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6 異度鏢局系列前傳《昔年》(武俠架空/糧食) 尾聲，53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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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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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樓發表於: 2018-12-19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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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二十四、化緣者

二十四、化緣者

　　從死去鏢師的身上搜出通關文牒、傷藥等必需品後，少年習生們在大雨中策馬駕車，往露城的方向冒雨夜奔前行。
　　黃泉弔命與風流子在車前駕馭，吞佛與螣邪郎則在車後凝神戒備，兩人的手都牢牢按在兵器上，一言不發。

　　潛藏暗處的敵人顯然沒料到這四名年紀加起來甚至未逾半百的少年居然如此冷靜大膽，果斷放棄了鏢師的遺體，不慌不亂，甚至按原訂行程將鏢貨加快送往露城；出了這段山道後的那個驛站就有異度鏢局接應的人馬，因此他們不得不在那之前出手了。

　　「來了。」眺望著遠處隱約出現在黑暗中的人馬，螣邪郎低語。

　　吞佛輕瞥他一眼：「按計畫行事。」

　　螣邪郎緩緩吐了口濁氣，沒好氣的回應：「知道了啦！」

　　車後響起了刀劍交擊的劇烈聲響時，緊握韁繩的風流子狠狠打了個冷顫，臉色發白，他甚至都不敢回頭去看那麼一眼。
　　身旁的黃泉弔命一邊側身去探查，一邊單手按了按他的肩頭：「別怕。」

　　「說得倒輕鬆，刀劍無眼啊……」風流子呼吸急促的顫抖著說，不過還是謹記自己被分配的任務，不顧一切的往前駕行。
　　說也好笑，這個十幾歲的孩子其實出身自青樓，他原來是富貴人家的庶子，母親過世得早讓他飽受欺凌，最後受不了折磨逃出家門流落街頭，因為長相清秀又口齒伶俐才被青樓老鴇所收留；但隨著年紀漸長，逐漸成熟的少年在一眾姊姊們之間顯得越發尷尬，不想讓照顧他的老鴇為難，風流子於是在鏢局招募新血時前往應徵。
　　他手無縛雞之力，能夠通過考驗成為習生完全是靠著機敏的反應、以及在青樓打滾多年耳濡目染的江湖竅門，卻沒半點武藝防身，連看到刀光都能讓他毛骨悚然。

　　一旁的黃泉弔命就截然相反了，他父母早逝，打小跟著開武館的舅父習武，但舅父與表兄相繼在戰爭中去世後武館便逐漸沒落，黃泉弔命於是自己出來闖蕩，他本事不錯又敢拼鬥，因此早就時常在各個鏢局間來往；打聽到異度鏢局最近聲名大噪，為了給家鄉的舅母和表弟妹改善生活，這才決定投入前景看來大好的異度鏢局。
　　「有我在，不會讓你傷一根寒毛的，只管駕馬！」
　　話雖如此，但替異度鏢局頭一次走鏢就遇上這等驚險，黃泉弔命心裡也是直犯嘀咕，掄起刀來毫不猶豫的斬向劫匪發洩怨氣。

　　鮮血混在雨水中飛灑飄零、噴濺過來，風流子哇哇大叫著縮起脖子，雙眼直視前方的幽暗山路，高掛著的燈火搖搖晃晃幾欲消熄，讓人看不清前路，直到聽見了湍急的水聲，他才發現車馬已經將要抵達渡河的大橋了。

　　螣邪郎及吞佛在後方阻絕了大部分的攻擊，漏網之魚也有黃泉弔命刀刀濺血的兇狠攔截，哪裡想得到少年們的戰力竟如此強勁，夜雨中的黑衣劫匪呼嘯一聲，改變了策略，撤開距離。

　　少年們一驚，立刻展開計畫：「就是現在！」

　　撤出距離絕不可能是放棄，肯定是準備放箭或暗器，吞佛毫不遲疑的轉身一掀車簾入內，螣邪郎一咬牙，刻意的放聲大喝：「吞佛，封匣！快！」

　　隨著他的聲音傳出，吞佛背負著裝有封匣的包袱從車前的風流子身旁竄了出來，跳上兩匹馬當中的其中一匹，回劍迅速斬斷韁繩。
　　「繼續按路線前進！」拋下這句話，他驟然策馬一提，連人帶馬從橋頭一躍而下，沿著河灘朝下游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此時遠處天際正隱隱透出灰濛的雲影，距離他們發現鏢師身亡不過半個時辰又一刻。

◇

　　雨下了一夜，終於在天明後漸漸停歇。

　　「啊……好餓。」
　　河灘上，一名黑袍男子正步履艱辛的走著，尋找湍急河水稍稍退去後被遺留在沙石間的魚蝦蟹貝。
　　「去他的俗世間，什麼都要銀兩，要做工來換也不給老子機會……」他嘴裡唸唸叨叨著，拎起一隻來不及逃走的小河蟹：「這能吃不？」

　　無論能不能吃，男子都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他不會煮食。

　　雖然打定主意下山以後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但身上沒半個子兒的他也只能嘗試著自己打野食，可惜別說是吃肉了，連烤個紅薯都能成焦炭，簡直悽慘落魄、生無可戀。

　　惱怒的把生啃也啃不動的小蟹遠遠拋飛出去，他這一抬眼，卻發現河對岸居然聚集了一群與自己同樣一身黑壓壓的人。
　　「做什麼呢？」瞇起餓得頭昏眼花的目光窺探半天，他低哼：「看起來就不像在幹啥好事……」

