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3【玄宗中心】阿飘小道观（更至8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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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玄宗中心】阿飘小道观（更至85F）

一

赤云染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堂中央大师兄正对着祖师爷的神像神神叨叨碎碎念，旁边九方墀和黄商子都在观礼，赤云染好奇地问道：“大师兄终于开始发愤图强准备好好和祖师爷沟通了吗？”

九方墀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不要闹了，外头的大太阳把你晒傻了吗？”

赤云染磨牙霍霍笑得千娇百媚。

下一秒九方墀的脑袋上就多出了一个大包。

“师姐对不起师姐我错了师姐下次我一定先请安师姐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能在眨眼之间就把这一串词顺溜地念了出来绝对是需要功夫的，而这种功夫是需要通过日积月累、经过时间的考验才能积淀下来成为一个人的技能之一的。

由此可见赤云染的脾气其实算不得很好。

以及九方墀的运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不过黄商子认为九方墀这纯粹是没有好好修口，典型的活该。

活不活该这一点有待商榷，诚如赤云染是不是真的被外头的太阳晒傻了也不是很重要一般，当下的重点是大师兄已经在大堂坐了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之前大师兄还是跪着的，不到三十秒就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了，黄商子忍了很久才忍住上去和大师兄理论的冲动——那是我的蒲团！大师兄的蒲团在上次道观大扫除中被二师兄以有碍瞻观之名丢到垃圾筒了，还顺便吩咐三师姐出门的时候给大师兄买个新的。大师兄刚开始还很震惊，道观里的东西一般都是自给自足的，譬如蒲团这种东西，就是自己动手缝制的，现在外面都还能买到了？

三师姐说这叫做时代在进步。

白雪飘在旁边忍不住舒展手脚准备做广播体操，被黄商子迅速踢到一边去念画定身符。

九方墀本来准备和五师兄说踢四师兄是以下犯上有违门规的，转念一想自己才是最小的，就不和他们一起掺和了。

二师兄一句话道破迷津——去商场买个坐垫回来就行，九块九那种，十块钱拿去，记得找个钢镚儿回来。

可是三师姐这人是出了名的健忘，于是乎这么多天了大师兄还是得蹭别人的蒲团坐，黄商子一想到这点就油然而生一股优越感，决心不和大师兄一般计较。

赤云染回房换了道袍，这才又走进大厅。

比起凡夫俗子的衣服，赤云染还是习惯穿道袍，冬暖夏凉还显身材——白雪飘曾虚心请教过三师姐，这种穿上去跟套了个麻袋似的衣服哪里显身材了？

赤云染拗了半天的造型之后才开化白雪飘，就是因为跟个麻袋似的所以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如果身材不好穿上去就是活脱脱的熊来了，但像她这种身材的穿上去那就叫仙风道骨仿若谪仙。

白雪飘就算脑子再怎么不灵光也知道此时不宜和三师姐较真儿，别看玄宗只有三师姐这么一朵娇花，杀伤力却比一片大草原都强。

赤云染的战斗力主要来自于他们不知云游到哪儿的师父的偏爱，俗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女儿都是老爹的贴心小棉袄，赤云染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曾经在被赤云染一脚踹到道观外之后还很欣慰地说这徒弟以后一定不容易被人拐走，吾心甚慰。

在师父异于常人的培养方式之下，赤云染以一日千里的速度锻炼了其暴力解决所有问题的技能，就连二师兄都认为整个道观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三师妹，不然很有可能跟师父一样被扫地出门，哦不，云游四海。

因此，在赤云染十分民主的倡导之下，玄宗弟子只要在道观的时候都会穿道袍，也因此玄宗道观在民间的口碑很高——容貌身材气质方面。

“大师兄到底怎么了？”赤云染记得自己出门前大师兄还好好地在院子里晒太阳，怎么地回来之后就这画风就为之一变了？

九方墀见师兄没有要说的意思，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跟师姐报告，便很自动自觉地站了出来，“有位善士指名师兄出台，哦不，出战！”九方墀偷摸看了大师兄一眼，见大师兄似乎没有转过头来的意思，这才缩了缩脑袋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嘴太溜，大师兄的记仇程度有多深他虽然因为进师门比较晚而没有见识过，但据见识过的三师姐说大师兄暴走起来简直日月失色，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九方墀可能还将信将疑，可那人是三师姐，由不得九方墀不信。

这下子赤云染完全明白了，能让玄宗第一宅男郁闷的事情除了绣了只仓鼠的蒲团被人丢掉之外估计也就是让他出门了，以赤云染对大师兄的了解，这简直是要他亲命。

“二师兄怎么说？”虽然大师兄才是师父的嫡传大弟子，但玄宗上下一直都是二师兄翠山行在打理的，包括维持玄宗一大家子的日常开销，都是二师兄在操烦。

有个词叫坐吃山空。

还有个句话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尽管师父和师祖们给玄宗留下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年轻一辈的弟子们在翠山行的带领之下还是十分积极地拓展各种业务的。道门弟子嘛，有点真本事的话在哪个时代都不会饿死的，翠山行在过年的时候还把玄宗门规改成了勤劳致富，亲笔手书狂草一幅挂在餐厅门口，害得赤云染每次经过的时候都有种自己是蛀米大虫的错觉。

“二师兄说这次的东西只有大师兄才能解决。”二师兄的道行很高，因为在接这种善行的——二师兄坚持这叫善行而不是生意，他们和外头的那些旁门左道小门小派是不一样的——一般都是二师兄及其以下的师妹师弟。赤云染第一次接善行的时候就是翠山行带的，她还没来得及掏道符呢，二师兄一道咒语请了把三昧真火直接将一群小鬼轰成渣，也就是到了后面，翠山行大概觉得要给三师妹锻炼的机会，这才慢悠悠地把主战场让给她。

赤云染看着躲在墙角哆哆嗦嗦的吊死鬼，第一次怀疑自己入这行是不是太血腥太暴力了。

连那么残暴的二师兄都搞定不了的东西，来头肯定不小，可是大师兄看着这么不靠谱，赤云染开始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开始自创门户，以免哪天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三个小的在叽叽喳喳讨论苍的时候翠山行和白雪飘走进大堂了，三人连忙起身打招呼，白雪飘很自觉地走到了三人组那边，四个人齐齐用热情而光明的眼神盯着二师兄看，看得翠山行头皮直发麻。

“弦首，你该准备接见善士了。”

在蒲团上坐得几乎快升仙的苍被翠山行一句话打回了血淋淋的现实世界——现实就是阿飘这种阻碍世界和平的东西怎么会到处都是！他明明记得那位善士前阵子才找过玄宗祛邪的，翠山行收了对方一张数额可观足以把整个玄宗翻新一遍的支票之后带着赤云染和三个师弟把对方的宅子公司从头到尾地彻查了一遍，苍简直要为翠山行的敬业精神感动得涕泗横流了。

翠山行见苍一点想动的意思都没有，立刻向四人组飞过去一个眼神，赤云染得令，率领仨师弟把大师兄架了起来往后边他们平常休息的北院走去。

苍装死的功夫不错，一直到脑袋撞到门边还死活不肯睁开眼睛。赤云染从大师兄的衣柜里挑出一件接待重要善士的道袍，丢给白雪飘，然后果断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白雪飘带领俩小的准备给大师兄宽衣解带，苍心头闪过一丝悲凉之后顺手把三人一并踢出了房间：“我的身体也是你们可以觊觎的吗？”

赤云染眼明手快地闪开三个不明飞行物，成功地没被波及到，迎面就听到了大师兄的这句话，当即恶寒地鄙视三人：“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爱好。”

被鄙视了的三人抱团蹲在廊下忧郁望天。

十分钟过去了。

赤云染很认真地思考着大师兄跳窗而逃的可能性。

仨抱团的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赤云染在想什么，连忙站了起来请示三师姐：“现在咋办？”

赤云染果断下命令：“踹。”

果然跳窗了。

赤云染眼皮直跳，一个侧翻跟着跳了出去，仨抱团的也硬着头皮冲了出去，可一到后院大家就都站定了——二师兄就站在大师兄前面两米处呢，还把人大师兄所有可能的逃跑方向都堵上了。

“弦首啊。”

“师弟啊。”

面对面沉默了十秒钟之后，苍投降。

三分钟之后，苍道长隆重上场。

会客室内点上了檀香，苍动了动鼻子，没敢打喷嚏——要真打了，翠山行可能会当场暴走，吓到人无所谓，吓到花花草草和这满屋子的古董就不好了嘛。

来人是位挺富态的太太，浑身珠光宝气的，看着虽有年纪了，保养得倒还不错。

赤云染在心里给这位善士的这一身估价，至少六位数，看来二师兄给道观拉了个挺大的活儿。

[ 此帖被重路在2017-12-03 01: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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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12-2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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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金善士请喝茶。”事实上，这年头别的道观都与时俱进地称呼善士为女士、小姐和先生了，更时髦点儿的连帅哥、美女这种都喊得出口，哪还会像玄宗这么落伍，仍旧管别人称呼善士？不过翠山行对此倒是很坚持，白雪飘就因为嘴太快喊了别人一声先生回来之后就被翠山行叫去挑水。

现在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自来水供应早就在几十年前就普及了，更别提玄宗还一向以早早就对道观改装成适合现代人居住的样式为傲，就这样还让白雪飘担着俩小木桶到后山去挑山泉水，二师兄炸起雷来一向是这么富于创意而且出乎人意料。

最后白雪飘挑地小腿肚都在打颤儿才把院子里的四个大水缸挑满，从此没再叫错过——包括赤云染、黄商子和九方墀。

翠山行对自己张弛有道的教育方式还是十分满意的，至少杀鸡儆猴这招用得是恰到好处——他早就想喝喝山泉水煮的茶了，奈何自己去挑太麻烦，这次可真是一举两得。

小道童上完茶之后就离开了会客室，里边都是大人物，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宜围观，因此小道童很细心地替大家关上了门。

苍绝望地看着门被缓缓关上，心里头把小道童圈圈叉叉了好几遍之后才转过身来，换上了一副仙风道骨的出尘之姿，看得金八珍眼前一亮。

赤云染带领仨小的一起点点头默不作声，他们的大师兄靠这一招可以保证他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衣食无忧，这点和他们几个小的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所以大师兄可以往死里宅也不用跟着大部队一起修炼，他们就得好好练，二师兄说如果大家练到大师兄这种程度，可以一秒钟从死宅变仙道的话，就能够向他申请不早起。

