给人让开了些地方。她专注地盯着慕容宁的伤,不知少年也在盯着她认真的模样,片刻都舍不得眨眼。等白龙寺前的乱局收拾过半,永宁县的一队巡使才随着护卫姗姗来迟,二十余人急跑到慕容宁跟前时几乎喘不过气来。宁王与公主前来白龙寺祭拜,途中竟遭遇刺杀,宁王殿下还负了伤,这一事足令整个万曦从京兆尹往下的大小官员肝胆具颤。 qsI{ b<n  
“下官……”领头的兵曹正欲跪在慕容宁面前请罪,少年抬手虚拦一下,要他以正事为先:“那里还有受伤的百姓,先将他们好生安置。再者,贼人先前乃是混在香客之中以藏匿踪迹,如今未必都已经现身。即刻加派人手前来,务必排查清楚,不可有错放,更不可有冤枉。去吧。” ~ wfoK7T}  
“下官领命!”慕容宁有此命令,兵曹哪敢不从。他当即朝着宁王殿下深深一拜,随即脚底着火一般急忙忙领着人前去与悟真方丈商议。参与围杀的十余凶徒多数已殒命,如今只剩下那用箭的歹徒,还有个被慕容宁扔在车中的孩童,此外便是被白龙寺武僧拿下的六个活口。慕容宁恐怕再生枝节,便不欲在外久留,令护卫将那孩童一并交给永宁县的巡使,对兵曹交代几句后就要回宫。 ?2H{^\<(e  
两位殿下才在白龙寺前遇险,回宫途中再不能有任何差池,悟真方丈当即派出所有武僧随车驾护卫,兵曹也让人前去通禀驻守安善门的左右监门卫,要他们务必将宁王与公主安稳地护送回宫。 3wV86tH%  
护卫中有不少伤者,慕容宁便与莫离骚同乘一车,将余下一车让给了负伤的几人。原本两车驾十余匹骏马的队伍,穿过安善门后越走越是壮大,等将慕容宁送入太医署,跟随左右的已多达百人,浩浩荡荡地,将整个太常寺都惊动了。宁王殿下负伤归来,这消息在皇城中如生了双翼一般迅速传遍了,慕容宁的伤还未处置好,就听到外头哗啦啦跪了一地的声响,是慕容烟雨得了消息后从明英殿匆匆赶来,连盛皇后都一脸焦急之色。 R|/Wz/$1A  
“怎么就伤了?”神色不虞的陛下还未发话,心疼不已的盛皇后先上前查看慕容宁臂上刀口。莫离骚瞧见他们气急的模样,想到外屋应当是还跪着的翊卫们,悄悄往旁瞥了一眼,对上慕容宁的双眸。少年即刻意会,先是乖巧地安慰了盛皇后几句,再借着道明前因后果的机会顺势为随行的护卫们求情:“祭拜结束之后,我们正要折回宫中,不料白龙寺外忽然窜出一伙手持利器的歹徒。他们人多势众,还混在人群之中伤害无辜百姓,幸而有章翊卫领着众人以命相护,我与离骚才能脱险。这道伤是我心急……” uEBQoP2  
“是皇叔为了救我,心急之下才被敌人寻到了可乘之机。”莫离骚坦然担下了让慕容宁负伤的因由。两个孩子有意无意地替护卫们好一番辩白,慕容烟雨虽仍是面色阴沉,但总算将发落的念头压下,莫离骚捉着时机又上前一步,伸手拽了拽陛下的袖子。 -sP9E|/:'3  
“你又要说什么?”圣人刚忍下七分怒意,但也比往日的声调更沉。小公主从不惧他,微仰着头,将双唇轻轻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连州。” CoKiQUW  
连州…… CKJAZ2  
满朝文武没有人不记得连州。莫知方便是在连州遭了一伙儿悍匪,才不幸英年早逝。如今他唯一的血脉也遇着了刺杀,慕容烟雨的眉头狠狠一皱,以眼神询问着莫离骚,当即得到少女一个笃定的颔首。 wG_4$kyj  
“马上将伤处置好,回宫养着去。”多年前的祸患竟还有尾巴没斩断,慕容烟雨心里已有风雨欲来,口中却只是催着最擅治金疮之伤的董怀民为慕容宁重新打理好伤口,让两个孩子能早些回去好生歇着。 ?(]a*~rx  
慕容宁心底松了口气,双目悄悄望向莫离骚,意料之内看到少女明眸轻眨两下。这是他们在回程时已商议好的,今日之事一切起因不在那些护卫,不必让他们受伤后再担一个疏忽职守的罪名。两位少年心思玲珑,知晓要先让受伤的慕容宁开口,之后莫离骚再稍加助力,必然能够事半功倍。两位殿下亲自求情,慕容烟雨便不再追究护卫们的失职,只让他们归家休养一月,连薪俸都未曾削减半分。 wUbmzP.  
宁王殿下负了伤,终于被陛下准允暂歇几日,不必早起去尚文苑进学。只是慕容宁习惯了早起,第二日一早在崇德殿稍坐了一会儿,让人念了会儿书解个闷,等董御医来为他换过药,之后便有些待不住了。他想着前一日的情形那般凶险又血腥,不知菀菀是否受了惊,夜里有没有睡好,尚食局可准备了安神茶,越想越难心安,执意要去立政殿,便吩咐温平取一套常服来。 HTxB=Q|  
“殿下,董御医方才说了,您的伤还得静养。”温平连忙劝道,慕容宁斥他一句啰嗦,又作势要亲自出门喊人,不得已的内侍只得委委屈屈地往外传令,让人拿一套紫色的常服来,再嘱咐为殿下梳发的内侍等候在外,一会儿再进来为他打理。 2q+la|1Cr  
慕容宁刚将轻薄的绸裳穿进两只袖子,门外又有人递了消息进来,等一道道传入温平耳中,跟随宁王殿下多年的内侍连忙回道:“殿下,公主来探望殿下,已经过了崇德门了。” #g,H("Qy({  
“什么?!”慕容宁一惊一喜,连忙将身上穿戴过半的绸衣剥下,只剩一身单薄的明黄色汗衣。他又将脚上的鞋一并蹬了,抓着本《诗三百》半躺到床榻上,作出一副虽在病中但仍不忘勤奋好学的模样来。 $Xf~# uH  
“殿下!殿下!”温平小声喊道,“您的伤口又裂开了。” >Ja0hS{*  
慕容宁此刻哪还顾得上那点伤,也小声地催促道:“别废话,快把衣服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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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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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HP#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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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多年,这还是莫离骚头一回踏进慕容宁的崇德殿。从前她在尚文苑进学,虽也常往来于东宫,但每回都只沿着同一条路返回立政殿,从未靠近此处半步。如今小公主亲自前来这本应属于储君居住的宫殿拜访,就见此地主人半坐卧在榻上,右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册,看到莫离骚后朝着她虚弱一笑:“离骚。” "@(58nk  
少女脚步稍停,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并未急着走近前,而是偏过头与身旁的女官说着什么。慕容宁望见她周身笼着一层从屋外带进来的柔和微光,偏头时有一缕额发悄悄落在颊边,轻柔地抚过光洁无瑕的前额,为小公主在殊丽之外又添了几分俏皮。莫离骚仅有三言两语交代,得了指令的女官很快朝着她行了一礼,接着恭敬地后退几步,再回身往殿外走去。 ~'(9?81d  
“皇叔怎么不休息?”莫离骚袅袅婷婷地走到床榻边,在内侍端来的椅子上坐下,又伸着手去拿慕容宁捏着的书册。她看到上头的文字,发现少年读的是一本《诗三百》,倒不多费心神。 /\~l1.6`  
“我可没有你那样多的觉。”慕容宁口中虽在调侃,但语气仍是虚弱。莫离骚看到他面色苍白,汗衣袖子上又渗出一道血红,以为是臂上的伤口折磨得人彻夜难眠,心底更添几分拖累他的愧疚,只是面上并无表露。小公主略想了想,当即从朱红腰带上解下个精巧物件,却是慕容宁从前送她的金色花鸟纹香熏球,因只有栗子大小,又十分可爱,她这许多年都未曾离身过。清雅宜人的淡香随着少女那一双柔荑的靠近变得清晰,一缕一缕钻入慕容宁肺腑之中,将轻微暑热燥意驱走,令他眉眼更舒和几分。 .a {QA  
“里头放的是清竹香,不必烧灼也有香味散出,阿娘和我常用它祛除暑热,也能助人安睡,皇叔不妨试试用它安神。”莫离骚想将香熏球放在慕容宁枕边,哪知小球落下时恰被一只手接住,转眼又送到她面前。慕容宁喜见她随身带着自己送出的礼物,自然不会把这东西收回来,振振有词道:“你在这里坐着,我就闻到了,不必再解下来给我。”少年这一语有些若无似有的轻狂,稍一深究又好似仅是错觉,莫离骚还未细思,就听到他又开口,“晚些时候让人给我送些香过来吧。” gEE9/\>%-  
“好。”莫离骚收回金色小球,点头应了。她今日前来探病,还带着皇后的诸多嘱咐,便一桩桩一件件仔细地向慕容宁询问。明知崇德殿里有足够的宫人照料,负伤的少年不会有任何不妥当,但自小看着他长大的盛皇后还是忍不住挂心。可她近来似乎害了暑热之症,昨日又受了一番惊吓,今晨还有些头疼,莫离骚便不让她亲自过来。屋中的少年少女说了会儿话,殿外忽然又有人求见。慕容宁犹在诧异,莫离骚先做主开口让人进来,原来是先前被她遣出去的女官终于回来,还把董御医叫来给宁王殿下再治治伤口。 FWIih5 3`  
明黄色的汗衣之下,一层层仔细包裹的白纱上已染红了一大片,董御医重新用药酒给慕容宁清洗了伤口,再浅浅地敷上伤药,缠上白纱前还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近日行事还请小心,万事不必亲力亲为,更加不可动武。”慕容宁的伤不深不浅,若是要缝合也并非不可行,只是太医署轻易不愿在陛下与诸位殿下身上下针,昨日慕容烟雨没提,他们自然还是能以伤药疗养为主。 L+Eu d  
“董御医,皇叔的伤何时能痊愈?”候在外殿的莫离骚见着董怀民出来,当即起身迎上前,关心慕容宁的伤。 Q^nG0<q+  
“殿下是少年人,若是疗养得当,不出二旬就能恢复如初。”公主有问,董怀民自然不敢隐瞒,还要借此机会让人替他多劝宁王几句,“但金疮之伤亦不可小视,往后创口若还是时常裂开,反反复复不能愈合,恐怕对殿下的贵体有损。望公主能多提点,让殿下务必安静休养。” r;9z 5'  
“我明白,多谢董御医。” fD0{ 5  
“职责所在,不敢当。” D$ej+s7  
送走了操劳的御医,莫离骚再度领着女官进入内殿,令人从食盒中取出一只汤盅,对慕容宁道:“阿娘让人给你准备的,补血安神汤。”慕容宁一个时辰前才用了早食,腹中并不饥饿,但既然是盛皇后的心意,又让莫离骚亲自送过来了,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吃的。此时羹汤冷热正适口,温平从女官手中接过汤盅端上前,慕容宁一仰头就咕噜咕噜地闷下了。 _'&k#Q  
“皇叔要看《诗》吗?”等少年将羹汤饮尽,莫离骚也将搁在一旁的书卷拿到手中。他被人服侍着用温水漱了口,含糊其辞道:“只是闲来无事,拿来解闷的。” "8FSA`>=  
“既是如此,我念给皇叔听吧。” 2f `&WUe  
“我可不拜你为师。”莫离骚难得勤劳,慕容宁深感稀奇时也生出了逗弄之心,小公主一面翻开书页,一面低声回道:“拜师礼就免了。你是因我而伤,读几本书,还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tO7I&LNE  
“离骚,是你先出手救了我。”慕容宁此刻才看出她心底对此事十分介怀,连忙将认定的事实又复述一回,让她不必耿耿于怀。莫离骚则是轻轻摇头,语气笃定:“刺客是为我而来。” l4zw]AYk+X  
刺杀之事究竟是因何而起,昨日的慕容宁知道得并不真切,莫离骚对着慕容烟雨那句无声的“连州”他未曾瞧见,只有小公主心中早如明镜一般看得清楚。为人子女,她每逢父亲忌辰必定会亲自往白龙寺祭拜,有心人不难知晓。往年有盛皇后的卤簿仪仗浩浩荡荡,刺客想要作乱也极难成事,然则此回的贼人似乎早得了消息,知晓莫离骚会轻便出行,才铤而走险。至于慕容宁的陪同,乃是少年临时起意,刺客们不该知晓,更不会为他做好埋伏。 j+nv=p  
话已至此,便没什么好隐瞒的。少女的指尖轻轻摩挲书卷上的墨字,眼前隐约浮现起那张为她开蒙的儒雅面容,声调又轻又缓:“连州刺史遇害一案,皇叔应当是知道的。” f:S}h-AL&  
“是。”谈起此事,慕容宁不知不觉地正襟危坐起来。正是因为连州刺史莫知方被害,身为他遗孤的莫离骚才被慕容烟雨带回了长兴宫。慕容宁想起旧事,有些惊讶:“刺客与此案有关?” )t 5;d  
“伤你的那一人,我见着了他耳后的旧伤。”莫离骚又瞥了一眼慕容宁的左臂,“当初流窜到连州的悍匪,实则是汀州官僚豢养的一群私兵,他们曾立下血誓,表明效忠之意。歃血之时,正是用尖刀划破耳后取血,以代肝脑涂地之意。” ::ri3Tu  
“你与他们打过照面?”慕容宁忽而察觉到不对。莫离骚当年也不过是八岁稚龄,理应无法看到审讯的卷宗,怎会知晓这样的细节?少女眸光稍偏,似乎不愿过多回忆那段往事:“汝州牧审讯时,曾让我上堂为证。那人或许是漏网之鱼,也可能仅是效仿,但无关此案之人是不会知道如此细节的。” a`s/qi  
“他们竟然还敢报复!”慕容宁又惊又怒,“哪来的胆子让他们行事这般猖狂!”莫知方本就是无辜被害,之后才有卫华玄连带着查出了空饷案,令一干败类伏诛。多年之后,居然还有牵涉此案的歹人前来刺杀他的遗孤,于公于私都让慕容宁震怒非常。一旁的温平听得心惊胆战,想用董御医的叮嘱劝说殿下,又怕此时多嘴会惹得他更加火冒三丈。幸而莫离骚还是冷静的,葱白手指在少年手臂上虚点一下,嗔道:“皇叔,不可动怒。” (VEp~BW@-R  
“我……”慕容宁的火气忽然遭了一阵春雨,高涨的赤焰慢慢收敛,“皇兄知道刺客是……” (,shiK[5f  
“嗯。阿耶已派人去追查了。”昨日慕容宁被送回崇德殿后,莫离骚也被盛皇后带回了立政殿。慕容烟雨接连下了几道旨意,着人将刺杀一事彻查。晚些时候,他又驾临立政殿,拿“连州”二字细问莫离骚,小公主自然是没有隐瞒。莫离骚不欲再提此事,岔开话题道:“皇叔方才是读到了《采菽》么?” &eU3(F`.  