　　另一側的河灘上，黑衣的劫鏢者們正圍著奇怪的箱匣研究，這箱匣造工極為精巧，甚至乍看之下幾無一絲接縫，敲打半天也找不到地方能夠撬開。
　　「老大，弄不開啊！」苦無辦法，他們只好向領導者求助。
　　這群人本是某個巡檢司的官兵，但在戰亂期間，他們一方面被迫、一方面被煽動，配合了叛亂之事，在亂事被平之後便再也回不去了，有人逃亡無蹤、有人傷病身亡，最後剩下的這些人，只能成為盜賊劫匪四處流竄。
　　領導這群人的就是原本的巡檢，雖說當時反叛並非他所願，卻仍憑著義氣留下來繼續帶領著這班弟兄；堂堂官兵落草為寇，多麼諷刺又可悲，但此次接的這單開價十分晃眼，只要完成了，便能讓弟兄們都分到一筆豐厚的財富，解散返鄉安生度日。

　　箱匣裡那東西，一定要到手！
　　如此想著，他轉過身，惡狠狠的說到：「那孩子肯定知曉開啟的方法，繼續逼問他。」

　　涉過還混濁不堪的河水，黑袍男子在河灘的草叢掩護下冒頭，默默觀察，才發現那群人居然在拷問著一名少年。
　　哼，汙穢的世間、墮落的人們。
　　黑袍男子憤世嫉俗的想著：一步蓮華，你看看，這就是你想拯救的世間？這就是你想渡化的人們？他們值得嗎？

　　不在身旁的人當然無法回應他的灰暗想法，但是當黑袍男子再次舉目望去時，心頭卻咯噔了一下，那名酷刑臨身的少年竟在此時抬起眼來，與他恰恰四目相對。
　　怎麼可能？距離這麼遠，他又將氣息掩蓋得很好，連那群混帳都沒察覺，一個孩子怎麼可能發現得了？
　　匆忙埋身回草叢內，他一想不對，忍不住吐槽自己：毛病，我幹嘛躲？
　　一定是餓昏頭了。

　　再探頭時，那孩子已經低垂下腦袋，似乎被折磨的失去了意識，他皺皺眉頭，揣著懷裡那串珠子，念頭才閃過，隨即便起身走出草叢。

　　「來者何人！」
　　「幹什麼的？」
　　黑袍男子的突然現身讓那群劫匪們驚愕不已，見他筆直走上前，顯然來意不善，立刻大聲喝問。

　　扯扯嘴角，他從黑袍底下抬起滿是五顏六色刺青的一張俊臉，露出猙獰笑容。
　　「老子……來化緣的。」

　　對於殺生，他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就宛如人要吃飯睡覺、狐狸要抓雞、貓要捉老鼠一般自然，這點卻讓禿驢們大為戒慎，千方百計的想矯正他，他不堪其擾，憤而出走，離開從小生長的山門。
　　想當初他要下山前，所有人都是齊聲反對的──說起來他也從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被眾人反對的就是了，比如黑袍，比如刺青，比如毀佛──總而言之，眾禿驢不想讓他下山禍害世間、善法天子則認為他這爆脾氣一定會給人打死，還有一步蓮華最過分，居然擔心他會餓死路邊。
　　更可惡的是他說得沒錯……

　　生活技能一樣也不會，他唯一擅長的只有這身武藝，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眾人才攔不住他擅自下山。
　　只要雙拳能打、雙腳能走，天下間哪有什麼地方去不了的？

　　……好吧，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

　　處理這幫混帳不費吹灰之力，僅僅一炷香的工夫過後，他提著手裡那串深紅色的珠子走向被吊綁在樹下的少年：「欸……還活著嗎？」
　　珠子上的深紅一滴一滴落在地面，與那孩子身下的血混成了一片。
　　近看才發現，男孩眼皮上竟刺著淡淡的青綠，這讓他沒來由的覺得與叛逆的自己有些親切。

　　微微睜開的眼簾遮去了一小片青綠，見那孩子恢復意識，他精神一振，忙不迭的問：「你、會做飯嗎？」

　　「……會。」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這個問題實在太離奇，孩子隔了好半晌才啞聲回答到。

※
從此以後被掌握了胃的師尊出場了XD
其實這時候的師尊也非常年少，只是那副打扮讓他顯老好幾歲...

這陣子會把昔年剩下的更完，三要準備上線了，敬請期待～(*ﾟ▽ﾟ)ﾉ

新刊：
✤ 異度鏢局六《塵囂》連載中

既刊：
異度鏢局前傳《昔年》
異度鏢局一《莫測》
異度鏢局二《捨生》
異度鏢局三《無間》
異度鏢局四《天道》
異度鏢局五《冬青》
《魔龍崖上異度村》
《沉河砂》

噗浪：寂靜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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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樓發表於: 2018-12-22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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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二十五、授人以魚

二十五、授人以魚

　　被抓住實在是意料之外，誰想到他騎的那匹馬居然會在半途暴斃，也許是雨夜中過度驚嚇或別的原因，吞佛無法多想，他一個孩子就算輕功再好也跑不過快馬與成年人。
　　原本的計畫是他做為誘餌引走大部分劫匪，螣邪郎他們趁機將貨迅速送往驛站，與異度駐紮的人手會合，然後再沿河趕來支援他，反客為主合擊盜匪。