玄宗目前为止还没人达到这个程度，所以大家的早课做得都很勤快。

翠山行开始介绍金八珍。

金八珍是本城娱乐行业的大亨，说她是垄断大鳄也不为过，证据就是城里头随便和娱乐扯上关系的行当都有她的份，大到全球有名的经纪公司总部，小到路边的游戏机，就没有金八珍不涉足的。翠山行刚开始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挺了然，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或通俗易懂或文绉绉有掉书袋之嫌的用词都是很能解释金八珍遇到的一切非正常之事的。

一般来说搞娱乐的人都挺迷信的——翠山行曾经向对此有所质疑的人说过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不叫迷信，鬼神可不信不可不敬，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些普通人无法接触到也更加无法理解的力量，所以常言道要修口还挺对的——拍个电影啊电视剧什么的总会有个开机仪式，敬敬四方鬼神那都是行规了。一旦一种行为被赋予了行规的定位，那么就算再怎么滑稽搞笑，人们也一定会去遵循的。

金八珍这次来就是为她经纪公司最近准备开拍的一部电影来的，开机仪式上，导演、制片和演员手的香怎么点也点不着，华羽火鸡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说现场气氛不大对劲儿。

经纪公司名叫笑蓬莱，旗下一水儿的国内一线明星，投资的片子也是一部比一部红，因此开机仪式总会吸引很多记者过来，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容易让有心人抓住并以此大做文章。华羽火鸡在电话里挺着急的，金八珍吩咐她先去买电子香凑合着用，务必保证开机仪式顺利进行。

金八珍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如果只是香点不着这种小状况，她决不至于亲身出马。剧组拍戏的影视城一般来说都是远离市区的，一方面地皮便宜，另外一方面可以有效杜绝被群众围观，以保证戏顺利拍完。可那些个荒凉点儿的地方大多就有些不大干净的东西，因此别说香点不着了，搭到一半摄影棚倒了、一入夜就有各种古怪的声音这种情况也是时常有之，经验丰富的剧组人员几乎都要麻木了。

所以这次是大问题。

出人命了。

金八珍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除了苍之外，玄宗在场众人都露出了几丝惊讶的神情，包括翠山行。

如果出人命的话，翠山行自信他不会不知道的，玄宗弟子修炼到他这种程度的话，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对于枉死之灵的去向是很敏感的，尤其那个影视城离玄宗并不远，要真像金八珍所说的那样剧组里有人非正常死亡的话，那事情就很棘手了。

金八珍很努力地用她所知道的语言描述了整件事情的过程。

虽然已经吩咐了华羽火鸡去买电子香充数，但是金八珍知道这种东西对那种东西来说是没有任何贿赂作用的——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其实就是人用鬼在阴间能用到的东西去贿赂他们，让他们不要捣乱。从前人们说的烟火气，金八珍就算没有知识也有常识，电子香这种只亮没烟的东西充其量也就只是个障眼法而已，人间的小科技对于那边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因此，最好还是请人做场法事，这样她也才比较安心。

黄商子插了一句，金善士请的不是玄宗？

其实这是多此一问了，金八珍要真的请了玄宗，他们就不会不知道这事儿。赤云染觉得自家这个师弟是越来越二乎了，这么尴尬的事情还要点破，真想刨开他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金八珍之所以不找玄宗，赤云染完全可以理解，玄宗的价码一向是很让人望而生畏的，就算金八珍是个大富婆，勤俭持家也是一种美德嘛。

要怪只能怪二师兄开价太狠了，简直就是翠扒皮，每次看到那些善士扭曲着脸送上喜银的时候赤云染都会在心里默默地给他们点根白蜡烛。

很快的，黄商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过金八珍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死的就是金八珍请来的倒霉法师和法师的徒弟，法师一共带来了两个徒弟，一个和他一样在太平间里躺着，一个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躺着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

好好的开机仪式居然闹出了两条半人命，由不得金八珍不重视，这不，从医院出来之后她就立刻杀到玄宗，找上了翠山行，这次无论要花多少钱，她也一定得给剧组一个交代，虽然那法师和他小徒弟的事情被金八珍命令压了下去，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警方现在也介入调查了，暴露也是迟早的事情。

翠山行原本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把大师兄拖出来只是为了让他出去走走而已，没想到还真歪打正着了。

赤云染和白雪飘已经在交头接耳了，黄商子和九方墀的道行没三师姐和四师兄那么高，所以只能抻着脖子听墙角，好在金八珍和苍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没有朝他们这边看来，只有翠山行在刚才象征性地朝这边扫了一眼，也没发出诸如闭嘴这样信号，于是四人组很放心地继续进行热烈地讨论和围观讨论。

翠山行首先发问：“确定不是意外吗？”这种事情还是因为意外会比较让人容易接受，如果是真有什么东西在作孽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棘手了。

金八珍的脸色十分不好，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慌乱，就连在警局多年的朋友也和她说这事儿警方可能帮不上忙，最后也许就是以意外结案，想要彻底查清的话得借助点别的力量。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开口的苍终于出声了：“我们去医院看看。”

金八珍安心不少，传说中玄宗弦首很少接外面这种事，这次能不能请到他金八珍心里也没底儿，也不是她对翠山行等人没信心，而是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多年来的丰富阅历让金八珍在看到医院里躺着的那位小道长时从心底深处迅速冒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以至于她都没有去太平间看看两位死者。

“现在就出发么？”金八珍问苍，眼神却是看向翠山行。

翠山行点点头，大师兄虽然不大爱动，可动起来就很有效率，想必他也是准备快刀斩乱麻。

赤云染闻言立刻起身，却被苍的话按了回去：“我和翠山行去就可以了，你们几个好好看家。”

翠山行眉头皱了皱眉，见几个小的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概是还不习惯大师兄发号施令吧，翠山行轻咳两声：“照大师兄的吩咐去做。”

目送大师兄和二师兄离开的四人组蹲在玄宗门口跟等着被布施似的，白雪飘好学不倦，“你们说为什么大师兄不让我们跟啊？”大师兄出过的一只手就能数清次数的门里边，他们四个都没跟过，这次的机会这么好，难得可以近距离观摩大师兄大展身手，居然就这么被剥夺了，说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

赤云染隐约猜到了几分，她平常解决的那些事件当中，也不是没发生过阳寿未尽的人枉死的情况，但这次的死者是法师，也算是他们的同行，就有点惊悚了。照金八珍的财大气粗来说，就算她不想花大价钱请玄宗，也不至于请江湖骗子，因此那死去的法师应该是得有几分真本事才对。

看来这次是真遇到硬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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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12-29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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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金八珍的车挺宽敞，再装下几个小的也完全没问题，不过苍十分无情地无视了赤云染等人蹲在道观门口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的诡异情景。金八珍本来想建议要不然就让这几位小道长跟着一起去吧，那种超自然的力量对于金八珍来说太陌生，人们对于自己所不熟悉的事情总是会小心翼翼的，多几个人就多几个帮手嘛。

倒也不是金八珍信不过苍，她是个商人，一个杰出的商人就是会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怎么做更划算或者能挣到更多的钱——反正出台费都是一样的，多几个人多划算啊。

可惜苍的神情太过坚贞不屈，金八珍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转头和司机说地点。

车的性能不错，翠山行对此十分满意，他本身是个爱车之人，什么车到他手上都能开出火星的水平，因此刚才见到金八珍自带司机的时候翠山行还是颇为遗憾的。

苍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翠山行眼中毫不掩饰的遗憾，然后果断地在心里给金八珍点了一个赞，有钱人就是好，自带司机，不然这一路上他可就有罪受了。

有幸领略过翠山行开车技术的人都会这么想的，苍很有自信。

车后面的座位是环形设计，摆一桌麻将都没问题，因此就算是苍一个人霸占了一排翠山行和金八珍还是坐得挺自在的。

翠山行不着痕迹地看了苍一眼，大师兄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技能是越发娴熟了，这点对于翠山行来说就算是把他打死他都做不到。

金八珍很知趣地说起了这次事件的一些细节，包括法师和那小徒弟的身份背景和一些片场工作人员的回忆。

原本一直望着窗外的苍转过头来看了翠山行一眼，翠山行点头示意他明白，随即问起了死伤者的生辰八字。

金八珍对此倒是没有准备，不过她马上又说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楚的，翠山行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玄宗位于近郊，医院则在市中心，从直线距离上来看其实玄宗离医院并不算是很远，但是一进了市区之后，发达城市的堵车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夹杂在车龙当中的豪车走走停停，金八珍的神色逐渐不耐烦了起来，前头的司机大概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老板的不快，顿时有些紧张。

反观翠山行和苍，这两人倒是挺老神在在的。大约气氛这种东西也是会传染的，金八珍见翠山行和苍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耐，也就慢慢恢复了原先的平和。

路况好了些，但一行人折腾到医院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司机下车给金八珍开门，苍则是开了另外一边的车门自顾自地下了车，翠山行拎了个木盒跟在他后面。金八珍对这个盒子挺感兴趣的，里头应该是什么道门宝器。

苍抬头看了看医院上空，翠山行也跟着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他就神色肃穆了。翠山行在玄宗的道行很高，但也还没高到像苍那样不开天眼也感觉得到异物的境界，他只是凭直觉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儿，随即默念了个口诀，没提东西的手装作不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双眸精光一闪，果然，这医院不大干净。

金八珍敏锐地察觉到了翠山行的不对劲儿，但是苍看起来还是原先的样子，因此她只得将差点说出口的疑惑放了回去，隔行如隔山，这种时候不适合发挥好学求问的精神。

苍在进入医院大门之前手不经意地扶了一下墙，翠山行站在他后面，看似随意，实则将苍的所有动作都盖了过去，金八珍并没有看到，只是指着大堂那边的走廊说道：“重症监护室在那边。”

死者的丧葬费用都是金八珍付的，因为她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家人或者朋友，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情，金八珍只盼破财当真能消灾，千万不要再有什么不得了的后续了。

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就有人把苍拦了下来，来人看到后面跟过来的金八珍，很有眼力地把原本挡着苍的手放了下来，静静退到了一边。

金八珍和另外一个人说了什么，苍和翠山行并不很在意，他们俩隔着玻璃窗，里头的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四周还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这就是金八珍说的不容乐观。

事情至此为止，苍对金八珍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别说安排死伤者的善后事宜，光是能保持镇定就很不错了，更不要提金八珍做的还不只这些。