“是。”先前还是刀光剑影,家国大事,下一瞬忽然提起墨字书香,慕容宁机敏地察觉到莫离骚无意深谈,便顺着她的意愿只字不提,享受起小公主为他轻声曼读古老的诗篇。 w\p9J0  
莫离骚陪着慕容宁消磨了一个多时辰,近午的时候才停下,只因要赶回立政殿陪盛皇后用午膳。少女正要踏出殿外,身后的少年忽然又唤她一声:“离骚……” ,^HS`!s[ E  
小公主半回过身,微微偏着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宁王殿下。慕容宁舌底千言万语纠缠,最后只道:“你的《诗》还未读完。” 2HSb.&7-G  
“明日再读,可以吗?”莫离骚同他商量着,慕容宁自然没有不答应:“好,明日再读。” %oR>Uo  
明日再读,便是说明日他们还能再见。慕容宁心满意足,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底已生出了期待。 loLKm]y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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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0juD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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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里的宫人都是盛皇后用心挑选出来的,除最常跟在慕容宁身旁的温平之外,还另有许多曾在立政殿里服侍过的老人,忠心与机敏自不必多说,足以将受伤的宁王殿下照顾得妥妥帖帖。如今真正让盛皇后忧心的,实则是看似安然无恙的莫离骚。她的小女儿有多么心思细腻,没人能比养育小公主多年的盛皇后更明白。平日里好似没什么烦心事能让那双明眸多看几眼,不过是因为少年时经历了太多变故,使得少女甘愿将许多事都藏在心底,而非与人倾诉。哪怕是初入立政殿时,她夜里害了魇症也是独自悄悄咬唇忍耐,没有半句呓语,若非彼时盛皇后对新得的小女儿宝贝得紧,日日都要搂在怀里亲爱,也无法察觉到她有几多口是心非。 2?*||c==*  
在生父的忌辰之日忽然遇着了凶险的刺杀,还让慕容宁见了血光,莫离骚心中的介怀自然逃不过盛皇后之眼。身为人母的女子此时没再将孩子搂在怀中好言相哄,而是遣她去与慕容宁作伴,实乃是一石三鸟之策。一来本就要有个人为她留心着幼弟的状况,约束少年安心养伤;二者是期望莫离骚每日对着心病的根源,随着慕容宁伤愈也能可消除心症;其三乃是因为立政殿里正有一股暗流涌动,盛皇后暂且不愿小公主涉入其中劳心费神。 1b8c67j[  
就在两位少年每日诗书相伴,一同疗伤之时,大旸的帝后正各自料理着朝外宫内。盛皇后手段柔和,行事常与人留三分颜面。她整顿内务时同样不动声色,服侍的宫人们好似也全然无觉,只是忽而有一日,殿内殿外就少了好些曾经熟悉的面孔,至于去处,或许是掖庭,或许是大理寺,端看他们各自的罪责。 a/:]"`)  
旁人只知慕容烟雨后宫仅有一人,言语之间歆羡帝后鹣鲽情深,将之传为美谈,哪想到仅有一主的后宫之中也曾经历许多争斗。皇后无所出、陛下无皇嗣、朝上无储君,如此情形历朝历代皆是罕见,因而即便连毫厘之机都没有,也挡不住许多人往上爬的心思。那一段时日里,莫说是盛皇后,就连圣人的饮食里都常有不该出现的东西,而所有妄动心思的,最终也落得了该有的下场。盛皇后再如何慈和,毕竟仍是一国之母,慕容烟雨之妻,从来不乏处置人的手段。 !M,h79NM  
原本安稳了十数年的后宫,到底是被人再次惹来了风波。盛皇后不刻意让小公主涉入,但也不多费心隐瞒,听到她问起,也就仔仔细细地说了。 oikxg!0S  
“你不是为这些俗事操心的命,阿娘不愿你多为此伤神。”盛皇后倚坐在藤椅上,将六尚局女官们呈上来的几道折子合上,宣告着后宫这一番动静就算是落幕了,“余下的事,就交由陛下定夺吧。” -nOq\RYV  
“我明白。”莫离骚听过因由,果真不再多问,一双少女柔荑握住母亲保养得当的手腕,试着她的脉象,关心道,“阿娘今日还觉得身子有妨碍么?” F'rt>YvF  
“有你这样贴心,我的身子自然是妥帖的。”盛皇后看着眼前妙龄的少女,笑得眼尾隐约有一道细纹,“阿娘只是年岁大了,有些耐不住暑热,再过些时候入了秋就无恙,不必担心。” ",T` \8&@e  
“那明年我陪阿娘在行宫多住些时候,等入秋再回宫。”莫离骚好似还是天真烂漫的模样,盛皇后算着她毕竟还未及笄,不是急于出降的年岁,也就满口答应了。 wW^Zb  
正如莫离骚所想那般,她从前出行到白龙寺总有盛皇后守护着她,皇后浩浩荡荡的卤薄仪仗无人敢靠近。歹人此回铤而走险,必然是知晓盛皇后不同行。 'd+:D'  
可是,谁能打听到这样的消息? TH YVT%v  
六尚局、内侍省、太常寺,文武百官、内外命妇,只要有心即可打探到近来是否在准备皇后出行的卤薄仪仗,也就知道莫离骚是否轻装简行。因而刺杀一案从后宫牵扯到前朝,满朝文武一时间又个个噤若寒蝉,连在朝会的启奏进言都要反复斟酌几遍才敢开口。 9N^+IZ@l  
京兆府、永宁县、刑部、大理寺,再加上已经被擢升为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卫华玄,全都为此案忙碌起来。当年的卷宗全数翻出重阅,所有还存活于世的涉案犯人,无论是判了徒刑或流放的都就地再审,务必要问出当年还有哪些漏网之鱼。无论是谁,只要于破案有功的,还能因功受赏。另有左右监门卫调派了数百人,沿着万曦城的各街各坊搜寻刺客们的藏身之处,查找是否还有同伙藏在暗处。种种迹象足以表明,慕容烟雨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与此案有关的人。也就在此时,一个消息传入了立政殿——太常少卿董放之妻,长乐郡王胞妹,广湖郡君自缢了。 i_NJ -K  
得闻消息的盛皇后沉默片刻,忽而有些记不清那张本该熟悉的面容。她与广湖郡君年岁相当,在一干内外命妇之中,二人曾颇为亲近。五年前,因她不愿为长乐郡王慕容垣私自蓄兵一事向陛下求情,多年的情谊就渐渐淡了。这五年来,广湖郡君数次托病不肯参与祭祀与朝会,盛皇后都不曾计较。如今人死灯灭,她或许是想隐瞒什么,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lq^dFP&Su  
广湖郡君一死,陛下就让人着力去查她与被除国幽禁的慕容垣。与盛皇后不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安排,慕容烟雨不仅要慕容宁一一知晓,甚至有一日特意在散朝后将他传唤至明英殿,亲自旁听大理寺卿的奏报。 ![).zi+m  
“左右监门卫已查清,这一伙刺客于三年前入京,一直住在安善坊中,以制香为业。万曦许多官宦人家都从彼处买过香料,其中亦有太常少卿府上,以及安兴坊的郡王府……” }f]b't  
江南之地富庶,便总有人为了私欲铤而走险,当年若不是慕容烟雨连发三道圣旨,又派了影卫前去协力,莫离骚与卫华玄恐怕早被暗害,哪还能数月之内就让真相大白。只是那时轰然揭开的真相之下,还藏着一丝深藏的黑暗,便是与汀州刺史合谋,借机练私兵的前长乐郡王。慕容垣被幽禁数年,始终心怀怨恨。他自知无力谋反,只欲以莫离骚之死稍平心头之恨。身为太常少卿之妻的广湖郡君,就是那个为慕容垣通风报信之人。 %6Rn4J^^  
“宁弟,此案你如何看待?”慕容烟雨听罢大理寺卿的奏报,先问了一旁的慕容宁。 bb}?h]a   
“血脉亲族,得之不易。”慕容宁抬手一礼,面色沉沉,“慕容垣从前虽有不轨之举,冒犯天威,但幸而未造成不可挽回之过。皇兄顾念他之身份,于法理之中存了一份人情,只将其软禁于郡王府内,乃是宽宏大量。而他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危害朝堂,妄想动摇国本。如此欺君罔上、纵下为恶之徒,当依法按律处置。” ljuNs@q  
“伍公从,可听清了?”慕容烟雨望向正若有所思的大理寺卿,伍公从连忙执礼回道:“臣听明白了,必将依法按律,秉公办理。” d- h"JZ9  
刺杀案还有许多待查明的内情,大理寺卿奏报完毕后便匆匆离去,慕容宁也从明英殿返回崇德殿,偏巧在殿外遇着了如约而来的莫离骚。 "Tv:*L5  
“今日又给我带了什么?”小公主身旁随侍的女官手里比往日多提了一只食盒,慕容宁一眼便瞧见了。 KXq_K:r?  
“不知晓。”莫离骚摇摇头,“是阿娘准备的。” P2t_T'R}  
“那坐下再看。”将要出伏的时候,日头已不再那般热烈,慕容宁不想进殿中,就领着莫离骚往阴凉的葡萄架下走去。等二人都围着小案坐定,女官将第一只食盒打开,少年望一眼就笑了:“这可不是给我的。”那盒子里放的是一份槐叶冷淘,配着透花糍和新鲜的葡萄,都是莫离骚的口味。另外一只食盒里装着的才是给慕容宁进补的羹汤。 Vha'e3 o!  
“你今日又起身迟了?”朝会已经散了,慕容宁还听了一场奏报,莫离骚却是连早食都由盛皇后令人准备了带过来,必然是才起不久。小公主不觉羞愧,理所当然道:“昨日陪着她们修习弓术,有些累了。” KxX[ S.C  
“那是应当好好歇歇。”慕容宁纵容她,自然不会揭短,顺着莫离骚的话问道,“今岁的田猎,可要与我比试一番?” (![t_r0  
小公主咬一口细豆沙馅的透花糍,慢慢吞下后才问:“皇叔想怎么比?” :PUK6,"5]O  
“我们比三样。”慕容宁见过莫离骚的功课,因而从来不敢轻视她,认真思考片刻后才道,“谁先拿了头猎,谁猎得猎物最多,谁的猎物最凶猛。” 0U%Xm[:  
不料莫离骚听完后即刻摇头:“皇叔有精力骑马驰骋一整日,我可不要。” @0D![oA  
“是我疏忽了。”倒是忘了这位小公主还有些娇气,慕容宁在心里暗笑一下,连忙补救道,“那就只比一个时辰内的,如何?” -,|ha>r  
一个时辰倒不比平日劳累多少,莫离骚想了想,便与他说定了:“那就一个时辰。” gvGi %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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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BJg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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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明英殿的一番考校之后,慕容宁的功课渐渐与往日不同了。慕容烟雨常令人送来百官朝议时奏报的事宜——有些已有对策,有些尚未定夺——要少年尽抒己见。多数时候内常侍只管将策试送到崇德殿,第二日再来时顺手将答卷带回明英殿即可;有几回则是陛下额外有吩咐,要他守在慕容宁书房之外,只给少年半个时辰的工夫思索应对之法,时辰一到就要拿着宁王殿下的见解回去复命,严格得堪比贡生取士。 ,z[(k"  
朝议之事不可儿戏,往往都是关乎民生的要务。慕容宁初时仅以学堂所授经典为倚仗,满纸墨黑皆是泛泛空谈,不说慕容烟雨见之皱眉,就是他自己思虑几回也深觉不妥,第二日便向陛下讨了一份敕令,准允他出入三省六部,借阅所藏文书。 ewym 1}o  
“还算没学傻了。”慕容烟雨将前一回的答卷抛下来,连篇累牍的废话只换了一个潦草至极的“阅”字,慕容宁看过后也不觉羞愧,还能笑着自夸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XIWKF<n2  
慕容烟雨不是盛皇后,对幼弟这点顽劣的脾性全然不予理会,又扔了卷文书过去,要他仔细翻阅。那是大理寺新呈报上来的卷宗,记的正是近来慕容宁最挂心的那桩案子,其中万千笔画涂抹满纸,每一句都是令人惊诧的罪孽。慕容宁站在殿中手捧文书细细翻看,越看越是神情肃穆,面上隐隐约约还带了几分怒意。 0E1=W 6UZ  
“看完了就拿着这个,仔细想吧。”待少年忍着满腔惊怒将卷宗归还,慕容烟雨提笔在一张白宣上写下两个斗大的字,内常侍连忙用双手捧着将之送到慕容宁跟前。宁王殿下看到那分列左右的墨字,双瞳猛然一收,沉声回道:“臣弟领命。” !)nD xM`p  
领着新得的策试从明英殿出来,慕容宁甫一回到崇德殿就进了书房,直至掌灯都未曾离开。他坐在长长的案几后,面前摆着慕容烟雨给的那张白宣,已思量了数个时辰。 /BT1oWi1y  
生、死。 |(RZ/d<X\a  
两笔乌黑的字,问的,是这一案中许多人的生死。 5uttv:@=  
数百大员小吏、文官武将,几乎是日夜不歇地彻查,才将这案子藏了多年的真相如数挖掘出来。此案以六年前连州刺史被杀一案为始,以莫离骚被刺杀一案为终,其中牵连了汀州空饷案、长乐郡王私自蓄兵案,还涉及了至今未曾有个定论的储君之位疑云,以及旁的枝枝蔓蔓,非三言两语可道尽。慕容宁细看卷宗,惊觉慕容垣在这其中牵扯之深,远非他此前听闻大理寺卿奏报的那些。 r@yD8D \  
事发前的五年间,慕容垣的私兵曾多次利用汀州府开出的路引前往别的州府,假借当地贼匪之名屠戮百姓,夺取大量钱财充作军饷。而领头刺杀莫离骚的歹徒也非同一般,乃是慕容垣多年栽培的心腹,当年长乐郡王除国夺爵时侥幸脱逃,这数年来通过广湖郡君在郡王府内外传递消息,为慕容垣做了许多布置。此回的刺杀之举并非只为泄愤,乃是想要以公主被刺身亡生起事端,藉此大肆搅乱京都局势,好让慕容垣趁机外逃。他们原还寻到了北疆外的戎狄,想要借兵燃起边境战火,让慕容烟雨两头受挫,不知那伙蛮夷因何反悔才作罢。 GG+5/hU  
慕容宁初看卷宗时只觉震惊与气愤难当,等慕容烟雨将郡王府中一干人等的生死交到他手中裁夺,才慢慢察觉到其中的万般沉重。他知晓皇兄心里定然已有了一番决断,即便他言行有误也不会酿成祸患。可是他身在此位,必然有一日会因一个念头便决定许多人的命运,对于此事就绝不可怀抱轻慢之心。少年在书房中独坐至深夜,三更之后终于提笔,在白宣上落下痕迹。第二日一早,慕容宁亲自将答卷交上,仍是那张白宣,仅在“死”字下多了几道墨迹,一个姓氏——慕容。慕容烟雨看着少年银钩铁画的字迹,口中没有半句夸赞之词,但几下颔首足以证明慕容宁这份答案并未让他失望。 ED/FlL{  
数日之后,慕容垣与其子女皆得了三尺白绫留有最后尊严,余下眷属一律夺了姓氏,流放至北方极寒的石门岛,永世不得回京入朝。而在几乎无人知晓的时候,太常少卿董放也有一封折子递到了陛下面前,乃是自请告老还乡。其妻广湖郡君私自为慕容垣传递消息,董氏一门本该牵连入罪,但盛皇后感念旧情,慕容烟雨也顾念董放多年忠心,到底给老臣留了些颜面,允他辞官,携一家老小归乡。 2uL9.q  
至此,这桩牵连甚广的大案才算是收了尾,至于慕容烟雨又派人往北疆探听戎狄消息,又是另外一桩事情了。 vd(dNu&,<  