　　這計畫實在有點粗糙，吞佛事後自我檢討，認為考慮不夠全面，他不去想落在身上的鞭笞刑求、也不去想自己能否支撐到螣邪郎回援，只是把心思放在反復推敲研究之上。
　　冷笑的嘲諷讓劫匪們更深信他知道開啟封匣的方法，這樣雖然免不了皮肉之苦，但至少能最大可能的保住性命。

　　這樣就足夠了，吞佛想，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只可惜自己還是不夠強。
　　然後他放眼遙望向河灘上婆娑的長草叢。

　　黑袍的男子以為孩子是在看自己，其實吞佛是在看草。

　　後來草堆裡冒出那名大煞星，掄著珠串以化緣之名行超渡之實，把劫匪們全給砸死在灘石上，終結了他們的一生，血液橫流入河，將混濁的河水染成了紅色。
　　聽那珠串砸起人來的聲響，似是生鐵所製，但這名大花臉的男子居然能像木珠似的隨意揣著，吞佛垂望珠子上滴落的血，認知到眼前此人是一名絕頂高手，而且……還是個奇葩。

　　得知他會做飯後，男子興高采烈的將他解救了下來，處理傷勢、好生照料，然後自己去掘來了紅薯山芋、還叉了幾尾魚。

　　「那個、那個……是毒芋，還有這種魚……不好吃，這種……倒是尚可。」身上有傷，提不起多少力氣，吞佛只能舉起手勉強指了指，並且指引男子將河泥裹上紅薯後再埋火悶烤，以及如何剖魚去除內腥、裝填佐料，用葉片包覆後照樣裹泥埋入火堆。

　　黑袍男子半信半疑的照做，然後懷抱著力竭昏睡的吞佛坐在火堆旁等待，他見少年一身是傷，躺在灘石上恐怕磕著疼，索性讓少年睡在自己懷裡。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那片屍橫遍野的地方，男子抱著少年、提拎著那只似乎很重要的箱匣又往下游走了好一段路，才找到這個有山壁能擋風的地方落腳。

　　吞佛再次醒來時沒過去太久，天色仍亮著，男子正在拿樹枝撥弄著餘火之間被堅硬泥殼牢牢包裹的地瓜，滿臉懷疑。
　　「砸開，就能吃了。」少年有氣無力的指示。

　　聽了他的話，黑袍男子這才敲開了泥殼，接著就被撲鼻而來的香氣給誘惑，狠狠嚥了口唾沫，也不顧仍有些燙手就捧起了紅薯，飛快的吹了幾口就唏哩呼嚕給吃下肚。

　　這該是餓了多久啊？吞佛想著。
　　就近看去，男子五彩斑斕的臉上沒多少鬚鬍，他猜測這名黑袍男子的年紀並不大，只是灰髮、黥面、怪異的打扮讓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熱呼呼的幾顆紅薯暖了胃後，男子滿足的吐了口氣，這才有心思問起吞佛：「你要不要吃些？」

　　吞佛指了指還埋在火堆裡的魚：「我吃魚。」並非是他嫌棄紅薯，而是因為有傷在身，他需要更好的飲食補充體力。

　　但黑袍男子砸開了泥之後，嗅到鮮甜魚香又是眼睛一亮，按耐不住的再度狼吞虎嚥大半尾，要不是吞佛提醒，差點就連魚骨刺都一起入腹。
　　不過幸好吞佛的食量本就不高，剩下的小半尾也勉強算是足矣，他細嚼慢嚥，充分吸收了其中的能量，同時闔眼閉目養神。

　　「欸，你還會煮些什麼？」黑袍男子似乎仍未滿足，對剛才的魚肉鮮美回味無窮，他生平第一次吃到這種東西，覺得簡直是此味只應天上有，莫怪人們總說要山珍海味大魚大肉，光單是這魚就如此讓人吮指無窮，真不知天下間還有多少美味？
　　下山果然是對的！

　　「現在沒力氣。」吞佛依然閉著眼，一點也不搭理他。

　　「我救了你！」男子對他的冷酷感到不可置信。

　　「你吃了魚。」吞佛道。

　　「你的命就值一尾魚？」黑袍男子瞪大了眼。

　　「替我鬆綁，就值一尾魚。」吞佛淡定的說到。

　　男子震驚地看著懷中的少年，他下山以前都被禿驢們說自己很叛逆很特立獨行，沒想到下了山才發現是那些禿驢頭頂沒毛見識少，瞧瞧，隨便撿個少年臉皮都比自己厚好幾層。
　　「那我再綁你一次然後解開，你再給我煮一尾魚？」

　　「……」如此無理的要求總算讓吞佛稍為睜開了眼，仰頭看他。

　　「如何？」男子理直氣壯的問。

　　吞佛仔細想了想，這才終於在男子耐性用盡想找繩子之前開口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男子愕然：「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吞佛說罷，閉眼又睡。

　　這跟老子想吃東西有什麼關係？黑袍男子內心暴走，卻又無法坦言駁斥，因為這彷彿就承認了自己比少年還笨，想不透兩者之間的關聯。
　　好可惡，真想把他丟掉，但是他會做好吃的！