“我们需要进去看看。”站在外面离得太远，压根就收集不到什么实际有用的信息，于是翠山行和金八珍如此建议道。

金八珍挥了挥手，就有人过来带着苍和翠山行去换衣服，金八珍知道自己进去也没用，就很自觉地说在外面等他们。

苍一到病床前面就翻了翻伤者的手和脚，果不其然，手心和脚心处都有十分不正常的淤青，说不正常，是因为一般的碰伤撞伤留下淤青的大多应该是在手背脚背的位置。翠山行皱了皱眉头，苍倒是挺适应这种环境的，不多一会儿就检查得差不多了。苍抬手指着翠山行放在一旁的木盒，翠山行把木盒打开，里面放的东西其实都挺普通的，没有金八珍以为的那些什么宝器。

只见苍咬破左手食指，往小白瓷碟儿里滴了几滴，又拿起毛笔蘸了蘸，分别在伤者的眉心、手心和脚心点了一点，口中念念有词，约莫过了三分钟才停下，把毛笔递回给了翠山行。

翠山行十分利索地将木盒收拾成了本来的样子，和苍一道离开了病房，在他们转身的时候，病床周围隐隐发出了一层淡淡的光芒，稍纵即逝，却没有逃过金八珍的眼睛。

金八珍想的没错，这次绝对不是正常伤亡，能不能保住这位小道长的性命，就得看苍和翠山行的了。

翠山行和金八珍说了几句，大概就是在病房周围做什么布置之类的。苍知道翠山行会安排得很好的，便很放心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金八珍说要请苍和翠山行吃饭，翠山行客气地说不用了，还得回去研讨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金八珍想了想也觉得翠山行说得很对，庆功宴还是等功成圆满之后再举行比较好，更何况现在她也的确没有什么心情。

因为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金八珍就让人先把苍和翠山行送回去，自己则是坐上了另外叫过来的车。临走前金八珍和翠山行说无论有什么进展都请和她保持联系，翠山行点点头，金八珍这才放心地先走一步。

回玄宗的路上倒是不堵车了，苍突然开口说道：“在前面的那个蛋糕店门口停一下。”

司机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苍话音刚落他就把车停好了。

翠山行依旧在车里坐着，只看着苍下车去蛋糕店里买了些东西，然后重新回到车上，从袋子里拿了两个面包出来递给前座的司机。

司机有些受宠若惊，翠山行冲他笑了笑：“请收下。”

恭敬不如从命，这点道理司机还是懂的。

嘴里叼着甜甜圈的苍丝毫不担心吃得后座满是屑，等下可能还要麻烦人司机师傅来清理，翠山行对被两个面包收买了的司机师傅满心抱歉。

白雪飘是第一个看到大师兄和二师兄回来的，他这么一吆喝大家就都出来看了。翠山行礼貌性地邀请司机进去坐坐，司机说还得回去复命了，翠山行也不多留，等车开走之后他们就一起回大厅。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吃晚饭的点儿了，九方墀忙着摆碗筷，苍和翠山行洗洗手，也入了座。

被留在道观里的四个人对大师兄二师兄的这次外出都十分好奇，但是玄宗的规矩是吃饭不能说话——除非二师兄先说话，就算是苍也不敢违背这一铁条，当然，赤云染等人都认为大师兄是懒得开口的几率更高。

苍这顿饭吃得挺心不在焉的，其他人见他吃得闷闷不乐，还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可是二师兄不开口，他们更不好说什么，一顿饭吃得异常诡异。

终于挨到了吃完饭，苍径自回了房，鼓捣了好一阵子才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白雪飘心直口快：“大师兄，你居然会看书！”

苍应得也直接：“不然你的道符是谁教你画的？”

白雪飘立刻哑口无言。

要说起几个小的的修炼，苍这个大师兄还是当之无愧的，从他多么尽职尽力地把画符这种本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本事通过十分系统的方式传授给了师弟师妹就可以看出来了。

至于其他的本事，苍认为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不过，苍的师父早就云游四海去了，翠山行和赤云染还好，像白雪飘、黄商子和九方墀这三个的功课，基本就都是苍一手带出来的。

因此白雪飘十分有眼色地去给大师兄泡茶了。

“生魂修。”

赤云染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师兄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九方墀对于自己的听力很有信心：“大师兄说生魂修。”

难怪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带他们去了，“是谁这么反人类啊？”黄商子说得比较委婉，用词也比较现代化，这要搁他们行话那得叫逆天而行。

听听，逆天而行，多霸气侧漏！

可惜气漏多了就会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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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这个不清楚，不过。”苍顿了顿，翠山行接上：“不过，玄宗的规矩，见到生魂修者，收无赦。”至于怎么个收法，那得看苍的心情，因为翠山行没遇过这种级别的对手，能不能打得过也是个未知数，但是大师兄肯定行，所以说要看苍收对方的时候心情好还是不好。

如果刚好遇到苍心情不错的话，对方兴许能留个全尸，反之，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能的。别看玄宗掌门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睡不醒的样子，认真起来连翠山行都要起立鼓掌。

苍拿着书翻了翻，“把还在道观里的人手都召集起来。”玄宗除了六弦之外还有一些道行不如他们的小辈儿，虽然说不能放出去和大角色对掐，但帮忙画画符念念经还是很好用的，苍使唤起来毫不手软。

翠山行和赤云染立刻照办，白雪飘凑上前来蹲在大师兄旁边好奇地旁观他手上的书：“大师兄，这上面写……呃，画的是什么？”白雪飘自认虽算不上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也绝对不是文盲，可是大师兄正在翻看的这本书上却没有一个字是他看得懂的。

“让你好好修行你不听。”苍随手敲了敲白雪飘的脑袋，给一棒槌再耍点小温情：“以后师兄会教你的。”

九方墀和黄商子闻言也凑了上来，和白雪飘一道对大师兄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翠山行和赤云染带人杀到的时候就看到大师兄淹没在了三个脑袋之中，一点儿存在感也没，一派之主当到这个份儿上，翠山行第二百八十三次思考着要不转道观算了。

见人差不多到齐了，苍也不啰嗦：“家伙都带了？”

所以翠山行真觉得苍还是免开尊口为妙，好好一渊源流传即使到了现代社会那也绝对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人，愣是整得和黑社会老大似的，动不动就家伙啊人马的，得亏玄宗和本城的警察同志们关系不错，否则苍早就被关起来七八百遍了。

苍说的家伙是大家的百衲袋，看着和行乞友人差不多一个行头的布袋子。这个用百衲布做成的袋子在旧时候大家都是要随身携带的，里面放了特制的笔墨纸砚和一些比较小巧的法器，作用和苍早些时候带去医院那木盒差不多，只不过从前的木盒都是要作法开光的，讲究点的那得是世世代代相传，祖传父，父传子，或者师父传给徒弟，那种木盒灵气更大，放在里面的法器也能顺带沾光，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就这个意思。但是在从前，这种木盒不是每个道门的人都能有的，普通的木盒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还累赘，所以有比较接地气的先人们就发明了东家要点布头西家求点针线然后用这些收集而来的零零碎碎拼接成了百衲袋，因为袋子带上了百家之气，虽然滋养法器起来没木盒那样灵光，但对于小门小派的杂牌军来说也够用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百衲袋居然也被名门宗派看上了——苍的解释是随身带木盒真挺重的，背那玩意儿一旦真遇到什么硬角色，跑路都嫌累赘，翠山行把老神在在和师弟师妹徒子徒孙们解释百衲袋由来的苍一巴掌从掌门的宝座上拍下来之后笑眯眯地解释起了官方版本，诸如百家之气多么多么重要我们道家讲究的就是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道法自然巴拉巴拉此处省略三万八千字——然后就成了每个道家中人的必备之物，但现在没过去要求那么严格，吃喝拉撒睡都得随身携带，所以苍才会问他们带齐了没。

翠山行忍住以下犯上的冲动，点头，“带齐了。”

苍点了点人数，迅速把大家分成四组，“你们照这张画，你们照这张……”四组人各自领了模板，就找了个地儿分头画去了，白雪飘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兄，我们呢？”

“九方墀，黄商子，你们俩去监工，有些画得太离谱的得挑出来，不能混在里面。”这些符都是小道长还没学过的，苍对大家伙的自学成才能力基本不抱信心，好在他要求也不高，有个形似就行，但也不能太天马行空，九方墀和黄商子得令，两人一合计分了工，一人负责两组，当临时工头去了。

苍拿出笔，蘸了朱砂，又画了几张明显比刚才那四张高出好几个段位的符，“你们三个，照这个画。”

赤云染拿起范本，只觉一阵头昏眼花，“大师兄，你确定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吗？”她最近也没往大师兄的汤碗里倒盐啊，还是说大师兄发现他的宝贝牛仔裤又破了一个大洞？应该不会，赤云染记得自己有及时找了块抹布缝上去了，按照大师兄那个眼神来说，糊弄过去绰绰有余。

通常这个时候，最尽职尽责的就是翠山行了，“快画，也学着点，小染你眼前这个叫定身符。”

这下子不仅是赤云染，就连白雪飘都好奇了：“二师兄，定身符我们不是已经学过的了吗？不是长这样的啊。”事实上别说学了，连用都用过好多次，白雪飘抻长脖子研究赤云染眼前的道符，明显和以前用过的不是一个级别。

一般来说道符越复杂法力也就越强大，因为一笔画完一张道符耗费的是画符人的灵气，一点灵气落笔注入符纸上通常撑不过三秒，但是复杂的符纸需要画几分钟也是有的，也因此，法力越强大的符纸，对画符人的道行要求也就越高。

“定身符能定住那些东西多久？”翠山行问了个很基础的问题。

赤云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顶多三分钟。”

翠山行点点头，很好，都还记得呢，“三分钟对于消灭一些不入流的东西来说就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了，但是，一旦遇到稍微难缠点儿的，三分钟连跑都不够。”

白雪飘顺着二师兄的话继续说下去：“那这个能定多久？”

翠山行拿起朱砂还未干的符纸仔细看了看——赤云染深觉二师兄极有可能是个恋物癖，瞧他诚惶诚恐得跟碰了什么宝物似的，可惜翠山行现在已经心无旁骛了，“至少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整整六十分钟，这还是保守估计，实际用上的话只怕能坚持得更久，因为符纸会事先放在木盒里滋养一段时间。

赤云染和白雪飘双双咋舌：“这么长？！”

苍幽幽插了句：“不够长。”

——

大师兄，你这句话没有歧义咩？

翠山行对苍的实力是百分百五体投地，虽然苍比他早一年进师门，但是天资这种东西却不是靠时间就可以弥补得上的，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要达到苍现在的道行，起码得多花十年的时间——要不怎么是他当六弦之主呢？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绝对强大，玄宗才会世世代代长盛不衰吧。

不过，居然需要动用到这么长效力的定身符，赤云染和白雪飘的神情终于也严肃了起来，“大师兄，再画一次给我们看看好不好？”