连着十余日忙得人仰马翻,总算是让真相水落石出,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唯独慕容宁的功课愈发沉重,比起在尚文苑读书时还要劳神数倍。少年原以为被课业压身的仅有他一人,直至某日为了应答今岁江南水患该减免多少徭税,往户部去借往年的卷宗而不得,才知是被立政殿的女官早一步拿着陛下的朱批借走了。 vK:QX$b  
立政殿的女官又怎么会用得上户部的文书?慕容宁不用多想也知晓这必然与莫离骚有关,心思一转便猜到小公主是与他一样从皇兄那里拿了相同的策试。让女子参与朝议,在本朝并非未有先例,只是得此殊荣的少之又少。平心而论,莫离骚的聪慧本就胜过许多男子,慕容宁至今也未见哪位伴读能比她功课更为出色的。这样的人才若是一生都圄于深宫内苑,于大旸而言着实是可惜,但要让她日日都为天下大事操烦,又让宁王殿下有些于心不忍。慕容宁胡思乱想了许多,心底却有些隐秘的欢喜,想着伤愈之后再想见莫离骚,以此为由应当不会出错。 lJ&y&N<O  
在崇德殿静养了将近两旬,宁王殿下的伤口已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道暗色的血痂还没脱落。这日董御医又看过伤口,终于将从前的伤药换了,另开了些祛疤除痕的药膏让少年每日敷用。慕容宁倒是不在乎身上这一点伤疤,莫离骚仿佛也不再介意,但想到她遇事时一贯的口是心非,负伤之人还是认真听了董御医的叮嘱,决意将这伤养得不留半点碍眼的痕迹。 Ka.Nr@Rq*~  
送走了董御医,天色已近午,莫离骚也有意折回立政殿。慕容宁同她一道走到殿门外,忽然提起一事:“明日,我就要回学堂了。”武德堂的课程还不必即刻恢复,但尚文苑的不可再拖,如此便意味着慕容宁再无多余闲暇,也不会再有小公主亲自送来盛皇后备下的羹汤,无人以那道婉转动听的声音为他念诗读书了。 L+t[&1cW  
“内文馆的夫子们明日也要回来了。”慕容烟雨的安排自然不会落下哪一个,莫离骚也一样要回去进学。想到此处,慕容宁面上泛起一点笑意,没忘了之前的猜测:“皇兄可是给了你新的功课?” 9~~UM<66W  
“皇叔不也有么?”小公主以问代答,慕容宁听出她没有不悦,便试探地问道:“我若是想寻你一同讨论功课,可有什么不便?” `kPc!I7Y  
少女微微偏着头,似乎觉得这话问得奇怪:“你往阿娘那里去,有什么不便的?” nE7JLtbH  
“也对,是我问岔了。”慕容宁自嘲一笑,目送着莫离骚在几位女官的簇拥下慢慢远去。伊人倩影渐渐模糊,少年犹在眺望,身旁的内侍忽然想起一出,不合时宜地呀了一声:“殿下,您先前不是让人给公主做了个兔毛的手炉罩子,怎么不拿来让她们带回去?”慕容宁被打断了少年心事,当即有警告的一眼横瞥过来,温平就知自己又多嘴了,连忙埋头告罪。他又哪里知道,慕容宁行事皆有安排,给小公主的礼物,自然是哪一回不便见面时再送才好。 ~#Aa Ldq  
忙忙碌碌地送走盛夏与金秋,眨眼就是仲冬时节。因近年陛下少有外出巡幸,田猎便常安排在京郊。今岁的冬狩之所布置在万曦之南的尧山,前后拢共三日排布,一日讲武、一日校习、一日围狩。慕容宁在头一日就跟着慕容烟雨一道前往尧山,同行的还有十多余宗室子弟、数百勋贵武官、上千的十六卫,至于五万禁军,早十日前就已然在尧山开始安营扎寨了。 N Bz%(? \  
军容、军技、军学、军器、军阵,慕容宁在头两日的讲武与校习中,终于真正见着了万军齐发的壮阔场面。少年跟随在长兄身边,亲眼见到他如何调兵遣将、发号施令,让数万人对他心悦诚服,做到令行禁止。 yl/a:Q  
等到第三日晨间,公主的仪仗才依着吉时赶到尧山,身后乃是浩浩荡荡的数百文臣骑马跟随,仿佛皆由她统领而来。慕容宁看到莫离骚亲自纵马踏入围场,往日繁复发髻换了男子一般的单髻玉冠,配着一身绯色男装,身后还有十余位骑马持缰的女官,可谓是英姿飒爽,惹来许多世家子弟侧目凝视。莫离骚对此仿若不觉,策马行至慕容烟雨身侧,同两位亲长见了一礼后便跟随在侧,只等一声号令。 ]u0Jd#@  
“离骚。”停在陛下左侧的宁亲王不顾兄长投来的一瞥,在众兵士展三驱之礼时悄声同小公主提醒道,“以鼓声为号。”行在右侧的莫离骚自然还记得早前的约定,当即双目一眨,微微颔首。两位少年难得起了较劲的心思,等到三驱礼过,鸣鼓声起,众王公还待整饬弓矢,他们已同时张弓搭箭,令两只雕翎箭朝着同一只振翅的彩雉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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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Gkms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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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箭齐发,几乎是不分先后,但因雉鸡乃是自东而来,向西而去,位于慕容烟雨右侧的莫离骚占了一分地利,她的箭初时就显得略快几尺。见此不利情形,慕容宁面上神色并不显慌乱。他所用的角弓满弦时足有两石之力,而莫离骚的那一张稍弓乃是狩猎常用的,因轻便省力而为后宫女子所喜,满弦之时也不过仅八斗之力,越飞越显出后劲有所差异。宁王殿下方才还分心瞥了一眼,小公主先前张弓时并未拉到满弦,至多半程之后就要分出先后。果不其然,利箭离弦,瞬间即可飞过百十尺之遥,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工夫,慕容宁的箭已追上三尺,有后发先至的领先之态。 O,irpQ  
正在慕容宁留心第一箭之刻,莫离骚却是毫不犹豫地提缰策马向前,手中又极迅速地搭上了第二支箭。少年被眼前一晃而过的身影惊醒,一眼瞧见树下急窜而过的灰影,忽然明白她此举是何用意,可此刻再想张弓已是为时过晚。莫离骚既然有如此安排,先前一箭恐怕也是诱敌之举,难怪并不满弦。慕容宁此刻再抬眼,只瞧着双箭在飞驰过半后渐渐先后易位,但领先的那一支也已被相邻的箭矢所扰,致使轨迹偏得太过,再无可能命中目标。 nh0&'hA  
就在彩雉张开双翅冲天而起之刻,两支雕翎箭一前一后擦着彩雉的尾羽滑过,双双落了空,而莫离骚的第二箭恰好稳稳地射倒一只被惊扰的灰黑色豪彘。 mgcN(n1  
——第一局胜负已定。 SQE` U  
一切变数只在几个呼吸间,慕容宁仅是稍不留神,三试之一的胜果就被莫离骚拿下了。“要赢皇叔,自然要有些战术。”少年犹在惊异之中,得胜的小公主拽着马缰回头望过来,明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少见的得意与璀璨笑容。慕容宁眼底忽被投进一片耀眼色彩,愣了一刹才回过神来,玩笑一般地朝着莫离骚略一拱手,以示心服口服:“离骚技高一筹,是我狂妄自大了。” ~!] m6/  
“轻敌就是如此后果!”虽不知他二人悄悄约定了什么,可慕容烟雨已将所有动作都看得真切,更瞧见慕容宁落败的关键,此刻开口也是有的放矢。 L;yEz[#xaT  
“是,多谢皇兄教训。”纵然先失一局,慕容宁面上依旧不见气馁,他伸手拽紧马缰,同莫离骚提醒道,“一个时辰。” ]nc2/S%  
“那就开始吧。”小公主今晨未至日出就起身了,此刻一心想着速战速决,以便早些赛完回去休息,倒显得比宁王殿下还要急切些。她身后有女官十二人,慕容宁也点了十二名翊卫,皆是前两日讲武校习时被他慧眼挑中的青年才俊。领头的二人同陛下行了一礼,随即各择一方,策马离去。 g_M ^E-3  
田猎之法众多,因冬日干燥,山火易燃,故而冬狩中不允火攻,只许围猎骑射。第一局已被莫离骚拿下,慕容宁若是再想得胜,之后两局就不能有失。可他见尧山地势开阔多变,即便有上万禁军围场,也难以留心到方方面面,还是派出两人前往敌阵,名为打探消息,实则是行护卫之举。 LS6ry,D"7  
尧山中被放进了许多禁苑里豢养的兽类,也有一些是别处抓捕而来的,如今被喧闹人声所扰,纷纷埋头苦寻藏身之处。莫离骚正瞄准一只慌不择路的黄羯,箭才离弦,就有与她最亲近的女官上前悄声道:“公主,他们果真过来了。” U|?,N0%Z1  
“不必理会。”莫离骚早已瞥见藏在枯木后的两道人影,但并不以为意,依着计划与她吩咐道,“宋襄,前方有一群獐子,准备布阵。” 9|3o<  
“是!”名唤宋襄的少女偷笑一下,当即领着众人往三面分散,合力围赶远处那一群挤在一处互相守望的小兽。 ? d5h9}B  
西南方向山势平缓,莫离骚一路沿着农户猎人踩出的小径前行,不过两三刻钟就已收获颇丰,十二匹随行的骏马背上皆用绳索挂上了大大小小的猎物。常在后宫的女官们至多也不过是双十年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纵马奔驰,一个个眉飞色舞好不欢喜,却也记得不可高声喧哗,唯恐吓走了公主殿下的猎物。少女们小心翼翼,不料后方忽有一支长箭蓦然飞来,往前扎在一头黑面郎后腿上,引得它当即大声嘶嚎,四下乱窜起来。莫离骚刚刚瞄准的一只野雉受了惊,立时扑打着翅膀往前一窜,让少女张开的弓白费了气力。 7P*Z0%Q  
“走吧,再寻下一个。”此地已被受伤的黑豕惊扰,周遭满是四散而逃的飞禽走兽,再留下去也只是虚耗时间。莫离骚果断地收了弓箭,领着女官们调转方向,开始往东南而行。东南方林木更为茂密,在密林中策马比草地上自然是更艰难几分,她们行进得略慢几分,兼之隔三差五就会与旁人撞在一处,所得的猎物也有所减损。女官们起初不以为意。尧山虽广阔,但此回入山的足有六七万人,几乎处处皆可见着人影,偶然相遇也只当做是巧合,但当接二连三地因相似情形跑了猎物,众人心底都有几分脾气上来。等又是一头已被瞄准的斑羚被吓跑,小公主收了箭往身侧瞥过一眼,瞧见东面五六丈开外有两人正捉着弓箭四下张望,遇着她的目光后又似模似样地躬身一礼,仿佛真是诗文中的翩翩公子一般。 8Zw]f-5x\  
“这些人真讨厌!公主,我去将他们赶走!”宋襄对着那两位弱冠之龄的勋贵子弟横眉怒目,自告奋勇地就要前去将一干狂蜂浪蝶驱散。她们少时选入宫中,多年来早养成了一副机敏心思,如何会看不出这些人所作所为乃是意图彰显自身强大,却只觉得一群痴心妄想、自以为是的狂徒观之可笑。且不说公主还未及笄,皇后殿下又格外舍不得她离开身旁,谈婚论嫁为时尚早,即便陛下真要为她点一个东床之选,也必然不能是这些攀龙附凤、见色起意之徒。 aDveU)]=1  
少女们气上心头,纷纷向莫离骚请命。慕容宁派出的两位翊卫见此情状,其中一人忙对同伴催促道:“我在此观望,你快去禀报殿下,将此处状况说明。” }e2F{pQ  
“我速去速回,你且留心,万不得已时一定护住公主!”翊卫在同袍肩上用力一按,连忙拔足狂奔起来,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这头通风报信的人才匆匆离去,不远处的形势眨眼间又生变化。 c,$mWTC  
“你们过来。”小公主收回打量的眸光,且将随行的女官都叫到身旁。十几位少女当即翻身下马,全都凑到莫离骚身侧,听她低声细语地排兵布阵。留守的翊卫离得稍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一时间忧虑更甚,只盼着殿下早些赶过来。片刻之后,女官们纷纷跃上马背,随着领头的骐骥开始策马纵横,他也只得起身徒步追上去。 OoM_q/oI  
莫离骚一有动作,那些假装在旁寻找猎物的王孙公子果真也跟上来了。宋襄等人心道一声果然,随后的局面则与先前天差地别。一群持缰纵马的少女簇拥在小公主身后,仿佛一口利刃突入兽群之中,极为干脆利落地将暗藏的走兽驱赶到稍弓的射程之内。她们反客为主,那群纨绔瞄准什么猎物,她们就快一步出手抢夺,便是无法一击得手也不妨碍,只要能教他们箭下落空即可。再者说,能与莫离骚一同前来田猎的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一众女官为今日苦练数月,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就夺回了不少猎物。 S_5?U2%D  
“让他们得意!”莫离骚的雕翎箭接连命中目标,少女们终于狠狠地出了口恶气,停在小公主身侧的谢致儿柳眉一扬,畅快地呼了口气。莫离骚也是眉眼含笑,索性点了她去将猎物捡回来。 r0Z+ RB^I  
“得令!”少女俏皮地应了声,赶忙上前将辛苦所得一一捡起,再捆好挂到马背上去。 k%Eh{dA  
莫离骚带着人反击之时,那头翊卫也在林中寻到了慕容宁一行的身影。宁王殿下钦点的都是青壮勇士,每一位的骑射之术在同龄之中皆可称佼佼,纵然少了两位翊卫,所得也不逊于另一方。慕容宁正将一头高壮雄鹿射杀,忽被人提醒派出的翊卫正往此地赶来,当即停弓驻马,沉声问道:“何事?”  i6 L  
“殿下!”翊卫只用了半刻钟就跨过七八里之遥匆匆奔来,他来不及将气息匀停,急切地将所见一一如实回禀。慕容宁只听了两句便将眉头紧拧,即刻调转马首往翊卫来处奔去。如今的状况他并非全无预料。整个大旸只有这一位公主,又是帝后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有多惹人眼馋可想而知,只是想不到他们竟然如此放肆,又如此愚蠢。 ?gG,t4D  
“都随我来!”慕容宁坐下的骅骝驹在山中疾驰一如旷野驰骋,不过多久就跨过十数里之遥,将宁王殿下送到小公主近处。慕容宁急急赶来,乍见一匹青色骏马几乎与莫离骚的骐骥并驾齐驱,二人皆手持稍弓,正在争抢同一只猎物。少年当即面色一沉,手中角弓骤然满弦,一支雕翎箭倏然自后方猛追而上,从那人耳畔一尺飞过,钉在七八丈外一株松木之上,入木三分。 )eq}Ma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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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4>k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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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利箭擦身而过,簌簌风声仿佛阎王呼和,吓得与莫离骚齐头并进的那人猝然一惊,双手猛然弃了弓箭拽紧缰绳,使得狂奔骏马双蹄突的腾空虚踩,马身几乎直立而起,险些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去。他的人与马皆受了惊吓,手中更无趁手兵器可用,自然再无法与小公主争夺。反观左近的莫离骚始终泰然自若,在慕容宁的雕翎箭飞来时也飞速出手,以极其迅疾的一箭将几乎要逃离的灰兔钉在地上,而后才慢悠悠地转过来。 qiU5{}  
少年与少女相隔数十丈,彼此四目遥遥相望。分明该是看不真切的,慕容宁却恍惚从那一双明眸中捉到几分笑意,心里一时如有万兽奔驰而过,一时又好似池上春波遇了清风,莫名地生出无限欢喜来。他正想朝着莫离骚迎上去,途中遇着费尽周折才重新稳住的青色骏马与马上骑士,还是似模似样地致歉道:“抱歉,小王这箭失了方向。盛都尉是否无恙?” ?K<Z kYw?  