　　咬牙切齒了半天，男子忿忿的說：「襲滅天來。」

　　「你說什麼？」惺忪醒來，吞佛似乎沒聽清。

　　「我的名字。」黑袍男子怒瞪著他說：「襲滅天來，來自萬聖巖……後面的山谷裡，你呢？」

　　「萬盛岩」是什麼地方？吞佛發現自己對這個地名毫無印象，書上似乎也沒讀到過。
　　「吞佛，來自異度鏢局。」

　　「現在我們都知道彼此是誰了！」
　　「也許吧。」
　　「給我做吃的！」
　　「……」

　　這男人真的很餓啊？

◇

　　一路沿著河岸急行，發現那幫劫匪的屍首時，螣邪郎的臉都快黑了，幸好在搜索之後並沒有發現吞佛以及封匣。

　　「這……這是好事，對吧？」風流子遲疑的問。

　　「不一定。」黃泉弔命神情冷漠的說：「也可能封匣被帶走、屍體被拋河了。」

　　風流子橫了他一眼，覺得這人真不會看情況說話，沒見大少的臉色都陰沉的快能研墨了。

　　「……不，被人帶走了。」背對他們，蹲在地上細看痕跡的螣邪郎說：「這些傢伙都死於類似的重擊，這裡有另一個人的足跡……血滴在這裡停留一會、還有斷繩……」
　　話聲漸低，最後幾乎像是喃喃自語，螣邪郎依循著蛛絲馬跡起身：「他們離開了，往這裡走！」最後那句才是高聲招呼跟隨他來支援的人手。

　　情勢狀似是樂觀的，但螣邪郎依然臉色凝重、憂心忡忡，此人擊殺劫匪的手法如此兇殘，吞佛被他帶走不知是福是禍，那人是發自好心出手相救、亦或是尾隨在後的黃雀？

　　自己就不該同意吞佛以自身為餌的破主意！
　　螣邪郎心中氣惱，但也清楚，以當時只有他們四名少年習生的狀況，若非吞佛引走了大多數劫匪，他們根本就保不住鏢貨。
　　如果更強一點就好了！
　　每一次、每一次，當他更往前走了幾步，就會再次發現自己衝刺得還不夠，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座山巔後才看到後面還有更高的山巔，彷彿無窮無盡。
　　到底要強大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保護所有人、才能守持住鏢局？

　　眼下他也只能暫時壓抑住心底的迷惘，集中神智，沿著吞佛以自身血液刻意遺留的痕跡追尋過去。

◇

　　最後吞佛是仿照了叫化雞的做法，指導襲滅天來烤出幾隻叫化小山雉。

　　「你怎麼老只會用泥包的？」襲滅天來抱怨著，但還是津津有味的把小山雉給啃了個精光，連骨頭都嚼成渣子嚥下去。

　　「我沒力氣，你沒常識。」吞佛虛弱的說，他實在是倦極了，這人的肚子彷彿永遠填不飽，卻又連食物怎麼烤熟都不懂，讓他根本無法好好休養。

　　「……你這小鬼說話總是這麼惹人厭？」
　　「你恐怕得要習慣。」

　　懟不動少年又捨不得揍他，襲滅天來自討沒趣的閉上嘴，又扔了幾塊泥包紅薯到火堆裡，說起來魚也吃了肉也吃了，相較起前些時日的三餐不繼，確實是該知足了。
　　「你說你來自鏢局，你是鏢師？」山裡的禿驢們也託過幾次鏢，所以這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還不是。」
　　「那箱匣裡的是鏢貨？」
　　「是。」
　　「你知道怎麼打開箱匣？」
　　「你感興趣？」

　　直對少年探詢的目光，襲滅天來面不改色的說：「如果是很貴重的東西，當然感興趣。」

　　「不可能給你。」收回探究的眼神，吞佛絲毫不緊張，依舊放鬆的躺在對方懷裡：「你很缺錢？」

　　「要吃要喝要睡要享樂子，怎麼可能不缺錢？」襲滅天來嘟嚷，這俗世裡幹啥都要銀兩銅錢，自己若真有錢，又怎麼會落到這般境地？

　　吞佛遙望著河水上游的方向，沉吟許久，忽然開口：「不如加入異度鏢局？」

　　「去做鏢師？」
　　「包吃包住，還有月俸。」
　　「我可不懂得走鏢護鏢。」
　　「那就做武師。」
　　「武師是幹嘛？」
　　「指哪打哪、揪誰揍誰。」

　　打架啊？那容易。襲滅天來點點頭：「聽來不錯。」

※
積極招募新血的小吞。
大齡中二的阿來從此踏上被徒弟吃死死的人生不歸路(???

因為有人問起就來提醒一下，異度鏢局系列實體本有興趣的可以參考這裡：
異度鏢局‧前傳《昔年》- 一般通販

今天冬至，大家留點肚子吃湯圓~
本來想說昔年是去年冬至上的，想在今年冬至貼完，不過看來是來不及~哈哈~
那我晚點再更新一篇當慶祝(?)好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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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樓發表於: 2018-12-23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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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二十六、拜師

二十六、拜師

　　她的義子撿了個武師回來。
　　九禍靜默的坐在書房內沉思，孩子們這趟出去近半年，發生了挺多事的，她得一一梳理清楚。

　　吞佛是個行事謹慎的孩子，不會如此隨意的主動替鏢局收留個人，所以她直接招來詳細問了。
　　吞佛告訴她，那人很強，自己希望能夠拜其為師。
　　九禍聽了，便不再多言的點了點頭：「好。」
　　即使那名男子年紀輕輕、打扮怪異、來歷不明，卻是吞佛自己選擇的，九禍認為自己只需要替孩子掃平障礙，排除雜務。
　　於是她請來了襲滅天來一會。