苍点头，翠山行也凑了过来学习。事实证明再教一次是不够的，苍手把手分别教了三人四五次，也就翠山行勉强能画个大概，赤云染和白雪飘则因为灵气不济断了好几次。

“没关系，”苍安慰他们：“这些虽然定不了一个小时，十几二十分钟还是没问题的，你们多画点儿就好了。”

可惜苍太低估他这几位师弟师妹的韧劲了，仿佛和符纸上变幻莫测的走向杠上了，三人齐齐盯得眼花都不肯放松一下，两个小时之后居然也画得有模有样了。

期间苍也没闲着，一直对着书画各种不同的道符，他就算天资再高也不可能把所有道符的形状记得一清二楚，对着书画总是要快一点儿的，况且画符着实耗费气力，两个小时下来苍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停下笔来看看其他人，大家都没好到哪里去，苍连忙叫停：“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竭泽而渔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苍深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理儿。

画了俩小时道符的小道长们就跟放风似的哄一下就四散跑开了，有几个好学不倦的还围在翠山行等人旁边，被二师兄赶鸡崽子似的轰回去休息，九方墀和黄商子整理好道符，一人抱一堆往大师兄这边走来。

“合格率还行。”黄商子和大师兄报告，这当中有一些新手，好在他们那边的道符不算很难画，教了几次之后也就有模有样了。

九方墀好奇地拿起师兄师姐们画的道符，又对比了一下大师兄的，不禁感叹道：“难怪人家都是鬼画符鬼画符的，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赤云染一巴掌把九方墀拍成了轻微脑震荡：“会不会说话呐，敢情你师兄师姐都是鬼啊？”

九方墀被拍得晕头转向还不忘道歉：“对不起三师姐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看来师姐的心情不大好，略火爆。

黄商子把道符都放下之后就自动自觉地给大家泡茶上点心了，九方墀也上前帮忙。

苍第一个接过杯子，喝了口茶之后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又活了过来。

翠山行的表情比他严肃了许多：“这些够么？”

苍摇摇头：“当然不够，但是我们顶多只能再画一天，在医院躺着的那位小朋友时间剩下的可不多了。”所以他这才紧赶慢赶的，把一群菜鸟都押上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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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那倒了血霉的小道长虽然阳寿未尽，但吸入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时辰要是真到了的话也是免不了阎王殿前走一遭——这还是往好的方面想，那幕后黑手要的就是这生魂，只怕小道长还没来得及见识一下我大天朝的阎王大爷长什么样就会被抓去修炼了，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才是结局。

想想就头痛。

玄宗这一派从祖师爷那会儿就传下来一规矩，见死不救者，受诸极天罚，永世不得超生。

苍第一天拜入师门的时候老头儿就用那仙风道骨的声音跟说菜市场猪肉一斤多少钱似的和他说起了这一规矩，那个时候苍年纪还比较小，天罚是什么他当然不知道，所以后来长大了再回想，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典型的就是欺骗无知幼儿，连串糖葫芦都没损失就把他这么一枚天赋异禀聪明绝顶的好苗子给拐进玄宗了，苍是怎么想都觉得吃亏。

倒也不是说见死不救这点多么违背苍的本性。

用赤云染的话来说，大师兄性子太淡漠，无论何时何地看着都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确像是会干见死不救那种事情的人。

白雪飘说男大十八变，也许大师兄小时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师父那话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毕竟他们进师门的时候师父也嘱咐过这一规矩不是？

黄商子摇摇头，能让大师兄记恨这么久，师父当年一定用了非人的手法和大师兄强调见死不救的下场有多么可怕。

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意思就是这几个小鬼头私下里的猜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苍当年就是被威胁会没收所有的零食而懵懵懂懂地点头答应了师父所有不合理的要求。

牛鼻子老道坑起人来基本都是一辈子的事情。

苍对此深有感触，并且十分具有思维发散能力地想起了另外一位同修。

吃饭的时候苍有些心不在焉，翠山行忍不住出声提醒：“弦主？弦主？”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苍一脸问号的看着打断他思路的二师弟：“嗯？”

九方墀好心地帮大师兄把他脸上的饭粒拿下来，赤云染摇头叹气：“您老再不回过神来就要被饭给吃了。”

白雪飘则比较伤感：“我做的饭就这么难吃吗？”大师兄居然吃得都神游方外了，白雪飘所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黄商子安慰他：“你做的饭也不是第一天这么难吃了。”

白雪飘怒掀——筷子：“嫌难吃你自己做去啊！”刚刚剪刀石头布的时候他输了，被推出去做饭，当时黄商子怎么不自告奋勇？

黄商子知道师兄的腹诽：“总还是能下咽的，你看小师弟，不就吃了五碗吗？”

白雪飘挺直接的：“他本来就是个饭桶。”排行最小饭量最大，二师兄常说玄宗如果有一天倒闭了肯定是被九方墀给吃的。

小师弟出离悲愤了——不带你们这么人身攻击的！

翠山行优雅得体地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咽了下去，又拿起手边的至今擦了擦嘴，这才轻轻敲了敲桌子：“你们当我死的吗？”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四个小的立即噤声，苍被师弟师妹们这一通搅和，原本萦绕在心头的几份不适感也消散了许多，以比平常快十倍的速度解决掉了晚饭之后，苍说要先回房休息。

翠山行点点头，说了句好好休息之后也就没后话了，知道确定苍已经走远了之后二师兄才开始发威，把四个比麻雀还聒噪的家伙结结实实地训了一顿。

赤云染看着二师兄纵横捭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骂人不吐脏字的气势，由衷折服，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三年前道门大会，玄宗代表翠山行把一众前辈后生堵得哑口无言的盛况。

那时旁的门派有人在收鬼的过程中伤了人命，虽然说那人练了邪法，作恶累累，但还是有人说人不该杀。

当事人被一群前辈轮流炮轰，赤云染都看不下去的时候翠山行拍案而起，一身宽大的道袍舞得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虎虎生威：“人就比妖魔鬼怪高贵？手上沾了血我们还得大发慈悲饶他一命？你们爱当慈善家那是你们家的事，今日这位道长，我玄宗保下了。”

跟着二师兄去见世面的四个吉祥物被把霸气侧漏的翠山行给唬得一愣一愣的，赤云染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大师兄实时转播现场情况。

那老前辈估计已经好几十年没被人这么呛过的，原本大义凛然的老脸一下子拉不下来，气得通红，黄商子在一旁和九方墀打赌他会不会爆血管，赤云染一巴掌把两个说话不知道降低音量的师弟拍平，然后继续和大师兄实时通讯。

旁边那大约是老前辈徒弟模样的人站出来捍卫师父尊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敢这样和我师父说话？”

翠山行冷笑两声，“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

赤云染哆嗦了两下，二师兄在玄宗是横着走大家也得给他让道的，其跋扈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更何况那老爷子的言论实在是触到了二师兄的雷区，这下子肯定是非死即伤了。

玄宗的二当家不好惹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在道门当中传开的，当天的情景事后再回想起来赤云染都还觉得能够吃得下三碗白米饭，因为那个小道长大概也是从没被人这么堵过，一时间居然眼泪汪汪盯着翠山行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雪飘后来八卦说那小徒弟可能是爱上二师兄了。

赤云染本来想照样一巴掌把白雪飘拍平的，但一想到当时那小徒弟的眼神，赤云染就心虚了，他们虽然是道家的，但更是现代社会的新新人类，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什么的赤云染也不是不知道。

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现场其他主张要严惩的人们都纷纷开口了，无非就是说翠山行目无尊长扰乱会场什么的。

九方墀人小见识不小，他说好好的一年一度的道门大会被开成了批斗大会，什么玩意儿？

当然，小师弟的音量自然是控制在只有他们几个听得到的范围之内，公开场合，玄宗绝不可能落人话柄。

况且这次的道门大会还请了佛门的一位大师来坐镇。

虽然那位大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许多人都琢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光那么看着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估计也是个心善的主儿。

有人抓住了重点反击翠山行：“你不过是玄宗的二弟子，你师父尚在，现任宗主也不是你，你当真能全权代表玄宗说话？”

赤云染几乎要为这位勇士起立鼓掌了！

翠山行眯着眼睛端详勇士的模样，赤云染及时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音量调到最大，大师兄的声音懒懒响起：“翠山行说的每一个，俱能代表玄宗。”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因为就算是通过电波传送出来，苍的声音还是十分具有辨识度的。即便是那些从未见过苍也从未听过他说话的人，见到旁人都屏息静气，也就跟着不开口了。

大会的主持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玄宗宗主，苍？”

苍在玄宗的地位无人能敌，就算是玄宗内部还有六弦和四奇之分，苍也还是钉在杠头上的老大，遑论玄宗本就是道门实力最强的门派——没有之一，这点不仅足够让许多妖道角闻风而逃了，也能让道门内其他派别的人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可苍缺席了今天的道门大会，这也就是其他门派的人敢对玄宗发难的最大原因。

大开眼界的赤云染颠颠捧着手机，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看看那些老前辈的脸就知道了。

“何事？”

苍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听的人却是抖了三抖，他们中和苍打过交道的不多，而硕果仅存的几位都知道这位玄宗的现任掌门人不好惹，但具体哪里不好惹却又都是三缄其口，以至于其他人也打听不出具体有用的信息。

“贵派翠山行道长他……”

他了好几声那主持人都没讲出个所以然。

赤云染都要开始怀疑大师兄在那头睡过去了的时候终于又有了声响：“翠山行的任何发言，即代表我，代表玄宗，有什么事你就和他说去吧。”

白雪飘抹了把汗，大师兄踢皮球的功夫在玄宗内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然后就是电话被挂断嘟嘟嘟的忙音。

赤云染默默地把举着的手收了回来。

太可怕了，那些人盯着她手机看的样子就像是要过来抢似的，赤云染宝贝似的将手机塞回兜里，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端的是一副比大家闺秀还要闺秀大家的模样。

翠山行昂起削瘦的下巴用鼻孔看人，颇有种你再敢废话本道长今天就收了你的架势。

最后小道长被翠山行保了下来，但是他的师门是再也容不下他的了，翠山行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还挺有天分的小道长收入了玄宗当教习，专门教导刚入门的小道童，也算是两全其美完满收场。

不过赤云染比较好奇的是那位佛门大师最后和二师兄的会心一对视。

大师站在了翠山行这边更加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但赤云染坚决认为这是二师兄的魅力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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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众人又画了一天的符之后苍让翠山行准备准备，天一黑就出发去医院。