盛庭玉亦是弱冠之龄,年貌才学在参与田猎的王孙公子之中平平无奇,论职务也仅是小小的怀远府果毅都尉。在万曦城中,从五品下的官员随处可见,而关内道有数百折冲府,各府皆有果毅都尉二人,他想要被夸一句年少有为都颇为勉强。其人能被慕容宁记得样貌与姓名,盖因他与盛皇后乃是同宗,虽说关系已出了五服不止,仍是沾了些旁人沾不上的光,才会在莫离骚面前比其余闲杂人等更放肆三分。这一出虽是慕容宁有过在先,可毕竟盛庭玉并未为他所伤,其人纵使心中惊怒无比,也只得哑声回道:“臣无碍。” 7E\gxQ(vU  
“那就好。”慕容宁当着盛庭玉的面轻舒一口气,假作那一箭确是无意之举一般,令人毫无发作的借口。不远之外,慢一步追来的闲杂人等窥见一队威风凛凛的翊卫,顿时认出那是宁王殿下钦点的人马,心下当即打起了鼓,悄悄地往后退去。 :H\&2/j  
盛庭玉此刻也有转身离去的念头,不巧莫离骚已经转到近前,翊卫亦将中箭的兔子捡来呈递给慕容宁,他再开口请退便显得太过刻意。宁王殿下接过兔子,戴着玉韘的手指从余温残存的光滑皮毛上摩挲过,不禁感慨道:“小王原本颇为好奇,不知是什么猎物,竟然能让公主与盛都尉都如此青睐。”他这话说得仿佛有几分包庇之意,似乎无心追究盛庭玉与莫离骚强抢猎物之事,而后又道,“看着灰扑扑的,倒是长了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子,恰好如今天寒,难怪令盛都尉志在必得。” 4>_d3_1sn  
“臣不敢。”盛庭玉心底忽然生出几分不妙预感,一双藏了私欲的眼睛连忙往莫离骚身上一瞥,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小公主若无所觉,慕容宁也仍挂着一张纯良笑脸,自顾自继续道:“小王听闻,贵府上进来有喜,想来这兔皮给令嫒制一双和暖的靴子确实不错,真是难得盛都尉一副拳拳爱女之心。”那一字一句明明都是夸赞之语,可慕容宁越说,盛庭玉面上神色越是慌张。他本想解释只是侍妾所出的庶女,眸光对上一旁小公主殊丽面容,顿时哑口无言,片刻后才应道:“……正是如此。” Mj'lASI  
“那就恭喜了。不知府上何时办百日宴,会否邀请小王前去尝一杯水酒?”慕容宁恼他对莫离骚存有痴心妄想,这才当众揭下其人假面,即便小公主不知内情,也绝不可能被他所欺。早对一众登徒子有所不满的女官们看到那副狼狈模样,心中立时畅快无比,勋贵子弟出身的翊卫们也都对此举颇有不齿,或许不必等到田猎结束,就会有许多笑话流传。 HlRAD|]\  
“正好是明岁出了正月之后。”加封驸马都尉的妄想转眼落空,盛庭玉还得在慕容宁面前强忍尴尬,恭敬地回道,“殿下若是得空大驾光临,臣必定扫榻相迎。” QkE,T0,/?h  
慕容宁应了声好,莫离骚在旁叫了声皇叔,又道:“那就有劳皇叔,届时替我将这兔子皮做的靴子送给盛都尉的千金,望她康健聪慧,平安长大。” :'Xr/| s  
“既然是你的嘱托,我必定办到。”慕容宁一口答应,盛庭玉拱手垂头道一句多谢公主赏赐,随即便寻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TATqzA  
“皇叔怎么过来了?”莫离骚明知故问。没了轻狂之徒碍事,慕容宁也陪她装模作样,驱马在小公主身旁绕上一圈,拿腔拿调地回道:“小王嘛,当然是来探一探敌情的。” &57U? oY  
慕容宁一语双关,莫离骚不曾深思,指着其中一位气喘吁吁的翊卫奇怪道:“不是已经派了两位么?”慕容宁一眼扫过女官们带着的猎物,坦然叹道:“正是这一计失策。派他们前来探听消息,无异于自剪羽翼,所以我要换个战术,来同你抢猎物了。” I.9o`Q[8&  
“皇叔若是抢得过,那就来抢吧。”莫离骚率先纵马奔驰出去,慕容宁紧随其后,接着女官、翊卫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地跟上,倒是让不少猎物先被马蹄声惊走了。两队人马不以为意,在围场中且停且走,直至前方猛然传来一阵低沉粗犷的嚎叫声响,林中的獐子、野兔不顾此方有人,径直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PGY9*0n  
“这声响不曾听过……”领头的两位少年正在思索,翊卫中迅即有人喊道:“殿下,是罴!” pyF5S,c  
尧山上确有熊罴出没,可这时节它们原该冬眠了。慕容宁猜想是近来为了田猎一事,兵部派了许多人手前来布置,又投放了大量飞禽走兽,才将熊罴惊醒。而观此地情形,它们极有可能是正在捕猎之中。众人思量的瞬息之间,两头身形庞大的巨罴已经穿过林木,变得清晰可见。它们先前已为入冬做足了准备,膘肥体壮,一眼望去仿佛一座庞大的肉山,应当不下于五六石之重,每奔走一步都引得山林震动。 Mciq-c)  
巨罴龇牙咧嘴,满目凶相,将沿途许多枯木都撞得东倒西歪,见着他们一群人马后丝毫不惧地猛冲上来。慕容宁当机立断,对翊卫们命令道:“准备拿下!” 1LyT7h  
“是!”十二位翊卫刚刚捉刀上前,将两位殿下与女官们护在后方,巨罴已一前一后地闯入人群,后肢着地前掌用力,势如雷霆地将东侧一名翊卫连人带马地打了个趔趄。两头熊罴身高八九尺,观之粗重不堪,动起来实则灵敏迅捷,难以应对。 kO+s+ 55  
“下马,近身!”慕容宁喊出这一句,当即抽出挂在腰上的横刀就踩着马鞍跃上前,以狭直刀身朝着最近一头巨罴顶上刺去。 zDd5cxFdZ  
“殿下!”后方的女官们不由得惊呼一声,莫离骚连忙喝止住她们的惊叫,也不让人擅自上前添乱,而是亲自持弓驱马在侧,若是有状况,当即就能策应慕容宁。少年闯入战局之中,一口横刀直刺而下,在避让的巨罴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抽出时引得鲜红大肆喷溅,在冷厉面上落下一片血花。他无暇理会那点痕迹,一面指挥着翊卫围攻另一头猛兽,一面着力对付刀下因疼痛而愈发癫狂的巨罴。 6F-JK1i  
慕容宁习武多年,不敢说得了慕容烟雨真传,但无论剑术刀法都带着陛下当年风范,招招式式都有杀敌取命的狠厉。巨罴虽然凶猛灵动,比起他仍是差了几分,再者寡不敌众,小半个时辰后还是接连倒在了十多口横刀之下。 1 7i$8  
少年累得有些气喘,回头望见毫发无损的小公主,又觉得这点疲累不足为道。莫离骚松开绷紧许久的弓弦,翻下马背,将一方洁净的帕子递上前:“擦一擦吧。” C$K+=jT  
“无碍,我们继续。”慕容宁将溅到眉眼上的血痕随意一蹭,莫离骚却是摇头提醒道:“皇叔,一个时辰已过。” lC2?sD$  
“这……”慕容宁抬头一望天色,果真已过了隅中,只得笑叹道,“罢了,那就清点所得吧。” ]ViOr8u  
“好。” !&JiNn('  
点检双方所得时,慕容宁才发觉莫离骚的每一箭都是有的放矢。田猎的规矩是“大兽公之、小兽私之”,又有“其上者以供宗庙,次者以待宾客,下者以充庖厨”之说,因而颇为奉行“中心上杀,中肠下杀”的规矩。而小公主所猎的禽兽无论大小皆是一箭穿心的上杀,足够供奉宗庙之用了。 J | q^+K  
“不愧林夫子当年总夸赞你对《谷梁》颇有钻研。”慕容宁七分钦佩三分取笑,莫离骚只捡着自己喜欢的听:“我喜欢干净的猎物。” uP Rl[tS0  
这头两人正说着话,那方猎物也清点完毕。 gY%&IHQ'  
“五十一对四十八,我败了。”虽有些遗憾,但连失两局是不争的事实,慕容宁坦然认败。莫离骚抬手指向远处的巨罴,曼声提醒道:“是五十,那两头也是皇叔的猎物。” Y'JL(~|  
“这……”慕容宁为解决巨罴耗费了不少心力,既然莫离骚愿归功于他,少年当然不会客气,“那就算是我的吧,但也仍是输你一筹。”而两头巨罴何其珍贵,余下所有的猎物加起来也比不上,第三局毫无疑问是慕容宁拿下了。 ~lk@6{`l|1  
“三取二,还是我输了。”慕容宁如此笑道。莫离骚正要点头,头上忽有一道威严声音响起:“输了就要认罚!” #s{au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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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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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未至,声先达。 0 {,h.:  
换了身便服的慕容烟雨挎着一口长剑独自疾步穿林而来,起初还能窥见几分急切,等停在少年们面前时已是步履如常。他这身衣装少了几分帝王威严,杀伐果决的气质更似能征善战的将军,两位少年仰头望着他,仿佛能瞧见陛下半甲子前叱咤沙场时的模样,心有灵犀地对上一眼。 bKByU{t  
“阿耶怎么自己来了,护卫们呢?”莫离骚往前两步,抢先摆出一副忧愁的模样,似乎下一句就要学着御史大夫的模样提醒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慕容烟雨哪能看不出他们打的什么小算盘,眉头一皱就要发作,身后又呼啦啦地来了一群人,正是被他甩下的侍卫们终于赶上帝王的脚步,再往后是追得人仰马翻的一干文臣武将。他们形容都有些狼狈,见两位殿下都安然无恙后便停在数丈之外,不敢太近前来。 >[8#hSk  
巨罴出没的动静何其惊人,即便只是口耳相传,不过一两刻的工夫就已翻过半山,传到了慕容烟雨耳中。他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到的是两位少年围着熊尸分辨高下,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是安心多些,还是气恼多一些。 %wtXo BJ  
“输了要怎么罚?”慕容烟雨并不搭茬莫离骚的疑问,看这架势是非要让他们吃些苦头,才能消去这小半个时辰里的不痛快。小公主无可奈何,只好如实道:“我们并未约定如何惩罚。” 4(8<w cL  
“皇兄,我们……”慕容宁原意只是玩闹,并非想要从莫离骚那里占多少便宜,自然没有定下奖惩。但慕容烟雨哪能被这简单一句没有给敷衍过去,斩钉截铁道:“她没有,老子来替她定!”他看向一身狼狈、欲言又止的少年,不满地质问道:“怎么,你不服吗?” ?UJSxL  
这位兄长固执起来几乎无人能劝,何况也确实分出了胜败,是他技不如人,慕容宁只得拱手道:“离骚赢得光明正大,臣弟心服口服,甘愿认罚。” =1/q)b,p)  
“阿耶要罚什么?”慕容烟雨还未开口,莫离骚又先一步追问道。 f)U6p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慕容烟雨面黑口重,便是朝臣见他这模样都要怵上三分,可莫离骚才不惧他的黑脸,振振有词道:“我赢了比试,如何不能问。万一阿耶罚重了怎么办?” 9M]^l,  
“罚重了你又要怎样?”慕容烟雨恶声恶气,但能有这一句话就是存有商量的余地,莫离骚便愈发得寸进尺:“若是罚重了,阿娘和我都要心疼的。”慕容宁心头又是猛然一跳,即便知晓此言并非他所想的那般,仍是压不住少年的悸动。而小公主在如此时刻将盛皇后搬出来,圣人当即气短三分,先骂了一句:“啰嗦!”随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不过是让他去永庆府历练一番,这点苦都吃不了吗!” Q ]0r:i= .  
将族中适龄的少年送往京郊的折冲府历练,这是慕容氏立国以来的规矩。国库不养闲人废物,学文要他们能够执笔为臣,习武至少也要是足以上马为兵才算过关。如此安排,一来是为了保持慕容氏在军中威望,二者也可避免执政者轻易为人所欺,第三便是在万不得已之时还能有人领兵上阵。慕容烟雨当年便是如此过来的,甚至亲自领兵前往边关,与关外戎狄数次鏖战,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qPUA!-'  
而今,轮到慕容宁了。 wn1, EhHt  
从军、上朝,将满十四的少年已长到了离开长辈羽翼的年岁,从今往后,风雨会更多地落在他逐渐丰满的双翅上,但他必能振翅飞得更高远。莫离骚转过身,看着身旁似乎跑了心神的俊朗少年,眨了眨眼,柔声道:“那,皇叔还是认罚吧。”“ hbH#Co~o4#  
“是——”慕容宁在那一潭清池中沉溺片刻,猛然回神应道。这样的罚他自然领得心甘情愿,当即端端正正地朝着慕容烟雨施了一礼:“臣弟认罚。” +0dT^Jkqg  
“哼!”这一场是高拿轻放、虚张声势,事过之后陛下不好再把语气放得太重,一声轻哼就算了事。小公主缀在他身侧,跟着人往回走,不免好奇道:“我若是输了,阿耶也要罚么?” cafsMgrA  
“罚你可不能遵循常理。”小宁王刚逃过一劫,转眼又在旁出着坏主意,“要是你输了,就应当罚每日少睡一个时辰。” o~k;D{Snr  
“不错。”慕容烟雨难得如此赞同,“每日休憩那么多时辰,骨头都睡懒了。” @ge LW!  
“人生百年,又何必太苛待自己。”莫离骚哎哎叹了一声,仿佛真的心有余悸一般,“幸好今日赢下来了。” :~i+tD  
“下一回可就未必了。”慕容宁还盼着隔年的田猎再找机会扳回一城,莫离骚却即刻摇了摇头,毫无战意:“你们都盘算着让我少睡些时候,下一回我就不应战啦。” E#a ZvE  
“那可由不得你。”慕容烟雨难得兴起,在两个孩子身旁煽风点火,竟还给慕容宁助阵起来。而他虽说要将幼弟罚到永庆府去,却也不能是立时就将人扔去校场,怎么说也要等到元正之后再安排。 @sdS 0pC  
因被两头熊罴所扰,午间的暂歇也提前了三刻钟。随行的御厨以新鲜的猎物烹制了午膳供众人享用,小公主略尝了些就转进大帐休息。旁人没有她这样的优待与闲情逸致,稍坐一坐后又回到猎场,继续未完的冬狩。随行而来的十二位女官留下四人在帐中服侍,余下的也依着性子再去山间驰骋了一番。 ?lyltAxs'  
日昳时分,鸣金收兵。帐中的莫离骚犹是懒睡迟起,帐外则已开始点检所得。慕容烟雨知她脾性,总归什么赏赐在她眼中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来得欢喜,便不让人去打扰。 ^6#-yDZC@  
今次田猎的风头实则是在初战告捷的慕容宁身上,旁人不知他与莫离骚三局两胜落败,只见到他亲手猎得的两头熊罴,心中满是惊叹。而陛下才开口在众臣面前对幼弟夸赞两句,其余人等自然殷勤地随声附和,盛赞宁王殿下少年英雄。 `yx56  
“这等高壮的巨罴难得,尔等能猎得两头,足见勇猛,应得嘉奖。”熊罴虽不是以上杀之法猎杀的,但如此珍贵又庞大的猎物,自然是要充公祭祀的。除慕容宁之外,慕容烟雨也给小宁王钦点的十二名翊卫做了赏赐,最后才看向猎罴首功的少年:“朕既然拿了你的熊罴祭天,就还你一个冠军大将军吧。” WDvV LU`  
陛下此话仿佛戏言,但谁都知道今上素来一言九鼎,从不在此事上行儿戏之举。文武百官顿时心下一凛,又听慕容烟雨道:“既然是大将军,不能不懂行军打仗,自当先上校场、再上战场。元夕之后,你就往永庆府,好生操练一段时日。”让慕容宁往折冲府历练这话早前他们三人在一处时已经说过,少年此刻不慌不忙,当即行礼拜谢道:“臣弟领命,多谢皇兄赏赐!” s{B_N/^  
随着慕容宁这一拜,朝臣们望着他的目光又有许多变化。单说冠军大将军仅是个三品的虚职,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可用,但在亲王之位外又特意给慕容宁加了这个身份,还要将人送去军中,便表明了慕容烟雨的用意。他要让大旸的兵士们都认得这位少年,要他们都信服于这位少年。 8UYJye8  
——在这之后,或许就是要将万里江山交托。 &8afl"_~  
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未揭开,但人人都坚信,皇储之位已是舍他其谁。 1EuK, :x  
“皇叔在想什么?”拔营回宫的途中,莫离骚与慕容宁并驾跟随在慕容烟雨身后,自然不会错过少年意外的沉默。他踟蹰片刻,委婉地道出了心中所思:“皇兄封了我做冠军大将军。” POY=zUQ'/  
莫离骚心思通透,转念便明了慕容烟雨的用意,也隐约猜到慕容宁的几分顾虑:“皇叔觉得烦恼么?” ,$ mLL  
“……也并非如此。”慕容宁已经独自思索了一路,只是来来去去仍觉得举棋不定,“离骚,你觉得如何?” );!dg\U  
“皇叔的数算学得也不差,难道解不出答案吗?”人这一生总是有得有失,有失有得,莫离骚早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慕容宁学至今时又何尝领悟不到。储君之位究竟落在何处,其实并不由他意愿。这些年宫中未添新丁,圣人也没有另寻宗室过继的打算,慕容宁虽然期望兄长能够千秋万岁,但也知道人之寿数不可能永无止境。终有一日,那个位置总需要有一个人坐上去,望下来。要站得足够高,看得足够远,不仅是手握天下,还要心怀万民。 0NrTJ R`  
没有肩负起如此重担的觉悟么?也不尽然。慕容宁只是不愿为那个位置汲汲营营,更不愿因它而让兄长心生芥蒂。若真有一日确需他接下这份重责,少年也不会避之若浼。想通其中关键,慕容宁顿觉神思清爽几分。他望着身侧少女在灯火之下显得格外明艳的面容,忆起今日田猎发生的种种,心里又闪过一丝妄念,一丝期许。他读了十年的百家经典,写了无数的人伦纲常,最是懂得哪些事是天下之大不韪,偏偏藏在心底的祈望如此大逆不道。或许,为了这一桩心愿,也需要他再往前走一走,走到足以肆意妄为一回的至高之地。 k5C>_(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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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Uqr{,-]5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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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猎之后转眼便入了腊月,朝内朝外又渐渐忙碌起来。慕容宁一日间的每个时辰都排得满满当当,日出起身去尚文苑进学,隅中散了学就要前往明英殿,跟在慕容烟雨身侧观摩他处理政务。岁末正是各州县与三省考课既毕的时候,今年有数位得了上上的刺史陆续右迁入京,慕容烟雨召见时也带着慕容宁,听他们详述这一任之中在各州为政的心得,还有许多难解的政务。 w~n kNqm  
为官多年,能在明英殿亲自给陛下与殿下讲一回学,对许多官员而言是绝难得的机会,因而人人都打足了精神,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考课中得上上之评的官员无一不是饱学之士,引经据典不在话下,又因久在州县走动,对民生之事多有体悟,故此常有妙语连珠,又都称得上是言之有物。期间君臣相谈甚欢,再问答几回,不知不觉便能持续到晡时,少不了还要赐宴一席。 j 37:  
等赏赐的宴席散了,慕容宁还要经历兄长考校,若是对答不得圣心,当日的功课就又多添一份。此时常已入夜,但宁王殿下仍得赶去武德堂,在周都尉手下精进武学。这一番折腾下来,不到黄昏是回不到崇德殿的,再歇下时都已到人定。每一日皆是如此。 (<n>EF#  
暮冬之月,从陛下到文武百官无一不是夙兴夜寐,诸多政务排得满满当当,整月下来得等到岁末那日才能有一些闲暇。慕容宁头一年跟着连轴转,就算是休沐日也不得片刻空闲,再没有工夫往立政殿跑。 C?S~L5a#oC  
这夜人定初刻,少年在案桌前对着洁净的白宣出神半晌,想起冬狩至今已有二旬,犹豫地叫了一声:“温平。” }.OxJ=M  
“小人在。”机敏的内侍殷勤地问道,“大王可是有什么东西要送去皇后娘娘那儿?” Q+lbN  
慕容宁往立政殿送东西,十回有九回都是给莫离骚的,温平此刻却说送给盛皇后,正是瞧出了宁王殿下的犹豫。兔毛的手炉罩子早就送去了,封地敬献的瓜果也送了几回,还有些外放归京的刺史带来的新奇玩意儿也没落下,温平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能送的。慕容宁瞥他一眼,不声不响地提起笔,将日间那一问西北蝗灾要如何安内的策试写下,随后又往院中走了一趟,用白纸墨字裹着几蕊红梅,一并塞进鳞鸿中封好。 uZ-`fcCjD  
“明日你亲自去,将这书信交给公主。”慕容宁坦坦荡荡,并不觉有任何需防备之处,温平当然也不再多言,当即应道:“小的领命!” 7Y)s#FJ  
岁杪的立政殿也不得清闲,今次六尚局的文书直接递到了莫离骚面前,不再经盛皇后一道手,全由小公主一力裁决。她从入宫那年起就陪着盛皇后看惯了这些折子,处理起来并不觉得为难,盛皇后抽空瞄了几眼,安心地笑道:“我看了这么多年的折子,终于等到你长大了,总算能偷几回懒。” $=lJG(2%  
“阿娘这是帮着阿耶来罚我么?”莫离骚用毫笔新沾了些朱砂,在尚食局请批国宴用酒的折子上落下个“准”字,柔滑的乌发随即被盛皇后轻轻抚过,听到慈和声调问她:“陛下又怎么要罚你了?” D?%e"*>  
“是皇叔撺掇的。”小公主想了想,将曾经意图使坏的慕容宁推出来,又把田猎时的种种当趣事说给盛皇后听。从不曾去过冬狩的女子柳眉微蹙,听到他们遇着了熊罴后极惊诧地叹道:“怎么这样惊险?” tfsh!)u?  