　　「此番多謝您出手相助，吞佛才能安然無事。」

　　「那點小事，不足為道。」男子大半臉面都掩在黑袍兜帽下，連在室內也不脫除，陰森詭異、古里古怪的。
　　「所以，讓我加入異度做武師嗎？」

　　九禍不動聲色的微笑：「既然是吞佛延請您的，自然沒有問題，只不過……」

　　「不過什麼？」

　　「在我們異度，武師除了武力支援外，亦須對習生們進行武學指導。」

　　黑袍一震，攏在袖子的珠串差點沒落到地上，襲滅天來心裡嘀咕，要他教學？這哪行？沒失手把學生給打死就萬幸了。

　　他的反應似乎在九禍的預料之內，異度的老闆娘慢悠悠的說：「看在吞佛的份上，我也不好麻煩您這麼多……」

　　「可以不教？」襲滅天來滿懷希望的問。

　　「當然可以，您只要帶好吞佛一人就行。」九禍爽快的說。

　　匡咚！
　　一聲巨響，生鐵珠串這下真在地板上砸出個蛛網大坑。

　　帶他？那小子如此欠揍，我要把他給打殘打死了怎辦？襲滅天來五彩繽紛的臉上難得看得出色變。

　　那可就麻煩了。
　　九禍鎮定自若的說：還請您下手悠著點，您的食宿都得靠他張羅呢。

◇

　　那個黑袍男要做吞佛師傅？
　　得知此事的螣邪郎可不像九禍那般安然，他見過襲滅天來所下殺手，見過那些身亡劫匪的致命傷，清楚這男人看似沉悶、實則狂放，動起手來輕重任縱，不知分寸。
　　果不其然，拜師後都還沒過十天半月，吞佛就被襲滅天來給抱著匆匆送進了醫座，深受內傷，躺了兩日還沒醒來。

　　螣邪郎簡直怒不可遏，直接跑去找了九禍。
　　九禍卻說你別管，那是吞佛自己的選擇；要他平日多準備點傷藥、在出任務的時候多關照一下就好。

　　「怎麼能不管？沒一個月就重傷，再下去豈不是連命都丟了？」螣邪郎嚷著。

　　「不會。」九禍語氣平和的開導他：「不只是吞佛在向他學習，襲滅天來也同樣在學著控制自己，你放心，情況只會越來越好，不會越來越糟。」

　　螣邪郎這才稍微冷靜些，他坐在太師椅上，雙手緊握著扶把，神情仍然有些凝重，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他不想回吞佛那裏去，看到那種情況，恐怕自己會忍不住亂發脾氣。

　　九禍也沒搭理他，靜靜的書寫著手邊的文件，等到暫告一段落，才終於擱筆，同時問到：「你近來似乎很容易心浮氣躁，怎麼了嗎？」

　　「本大爺……」慣用的自稱剛剛溜出口，螣邪郎便抿起嘴，頓了頓，才又啟齒：「我、我有些事情想不通。」

　　「願聞其詳。」九禍交握雙手，放下一切，專注的凝聽。

　　九禍願意傾聽讓螣邪郎暗自鬆了口氣，於是從頭將這趟旅途所發生的種種都逐一道來，他向來口才伶俐，流水帳般的瑣事也能描述得有聲有色，各樣見聞、領會與想法，全都一件不漏的想讓九禍知道。
　　專注聆聽的九禍，不時沉思、或是輕輕頷首，然從頭到尾都未曾打斷他。

　　他們既是母子又非母子，對螣邪郎而言，也許更像是亦師亦父，相較起銀鍠家任何一名長輩，都無法堪比他對九禍的信任感，就彷彿是家宅中的頂梁柱，平日不會時常去接觸交流、請安問候，但你總會知道，她一直都在那裡，撐持著整個鏢局。

　　螣邪郎說罷，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他沒有道出那個讓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因為他好像已經找到了答案──答案就在眼前，在九禍的身上。

　　即便是文經武略，不斷的增進修為、變強再變強，卻不一定能達成他的理想；而九禍並不強大，武不如閻魔旱魃與朱武，文不如蒼武與戒神老者，卻是支撐整個異度鏢局的力量。
　　……為什麼？
　　螣邪郎穆然深思。

　　因為九禍能明白每個人需要什麼、每件任務需要什麼、整個鏢局需要什麼，然後她會一樣一樣的備妥；她能利用任何人事物以達成目的，她能為異度付出並捨棄一切，甚至青春、甚至善良、甚至感情……並且讓所有人都相信她能。

　　望著繼子的眼神逐漸變得明朗，並未打擾他的九禍此時才出聲：「想通了？」

　　「稍微。」螣邪郎說，抬起眼來看著自己的繼母：「我也許不會走上與您相同的路。」畢竟他心中有著絕不能夠割捨的部分，這注定了他不會與九禍以相同的方式守護異度。

　　「那是自然，你該有你自己的路。」九禍也認同這點。

　　「嗯。」精神抖擻的跳下太師椅，順手理了理衣襬，螣邪郎轉身行禮：「多謝娘親，孩兒告辭。」

　　「好。」九禍略一點頭，目送著他揚首闊步的走出屋外，直到離開了視野，才重新提起筆來染了染墨。

　　螣邪郎所言洩密者之事得要徹查，往後招募人手時也必須更加謹慎，但江湖上來路不明者眾，若真是苛刻起來恐怕他們會無人可用。

　　九禍撫唇深思，以娟秀的小楷寫下自己的構思。
　　疑者不用、用者不疑，然各趟行鏢的內容必須分隔清楚，只能讓掌管者與參與之人清楚細節，走鏢類型也須依照內容、難度分門別類；隨著異度的規模日益擴大，最好樣樣皆有專責之人，分工精細，譬如蒐羅情報的、機動後援的、駐紮各地驛館的，甚至於照養馬匹、糧米、醫藥、修繕兵工……