翠山行突然记起来午夜过后就是端午节，往年的五月五玄宗都会举行盛大的斋醮，届时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苍都会盛装出席主持仪式，准备工作也是繁杂得很，今年因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翠山行把准备事宜都交给了旁人去做，几乎都快忘了这回事。

赤云染见翠山行似乎想问什么的样子，立刻跑出来充当贴心小棉袄——是够贴的，大热天儿的翠山行硬生生被她挤到了角落里差点没贴墙上。

“我说小染啊，”二师兄琢磨着怎么说才能既让赤云染站得开一些因为真的很热而又不伤到师妹的好心，“有话你就说吧。”没看到本道长都快被你挤死了吗你这个死丫头！

当然，心里面怎么想的不一定就要原封不动地说出来，身负玄宗中流砥柱之责的翠山行道长深明其意，践行得也十分娴熟。

“斋醮的事情我都有在看着，二师兄你不用担心。”赤云染一脸求表扬求赞美求点赞求抚摸的表情看得翠山行一阵儿一阵儿发怵，只差没直接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摸摸看她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关键时刻九方墀跳了出来搅乱赤云染的着猴表演，“师姐，明天要穿的道袍好像出问题了！”

他们都是趁画符画得手快要抽筋中途休息的空档去准备明天所需的东西，赤云染说一点儿也不许出错，要求严格得很，人手又太有限，这里出点问题那里出点纰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赤云染瞬间从翠山行身上蹿开，然后就拉着九方墀急吼吼地往后院去了。翠山行抹了一把汗，被赤云染这么一搅和他觉得这室内好像又热了不少。

苍对玄宗的其他事情都抱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唯独许多人都建议过的在玄宗内部装空调这一件他是坚决反对的。苍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虽然从未对别人提起过但翠山行还是知道一些的，他们这一支既是道门的大宗自然也就有一些旁的支派无法与之相比的高深之道，倒也不是苍有了胜负心，而是玄宗世世代代相传——包括他那个坑了他前半辈子的师父——的宗旨唯有一条，无非是道法自然。现代社会许多便利的设施和科技让人们渐渐地失去了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之心，玄宗却不以为然。

因此玄宗的位置和内部设计都极富天时地利人和之趣。

所以玄宗没有空调。

翠山行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觉得苍十八岁的时候就长了颗八十岁的心，人间一日他心一年，这么算来此时苍的内心估计得有个千千万万岁了吧。

这便是老妖怪了。

其实翠山行这么想的话也是有点儿冤枉伟大的六弦之主玄宗宗主了，因为如果不是赤云染脑子搭错线大热天把她自个儿当棉袄使的话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汗如雨下。

因为玄宗的地理环境真的很不错，背山面水，冬暖夏凉，像他们这样合该一举一动都仙风道骨慢慢悠悠的人，除非都跟赤云染那样打了鸡血似的风风火火说走就走，那的确是无风自然凉的。

“擦擦吧。”苍递了块手绢过来，翠山行也不客气，末了还不忘取笑他：“外头的人都说我古板，我看你才是食古不化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带着手绢？”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苍造成不了任何伤害，“记得洗完还我。”

翠山行扭头就在包里翻湿纸巾，却是死活没找到。

苍不疾不徐地训诫二师弟：“要从容，保持淡定，就算是找不到东西也不要一脸砍人的表情，一旦你把这种心理活动表现在了脸上，人家就不会乖乖站那儿给你砍了。”

翠山行冷笑道：“对方但凡长了个脑子无论我是什么神情他都不会站在那儿乖乖给我砍吧？”

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个基本上是因人而异的，像我这样纯良无害的总有傻傻分不清楚状况的小东西把脑袋伸到我跟前儿让我疼爱，像你这样的——”大师兄本来还想委婉一点儿的，但是面对着二师弟这张贴门上直接能辟邪的脸，他还是坚强勇敢地说出了实情：“下次如果遇到别家年纪小的小道长小道姑，你还是让小染他们去沟通吧。”苍已经不想回忆翠山行的那些个足以刻进玄宗秘史的英雄事迹了，容易罄竹难书。

翠山行一巴掌把苍拍掉，紧接着收拾东西，苍也不恼，拍了拍压皱的道袍就起来继续往百衲袋和百宝箱里塞东西。

“没把握？”翠山行冷不丁问道。

苍每次出门之前都挺安静的，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的多话，虽然能够证明玄宗的宗主真的不是患有自闭症的高龄宅男，但反常一般来说只能让人不安。

让心思缜密的人不安。

所以翠山行认为苍没什么把握。

苍认为翠山行这句话问得十分不妥当，往小里说这是在藐视玄宗宗主，往大里说这是在藐视他本人——至于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苍觉得懂的人都会懂的。

不懂的话那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这么热的天儿，这句话还是很适用的。

一反常态的不仅有苍的表现，还有这种天气。

学道之人对于时序变化的感知要比其他人敏锐得多，所以苍自然也能察觉得出这并不是自然的天气之变，而是有人在搞鬼。

其实苍真的很不喜欢搞鬼这个词，粗俗没文化，太不符合他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形象。

苍君子甚至企图把自己缩成一支温度计，哪儿异常往哪儿插。

翠山行鄙视苍，“没把握就直说，我不嫌弃你。”嫌弃也没办法，谁让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玄宗老大，而他翠山行生是玄宗的道长死是玄宗的死道长，要换个靠山估计得等重新投胎转世了。

苍头也不抬地回翠山行：“倒也不是没把握，我只是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生魂修还叫简单？”翠山行忍不住反问：“难不成要生吞大活人才叫复杂吗？”呕，刚说完翠山行自己就被恶心到了，天气太热脑子都不大正常，要换做平时他决计说不出这种话。

显然，翠山行的用词也让苍稍微惊讶了一下，不过气氛倒是瞬间比刚才缓和多了：“老头子说了，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别的情况也得等到今晚才能知晓了。”

夏天太阳下山得晚，到了七点的时候天还是半亮着的，苍低着头看了一下他自制的罗盘，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老半天，这才让翠山行踩油门。

翠山行觉得苍真是病得不轻了，他们是玄宗的道士又不是天桥上摆摊替人算命的神棍，连出个门都要掐时辰，他想掐死苍的心都有了，只可惜那样做是大逆不道的，坚守无规矩不成方圆原则的翠道长才不会落人话柄呢。

下次可以考虑往厨房的榛子酱里倒巴豆粉。

总算是出发了，可惜又遇上了庞大的车龙，翠道长心爱的路虎卡在一堆娇小的小轿车中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偏生这个时候苍还好死不死地火上浇油：“早就跟你说了这车太笨重你又不听。”

翠山行没工夫看苍，只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买什么车？”

“滑板车！”苍肖想那个很久了，可惜玄宗的财政大权一直都是翠山行和赤云染分管，他跑去和赤云染申请的时候三师妹正埋首于玄宗日常账务整理之中连头也懒得抬只伸出手跟他要翠山行的批条，大师兄郁闷得差点没把赤云染心爱的小算盘吞了。

翠山行很努力地平顺骤然加速的心跳：“弦主，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你能做到哪一条？”

苍认真地思考了五秒钟之后回答说：“前面车开了。”

很好，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很和平很值得大家好好对待的。

相看两厌一路无言地到了医院，天终于全黑了。

解开安全带，拉开副驾驶座这边的车门，苍突然冲翠山行笑了笑：“呐，要上了。”

翠山行点点头：“嗯，我在这里等你。”

这就是两人研究好的方案，苍负责医院里头，尽量把那些不该在人间活动的玩意儿收服，收服不了就驱逐到医院外头，所以外面必须有人把守。

翠山行看着苍进了医院大门之后才重新发动车子，找了个视角极好的角落停下，再从车上取了东西下来，围着停车处念动了一道咒语之后才朝既定方向走去。

开玩笑，这可是他心爱的坐骑，万一要被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弄坏了翠山行一定会叫他祖宗十八代陪葬的。

市医院占地面积不小，看这设计应该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医院于现代社会而言几乎充当了阴间和阳间的中转站，要说一座城市阴气最盛的地方在哪里，那一定是医院的太平间。但对于生魂修者而言，阴气最盛并不是他们所汲汲营营的，将死未死之人的气息于他们而言更为有用，所以地下的太平间反倒有可能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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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苍是在上七楼的时候发现结界的。

之所以选择走楼梯而不是搭电梯，这应该也能算得上是常识了——正常的生活当中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搭电梯基本就是活腻了上赶着送死，而事实上，异常的状况下也是同理可得的。

现代社会的高楼大厦革新了从前建筑的一贯布局，深入地底好几十米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人类可以到达地底下，地底下的东西，自然也就可以到达地上——从某种层面上来讲，是人类破坏了自然初始的循环之道，原本有着其特定活动区域的不同种族在人类作用力的驱使之下杂糅到一起，恰好给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提供了契机。

而电梯，恰好充当了运输介质。

因此，一向奉行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玄宗宗主苍道长，还是很脚踏实地地一级一级爬着楼梯。

你大爷的。

苍在心里骂了一句。

有人施了障眼法，电梯的方位和楼梯的方位被互换了，从外头压根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儿，直到苍开始一次次地鬼打墙。

玄宗的前任宗主原来很爱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小时候的苍一次又一次地丢到有阿飘的地方，然后乐此不疲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鬼打墙。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苍终于找到走出来的办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笑得东倒西歪的男人贴了张定身符——玄宗宗主亲笔所画，品质保证质量出彩——当师父的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中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新收的徒弟跟拖咸鱼似的拖到了鬼屋里，一动也不能动地和众阿飘们度过了一个平静而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苍一边被师父训了个天花乱坠一边琢磨着定身符可真好用。

所以定身符是苍学会的第一种道符，却不是用得最好的一种。

转眼过去许多年，再度重温鬼打墙，苍不言不语，不悲不喜。

拐了第七次，依旧是第七楼，楼梯间的安全门外明明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苍就是走不出去。

寻常的鬼打墙怎么可能难得住苍？

试验了几次之后苍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设下结界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说是东西而不是人，是因为苍认为够胆启用禁术炼生魂修的，也就不配称为人了。

苍认为自己是人类中的优秀杰出代表，虽然不可否认人类中还有很多不像他这么优秀这么杰出的，但人家好歹也是安分守己生活，不会干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说畜生苍都觉得是对广大动物界成员的侮辱。

结界之外还有结界，而且这个结界应该和界主通过某种介质联系在了一起，只要界主不死，结界便能生生不息，幻化出一层又一层。

苍笑了笑，把结界和自身绑定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见结界如见界主，一旦结界遭到破坏，界主非死即伤。