“有惊无险。”莫离骚听得她有些慌张,连忙安慰道,“你看,我们不是都毫发无损么。” uV!MW=)  
“陛下怎么也不同我说。”盛皇后在背后埋怨丈夫一句,愈发忧心忡忡,“唉,你这孩子看着乖巧,到底也是个胆大包天的,阿娘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出宫。” Iht@mE  
“不出去也没关系。”小公主认真回道,盛皇后却只当是戏言:“说傻话。阿娘再想多留你几年,可你总是要长大的,我的乖女儿哟。”她揽着少女还单薄的肩,将人搂在怀里怜惜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劝去休息才作罢。盛皇后走后,莫离骚专心致志地忙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堆满案桌的文书批阅过半,宋襄又进来通禀,说是崇德殿派了人来。 _m" ^lo  
“小人温平见过贵主。”自觉身负重任的内侍在莫离骚面前深深一拜,恭敬地将慕容宁的书信举过头顶,“这是殿下给贵主的。” VGfD;8]z  
东宫与后宫相距不远,两位少年从前几乎是日日都能见着面,认真想来,这还是慕容宁头一回亲自写信给她。莫离骚心里半是好奇半是新奇,将朱笔与文书一并放下,柔声道:“呈上来吧。” V54q"kP,@.  
“是。”在旁服侍笔墨的谢致儿连忙上前两步,从温平手中接过那一封略厚的书信,捧在掌中递到小公主眼前。蓝色鳞鸿外不曾署名,莫离骚从中取出一叠软厚的宣纸,还未展信便闻着了一道混着墨香的清甜。她满怀疑惑地张开叠得齐整的书信,却是几瓣红梅率先飘落下来,缀在衣裙上。 2=Jmi?k  
“这也是皇叔给我的?”少女莹润指尖掐着一朵犹带艳色的百花魁,温平不敢细看,只一眼匆匆扫过,继而垂下头回道:“是殿下亲手摘了放进去的。” aK!xRnY  
“嗯。”看过了花,莫离骚又垂眸看纸上文字。少年笔锋锐利,一横一竖皆似青锋,勾勒出的文字也不寻常。这一问寥寥数字,但牵扯着蝗灾、西北、安定三词,哪一个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尽,一时半刻能周全的。莫离骚沉思半晌,想起温平还在案前,便开口安排道:“回信我明日让人送到崇德殿中,温内侍先回去吧。” sBbL~ce50?  
“这……”温平显出几分犹豫。看在慕容宁面上,莫离骚对他仍是和颜悦色:“温内侍还有旁的事么?” [O [FCn  
“小人多嘴。”忠心耿耿的内侍先告罪一声,而后才道,“殿下近来,似乎有些太过劳心了。” cK/PQsMP  
“这样么……”莫离骚略想了想,抬头唤道,“宋襄。” 3b,=  
“婢子在。”守在暖阁门口的宋襄连忙上前应声,莫离骚吩咐道:“去我殿内,将前些年进贡的达木兰端一盆过来。” +A&EKk%$ |  
“婢子这就去。”性子爽利的女官加快步子匆匆离去,不多时就端来了一只精致的青花白瓷盆。盆内的达木兰叶肥花盛,花色鲜艳如朝阳一般,令人观之则喜。莫离骚又道:“你把这个带回去,养在皇叔的书房里就好。宋襄,你与温内侍同去,将养护之法教给他们。” L,GShl0S  
“多谢贵主!”温平喜滋滋地伸手接过花盆抱在怀里,宋襄忙叮嘱道:“仔细些,这花可不好伺候。你同我来,有些东西崇德殿恐怕还没置办,先拿着用上。” O3!Ouh&  
“多谢姐姐。”本就是从立政殿出去的内侍人精嘴甜,很快就将宋襄哄得高高兴兴的,将许多养花的诀窍都告诉他。等慕容宁夜间回到崇德殿的书房,打眼就瞧见一簇杏色的花开在案上灯下,仿佛美人微醺的模样。 X E!2Q7Q9  
“这是什么?”番邦进贡达木兰已是数年前的旧事,仅有的几盆又都栽种在立政殿的内殿之中,慕容宁从未见过它们绽放的模样,因而没能认出。少年走进屋内,凑近轻嗅了嗅,随即闻到一股极淡雅的芬芳,隐约还有些熟悉。温平见宁王殿下的神色松了几分,心想着果真还是公主有办法,抖着机灵回道:“是贵主对大王的关怀。” .HQVj'g  
“离骚?”慕容宁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跟随多年的内侍,语气阴晴不定,“你又做多余的事了?” 2n _T2{  
“小人只是觉得,大王最近太劳累了。送信时稍多了一嘴。”毕竟是慕容宁最贴身的内侍,温平哪能听不出少年这点虚张声势,面无惧色,但也不擅自居功,“是贵主有心,想着此花能让大王舒心宁神。” OCvml 2 vP  
“多事。”慕容宁斥了一句,面上更多却是无意掩藏的笑意。他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长久地盯着那一盆达木兰细看,让温平将见到莫离骚前后的种种都细说一遍。她穿什么样的衣裳,在做什么事,唤了什么人,说了哪些话,这一盆花又是从哪儿来的,零零碎碎的竟也让人说了足有一刻钟。最后听闻她后一日会遣人送来回信,慕容宁又提笔写了第二封书信,交代温平等明日午后再送去立政殿。 9t.fij  
在两宫之中鱼雁传书了足有二旬,慕容宁直到除夕的国宴才再见到莫离骚。仍是一左一右伴在帝后身侧的位置,小公主的酒力略有精进,已不再是一杯果酿就能放倒的量。外命妇中不乏有存了些心思的人,轮着番上前来敬酒,慕容宁起初还有意替她拦了几回,可到了稍晚些君臣无忌的时候,他身旁也围了许多有意示好的朝臣。等应付过一波又一波的敬酒,慕容宁再得空去看莫离骚,小公主双颊上已飞了一层薄红,望着谁都是双目盈盈的。 DS.39NY  
“皇叔在看什么?”她察觉到慕容宁的眸光,忽而侧首望过来,被酒润过的声调甜软如蜜,让宁王殿下闻之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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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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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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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你。”少女不施粉黛的姝丽颜姿让慕容宁忽然想起那一盆盛放的达木兰,轻狂之语脱口而出,幸而转眼就回过神来,接着寻了个借口道,“你还有一问未给我答复。” rE!G,^_{  
“皇叔要什么答复?”莫离骚坐得端正,行止不见任何失礼,口齿仍是清晰,慕容宁却仍是瞧出她已有七分醉意了,否则面上不该是如此娇憨笑容。此时已过人定,大殿之中满是三五成群聚在一处玩闹消遣的,就连素来不喜玩闹的帝后也不例外。盖因盛皇后在多日前听闻了他们田猎时的种种,惊怕之余又找陛下埋怨了几句,慕容烟雨无奈之下说了几句骑射之乐以作安慰,倒让盛皇后也升起了些兴味。只是她身子着实柔弱,轻易还拉不开弓,便趁着国宴与几位诰命夫人耍起了投壶。盛皇后于此道一窍不通,只得劳烦陛下亲自前去,手把着手从旁指导。 S(@*3]!q  
既是无人留心此处,慕容宁也就不必顾虑太多。他先在莫离骚迷离眸光中站起身,往后去寻了值守的宫人,不知悄声嘱咐了什么,继而绕过上首的尊位,在小公主身侧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她平日六七分的心神如今大概仅余一二,否则不该半晌都没有给出回应,慕容宁也不急,又用微沉的声调唤了一声:“离骚。” !pG+Ak?  
“嗯。”莫离骚乖巧地微微颔首,脑袋一点一点的,更像是犯了困,“皇叔,问什么?” AM1/\R  
“昨日给你的书信,还记得写了什么吗?”慕容宁这样问,心中大抵已有答案。莫离骚侧着头发了会儿愣,诚实地摇摇头,慢吞吞回道:“不记得了。” 2nG{>,#C:O  
“是问《均田令》的增修。”今岁恰逢三年一度的大考,吏部在考课各地州府之时意外查出邕州刺史私卖露田予当地大户一事,或许还牵连了官商勾结私贩盐铁的龌龊。此案如今仍在审讯之中,结果如何尚无定论,但足以在有心人头顶狠敲一记警钟。有能之人已窥见元正之后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来袭,而慕容烟雨此刻按兵不动,并非是顾忌年节时分,而是不愿打草惊蛇。他在朝议中未曾多言,散朝后却是亲自点了人彻查平南道二十州府,转头也给慕容宁下了道策试,便是《均田令》该如何修订。这一题不比先前已有答案,便是陛下心里也尚且没有最适宜的解决之法,许多“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朝臣亦正为此烦恼,因而仅是让慕容宁多思多想,不必拘泥于过往的法典,更不强求何日交卷。莫离骚昨日已看过题,自然知晓这题非一人之力可解,所以便不急于苦思冥想,故此没有及时撰写回信给慕容宁。 XfD z #  
有慕容宁一句提醒,莫离骚隐约想起确有一封仅数十字的书信曾让人烦恼。可她现下已是醉意上头,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好说话,朝着身旁的少年薄嗔道:“皇叔遇到的麻烦,为何要拿来一并让我烦恼,我又不是你的谋臣。” _%AJmt}  
如此牙尖嘴利的小公主,宁王殿下着实是久违了。从前他们一道在尚文苑读书,曾有位文林郎别有所图,就被莫离骚当众堵得说不出话,后来有些自视甚高之辈意图在中秋宴上彰显才学,也被得了慕容烟雨授意的小公主落了颜面。她平日无意与人交恶,但针砭时弊常一针见血,只是慕容宁没料到,自己竟也有被当面奚落的时候。 #L|JkBia  
“从前是我不对。”慕容宁顺着莫离骚的话头认了错,看她果真是醉得有些厉害了,心思浮动一下,试探地问,“那——往后我在定王府为你留一个位子可好?” QwKky ^A  
“定王府?”莫离骚垂眸思量片刻,恍然想起这是慕容宁生父留下的亲王府邸。陛下将他册封为宁王之时,也将那座府邸一并赐下,只是慕容宁这许多年来始终养在东宫,所以王府大门外的牌匾至今不曾换过。小公主神思混沌,未曾听懂他这一问的真意,于是天真地回道:“不能是东宫吗?” ~gSF@tz@  
“你想留在宫里吗?”慕容宁又问。 uzat."`d'  
“嗯。”少女略用力地点了点头,直言道,“阿耶阿娘都在这里,还有……皇叔也在。” 48R]\B<R{  
慕容宁听得她没将自己落下,心里欢喜极了,便答允道:“那就在东宫。” KIXwx98  
“东宫,东宫有三师三孤三府,还有宾客、詹事、三寺、六局、左右春坊……”莫离骚掰着芊芊十指将东宫百官粗略一算,最后抬头问慕容宁,“皇叔要封我做什么?” 6,CU)-98G  
“离骚想要什么位子?”慕容宁早为她低着头认真细数的模样心折千百遍,此刻仍能应对如流,全仰赖自小一同长大的习惯。莫离骚对他全然信赖,戏言也说得认真:“要一个不必早起,且不忙碌,能让我衣食无忧的位子。” Fh*q]1F  
“好。都依你。”慕容宁满口应道,莫离骚却露出几分狐疑之色:“果真有这样清闲的官吗?” ux" D ]P  
“自然是有的。”慕容宁笑道,“往后,你就会知晓了。” Ek gZxT_&  
莫离骚本想追根究底,不巧又有外命妇前来敬酒,小公主当即借着回身应答的机会重新端正了坐姿,从容地与卫国公夫人将客套话圆了个囫囵。可等人一走,她手里的酒樽险些没落到地上,还是慕容宁眼疾手快地抢了一把才捉住。 ~(w=U *  
“困了吗?” FZe N,  
“嗯。”莫离骚轻应一声,翦水秋瞳缓缓一眨,人已显出十分困顿。慕容宁望着她这模样,眸中不禁带上几分笑意。小公主再如何长大,贪睡的性子总不会变,今夜撑到这时候已比往年强了许多。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再不好如从前一般,依偎着睡在盛皇后身侧。可终有一日,必会再有无需顾忌许多的那一日。慕容宁想着,克制地不曾轻举妄动。 &>+I7Ts]  
酒意困意上头,莫离骚终究是抵挡不住,单手支额撑在案桌上就迷糊过去了。她小睡了一个多时辰,慕容宁就在一旁专心守着。平旦六刻,先前嘱咐的解酒热汤与一碟子乌梅都送来了,他伸手在莫离骚肩上轻推两下将人唤醒:“喝了吧,醒酒的。” ;EE{ ~  
闻着酸甜暖热的汤水已揭开了盖,莫离骚迷糊地望一眼呈在眼前的汤盅,半睡半醒地伸手捏住汤匙,几乎是无知无觉地将热汤送入口中。青梅与山楂的酸,和着饴糖化开的甜,莫离骚连饮两口后才找回三分清醒。待将一小碗热汤喝下,她又捡了一粒乌梅含在口中,酸涩滋味顷刻间浸润满口,才真正让莫离骚醒过神来。而恰在此时,皇城外的钟声响起,宣告着旧岁已除,新年初临。 gxBl1  
元正的祭天大典之后,长兴宫内总算迎来了休沐,而立政殿里多了慕容烟雨与慕容宁,比腊月时可要热闹许多。宁王殿下离宫前的时光多半都在此度过,因念着他不久后就要前往永庆府,慕容烟雨在上元之前都未曾给幼弟多添功课,可元夕第二日一早又匆匆将人打发走了,多半日的耽搁都没有。前往永庆府既是磨炼,必然不能带任何内侍宫女同行,明面上仅有四名翊卫沿途护送,至于慕容烟雨另外拨出的十名影卫,只在他回宫之前保他安危。 =woqHTR  
“离骚,你如何来了?”慕容宁轻装简行走出崇德殿,意外地在崇德门外见着了亭亭玉立的莫离骚与侍奉的女官,面上神色且惊且喜且不舍。小公主与他并肩往宫门处走去,如实回道:“皇叔要离家远行,怎能没有人送行?” $9j>VGf=  
“离骚原来这样舍不得我么?不过永庆府在关内道上,距离万曦仅仅二百多里,快马来回也只需一日,算不得太远。至多一载光阴,我就会回来的。”慕容宁笑道,“可惜,如今柳树还未发芽。” ]4LT#  
“皇叔是去历练的,我怎能折柳挽留。”莫离骚摇头道,“若是皇叔在外惦念宫中状况,不妨送些家书回来,我会回函的。不过,可不要再每日都送啦。” LaEX kb*s  
慕容宁想起这些时日不间断的鳞鸿,不禁笑道:“不会了,营中可不如宫中,也无法日日让人往长兴宫跑。” H4,.H,PZ  
“那就好。”小公主如释重负,“不必再每日多做一份功课,总算能再歇半个时辰了。” ZmYa.4'L  
“你啊……”慕容宁拿她毫无办法,而前方就是望仙门,翊卫已牵了马等在门外,他也再没有多余的工夫和她斗嘴。莫离骚在此停住脚步,慕容宁往前两步,最后回身望一眼,眸中藏着许多无法道尽的不舍。能在临行前再见到她,少年心里的种种情愫恣意翻涌,只是,都还不到开口的时候。他轻呼一气,正待转身离去,眸中忽然映入一道艳色,于是右手猛然一抄,以迅雷之势从小公主纤腰一侧掠过,最后收回手时,指尖已挂了一串朱红。 -KJ}.q>upq  
莫离骚毫无防备地被人近了身,待看清慕容宁摘走的是挂在腰间的一串禁步,又见眼前的少年疾退了几步,得意地扬眉笑道:“公主的馈赠,本王收下了。” #*Z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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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TeDI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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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玉在怀,敲出一阵徵角宫羽。马蹄哒哒的嘈杂之中,少年耳畔回荡的仍是清脆玉声,仿佛少女婉转动人的清音依旧在旁萦绕,以致他一路奔驰,身已匆匆远去,心却犹在长兴。慕容宁怀抱满腔不舍,纵马从望仙门出,先过永宁县,再穿安善门,此后沿官道向东南而行,领着翊卫们驰骋近四个时辰,终在晡时前赶到了永庆府。 ?%8})^Dd>4  
永庆府设在与万曦毗邻的坝州,营地不在城内,而是建在两城之间,与官道有五里之遥的荆山脚下。大旸如今有折冲府八百余,为居中驭外而散于各处,府数时有增减,唯独永庆府从未被除名过。因它府地邻近万曦,又是有千五百人的上府,自慕容氏立国以来,历代帝王与许多皇嗣皆在此府中历练,故而意义与别处大有不同。这八百折冲府本就分属十二卫及东宫六率,每岁皆有卫士分番入京,于所属之卫承担宿卫职责,永庆府起初归于右领军卫,后改属东宫右司御率府,真论起来可谓是太子的亲兵。 5VoOJ_hq  