　　一個宏大的遠景漸漸在這個女人的筆下揮劃出來，九禍眼神專注，心緒平靜，並不為此而激動，她知道在此前方仍有許多艱難尚待克服，但她會按部就班的去戰勝這一切，替孩子們鋪設出一片能夠盡情揮灑的戰場。

　　將來的異度鏢局，必將成為江湖中的一方霸業。
　　對此，九禍深信不疑。

◇

　　吞佛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三日，襲滅天來前去探望他，師徒倆相對而坐卻大半天不發一語，讓大夫都受不了這詭譎的氣氛逃出屋外。

　　襲滅天來怔怔出神，吞佛的內傷發作得毫無預兆，他也被嚇著了，不知道自己原來早就打傷了徒弟，既懊惱對方怎麼受傷了也不吭聲，又覺後怕不已。
　　他想起在很小的時候，也是失手打傷了一步蓮華，被關了好幾天禁閉不說，他自己也惶然失措，出來後就和一步蓮華遠遠保持距離，但那傢伙總是一點也不懂迴避的黏過來，害他又要被關禁閉，實在可惡至極，時日一久，他竟開始對自己的兄弟心生憎厭。

　　最後打破沉默的是襲滅天來不爭氣的肚皮。

　　「我好餓，快回來煮吃的。」生活技能掛零的師尊，不客氣的撇撇嘴說到。

　　「傷好才能回去。」吞佛回答，這不是在譏諷對方，是大夫向他轉達的九禍口諭，他一向尊從義母的意思高過其它。

　　襲滅天來的氣燄低落下去，猜得到這是九禍的意思，那個女人一開始就挑明了說他的食宿全得靠吞佛，而且還執行的十分嚴苛，他也明白這是為了保護吞佛……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唉！
　　「還疼不疼？」
　　他伸手去撥開吞佛前額的髮絲，看了看被貼上紗布的額角，那是吞佛忽然咳血倒地時磕到灶台邊角的，也是因為這樣他沒吃成那天的晚餐。

　　「不疼。」

　　「你又騙人。」襲滅天來低哼，這小騙子，騙別人騙自己，可騙不了他。
　　他才不相信吞佛那套自己痛覺不敏銳的說詞，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哪來不敏銳這套，胡說八道，這小子只不過是騙了所有人、甚至把自己都給騙過了。

　　「師尊。」吞佛注視著他一會，開口：「灶房裡的櫃架有幾個甕子裝了醃菜，汝可以煨紅薯配著吃。」

　　「怎麼改用這種口調了？」

　　「汝不是說這樣聽著比較不那麼火大？」

　　「確實是。」襲滅天來收回手，攏進袖子裡：「我還是比較想吃你做的菜，趕緊好起來。」

※
雖然過12點了不過還是冬至快樂(?)
我做了焙茶湯煮的湯圓XD

下一篇就是尾聲了~
重新翻閱這篇，覺得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們啊~~
在這個武俠世界裡如此可愛的一群>////<
感謝靈感大神讓我寫了他們，感謝你們和我一起看著他們~~

頂端

洗翼

異度鏢局6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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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70)

53樓發表於: 2018-12-26 23: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昔年》尾聲、此去經年

尾聲、此去經年

　　玄宗準備要撤離露城了。
　　戰事已經大抵平定，封雲山附近恢復了寧靜，其實道長們早就陸陸續續在送孩子們回去山門，只是蒼他們十道子身為內門弟子，所以才壓在最後。

　　任沉浮則決定留在異度鏢局，先前帶他回來的老道一個月前在睡夢中安然仙逝，以弟子禮替老道送終之後，任沉浮便向玄宗的道長們辭別，來到異度鏢局毛遂自薦。
　　但任沉浮並不打算未來成為鏢師，他向九禍自薦的是自己的才學和八面玲瓏，將來能夠幫忙打理內務，早就有點賞識這孩子的九禍欣然同意了。

　　「此去一別，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城門前，螣邪郎感慨萬分的說，取出一只小囊送給了蒼：「松鼠啊！這包松子你就帶著路上嗑吧！」

　　蒼無奈苦笑：「臨別之際你還是這麼愛捉弄人。」

　　那邊赤雲染等人正拉著赦生哭哭啼啼，依依難捨：「嗚嗚……赦生，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長成漂漂亮亮的，別被你兄長帶歪了啊……」

　　「欸！本大爺瀟灑性格，哪裡歪了？」螣邪郎提袖子就要衝過來，被吞佛一把拉住，還朗聲著：「死心機你別攔，本大爺賞他們點顏色瞧瞧！」

　　吞佛暗自睨他一眼，心想我哪裡攔你了分明是你勾著我……不對，要用「吾」。

　　小道子們這一回山門，不到出師便不會再下山，甚至有可能一生都長居在那深山高嶺隱世之地，想要再見到玩伴們當真是遙遙無期了，因此大夥兒都是離情難抑。
　　「有機會，千萬要來封雲山啊！」一車的小道子們揮著手喊。