这位对手，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便是对自身的修为极为自负。这个结界下得极为巧妙，只对身负灵力通晓术法的人有用，寻常人反倒不会被影响。

金八珍延请道士来为之前的事件消灾弭祸，以她久经商场的沉稳老道，自然是尽量不动声色的，但再怎么低调，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心打听，还是能够知道一些内情的。

对方分明吃定金八珍所请之人无法解开结界。

不过这也难怪，金八珍之前请的人一个到阎王殿前哭诉去了一个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着，的确是不大靠谱。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苍站在这个被虚构出来的空间，和外头的真实世界只有一门之隔。

苍看着门上边的监控录像头，突然笑了笑。

监控录像头爆了。

沿着墙角滴了一滩血下来。

苍蹲在坏掉的监控录像头旁边很感慨，这个玩意儿应该不便宜，收拾回去给小道姑小道长们玩吧。

把监控录像头的残骸拾掇拾掇用布包了塞进去随身携带的百宝箱里，苍抬脚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

八楼。

又走了一会儿，苍来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发现自己设下的结界并没有被破坏的迹象，隔着玻璃门看了一下里头躺着的小道长，也没什么异样。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在七楼设下异度空间困住他，却又没有对里头的小道长有所动作，苍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可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苍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习惯性地扫了外头一眼，护身符咒应声而出，生生挡住了后面的偷袭。

玻璃窗上倒映着站在苍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苍挺同情他的，面无表情得这么丑一般人也做不到。

或者说，这个应该不能算得上是人。

因为他没有人气——活人的气味儿，迎面而来让苍鼻子十分不舒服的是一股死尸之气。

就连玄宗扫地的保洁小道长都知道，宗主不舒服的话，他会让全部的人陪着他一起不舒服。

更不要说让苍不舒服的这个东西长得实在是乏善可陈。

有些人死于非命，临死前惊慌恐惧，眼珠子凸出，几乎要蹦出眼眶，不仅他自己死，也有可能吓死看到他的人。

眼前这个东西应该属于其中的典型。

因为无论长得怎么样，眼珠子掉落在眼眶外面只靠两条极细的银色丝线连着又由于惯性和重力而一弹一弹的画面，实在很难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吐就不错了。

苍负手而立，十分认真地打量着离自己大概有五米的东西。

这身装扮看着十分眼熟。

苍很努力地回想，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件十分没有品味的道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苍不动，那东西居然也不动。

苍可不会认为这东西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翠山行曾经作过这样的形容，宗主的反射弧是恐龙级别的。

又粗又长？

赤云染一边控制自己不去想歪一边积极参与讨论。

翠山行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够精准。

其他人也纷纷摆出了一副好学不厌的表情等着二师兄诲人不倦。

翠山行说，恐龙的菊花被蚊子盯了一下之后，一个月之后它才会觉得痛。

呼啦啦，众人作鸟兽散，该画符的画符，该念经的念经，该扫地的扫地。

二师兄对这样一支由里到外散发着蓬勃朝气的队伍表示了由衷的满意。

大概沉默了十分钟，苍终于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这道袍，他在金八珍之前提供的现场遗留物里头见过，虽然只有短短一截衣袖，但苍对自己的眼神有着绝对的自信。

俗话说得好。

眯眯眼，看得显。

苍终于开口，“既已得到他的魂魄，为何还不放过他的遗体？”

这话当然不是对被控制的死尸说的。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死都死了，我不过是废物利用，还环保呢。”

苍心想去你二姨姥姥三舅奶奶的废物利用跟环保。

“想增加修为，多得是正正经经的修行方法，为何要干这种上厕所遭雷劈的事情？”

对方沉默了三十秒。

然后虚心提问，“为什么是在上厕所的时候遭雷劈？不能是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或者是干其他事情的时候？”

苍屈尊纡贵包解惑：“我能想到最恶心的事，就是拉粑粑的时候被雷劈死。”

……

苍诚心建议：“笑得太猖狂也很容易遭雷劈的。”

那个挺起来十分中性的声音终于平复了下来：“六弦之主，倒是比传闻中有意思得多了。”

苍想了想，决定纠正他：“不仅是六弦之主。”

那人咦了一下，“那还有什么？”

“玄宗宗主，道门连续三届杰出道长奖获得者，道门三花之一。”

对方沉默了三十秒之后虚心发问：“前两样我知道，第三种是什么？道门三花是哪三花？”

苍很有气节：“你猜，猜得出的话今天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那声音又吃吃地笑了起来，“玄宗宗主就这么有自信能擒得住我？”

苍微一摆袖，顺便把凭空出现他眼前的两只恶灵抓在手里捏了捏，恶灵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苍很感慨：“连一点儿音乐细胞都没有，难怪你只能和死尸恶灵为伍。”

虽然理智点儿来说是绝对不能跟着这位玄宗宗主的话走的，但隐藏在虚空中的人还是忍不住反问道：“你的音乐细胞就很好么？”

苍把恶灵揉巴揉巴搓成了一团塞进从兜里掏出来的玻璃瓶，盖上瓶塞，摇一摇，好味道。

“你也知道，我是六弦之主。”苍百忙之中还不忘回答对方的问题，堪称一代宗师。

“所以？”

苍有点儿嫌弃对方的智商：“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成为六弦之主？”

对方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玄宗管事的就那么几个，共分六弦四奇十道子，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知道。

但这十道子的筛选标准是什么、怎么选、又是如何分排名，除了玄宗内部，外人不得而知。

曾有人说十道子之所以为十道子，是因为他们各自得了厉害的法器。坊间甚至还有传言，只要知晓十道子内部的秘密，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法器，大大地增加修为。

这种靠外力就能变得强大的捷径，当然值得一听。

苍说，因为我是道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等音乐高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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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虚空中传来那东西笑得几乎快要岔气的声音，苍好心地提醒道：“悠着点，笑死了没人给你收尸的。”他是道长，道长的职责是收妖收鬼，不收尸，因为术业有专攻，抢别人的饭碗是要遭雷劈的。

“万万没想到啊，传说中世外高人玄宗宗主，竟然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苍严肃表明立场：“千万不要爱上我，会受伤的。”

“还真是温柔呢。”那声音停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夹杂着笑意，“可惜我手上这些东西就不怎么懂得怜香惜玉了，还请玄宗宗主多担待。”

苍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撕开空气中的结界争先恐后跑出来的被控制住了的死尸，他们都保持着死之前的模样，就像站在最前头的这位道长一样，明明是被请来捉鬼的人，最后反倒成了瓮中之鳖，被人杀了还不算，魂魄还无法回归阴间重入灵魂，只能任人揉圆搓扁，只要那个人的指令一下，就会疯狂地朝目标攻击，直到把目标变成和他们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从经济学的角度看，声音的主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因为苍很快就发现后面出来的同样在将死未死的时候被夺去了生魂的死尸是听命于前头的这位先驱者的，也就是重症监护室里头躺着的小道长的师父——苍那倒了血霉的同行。

这位道长虽然被夺去了生魂，全凭声音主人的指定行事，但他本来的道行并没有因此消失，当然，对付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也不会抓鬼不成反被抓，但是，叫他对付完全没有修为的人那就是绰绰有余的。

苍皱了皱眉头，这才几天，这道长就已经在被控制之下杀了这么多人了？

叹了口气，苍认命地把吃饭的家伙都拿了出来，指挥小道长小道姑们画的定身符在此时发挥了莫大的作用，极目而望满走廊蠢蠢欲动的死尸身形一顿，额头上都被苍贴了道符。

这时要是有风吹来，估计能吹掉不少，因为苍没带那么多糯米，粘性不够。

可也好在对方设下的是结界，苍所处的空间完全不受时序变化风雨雷电的影响，所以苍并不担心北风那个吹，而且，比起收拾这些不入流的死尸，怎么解决他们的头儿，苍眼前站着的这位道长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对于苍能解决几十个死尸他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惊讶，只是本以为这些死尸能够拖住苍一段时间，让他有机会对那个小道长下手，现在如意算盘落空，虚空中的声音冷冷回荡中第一次带上了杀意：“解决他。”

苍冲着声音的方向比了个中指，“缩头乌龟。”

对方并没有被他激怒。

苍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比较幼稚，对方要是真能因此而动怒的话，那他就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被这么个易怒的对手两次困在结界里，说出去肯定能上道门年度十大热门事件之首，玄宗的电话应该也能客串一回热线。

不过苍的腹诽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毕竟道长咻一下蹿到眼前这种事情也还是需要解决一下的。

苍快速拈指画出手印，红光亮起，道符应声而出，裹挟着红光分别贴中道长的四肢，对方行动受制，近乎本能地挣扎着，嘴里还发出凄厉的叫声。

道门的符现在居然用来对付道门的人，苍还没来得及百味杂陈或者百感交集呢，就见到了叫他目瞪口呆的一幕——本来应该联手攻击他的死尸们在听到道长的哀嚎声之后居然挣脱了定身符，纷纷掉头冲向道长，啃的啃吸的吸，竟是生魂修死尸的反噬之效。

用生魂来修炼的人本身就担负着被生魂反噬的风险，得到的生魂越多，风险也就越大。每个族群都有其行事的基本原则，相较于那些普通人，自远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修仙成圣各宗各派，更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生魂修之所以是所有门派都明令禁止的修炼之术，不仅仅是因为夺取人之生魂有违天道，乃大不义之举，还因为修炼人一旦被生魂反噬，后果便是魂飞魄散。虽说即便魂飞魄散也是修炼的人活该，但问题就出在反噬了修炼之人的生魂会因为得到了宿主的修为而功力大增，从被人操控的死尸变成拥有自主意识的恶鬼。道门典籍就记载道百余年前曾有生魂反噬主人之后变成恶鬼，大开杀戒，犯下了天怒人怨的极重杀业，佛道儒三教倾尽当时所有优秀弟子的修为才将恶鬼打入十八层地狱，但人间也因此陷入混战之中。

当年的情况甚是惨烈，三教弟子死伤无数，后又因为战争而陷入无止境的颠沛流离之中，三教诸多小门派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能够撑下来的，发展到现在几乎也都是一方之主。

只可惜，现在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百余年前的大战甚至成了一些人口中质疑的对象。

苍对此是深信不疑的，倒不是他对道门典籍的记载和那不靠谱的老头儿有多么的信任，而是他曾梦见过当年的战事。

那还是他刚入门没多久的时候，梦里极目之处尽是茫茫血红，苍的耳边环绕着不停歇的哀嚎之声，那个梦极为冗长，以至于苍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