宁王殿下来永庆府历练之事,陛下自然早有安排。慕容宁一行还未踏入营地大门,折冲都尉张明在已率左右果毅都尉、别将、长史、兵曹参军与二校尉等候在外。慕容宁远远地见着这情形,先拽着缰绳抬手示意一路随行的翊卫不必再跟,又扬声令他们当即原路折返,而后才翻身下马,独自牵着缰绳走到营地前。他虽无储君之名,但实为如今的东宫之主,便与永庆府众将士有君臣之名,张明在见他走到近前,领着诸人就要拜下,却被宁王殿下抢先拦住了:“张都尉与诸位将官不必多礼。”二月前的冬狩,永庆府千余卫士皆在尧山,慕容宁在校习时已见过张明在,此番来前又做过功课,因而能逐一点出众人名号,行止也格外谦逊,令人见之便心生好感。少年清澈眸光从面前诸人面上扫过,又道:“陛下着我来此,乃是要仰赖诸位磨砺指点,在这府中,诸将皆是长官,我不过一小卒尔,便不必拘泥君臣之礼。” )Rm 'YmO  
“标下明白。”宁王殿下愿意谦逊待人,宽和驭下,张都尉却不是不知分寸进退之辈,他不再行大礼,但也并不真将眼前少年当做普通卫士对待,将人请入营中时仍是不敢逾矩。虽说是有意磨炼,但慕容宁不仅是亲王,头上还顶着冠军大将军的虚职,怎么也不能被发配去做最普通的卫士,便是与慕容烟雨当年一般,先从辖领五十人的队头开始,每日也要与其余兵士一般晨起操练。 J*^,l`C/  
慕容宁不欲兴师动众,在营外见过一面后,就只剩下张都尉亲自领他往营房所在行去,先将少年做好安置,其余人等则各自忙碌去了。折冲府的营房建得规整,远远望去是一排仅有灰白二色的平房,莫说比不上长兴宫,便是与田猎时所置的大帐也相去甚远。慕容宁因身份之故,破例分得了一间单独的屋舍,但内里陈设极为简陋,一眼便可尽览,并不比别的队头屋内多出些什么。一张不设帐子的木板床,床头摆着一身簇新的军服与一套明光甲,余下的就是一方粗木的小桌,再有一只四足矮方柜,如此便是全部。 D>"{H7m Y  
“今日天色已晚,殿下暂且歇息。明日平旦末刻开始操练,有号角为讯。”张都尉已将人送到门口,以为如此便能功成身退,他正待转身离开,慕容宁却不曾走进屋内,反倒问他:“张都尉,我能否到营地中看一看?” &K}(A{  
“自然是可以。”张明在口中不曾含糊,只是面上隐约闪过一丝为难,眸光迅速往四下扫了一圈。他身为一府都尉,需要操劳的事务必然不少,慕容宁见人如此神色已猜到七分,便主动道:“无妨,张都尉的军务要紧,不必为这等小事浪费时间。我既是队头,请一位队中的火长为我作指引即可,也好趁此机会向他问明府中规矩。” 2F*Dkv  
“多谢殿下体谅。”张都尉心头一宽,连忙拱手谢道,“标下这就将人唤来,还请殿下稍候。” 'JW_]z1  
等待火长前来的间隙里,慕容宁索性入屋换上了那一身崭新的军服。虽是依着他的身量特意缝制的新袄,但用料形制与普通卫士并无不同,不过穿起来比宽袍大袖倒是容易许多。待一身袄袍裹上身,粗看上去与匆匆赶来的那位火长颇为相似,慕容宁方有一种要在此地与千余人同食同宿同甘苦的实感。 a?xq*|?  
永庆府依荆山而起,无论营地、军田皆是设府之初由卫士们亲自开垦出来的,经由数代人百多年的用心经营,如今已是一片沃土,每岁所出的粮食供养千五百人绰绰有余。而府中结余也不是任凭都尉随意处置的,多年前已经陛下准允一分为三,一份折为额外的军饷发放给府中卫士,一份用以充实府库,另有一份则收入国库。慕容宁在火长吴里的指引下转过营地,看过多处颇为充盈的府库,又远眺了还未做新一轮耕种的军田,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比较,隐约生出一股今后还当往别处再瞧一瞧的念头。 sJjl)Qs)T  
营中生活不比崇德殿自在,入夜后也无多余灯油烛火可供消耗,除去值夜的卫士之外,人人皆是倒头就睡。慕容宁头一回躺在这样冷硬的木板上,身上盖的薄被远远抵不住开岁之夜的冷寒,屋中更没有可供取暖的地龙火盆,着实令人有些难以入眠。他在黑暗之中默念一会儿从前读过的许多文章,等到因日间赶路而生的疲倦上涌,才伸手摸了摸来时穿的锦衣,还有裹在衣袍之中的那一串禁步,便觉得这些辛苦不过尔尔。 #qiGOpTF.  
随着年岁渐长,慕容宁在立政殿的往来早不如从前那样多,一旬半月见不着人似乎也是家常便饭。他离宫之初,莫离骚还未有所感,每日起卧如常。陛下对她没有那般严苛,两三日里才会加一道策试,她又不学女红不爱置宴,功课之外的闲暇至多是让女官们焚香抚琴,为她读书多添些人气。小公主性子偏于安静,以为事事都不曾改变,直至宁王殿下离宫一旬后着人送回了第一封家书,她才恍惚这宫中确实少了些什么。 FS]+s>  
这一封从京外飞来的书信与从前温平送来的大有不同。鳞鸿面上的双鲤绘得粗糙,内中的宣纸也显得陈旧,墨色不够正,落笔后字迹还有些洇开的痕迹。莫离骚双手捧着摊开的宣纸,先一目十行地扫过,没见着什么让人忧心的事,这才又从头细读一遍。慕容宁信中写了这一旬间他在军中的见闻,颇有几件惹人捧腹的,惹得莫离骚红润唇角不知不觉轻轻扬起,为那张芙蓉面又多添了三分柔美。一旁闻讯而来的盛皇后见她如此神色,也好奇道:“宁弟又遇着什么新奇事了?” 1o5Y9#7  
“嗯。”小公主脸上笑意藏不住,抬起眼眸看向倚坐在贵妃榻上的皇后娘娘,将信中所写慢慢道来,“皇叔在信中说,开春之后,永庆府的卫士们就要开始耕种军田了,他也不能例外。” ]Gi+Z1q  
盛皇后呀了一声,掩唇笑道:“宁弟哪里做过这样的辛苦事。” hq&  
“正是如此。皇叔平日里经史子集学得不少,却是连麦、黍与粟都分不清呢,还要都尉亲自指点。”说起这一遭,莫离骚不禁取笑道。她幼时曾随生父走过许多地方,田地也是见过的,虽也做不来那些农活,但五谷倒还能辨得明白,因而拿此事笑他也是理直气壮。 5qeS|]^`  
“还有呢?”盛皇后追问道。 (x@i,Ba@  
“还有,他说荆山上有许多草药,府中另有精通岐黄的军医,在山中开了一片药圃,他已随着人上过一次山,能辨得出几味药了。”慕容宁报喜不报忧,专挑了能让人开怀的小事落笔着墨,让未曾进过军营的盛皇后与小公主读得津津有味,最后落款前则是关心在宫中的几人的康健。 oE|u;o  
看过足有三大页的家书,莫离骚绽卷执笔,在盛皇后的口述之下,也回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乡信。待谢致儿将晾干浓墨的宣纸收入鳞鸿之中,亲自送往内侍省,皇后娘娘搂着小公主单薄的肩,对这位不爱出游的小女儿也有一言相劝:“宁弟已经往外走了,你也不可整日闷在宫里。卫国公夫人同我说了几回,今次的探春宴,你就去走走吧,也当是带着这些女孩儿们去透个气。” }77=<N br  
万曦城中的仕女们每逢春日必要办一场探春宴,相邀着往郊外去踏青散步、宴饮取乐。莫离骚本对此无意,但正如盛皇后所言,这宫中年轻女眷颇多,若是她不愿前往,女官们也不好自行前去。如今功课不如从前紧要,慕容宁又不在宫中,莫离骚又被这样一劝,终于松口答允:“我知晓了。” fjK]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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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ixI5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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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要前去探春宴的消息仿佛生了双翼,不过一个时辰就在宫内宫外传过数十人之耳,最先为此忙碌起来的仍是内侍省与十六卫,一个个都绷紧了身上的皮,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才好。两位殿下在白龙寺外遇袭一事历历在目,最后几位从犯在元夕后才被押送上路,这一回莫离骚再要出宫,教人如何能不慌张。十六卫要操心公主出行时的安危,可谓责任重大,六尚局得了皇后殿下的口谕,也是半点不敢马虎。尚食局急忙忙遣人往光禄寺修习新研制的菜品糕点,尚服局也火急火燎地安排了最知事的女史赶往立政殿,来为公主殿下量体裁衣,添置几身赴宴的新裳。 >w]k3MC  
再过一年就将及笄的少女含苞待放,身形一日比一日要更抽高些,去岁发顶还在盛皇后耳下,转过年来就将要与皇后娘娘齐高了。司衣女史仔细丈量过她的臂长,又矮着身将红绳绕过公主纤腰,将每一处尺寸都记得分毫不差,务必要让新裳完美无瑕。待司衣女史退下,又有宫人奉上各色含苞待放的鲜花,供莫离骚挑选,以备赴宴之用。 {pQ@0 b  
如今方开春,万曦不比江南和暖,这些娇客始终养在暖房里,有掌苑领人悉心照料,才得这几分喜人的模样。谢致儿捧来一盆仔细梳理过花苞的牡丹,呈到莫离骚面前让她赏玩:“这是公主封邑献上的牡丹,如今正好打了花苞,等到探春宴恰是开得最盛的时候,簪在发间必定艳绝无双。”每逢春日,富贵人家的夫人、千金前往探春宴已是多年的老风俗,谢致儿在入宫前就曾被母亲带着去过,虽已时隔多年不曾凑过热闹,再提起时仍是头头是道。因爱美的女子们有在探春宴上“斗花”的规矩,尤以未出阁的少女们最是不吝花费,每每斥重金争购名花,一朵盛放的牡丹轻易便能卖得上万钱。 '@}?NV0  
谢致儿说得眉飞色舞,莫离骚安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最后抚掌笑道:“那这一盆百雨金就给你了。”柔亮的女声戛然而止,稍顿一下后颇有些受宠若惊,又连忙推拒道:“公主,这可使不得。” 2*7s 9g  
“你不喜欢么?”莫离骚不说其他缘由,只有这一问。谢致儿自然是爱极了,可这明明是要让公主去探春宴上用的花,她一想到此便显得犹豫起来:“可是,公主平日也爱花。” 6UzT]"LR;  
“它开在枝头好看,养在瓶中也赏心悦目,若是做成糕点还能慰我口腹之欲,如何让人不喜欢?”莫离骚伸手拨弄一下挂在枝头的碧色花苞,且笑且摇头,“可若是戴在我头上,就是给旁人看去了,我又瞧不见,那有什么意思?” ;]#4p8lh+  
一旁的宋襄附和道:“致儿也不必再推拒,等探春宴你簪上开得最好的一朵牡丹,届时又陪在公主身侧让殿下赏着花,岂不是两全其美?” z"P,=M6De  
“好似……也不无道理。”谢致儿被二人这一番歪理劝说得迷迷糊糊,到底还是懵懂且欢喜地受了公主赏赐,宝贝得舍不得将花盆放下。“你呢?”莫离骚并无厚此薄彼之意,因而又问始终笑脸盈盈的宋襄。双十年华的女官在公主身边多年,并不计较这一回的赏赐,大方地笑道:“婢子也不爱簪花。我同殿下一样,赏致儿头上那一朵就好。” E't G5,/m  
“那就下一回吧。”莫离骚在心里记下这一茬,谢致儿倒是慢慢回过神,不满道:“襄姐姐这是将我当做花插?” V~uA(3\U  
“致儿可是不愿意了?”宋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谢致儿抱着花盆偷觑一眼莫离骚,想起公主殿下也是这般打算的,只得扁着嘴嘟囔道:“自然,是乐意的。” Ppo^qb  
立政殿里有精心养护出的春色,二百里之外的永庆府也渐渐显出几分天生地养的绿意。才是日出时刻,慕容宁领着一队卫士练过一套骑兵对敌时所用的刀斧术,正待令他们捉对比试一番,偶然抬眼便瞧见藏在远处军田中的一层薄绿。野草细嫩的叶芽迎着杏色晨曦,从黝黑的泥地里探出一点绿尖,若是走得太近反倒难以看清。他意外望见这一番景色,面上有会心的笑一闪而逝,转过身来又是一副严肃模样。方才十四的少年,身量远不及营中这一众已过弱冠的卫士,但论起每日出操时的刻苦用功,以及手上的功夫,似乎谁都比不上他。即便是从未运使过的兵器,只要能让他上手摸索一通,往往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舞得有模有样,令许多人的轻慢之心还未起,便先生出了钦佩之意。不过,若是要问起宁王殿下这一月间的所思所感,却是比初时还要谦逊十分。永庆府同其余折冲府的差别,不仅在它屹立百年不倒,更在这千五百人的卫士与诸位将官。在这府中,便是区区一位火长也常是勋贵子弟出身,家学渊源,前程似锦,但他们能忍得下许多辛苦艰难,在此经历年复一年的磨炼,只待某一日为守护大旸竭尽全力。正是因此,慕容宁才收敛骄傲,对他们心怀敬意。 Zy+Q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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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探春宴设在惊蛰后一日,选在城南的清漳园中。此园虽是皇家之属,但因莫离骚素来不爱走动,今次才是第二回驾临。公主殿下难得盛装出游,又率了二十余位青春貌美的女官同行,甫入园中就引来了士人追逐的目光。但她来此并不为自己,因而并不往别处走,入园后先去与相熟的卫国公夫人照过一面,也算是对皇后娘娘的期许有些交代。 $X<<JnsK  
相邀赴宴的仕女们早早便赶着春色抵达,唯独莫离骚起身稍晚,姗姗来迟,一众女眷见着她纷纷起身行礼问安,头顶的繁花散出阵阵幽香,和着春风交融在一处,确是春日里难得的一道盛景。莫离骚虽不愿与这许多人挤在一处争奇斗艳,但该有的礼仪都不曾少,她人循着幽静之处而去,尚食局备好的酒、菜、糕点则络绎不绝地送往宴中,随驾而来的女官们纷纷代主待客,又领着女眷们玩起了抛球的游戏,在园中营造出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 ~|B!. +  
远处的热闹与此地的清静好似相隔万里,莫离骚也不觉孤单,令随侍的宫人将双陆的棋盘与棋子,随意点了一人陪同就能玩乐起来。公主殿下精通算术,玩起双陆、六博一类的游戏总是赢得轻而易举,陪玩的宫人苦思冥想再多,也不过是让自己输得少些。 >-@{vyoOy  
“殿下,婢子实在是愚钝。”小宫女连输了五局,愁眉苦脸地朝着莫离骚告饶道,公主殿下笑着摇摇头,朝她身后招了招手:“那便让宋襄来吧。” O^="T^J  
“陪公主玩双陆,你们可不行。”从宴上逃出来的宋襄一见着这场面便露出笑容,当仁不让地在莫离骚对面坐下,抬手便去抓骰子。她起初格外兴致勃勃,可游戏时又频频侧首往热闹之处望去,惹得莫离骚不解:“你若是想过去,自去就是了。”  =R24 h  
“婢子才不要去!”宋襄连忙喊道。  [k&s!Qp  
“那是为何?”莫离骚满腹疑惑,“如此不专心,可是要输了赖账?” YI\Cs=T/  
“婢子何时赖过账?”宋襄又往那处瞥了一眼,不满道,“她们……她们在看公主。” .T$9Q Ar5  
“她们愿看,让她们瞧着就是了。”莫离骚生得好看,自小就被人打量惯了,哪还在意被什么无关紧要的人瞧上几眼。宋襄却不知在计较什么,涂了口脂的红唇紧抿,好似还有些气恼,莫离骚捏着两枚骰子在掌中把玩,好笑地劝道:“我又不会因她们多看两眼而清减,你是觉得吃亏了么?” ,%b1 ]zZQ  
“她们满口胡言乱语,我便不愿让她们占殿下的便宜。”宋襄面上带着三分不屑,开了话头后也不妨直言,“一个一个的,都妄想入主东宫,做您的长辈呢。” XL&eJ  
“长辈……”莫离骚慢慢咀嚼着这一词,也不由得往远处瞥去一眼。那一群欢闹的女眷之中,除去有诰命在身的外命妇,余下的便是未出阁的名门之女、官宦千金。她们多是豆蔻年华,与慕容宁确是年岁相当、形貌登对。宁王殿下若有意早早娶妻,或许便是她们之中的某一人能得眷顾,若他与陛下一般不愿过早婚配,数年,或十数年后,也终归会有那样的一个人站在他身侧,与他亲密无间。莫离骚浅望一眼,不多时又收回眸光,专注地盯着在棋盘上打转的骰子。 +n.j.JP"X  
惊蛰之后很快又到了春分,天候一日暖过一日,带来明光的赤乌也愈发勤奋。卫士们身上的夹袄少了一层,出操时行动更加迅捷,演练时更是花样百出。这日晨练既毕,慕容宁同队中诸士一道用过粗简的早膳,着五位火长领着卫士将劳作所用的工具修补好,转身就往营中的议事厅走去,准备去听一听张都尉的兵法教学。 CO)b'V,  
两军交战仰仗的非是一人之力,纵然是绝顶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独自扭转乾坤之力,一位真正精通兵法的将领便显得尤为重要。永庆府的折冲都尉擅兵法、果毅都尉精通戎狄之语、长史熟记疆域图……人人都有一技之长,慕容宁近来便常向他们讨教,还让张都尉于百忙之中为众人细说一些兵法,等农忙之后或许还要校习一番。 q$2taG}  
勤学好问的少年步履匆匆,赶到议事厅时稍早了些。他人还未进门,便听到一位果毅都尉不屑地嗤道:“痴心妄想!咱们大旸只有一位公主,哪能嫁到那蛮荒之地去。” s:Ql](/B#  
公主嫁人? O@(.ei*HJ!  