　　螣邪郎雙掌立在嘴邊喊回去：「異度鏢局、使命必達，記得有事沒事下鏢單啊！本大爺替你們親送還打優惠！」

　　「你可真是夠了。」一旁的任沉浮被他給逗得笑出了眼淚。

　　一場送別就這樣笑鬧過了，但目送著絕塵而去的車馬，每個孩子的心底難免充滿惆悵，這群小玩伴們的離開，彷彿象徵著他們童年時代的落幕。

　　原本常去嬉戲的那座廢棄宅院、連同玄宗留下的道觀全都被九禍大手筆一口氣盤下，動起土來要改建為異度鏢局的根據地。
　　當年螣邪郎掉下去的那個冰池，後來開鑿擴成了一處養魚潭，還能兼遊船賞景，裡邊出產的湖魚肥美滑嫩，異度往往就是最大宗的客戶。
　　空置的穀倉被拆移，原先的市集已經無法容納所有攤商店鋪，那裡成了另一片市肆的聚集地。

　　露城的居民日漸增加，異度鏢局也逐年壯大，儼然已經成為了整座露城的代名詞。
　　從城門口開始就有異度的眼線，隨時監控著出入往來的人車，進入城中，街坊有絕大多數都是依傍著異度鏢局而生的商肆，亦或是其它試圖分一杯羹的小鏢局。
　　十餘年後，異度的產業已經擴展到整個中原，除了檯面上的焰城分號外，不為人知的還有許多諸如笑蓬萊、江南水無月這般的酒樓茶館等等，各處官道驛站也皆有駐紮的人手，只要鏢師或鏢隊有需要，隨時都能夠支援。

　　吞佛在襲滅天來粗暴野蠻的指教下快速的成長起來，短短十年便成為異度首屈一指的鏢師，近期更拿下了紅蓮戰神的稱號。
　　師徒彼此相互磨練，襲滅天來的作風也有了改變，之後又收下赦生這名徒兒，繼續他作為護短師尊的執教生涯。
　　螣邪郎一直穩健的前行著，不似吞佛那般異軍突起、也並非赦生那樣低調沉寂，他從習生一路成為鏢師，然後也開始帶領新進習生，一步步自鏢局底層開始累積出屬於自己的聲望。
　　元禍天荒與別見狂華合作無間，雙雙晉升為鏢師後，帶領鏢隊無數次的跨越危機。
　　任沉浮後來成了新任掌櫃，與吞佛一內一外、同為九禍的左右親信。

　　滄海桑田、白衣蒼狗，十餘年過去，許多事物都變化了，但也有些不變的。

　　比如螣邪郎的人生目標。
　　比如赦生的沉默寡言、愛狗如命。
　　比如元禍天荒的害羞口吃、別見狂華的超絕平衡感。
　　比如襲滅天來還是不會做飯煮食。
　　比如九禍捏碎的茶碗一個又一個。

　　比如吞佛依然不辨東西左右。

　　「你再這樣下去，本大爺以後索性就發張通告，讓各路驛站看到紅蓮戰神速速領回露城！」
　　不知道是第幾度在自己任務結束後還得去領那個迷路的戰神，遍尋了一整日才終於在荒山雪地的偏僻路徑上找到了人，螣邪郎罵罵咧咧，滿腹牢騷，往前走了幾步路，卻查覺不對。

　　吞佛居然如同沉默石像般的佇立在雪地間不動，茫然失神。

　　十幾年沒見他這副模樣，螣邪郎一時大為緊張的跑回來：「怎麼？你傷了腦袋？還是凍壞了？」

　　「吾……」吞佛抬起眼來，愣愣地對他說：「好像找到封禪了。」

◇

　　吞佛這趟出去，一如以往走的是炙手可熱的紅鏢，沿途飛蛾撲火的劫鏢者為他指引了方向，他也照樣殺出血路要將鏢貨送達。
　　然而這回卻遇上了個不長眼的多事劍客，居然從他手底救走了作為活體路標的劫鏢者。

　　「汝可有覺悟代替他？」吞佛惱怒，負劍冷笑，自己正需要個領路人。

　　綠髮劍客卻根本沒在聽，滿臉迷茫的盯著他，好半晌才說：「你有點像我一個朋友。」

　　起初吞佛覺得此人簡直莫名其妙，要搭訕也不是用這種破招數，然後那名綠髮劍客繼續追著他看了又看，篤定的點點頭。
　　「你是不是有個雙生兄弟？」

　　吞佛瞬間驚詫的回頭。

◇

　　「確定是封禪？」螣邪郎聽完後，存疑的問。
　　也不能說他太過小心，畢竟吞佛心心念念找了十餘年都沒下落的人，現在突然冒了出來，不免讓人有所疑慮。

　　吞佛默然不語。

　　「你找封禪這件事也不是秘密，有心人要假冒謊稱並不難。」幾年前吞佛就曾經有過接獲疑似封禪的消息、前往查探卻遭遇伏擊的經歷，螣邪郎越想越不放心，便道：「你們約在哪？」

　　「五日後，冰風嶺山腳下的茶樓。」吞佛說。

　　「從這裡過去也該是四、五日，咱們走吧！」螣邪郎拖著他往停在路邊的馬匹走去。

　　想想吞佛大概也是因為不曉得冰風嶺怎麼去，才會特地飛鴿傳書請他來一趟，這人從來不在任務中求助，就算迷失方向也一定盡力設法把鏢貨送達，等到回程若是又迷途，方視情況傳信給附近的信任之人。
　　不過接信的多半是主動來找他喝酒的螣邪郎就是了，說起來也算咎由自取。