苍将这个梦告诉了当时他身边唯一的大人，也就是他的师父。

老头儿一贯嬉皮笑脸的神情骤然变得肃穆，良久不发一语，直到苍站得脚酸了，径自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老头儿才回过神来。

如今想来，当年的玄宗宗主也只是摸了摸苍的头，什么话都没说。

后来苍从玄宗的藏书阁中翻到了这段记载，竟和自己的梦境一模一样。

大约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谓定数吧。

可是仍旧有人为了私欲而启动禁术，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也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反噬的宿主，便想出了更为投机取巧的法子，他们将第一个生魂摄取的目标放在一些有修为的人身上，夺取对方的魂魄之后再控制这个仍旧保有修为的身体去为他们掠夺更多的生魂，这样一来，这个身体变成了之后掠夺而来的生魂的宿主，即便是真的反噬了，也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魂飞魄散，与生魂修之人无关。

看着被死尸团团围住的道长，苍很是进退两难，收回符咒，有大麻烦的就是他，可如果不收回，这个道长的下场那可就不是两字悲剧足够形容得了的。

苍虽从来没见过这位道长，但大家好歹同出一宗，道长也是为捉妖祛邪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就算是作奸犯科恶贯满盈的人，死后打入地狱接受惩罚最终也能重入轮回，这位道长本是替天行道，绝不该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似乎就在等着苍出手，又或者说他看准了苍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苍默默地想着，当邪魔歪道可真轻松，不用顾忌天道更不用顾忌人命。

可是，苍偏生最看不得别人轻松。

不理会那些死尸，苍径自向前，念动咒术，施加法印，从道长的额间慢慢取出了一滴血，血光吸引了死尸们的注意，苍顺手将这滴血送出，直接击中虚空中的某物。

只听得那人闷哼一声，除了仍旧动弹不得的道长之外，其他死尸均张牙舞爪一脸狰狞地朝半空冲去。

空气中迅速滴落一小滩血，苍冷声道：“将这些人的灵魂交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那声音却是兀自保持镇定：“不打死我，而是把我捉回去关起来嘛，你当我傻啊？”

苍苦口婆心：“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等下玄宗二当家上来，就不是关你一个那么简单了。”

“哦？”那人似乎来了兴致，“难不成还想关我全家？”

苍毫不犹豫地点头：“而且，他说关你全家，就一定会关你全家，包括老鼠跟小强。”

话音刚落，苍就敏锐地察觉到结界有所颤动，甚至还能听到结界外面医院的工作人员说话和走动的声音。

时间不多了，要是对方因为受伤而强行收了结界落跑，留下来的死尸肯定能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苍从百宝箱里掏出之前画得差点掉了半条命的符，这定身道符威力虽然大，却只有在贴到对方额头的时候才会发挥最大的效果，苍暂时还没办法逼对方完全现形，只得抓一把忍了忍心头一抽痛全部撒了出去。

真土豪啊，苍感慨道。

道符一撒出去无论贴没贴到效果就都是没了的，完全无法回收，道门的老祖宗肯定没想到后世会有环保一说，真是一点儿长远眼光都没有。

苍以数量取胜，对方想要重新将血灌入道长体内，却被苍定住了身形，只不过苍现在没工夫收拾他，救人要紧，撤掉贴在道长四肢上的道符之后，苍把人拖到了一旁，画了个圈护住他，确定万无一失之后这才转身专心对付那人。

能够生擒当然是最好，但更重要的是先从他身上释放道长和死尸们的魂魄，苍快速靠近，发觉情况十分不妙，半空中对方的身形若隐若现，并且散发着淡淡的碧色光芒。

苍浑身一凛，这人想生吞了收集而来的魂魄！

生魂修注重的是收集生魂之后修炼的过程，强行生吞魂魄的话同时也就拥有了这些魂魄一生的记忆，其背负的业自然一同纳为己有，意志不够强大的人极容易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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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虽然说正常情况下来讲对方走火入魔不仅不关苍的事，苍还应该为此大声叫好，但那是在苍离对方五千米的情况之下，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苍很认真地思考着距离产生美这句话是时候应该加进玄宗宗规里头了。

吞噬了生魂的人，确切来说已经不能叫人了，从前祖师爷们还没有学过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时候管人的魂魄和身体之间的关系叫阴阳相合，魂魄为阴，身体为阳。从前过后那就是现在的走进科学建设和谐社会时代，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苍的师父拼尽一生道门修为混合国学造诣亲笔起草并攥写了《道门未来五十年发展规划纲要》，其中引言部分便开门见山一阵见血地提出人的魂魄和身体之间的关系叫量的不变形成的质的稳定，苍被迫领会纲要精神的时候在满载了师父毕生心血的小人书反面批注道：俗称一个萝卜一个坑。

翠山行比苍学术点，他给小道童们上的启蒙课上说人体是一个容器，魂魄就是这个容器的容量，譬如说只能倒两百毫升的水，你倒了三百毫升，那就是要满出来的。

赤云染比苍更通俗，她的个人体会上写着这就跟人的饭量是一样儿一样儿的，明明只能吃一碗饭，非得吃两碗，最后撑吐了就不要来问花儿它为什么这么红。

白雪飘补充道：花儿是红的那是因为花儿的细胞液里含有由葡萄糖变成的花青素，当它是酸性的时候，花儿就呈现红色，酸性越强，颜色越红。

黄商子在白雪飘的补充旁边画了一个幸灾乐祸的鬼脸，外加手书师兄你居然敢质疑三师姐的话你死定了哦呵呵。

九方墀则是认真地回答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那是因为我们用青春的鲜血来浇灌它。

苍看到这份群策群力的笔记时赤云染等人个个脑门淤肿并对他好心的问候视若无睹绝口不提，苍拍了拍翠山行的肩膀又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拿着这笔记回房放进师父传给他的大木箱里头攒着。

翠山行曾经无比嫌弃地指出当年还是大师兄的人这一行为很像是某些动物们的埋食习性，大师兄欣然接受，他说道法自然，像自然万物那就对了，本师兄离羽化成仙之日不远矣。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师兄变成新掌门，宗主的名头敲得震天响，苍也还是没有羽化登仙——翠山行都不屑嘲笑了。

当然，二师弟现在也没法儿嘲笑大师兄。

因为他没看到大师兄终于一改往日慢慢悠悠离退休老干部的移动速度，咻一下就蹭到了对方跟前儿。

苍押上整个玄宗，对方铁定被他吓到了，因为他刚刚十分清晰地听到了一句国骂。

虽然还没能见到对方的尊容，但一来一往之间苍已经有了对策，心念一动，身后白虹剑迅速出鞘，配合着苍的斜闪，原本以不变应万变的宗主大人终于知道要速战速决了，倒翻边步外加擒拿，死尸们被他掀了不少，那股生灵之气越来越接近了，苍后头被不知死——呃，不想活的死尸掐住，脖颈处火辣辣地生疼，稍一放松就是被拖开的后果，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咬破食指念动咒语，翠山行带领小分队画的符应声而起，纸无虚发，全数贴中扯他四肢和衣服的死尸，惨痛的嚎叫声四起。苍暗道一声对不住了，手上动作未停，白虹剑直直向前刺去，利刃透体的声音即使是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之下也清楚传进苍的双耳，鲜血的味道迅速弥漫，黑雾弥漫中显出了个不甚高大的身影，似乎是对他作了个揖，“玄宗宗主，果真名不虚传。”

白虹剑仍旧指着那团黑雾，苍毫不客气地接受了对方的赞赏：“知道本宗主名不虚传还不速度地自个儿滚地上滚两滚自缚了来谢罪。”

对方低咳了两声，看来伤得不轻，离得比刚刚还远，血腥味儿却比方才还浓重，原本被苍制住的死尸们甚至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苍低头查看地上发散着暗淡紫红色的东西，突然收了白虹剑，啪啪鼓了鼓掌，“虽然我觉得你不配壮士二字，不过断腕这种事情也不是只有壮士才做得出来的。”地上那玩意儿是对方的部分内丹，关键时刻这家伙居然舍弃了好不容易修成的内丹，换得一线生机，苍对对方的身份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你擒不住我。”纵然重伤，对方那啥嘴里还是吐不出象牙。

苍点头表示同意：“像你这种不把别人性命当性命的人，除非是在荒郊野外，不然我还真没把握把你弄死。”虽然仍旧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他手上的动作苍可是看得无比清楚，这厮分明想要撤了结界，至于撤了结界之后是趁乱溜掉还是抓几个人质，苍还真赌不起。

早晚把你抓起来绑了送我师弟师妹们玩儿。

苍暗自赌了以上的狠咒，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雾迅速消散。

翠山行的声音响起：“宗主？”

苍以指为刃，破开结界一角，放翠山行进来。

翠山行进入结界之后眉头立刻皱得跟什么似的，苍很理解他的感受，但凡是个学道的，遇到这种罪魁祸首跑了结界居然还岿然不动的情况，不抓狂就不错了——太伤自尊。

“宗主，你没事吧？”翠山行一边避开脚边横七竖八的尸体一边走到苍眼前，看这一片狼藉的惨状就知道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苍摇摇头，“对方不是易与之辈，这里不适合抓他。”

翠山行点头表示理解，外头是医院的人来人往，万一对方铁了心要上新闻头条，他们就要真的头疼了。

当务之急是收拾残局，翠山行伸出纤长十指拈动法印，召唤出数个鬼使，又在结界中开了多处界中界，鬼使们配合默契，两个一组，抬起地上的死尸分别奔入各个出口。

苍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界中界是翠山行的拿手好戏，而在玄宗之中能御鬼使之数最多者也是他，很多不适合他们来干的事情，让鬼使去做比较方便。

收拾得差不多了，翠山行走到角落里查看全身上下被贴了无数道符的人，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位已经不能算人了，但看到他身上穿的道袍，翠山行还是一下子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能让他恢复片刻意识么？”翠山行问苍。

苍蹲下来看了看，“能，但不会超过一分钟。”道长拖着一口气似是有什么未了心愿，苍认为他应该是放心不下小徒弟。

揭开道符，苍喂道长喝了点符水，道长咳得惊天动地，脸上死尸之气有所消减，“多谢二位。”他虽然被控制成为傀儡，但一身的修为还是为他保留了丁点独立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都清楚，杀人非他所愿，却也无可奈何。

“该为之事，道长不必言谢。”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走神是不对的，但翠山行还是想感慨一下苍装起来还是很有师父的即视感的。

大约是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道长赶紧挑重点的说：“那人背后还有更厉害的来头，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生魂修，咳咳……”吐了口血，道长继续抓紧时间说道：“那日我施法时觉得鬼气有所不同，如果我感知没出错，那应该是魔气。”