慕容宁不知前后因由,耳中乍闻此二词,眼皮当即猛然一跳,不及再细听下文,登时推门而入追问道:“陈都尉说的公主出降,是怎样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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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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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慕容宁突然现身,正在交谈的两位果毅都尉皆是一惊,匆匆对视一眼后连忙转过身,朝着大步踏进来的少年拱手认错,“是标下胡言乱语,并未有公主出降。” B>nd9Z '  
先前那句冷嘲隔着一道门,慕容宁听得不多真切,唯独被公主出嫁四字搅得六神慌乱,此时听了陈都尉的解释,少年稍稍稳住心神,沉声静气再问道:“二位怎会有此一言?”他虽是亲王之尊,在营中这些时日却极为重规矩讲信义,毫无骄纵蛮横之举,两位险些祸从口出的都尉这才敢大胆直言:“标下也是刚刚听闻,说是迟珀新王的使臣已于昨日入京。” H&Lbdu~E  
“迟珀国……”慕容宁眉峰一收,已然猜到三分。 7X3l&J2C4l  
大旸有藩属国共五,迟珀亦是其中之一。它乃是西南边陲外一小国,东靠大旸、北接戎狄,再往西南而去则是漫漫汪洋。从前曾因戎狄侵扰险些灭国,后遣使臣求援于大旸,得了五万援兵打退外敌,这才令国祚得以延续。彼时的迟珀国王敬畏大旸强盛,又忌惮戎狄卷土重来,便不远万里亲自献上国书,甘愿成为附庸,每岁进贡,以换取长久安稳。自那之后,大旸常在西南驻兵,两国亦多次联手击退来犯的戎狄。 McI4oD~"  
慕容宁数年前就略有耳闻,据传迟珀老国王近年身体抱恙,膝下数子为王位争得不可开交,最后是宠妃所出的第三王子被立为王储。他自元夕后在军中待了将近五个旬日,除去与莫离骚鱼雁传书外,便是一心磨砺自身心性,兼而钻研兵法军术,许多消息都是事后才知,万没想到短短数月间,迟珀已换了新主,且派遣的使臣竟已入了万曦。 ?*5l}y=  
“还有什么消息?”慕容宁闭了闭眼,忍住满腔上涌的火气。果毅都尉陈齐轻咳一声,一字一句都小心斟酌:“标下听闻,此次使团共有一百一十三人,主使乃是迟珀先王幺女。” e5\1k#@  
“先王幺女,那就是迟珀王的异母姊妹了?”宁王殿下眉一挑,也有些惊异。迟珀国中并不以女为尊,派出王妹为使实是罕见,慕容宁一时猜不透其中用意,便略过不提:“那副使是何人?” W)P_t"'@L  
“是迟珀首辅。”陈齐回道。能让首辅为副使,说明迟珀新王并未将此事当做儿戏,慕容宁想到起初那一问,大抵猜到两位都尉的冷嗤由何而来,压着腹中燃烧的怒火求证道:“这一回的使团是要为新王来求亲?” rW>'2m6HU  
“正是。但,不止于此。”陈齐欲言又止。 7Qztc?XK  
“他们还有什么……目的?”慕容宁本想呵斥一句痴心妄想,但顾念着两国结盟多年,而迟珀王的盘算必然落空,到底还是忍住了。 G,* uj0g  
“标下也是道听途说。”陈都尉瞥一眼宁王殿下的脸色,愈发小心委婉道,“据说,迟珀王妹也有意在大旸觅一良配。”堂堂一国王妹,能配得上她的男子本就不多,其人还不远万里亲自上京,心思便昭然若揭。在不知情的境况下就成为旁人眼中的一块肥肉,慕容宁倒是不如听闻有人觊觎莫离骚时那般恼怒,反而事不关己一般感慨道:“这就难怪她是主使了。” (#Kvm  
“殿下可要出营回京一趟?”属国使团来访,又是可能要与宁王殿下婚配,在寻常人眼中已是关乎终身的大事,半途才进入厅中的张都尉也不禁关切道。这两桩婚事之中,能令慕容宁在意的仅有迟珀王求娶一件,但迟珀王年近而立,后宫中早有数位宠妃与子女,况且大旸乃是其宗主之国,无论何种因由,陛下皆无可能让公主远嫁。至于迟珀王妹求婿之举,慕容宁则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皇兄未有宣召,我何必自寻烦恼,还是让旁人先去操劳吧。张都尉,时候不早,应当开讲了。” aj-uk(r  
一切确如慕容宁所言。 iQR})=Q  
迟珀国新王欲与大旸结百世之亲,因而想要嫁女入京,求娶公主。但西南之地同大旸都城有万里之遥,走官道日夜兼程也需一个多月的功夫,实在是偏远至极。大旸仅有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谁都知道帝后对她如何宠爱,哪怕这一回是迟珀新王亲自来求娶,也绝无可能如愿以偿。若是今上有意与迟珀结亲,最寻常的做法便是找一位年貌适宜的宗室女,加封之后代公主出嫁。这是历朝历代相传的规矩,总归目的只是成两姓之好,远嫁的是否是陛下的骨肉并不重要。也因众人皆有此念,未出阁的宗室女们一时间纷纷自危,唯恐这一桩婚事落在自己头上,有性子急切的,连夜便找了媒人上门。 zW&O>H  
相较之下,万曦城中未婚娶的青年才俊则心思更为活络。 :[?o7%"  
迟珀王妹只说有意在大旸寻觅良配,而这良配未必就能是如她所愿的那一人。慕容宁乃是皇储的不二之选,要他娶一个异国女子为东宫女主,恐怕御史台的谏言先能堆满御案,更不提还有许多怀着成为皇亲国戚心思的朝臣,届时也要极力劝阻。况且宁王殿下虽已加冠,实则还不到束发之龄,此时婚配也言之尚早。有心人经种种思量,便悄悄地打起了盘算。 C xN@g'  
虽在众人面前放言无意自寻烦恼,慕容宁离开议事厅后还是回营房写了三封书信,并且头一回动用了始终藏在暗处护卫他安全的影卫,要他们尽快将之送回宫中。 }Nc!8'@  
“小王已在鳞鸿上做了标注,这三封书信分别是给陛下、皇后与公主的,务必要在日落之前送达。”眼下才是隅中前后,影卫若是快马加鞭,应当能赶在晡时左右抵达宫中。他们与寻常护卫不同,随时都能给陛下呈递书信,只要今上能及时看到这封信,即可确保万无一失。被委以重任的影卫“喏”了一声,揣上信函便往营外去寻代步的骏马,片刻不敢耽搁。 WC&Ltw8  
此时的长兴宫乾元殿中,慕容烟雨正与文武百官一同接见迟珀使团。他们昨日抵达万曦时已将近入夜,因此陛下并未急于宣见,而是由礼部尚书率侍郎与郎中、员外郎等人代为迎客,将这行一百余人安顿在鸿胪客馆休整了一夜,等到今日朝会才宣上大殿。至于沿途护送使团的五百迟珀精兵和一千折冲卫士,则被分散安置在万曦郊外的长风营,等使团返程时再一同踏上归途。 lMf5F8  
乾元殿上,身为迟珀副使的首辅兰静手持玉盒,朝着御座上的慕容烟雨行了一礼,恭敬道:“吾王感怀两国多年情谊,为答谢陛下与大旸的协力,特令臣等送来薄礼,聊表心意。此为去岁开海祭时吾王所得的一对金珠,乃是海神所赐,欲借吾王之手敬献给陛下。”兰静已年逾不惑,面白无须,行止有度,唯独大旸官话说得稍有欠缺,为免众人听不真切,几乎是一字一顿。他言语间已将玉盒打开,露出的一对金色珍珠竟有龙眼那般大,且圆润饱满,一见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珍宝。迟珀新王继位,派遣使臣前来讨封乃是按例,用大量牛马辎车将岁贡一并带来也不罕见,但另外敬献宝物,就是有讨好之意了。 WD1$"}R  
上首的圣人不动声色,内常侍还未来得及将迟珀首辅的献礼接过,一旁的女子忽然开口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陛下。”这一声脆响当即引来文武百官的瞩目,开口的迟珀王妹则大胆地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帝王,面上神色颇为坚毅。她芳名丛珏,时年十七,身量不高,肤色略沉,性子风风火火,嗓子又脆又亮,这一句官话说得不差,虽还有些迟珀乡音,但比起那位首辅要更易听懂。慕容烟雨居高临下地望她一眼,回了一句准,她便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只精雕细琢的玉杯,朝着上方献出:“这是一只禘祭用的酒杯,陛下拿在手中应当正合适。” *iN]#)3>  
知禘祭者,之于天下如示诸斯乎。 v2z/|sG  
丛珏郡主这句恭维令殿下诸人皆是一惊,其中又以首辅兰静神色最为变幻莫测,慕容烟雨却是始终不动如山,令人将金珠与玉杯一同呈上。 TZ]Gl4 @  
“迟珀的心意,朕感受到了。诸位长途跋涉而来,实为不易。今夜明德殿有宴,朕与百官将为使团接风洗尘,届时再与二位放歌纵酒。”面色威严的帝王不偏不倚,无论金珠或玉杯皆不沾手,令王妹与首辅一番角力落了空,只能行礼称谢。 QlXF:Gx"=  
日入三刻,明德殿中歌舞之声渐起。因此回招待的贵客中有丛珏郡主,故而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也一并出现在宴席上。招待外宾比之岁末国宴自然多了不少规矩,副使兰静被一干朝臣围绕,在陛下面前显得颇为拘束,反观主使的丛珏郡主坐在公主下首,正频频朝皇后与公主举杯。 jJnBwHp  
“大旸与迟珀都有一句话,就是‘长嫂如母’,今夜见着皇后娘娘,我就如同见到了宁王殿下的母亲。”酒过三巡,丛珏郡主言语愈发大胆。有先前的传言在外,她一开口提及慕容宁,明眼人不费心思就能看出用意为何。公主殿下将手中酒樽轻轻放下,和皇后娘娘一同抬眼望过去,听到母亲毫无笑意的声音:“郡主此言有差。本宫乃一国之母,即是所有大旸子民的母亲,不独一人。” +~AI(h  
“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迟珀是大旸藩属,迟珀的子民也应当是皇后娘娘的孩子。”丛珏郡主看似粗枝大叶,实则满腹心思,“既然是这样,女儿能不能向皇后娘娘要一个诺言?”她不等盛皇后给出答复,接着道:“我想请娘娘做主,让我嫁给贵国的宁王殿下!” JEkVj']?  