　　「……我看就按照娘說的，讓朱厭來替你導引方向好了。」螣邪郎說到。
　　當年撿回來的紅毛小糰子，如今已經是個小少年了，性情活潑開朗得像隻潑猴似的，成天吱吱喳喳有夠煩人，現在是負責吞佛居所日常的小童僕，但也差不多是能成為習生的年紀了，九禍先前才正說著，乾脆就讓朱厭跟隨吞佛，也好解決紅蓮戰神出門跑新路線就老走丟的毛病。

　　「都依義母的意思，吾無異議。」吞佛明顯心不在焉的說。

　　螣邪郎無言的白了他一眼。
　　呵呵，不排除你義母是嫌朱厭太吵要把他攆出門。

　　一路且行且走，中途螣邪郎將此消息傳回了異度，幸好現在正值玄冬之際，要託鏢的客戶較少，給他們騰出幾日時間不成問題。
　　「當年你好像也是在這種時節來的。」夜裡兩人找了間酒館小酌，螣邪郎有些感嘆，誰能料想到，多年前那個一臉病容的面癱小鬼，現在居然成了異度鏢局首屈一指的鏢師。

　　「……」舉著酒杯向窗外望去，酒館的燈火悠悠顫顫照映在蒼茫的雪地裡，吞佛想起了他當初提著酒瓶放的那把火，就是那把火，將他帶到了九禍的面前，而後才有現在的自己。

　　完成任務後來一桌酒菜總是能讓螣邪郎心情大好，窗外的雪景也是幽靜清美，讓人心曠神怡，相顧無聲片刻後，他才斜眼瞧著對方眉眼間的綠影，隨意道：「對了，我向來很好奇你當初為什麼刺上青綠，本就一直想問，後來看你師尊那張大花臉就被震驚的全給忘了。」想起初見襲滅天來尊容時的瞠目結舌，他哂笑出聲。

　　「不是說過了？因為草葉。」吞佛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淡淡的說。

　　「所以問為什麼啊？」

　　沉默了許久，吞佛才終於開口：「……吾其實被丟棄過。」
　　還在村子裡的時候，他的紅髮金眸讓人側目畏懼，有些頑劣的大孩子會朝他扔石子……然後他就撿起更大的石子扔回去。
　　這一扔一個準，居然把村裡地主家兒子的腦袋給砸破了，地主鬧上村長家，村長出面找他們爹娘「說理」後，當夜就牽著他走出村子，一路到老遠的官道上；村長說這條大路有城裡人會經過，你呀就看個好人家跟著走吧，別再回來了。
　　於是他安靜的蹲坐在路邊，心想也好，等來的第一個人就跟他走。

　　「後來呢？」螣邪郎沉著臉追問。

　　「都入夜了，那種偏遠官道哪裡會有人經過。」吞佛無謂一笑，望著外頭從雲間透出的明月，說：「……來的是封禪。」

　　封禪搖醒在路邊蹲著蹲著睡過去的他，天真的以為他又再次迷路，還問他平日繫在手腕上分辨方向的紅繩去哪了。
　　吞佛舉起雙手告訴對方：「繩子掉了。」事實上是在他被帶出來之前就讓爹娘給解走了，說是要留個想念，但他也知道這是不想讓他再找到回去的方向。
　　「真拿你沒辦法耶……」渾然不知的封禪隨手扯了路邊長草，在他手上編一個草結環，然後牽起他踏上歸途。

　　與封禪走散後，草結環也散了，不知飄蕩到哪去，遍尋不得，於是螣邪郎提議刺青時，他心念一閃，選擇把草葉刺了上去。

　　螣邪郎轉著杯緣晃動酒液，盯著對方眉眼間那抹淡淡青綠：「你從沒提過這件事。」

　　「現在提了。」吞佛說，自斟一杯。

　　「就是本大爺也會這麼做。」也同樣會去找你回來，螣邪郎想，這就是所謂兄弟吧。

　　「吾明白。」

　　「如若……」就算這趟沒找到封禪，你還是有本大爺罩著。

　　「吾明白。」吞佛輕笑，舉杯朝向螣邪郎。
　　他們彼此之間，無須多言。

　　抬手與他碰杯，粗劣的酒杯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螣邪郎仰頭一口飲盡，抹抹嘴角，裂齒而笑：「不過本大爺有預感，你那草葉啊……這次該能落定了。」

（本篇完）

※
貼完了。
大家請踴躍的尖叫(???

開始於雪夜、結束於雪夜，這是我的浪漫(?
至於阿吞和封禪兩人重逢的場面，就留個懸念，請各位盡情的想像吧~
阿禪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察覺阿吞對你的愛~~(雖然有點扭曲(欸

之所以在一&二之後寫前傳的原因，等大家看到三就知道了。

我覺得自己的文一直都蠻重因果論的，
每個人之所以會是現在的樣子、都是過去一點一滴堆疊起來的，
每個決定每個選擇，不僅影響著自己也影響著他人，
誰是誰非不重要，不同時空背景不同價值觀，許多黑與白是不能一筆劃分的，
重要的是真切認識自己的心、然後決定當下做出怎樣的抉擇，並且承擔面對自己選擇的路。

突然嚴肅了一下XD

接下來請大家期待預計元旦開貼的 異度鏢局三《無間》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