!@ '2  
第二十五章 At|tk  
nvs7s0@Fqe  
堂堂一国王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此狂言,引来的不仅是皇后、公主及一旁伺候的宫人瞩目,就连御座上的帝王也分心往此处瞥了一眼,兰静首辅更是险些摔了手中酒樽。他在慕容烟雨下首坐立不安,又顾忌着此刻妄动会将事态宣扬得人尽皆知,正是左右为难之刻,盛皇后身侧的女官忽而扬声一唤,今日在明德殿中听令的光禄寺良酝署署正连忙趋步上前,听得她朗声交代道:“皇后娘娘有令,今夜的烧春酒入口太过辛辣,梁署正速让人换些甘甜的椰花酒来招待贵客。” z Ns8\  
皇后殿下亲自下的指令,纵然是让光禄寺背了一口招待不周的黑锅,梁署正也不敢在如此场合辩驳,连忙领命前去安排。 d>AmM!J  
“皇后……”丛珏郡主方才被压了话头,还想再开口,又教盛皇后打断了:“是本宫思虑不周,未曾想到郡主不胜酒力。常柳,你先带郡主去净面更衣,再着人备一份解酒的热汤来。” vw 2@}#\:  
“婢子省得了。”随侍盛皇后的女官已有些年岁,但身形高挑窈窕,一双手搭扶在丛珏郡主臂上,就让她生出无处可逃之感,若不想当众出丑,便只能顺其意而行。身形娇小的丛珏郡主身不由己地被习过武的女官搀扶着离了席,皇后殿下抬头往旁望了一眼,察觉她目光的陛下亦微微颔首,便是首肯了她的安排。 DKCy h`  
迟珀使团一行人昨日才到万曦,立时就有嫁娶两道消息传出,必然是有心人从中操弄,丛珏郡主又在国宴的众目睽睽之下求皇后殿下赐婚,颇有孤注一掷、逼人就范之感,更令人深感匪夷所思。盛皇后不知她究竟是何用意,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轻易给出这份允诺。只是来者是客,倒也不好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太过失了颜面,因而便寻了个由头替人遮掩过去了。 xf SvvCy  
骤然而起的风波暂且被压下去,太常的奏乐声仍旧欢快,伴着舞者轻盈的脚步,在殿内推杯换盏的喧闹里将一切不谐都掩盖。兰静首辅颤着手端起酒樽,克制地朝着尊位上的大旸皇帝敬了一杯,权作感谢之意。另侧的盛皇后又稍坐了一会儿,在众人目光都移开后才站起身。下首的莫离骚见她要离席,也随着站起来,挨近了后低声道:“我同阿娘一道去。” #ms98pw%5  
“有常柳在呢。”盛皇后低笑着提醒道,但莫离骚仍是坚持,她也就放任了。从明德殿正殿绕出,沿着回廊走过半圈,便见着东侧的配殿中灯火通明。盛皇后领着公主与女官走过去,隔着一道雕花木门就见丛珏郡主在明间里坐立不安。她看似为人大胆,敢在稠人广众之时那般自荐,离了席后反终面如火烧,此刻再见着盛皇后更是局促不已,连行礼都显得手足无措。 pLcng[  
“不必拘礼,郡主入坐吧。”盛皇后在上首坐下,丛珏郡主口中喏一声,可娇小的身躯仍杵在原地。盛皇后也不强求,对着人展颜一笑,露出七分慈和来:“郡主一路从迟珀奔波而来,路上耗费了多少时日?” !XC7F UO  
“不足两个月。”那道在乾元殿上都又脆又亮的声音如今仿佛霜打的茄子,丛珏郡主也收敛地垂着双目,不敢直视面前的皇后殿下。 $KFWV2P  
“若是一来一回,少则三月有余了。”盛皇后这话别有深意,丛珏郡主踟蹰片刻,也只能应一声:“是。” k3kqgR*  
“郡主的母亲可还康健?”盛皇后又问。 ]<= t  
“母亲身体安康。”丛珏郡主如实回道。 6K0*?j{;"  
“想必她对郡主一定疼爱有加。” V lNzm  
“是。” e.H"!X!0#H  
“这是我的女儿。”闲话家常了几句,盛皇后忽然转过头,伸手将一旁亭亭玉立的少女牵过来。丛珏郡主终于抬眼,将眼前身披华服的莫离骚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歆羡之意:“公主殿下果真如明珠一样耀眼夺目。” zvj >KF|y  
“多谢郡主夸奖。”盛皇后替莫离骚谢过,随即话锋一转,“本宫看得出,郡主是有孝心的孩子。我身为母亲,也懂许多疼爱孩子的母亲的心思。” sva$@y7b  
“丛珏愚笨。” Y{@[)M{<  
“离骚在我身边多年,陛下与我从未想过要将她远嫁。本宫既知骨肉分离之苦,自然舍不得让郡主离家万里,害得你母亲日日忧心挂怀。”盛皇后说得委婉客气,却是直接拒绝了迟珀与大旸结亲的请求。丛珏郡主惊惶地瞪大眼,皇后殿下又令人奉上一枚玉簪,递到迟珀王妹手中:“远来是客,郡主能不远万里前来,足以体现迟珀国的诚意,本宫在此代陛下聊表谢意。”这一份赏赐代表着盛皇后对她的鲁莽之举并无怪罪之意,也让丛珏郡主回到鸿胪客馆后能有所交代。异乡少女抿着唇沉默半晌,知晓自己今夜犯下的过错已被轻轻揭过,只是心中犹有不甘,她最后道一声谢,随着皇后与公主回到宴中,直至宴毕席散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tB7aHZ|  
“离骚,在想什么?”宴席总算散了,回到立政殿的莫离骚却不同往常一般急于休憩,盛皇后奇怪地去看她若有所思的一双眼,公主便据实已告:“那位郡主不顾名声,是否有难言之隐?” xFnMXh t  
“为何这样想?”盛皇后来了兴致。 ITiw) M  
“她是迟珀新王的异母姊妹,她的母亲与迟珀王的母亲,关系是否和睦?” Ymvd= F   
“恐怕……我着人去打听一番吧。”盛皇后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地摇摇头,与莫离骚想到一处去了。宫闱之中本就易生龌龊,哪怕是长兴宫都有几回不太平,何况是后妃争宠的地方。只是盛皇后不愿多提这些扫兴之事,因而转了话头,问起开宴前收到的信:“宁弟同你说了什么?” _ji%BwJ  
“与平常一样。”慕容宁三封书信写的内容皆不相同,给莫离骚的确实只写了他在营中的琐事,盛皇后笑道:“没说万一陛下答应了迟珀的要求,你要如何应对?” 4 XQ?By  
“没有。”公主摇头道,“皇叔知道的,阿耶阿娘必然舍不得让我离开这么远。” ;_ton?bF  
“那他自己呢?” )9->]U@  
“他……”莫离骚停了一停,眸光往殿外轻轻一瞥,低声道,“婚娶之事不能儿戏,皇叔笃信阿耶会以己度人。”慕容烟雨能够力排众议,在膝下无子的境况下仍不充实后宫,必然也不会随意为慕容宁指婚,这一点是两个少年都有的共识。盛皇后被惹得忍俊不禁,伸手在莫离骚眉心一点,轻叹道:“你们两个啊,鬼灵精怪的。” c6|&?}F  
“是皇叔心思多。”莫离骚为自己分辩道。 Z;:-8 HPDY  
“对,他是成精的狐狸,你也不差。” t|lv6-Hy9  
哪里就不差呢,他分明比我精明多了。莫离骚暗自想着。 V5 w^Le_^  
等盛皇后回了寝殿,莫离骚又取出那封仅有一页的潦草家书,从头仔细看了一回。慕容宁在信中只说永庆府一切都好,他又随着几位都尉学了许多先生们从未提过的知识,还叮嘱她这时节切勿贪嘴多食酪樱桃,免得寒气入体。一件一件零零散散的小事,就同他们还每日都能相见时随意聊起的一模一样。 Q0-~&e_'  
怀了几分莫名心思的少女对着单薄一张纸出神半晌,末了又小心地叠好收起,令人伺候笔墨,回了一封同样满是琐碎之事的家书。她只字不提迟珀来访,更不说丛珏郡主当众求赐婚一事,仿佛一切皆如从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VGIc|Q=F  
慕容宁送出三封家书,隔日却只得到一封回信,再就是陛下让影卫带回的一句口谕,要他专心营中事务,不许因外物分心。少年心中暗自嘀咕一句“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面上对着传话的影卫仍是谦和得体的浅笑,转过身便满心期待地拆了莫离骚的鳞鸿。公主写得一笔极雅的簪花小楷,素净的信笺上又有她常年所用的熏香,似是在落笔时融入不散的浓墨之中,才能沾在素笺上飘至这百里之外的荒野之外。莫离骚的字雅,行文也雅,三言两语就将清漳园的春日之景描摹得跃然纸上,又提起崇德殿里那一盆达木兰,虽过早地辞了花期,但每一瓣叶片都长得青翠可人。慕容宁细细读过每一字每一句,迫不及待地又研开笔墨,写这两日在荆山校习中所历种种;写他第一次为帅,麾下虽只有五百卫士,依然果敢无畏;写他如何布局,如何落饵,如何收网,最终从另两位果毅都尉手中夺来得之不易的胜利。 us+adS.l&  
虽都心有灵犀地对迟珀避而不谈,可丛珏郡主这样一个大活人就在万曦城内,又因她是初次来访的女眷,莫离骚仍免不了要代表大旸一尽地主之谊,陪着人在宫内宫外转一转。那夜与盛皇后浅谈过几句,回到客馆又与兰静首辅争辩了一番,丛珏郡主这两日的言行便收敛了不少。莫离骚带着她走过内文馆,正要再往武德堂看看,身量略差两分的异国女子忽然伸手在人衣袖上拽一下,小声乞求道:“请公主暂留一步。”引路的女官走得略远了些,丛珏郡主借机朝着莫离骚躬身一拜,开口却是一句令端丽少女微微色变的话:“你能让我见一见宁王殿下么?” Hu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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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R+[gT1C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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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让你见到他。”面对这份无礼的请求,莫离骚直言不讳。她有一副好嗓子,又因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听起来便格外柔婉动人,可惜话中所述非是动听之语,也没给人留有丝毫妄想的余地。丛珏郡主的眸光顿时黯淡下去,捏着衣袖的手指裹着缎子几番扯弄,简直有些无地自容。那夜的鲁莽之举被盛皇后打断,随后又被当面拒绝,她就已有所觉悟——只要大旸的帝后不愿意,有些话即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说出,结果也不能如人所愿。丛珏郡主原本已熄了七分心思,想要为自己另寻出路,只是她这数日间偏又得莫离骚相陪,看到大旸的强盛繁荣,还有公主殿下的温言软语作伴,那零星的余火不知怎地,渐渐又烧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温柔沉静的小公主也半点不给通融。 *<1m 2t>.  
缥缈的希望一闪而逝,丛珏郡主低垂着头,一双丰唇紧抿,不多时就将朱红的口脂磨掉大半。莫离骚安静地打量她,看见眼前的异国女子面露难堪,指节越扣越紧,直至露出一点骇人的青白色泽。这是个心怀执念,意有不甘的女子,若是不能妥善安抚,或许会生出旁的事端。 tWuQKN`_  
“郡主请随我来。”莫离骚抬起手,纤长手指与赤色衣袖如春花飞舞,朝着前方轻轻一扬,示意宋襄将随行的女官们带得更远些,落下的柔荑恰好牵住丛珏郡主衣袖,领着茫然的少女折回学堂内,随意寻了个能望见窗外景致的位置坐下。 ly@CX((W  
“皇叔现在不在京中,我也见不到他。”莫离骚总算为先前那一句做了些解释,丛珏双唇轻动几下,嗫嚅道:“那……那他在哪里?” E~ kmU{D  
“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此刻深究慕容宁的去向并无意义,莫离骚特意将人遣走,也非是要再续前言,便一针见血地直究根源。丛珏心里已是一团乱麻,本能地回道:“因为我知道,他是大旸未来的主人。” T /uu='3  
她倒是不改初见时的“口无遮拦”,莫离骚在心底极轻地叹一下,柔声阻止道:“你不应当这样说。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对皇叔不好。” F(r &:3!97  
“为什么?”丛珏郡主虽是王女,可其父并未令人教她比识文断字之外更多的学问,对朝堂之事也是一知半解。莫离骚不好为人师,因而只是一语带过:“因为他如今还不是,将来也未必就会是。” "mA/:8`Q  
“我不明白。”丛珏仍是摇头,莫离骚不与她纠缠这一问,只管将交谈引回到正事上:“迟珀王为何愿意让你出使大旸?” 9Wn0YIc  
“我对他说,我愿意嫁到大旸来,并且为他娶一位美丽柔顺的大旸公主回去,只要他能善待我的母亲。”事到如今,丛珏也无可隐瞒,索性将这些荒唐之举的缘由从头到尾地细细道出。迟珀先王后宫中的争斗,莫离骚已有所耳闻,她固然对无辜者有所怜悯,却不能赞同他们让慕容宁为此付出代价的妄想。丛珏郡主说得断断续续,几回提到对她母亲的担忧,险些忍不住落下泪来。莫离骚耐心地等到她收拾了情绪,才冷淡地点破她的奢念:“皇叔未曾见过你,我不知他是否会愿意与你成婚。但你若只是有求于大旸的主人,或许应当找寻其他出路。” e{=$4F  
“我没有别的出路了。”丛珏有些自怨自艾。而莫离骚仍是那样冷淡的语气:“你为何这样笃定,王权纵然难以违抗,但也并非至高无上,毫无顾忌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听得丛珏郡主双目圆瞪,她又道:“与其让他忌惮你所攀附、倚仗的对象,不如让他忌惮你。” C{-pVuhK+  
“忌惮我……” m" Gr pE3  
“你远嫁万里,如果真有一日,你的母亲需要你在身边的时候,又要怎么办呢?”莫离骚问,“再从万曦赶回去,来得及吗?”她一句一句仿佛锥心之语,问得丛珏毫无头绪,所以更显慌乱无措。 s0SB!-Vjm  
“我不知道……”丛珏已忍不住低闷的泣音,莫离骚似有几分心软,又仿佛没有,只是言语愈发振聋发聩:“你应当在她身旁,在她眼前,还要让其他人也知道。当他们都忌惮你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轻易为难你的母亲。”这些话对大旸公主而言理所当然,迟珀王妹听来却是惊天之语。丛珏神思恍惚半晌,娇小身躯忽然站起,正当莫离骚以为她已有主意之刻,郡主却是朝着人深深一拜,请求道:“请公主教我!” @z.!Dby  
原只想稍加点拨两句,哪知眼下好似不得不授人以渔,公主殿下秀眉一颦,不禁咬着舌尖轻轻嘟囔道:“这可为难我了。哎呀,皇叔惹来的麻烦。” (WC<XKf  
远在永庆府的宁王若是知晓自己被如此埋怨,恐怕要深叹一句无辜,可惜他如今人不在京中,只能担下这一笔莫名的账。无意中给自己寻了件差事的公主更觉得委屈,可这事还不能置之不理,送走了丛珏郡主,她转身便往明英殿去。 aUV>O`|_  
“拜见陛下。”能在陛下不曾宣召之时于明英殿见到公主倩影,这在长兴宫里可是不折不扣的稀奇事儿,再者眼下殿中并无外人,她偏偏言行都无比庄重,让慕容烟雨一眼便瞧出端倪:“你和宁弟都学了什么,又打鬼主意?” p[Es4S}N  
“皇叔的那些鬼主意,陛下怎么能记在我头上?”小公主娇声为自己辩驳一句,也不绕弯子,“愿向陛下请教一些事。” p-Ju&4fS  
“想为人出头的是你,现在跑来问朕,可是一点力不费。”慕容烟雨虽未亲耳听到她二人交谈,可莫离骚的功课是他一年一年盯着的,遇着什么事会有什么念头,怎么也逃不过陛下一双法眼。莫离骚极坦然地摇头,理直气壮道:“跑了半个长兴宫,哪能不费力。”她这模样哪是真有什么烦恼,看清她用意的慕容烟雨也只剩一句不耐烦的打发:“你们自己想去。” w&H7S{  
“多谢陛下指点。”有慕容烟雨这一句话,莫离骚便再没有什么顾忌,转头就回立政殿去给人找麻烦了。陛下日理万机,她本也不是真想从明英殿里讨来什么主意,只是无论做什么,总要让他知晓一二,以免日积月累生了嫌隙。至于真正要伤脑筋的事,当然是交给远在荆山的那一位去料理,毕竟,他可是被寄予厚望的“大旸未来的主人”。 jBM>Pe^`3  
“唉——离骚,你这可真是把难题出给我了。”慕容宁千盼万盼,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回盼来的会是个大麻烦。不过,宁王从前没少往立政殿里送陛下给的策试,这回莫离骚也不过是一番小小回敬而已。况且,既然是那位公主殿下亲自给的难题,他总得想办法解开的。 :>=,sLfJ  
而且,也并非毫无头绪。 U,N4+F}FR  
永庆府中的卫士来自天南海北,只说慕容宁队中的五十人,便来自于二十三个不同的州府。他们家境殷实,论起诸事颇有见地,素日闲谈之中常有妙语新意,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让慕容宁为大旸的将来打算了不少。 n~Ix8|S h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慕容宁对此深以为然。而他以为,大旸的第一远虑仍是戎狄。 H;8(y4;  
戎狄在西北,惯逐水草而居,饥年时常往边关行劫掠之举。这数十年来,因慕容烟雨善战,又联合了迟珀共抗外敌,使得戎狄心怀忌惮,便转头往西作恶。慕容宁曾有耳闻,说西北自前年起每逢春夏就有狂风作乱,以至地荒草稀,牲畜难以存活,连大旸西北十州的春耕都受了影响,更不提戎狄与西面的小国。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边关的安宁恐怕不能持久。要是哪日战事再起,如今丰盈的国库也未必能经得起战火烧灼,因而首要之事是充实粮草与银钱。 EifYK  
自古以来有‘轻重’之说,朝廷手握盐铁二事,兼之需以田地徭税填充国库,便对商贸之事多有掣肘。依慕容宁如今之见,倒觉得与外国通商之事并非不能做。就以迟珀为例,他们素来盛产海盐与米粮,还有颇多染料、海味与珠宝,前者乃是粮草所需,后者足以令富商大贾慷慨解囊。反观大旸,有糖、茶、丝绸、铁器、瓷器等等,都是足以令藩属国趋之若鹜的货品,若是能妥善经营,国库便不愁进账。 O7W}Z1G  
慕容宁胸有轮廓初成,着墨时就颇有几分笔如疾风的势头,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篇,然后着影卫加紧送往立政殿。莫离骚见了回信后也只是小思片刻,随即笔落书成,又让影卫带回永庆府。本是为了护卫慕容宁安危的十名影卫忽然相继成了信使,连日奔走在长兴宫与永庆府之间,为两位殿下传了几回书信,总算是让莫离骚有了个能传授给丛珏郡主的渔技。 X'Oo ogu  
时隔多日再度踏入内文馆,丛珏心中愈发七上八下。她将此地视作救命之所,因而才听得莫离骚说一句有出路,连忙俯身就要拜下。 _B2t|uQ  
“先不急。”莫离骚无奈地伸手一拦,要她切莫太过欢喜,“只是或许而已,还要考校一下你的功课。”连月以来的阴霾终于破开一道口,落下耀眼曙光,丛珏忍着泪满口应道:“无论什么功课我都愿意做!” lc^%:#@  
“好吧,你先看过这些。宋襄、致儿,拿上来吧。”莫离骚向着丛珏身后微微扬首,宋襄与谢致儿便各捧着一方木格走上前,停在迟珀王妹面前微微一礼:“请郡主过目。” 8wOr`ho B  
“多谢。”丛珏双手微颤,先捧起写满簪花小楷的白宣细看。她为了能嫁入大旸,曾用心学过大旸的官话与文字,此刻逐字逐句思量,极勉强才看懂莫离骚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看过之后,整个人却是愣住了——两道律学、四道算学、四道风物之问,便是莫离骚给她的第一份策试。 0)Z7U$  
“这是一份策试,那里有十支箭。”公主殿下曼声道,“策试能够答对八道,射箭能中靶五支,这一条路你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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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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