苍也很想吐血，鬼气都已经让他们手忙脚乱的，结果居然是魔气，鬼和魔可差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苍拿师父发誓他这话绝对没有贬低鬼的意思。

“以及，我徒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托付给二位。”道长偏过头去看重症监护室，可惜他半躺在地上，看不到，苍和翠山行连忙一人架着一边把他扶了起来，道长看到里面躺着的小徒弟，神情松了松：“他是个孤儿，我死了，他就无依无靠了，还请二位成全。”

翠山行看着苍，苍却不看他，径自开口：“道长请放心，苍会竭尽所能护他平安。”

二当家很确定，宗主这是生平第一次给出这么有分量的承诺。

“最后，多谢二位找回我的魂魄，让我不至永世不得超生。”修道之人修行可累世而积，若是无法轮回，那和魂飞魄散并没有多大区别。

道长的身体慢慢变成透明色，这是傀儡确切死去的方式，不一会儿苍和翠山行手中扶着的人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廊那头稳步而来的鬼差和道长的魂魄。

冲苍和翠山行挥挥手之后，道长又看了小徒弟一眼，这才跟着鬼差消失在地府和人间的临时交界处。

翠山行拂尘一挥，结界散去，医生和护士重新出现在他们走廊上，大家对于他们的凭空出现并没有表示任何讶异，因为在他们看来，苍和翠山行原本就站在那里。

苍转头看向重症监护室，翠山行站他身后问道：“真打算把他带回玄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苍顿时觉得自己特有文化。

翠山行哦了一声，“那你打算留下来伺候他？”

苍挑眉：“要伺候也是他伺候我。”哪有师父伺候徒弟的？苍看这小道长眉清目秀，道骨也不错，竟有些收之为徒的意思。

翠山行倒是没看出来，苍在结界内跟人斗法的时候他在外头巡逻，抓了不少小鬼怪，回去可以给赤云染他们当实验素材，这一趟出门还是收获不小的。

就是可惜了那位道长，虽然修行没他们高，但的确是个好人。

以及那些无辜枉死的人。

翠山行终于开口：“对方不会就此住手的。”

苍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先回去吧，今天消耗太大。”说罢便朝电梯走去，翠山行替重症监护室又下了层结界之后，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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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4-12-29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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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人处在结界中，对于时间的感知能力被削弱了很多，所以苍以为顶多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出来一看，都凌晨三点了。

正是阴盛阳衰臻至极致的时候。

开了天眼的缘故，苍和翠山行都能看见满大街的鬼魂飘来飘去。

那些鬼魂就是刚从结界中释放出来的死尸的灵魂，苍赶在对方完全炼化他们之前解救了这些鬼魂，现在就是等阴差来将他们领回阴间复命了。

苍的肩膀突然被拍了拍，堂堂玄宗宗主被吓得一跳三尺高，“鬼吓人会吓死人的你不知道吗？！”尤其这个鬼的脸上常年跟涂了层砒霜粉似的白得贼拉青春靓丽，颧骨又高得跟垫了俩白面儿馒头似的弧度犀利，不被吓到才怪。

谈无欲鬼气森森地盯着苍看了三十秒。

苍终于反应过来：“怎么是你？这区不归你管吧？”

谈无欲认为重点不在这里：“鬼吓人？”

哎哟，原来说的是这个啊，苍拍了拍谈无欲的肩膀，“这不是没看到你嘛，人吓人总行了吧？”

没错，谈无欲虽然是阴差，但他并不是鬼魂，而是货真价实的人，而且和苍同出道门，算起来也是同修。很多年前同学少年都还小的时候，谈无欲被他远游了的师父带过来寄养在玄宗，一住就是大半年，苍和翠山行入门早，和谈无欲玩得也好，勉强够得上青梅竹马的交情。

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谈无欲放弃了修道成仙的机会，自请去阴间当差。偌大的地府，各个职位上的鬼差包括阎王和判官，都是阳寿已尽之后因缘际会之下才被任命的，就算是普通的凡人也不一定愿意在地府当差，更不要说当时修为不凡被道门列为十大杰出青年道长的谈无欲。

当年好多人都说谈无欲是地沟油蒙了心。

因为他犯的那些错误也不是多么的罪无可赦，该杰出青年道长承认错误的态度良好，事后也积极补救了，前途仍旧是金光灿烂瑞气千条的，可他就是梗着脖子一门心思往地府奔。

阎王爷当然很高兴啊，手底多了名修为这么强的属下，以后带出去开会倍儿有面子。

于是谈道长就变成了谈阴差。

其他人不理解，苍倒是很明白谈无欲做这个决定对他本人来说应该是比较好的，就是以前还算得上清秀俊逸的谈道长现在变得越来越苍白阴森，苍十分感慨，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谈无欲保留了人的身份，这样他进出阴阳两界就十分方便，就算大白天也能过来办事。苍以前和谈无欲说过这样不好，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忒吃亏。

谈阴差说关你屁事。

苍一脸遭受天打雷劈的模样说谈无欲你好粗鲁哦！

谈无欲说我还能更粗鲁点噢。

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这里头有些鬼魂是之前从我的辖区里出逃的。”谈无欲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

苍挑眉：“从你手下出逃？”见鬼了吧，就谈无欲那凶残的勾魂作风，居然还有鬼魂胆敢出逃，这是准备轮回畜生道还是压根儿就不想轮回了？

谈无欲倒是不避讳：“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和你们说不清楚，等我把这些人的魂魄带回去，会去玄宗找你好好谈谈的。”谈无欲顿了顿，突然勾了勾嘴角。

平地一声雷，轰轰隆隆锤。

苍负手，迎风而立，和谈无欲形成对峙之姿。

翠山行无所事事地拉扯着一个过路鬼魂的衣服，吓得那鬼尖叫一声：“有人啊！吓死鬼了！”

苍和谈无欲都不为所动，良久，谈无欲率先开口：“听说那谁送了你一罐极品毛峰，你知道该怎么做。”

“拿孟婆的药草来换。”

“成交。”

两位杰出代表迅速达成协议，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苍瘫在副驾驶座上喝了口水，翠山行将车发动，苍打开车窗伸出头往后看了看谈无欲，然后回身关好车窗——车内有空调，翠山行说路虎是他的私人财产，不能拿玄宗的规矩来约束他。

这话说得固然极有道理，可苍也没想过不让翠山行把车内空调给拆了，不用白不用。

翠山行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苍现在的表情并不很愉快，和生魂修的事情无关，是谈无欲。

“各安天命，你替他争取过，他现在过得比我们还逍遥自在，没什么好纠结的。”再说了，当初第一个表示赞成的不就是您老人家么？

苍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车内安静得很，平常的话翠山行会在车内放点音乐，不过今天就算了，二当家对自己的品位虽然极为自负，但他也知道在凌晨三点放死摇对于承受能力不咋样的普罗大众来说说冲击性太大了，包括苍。

因此翠山行十分淡定地没有打开音乐，一路安安静静地将车开回了玄宗。

苍睡得并不很熟，车一停他就醒过来了，自动自觉地下了车，伸了个懒腰之后他就回身往车外搬东西。

他们动作都很轻，没有惊动其他人，所以等到第二天赤云染早起跑步路过院子看到二师兄的车时他们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回来了。

本来昨天大家都说要等两位当家回来的，但是等着等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五个小时也过去了，人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连电话都打不通，暂代当家之位的赤云染纤纤玉手随便一挥就把众人打发走了，各回各房，各睡各觉。

天才刚亮，赤云染琢磨着大师兄和二师兄且有时间要睡呢，也就歇了去打探昨晚战况的好奇心，拐个弯继续锻炼身体去了。

苍十分放松，从天黑睡到了另外一个天黑，以至于他伸着懒腰起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睡了多久？

翠山行倒是早早就起了，早的定义就是比赤云染他们晚了一个小时不到而已，猴子们几乎翻天了，缠着他一直问昨天晚上抓了几只。翠山行顺手敲了问得最大声的黄商子一下，“都给我坐好！”

呃，二师兄生气了。

道姑带领着诸位道长排排坐好，翠山行这才将昨晚打包回来的监控摄像头碎片拿出来，还有他顺手抓的几个小鬼，按照规矩，鬼差不勾死于非命的小鬼，所以孤魂野鬼中这部分的鬼魂占了绝大多数。小鬼们要在人间晃荡至少三十年才能进阴间，在那之前都是在人间飘来飘去的，因此为非作歹的也不少，所以玄宗平常所接到的任务中十次就有六七次是抓小鬼。

未成年就死于非命的鬼魂因为受人世之染不够深，怨念更为纯粹，虽说鬼差是按照规矩不去勾魂，但事实上勾不到的成分要更大些，当然，谈无欲这种开挂的鬼差不算数，普通的鬼差除非有法器，否则很难勾到小鬼。

翠山行琢磨着也许这就是像玄宗这样的道观存在的意义之一。

二当家顺手分派任务，任务内容就是十天内每个人至少要驯服一个小鬼作为自己的鬼使——当了鬼使的小鬼如果表现好的话基本上三年就能进阴间，对于御使他们的人来说也是大功德一件，翠山行对于提高猴子们的修为这方面一直十分上心。

另外一个内容就是大家一起研究大当家打包回来的那个监控摄像头，上面被施加的术法十分复杂，翠山行一时半会只能看出一点门道，还是集众人之力来研究比较快。

一研究就是一上午，翠山行吃完中饭之后去睡他雷打不动的午觉了，剩下的人想午休的午休去不想午休的就自己找事情做，比如继续研究监控摄像头的碎片。

苍洗漱完毕出门之后刚好是晚饭饭点，一路走过来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宗主醒了啊？”

“宗主吃饭去呗？”

“宗主今晚的菜色很不错呢！”

在众人热情簇拥之下来到饭桌前的苍看着桌上的一菜一汤，思考着这是哪门子的菜色好。

好在只是他来的时间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翠山行正指挥人往里头端菜呢，一进来就看到大当家已经拿着一个馒头开啃了。

见到加菜的苍顿时泪流满面，仓廪实而知礼节，古人诚不我欺。

师兄弟妹六人到齐后，苍夹了一筷子榨菜，继续啃馒头。

赤云染热心地给大师兄布菜，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碗被叠成小山那么高，终于停止啃他心爱的馒头。

“师妹。”

“大师兄你快吃！”赤云染对自己夹菜的功力是越来越有信心了，总有一天她要申请一个将必胜客吃破产的吉尼斯纪录。

苍竭力拨乱反正：“师妹啊，我们远日有仇？”

“没啊，干嘛问这个？”赤云染扒拉了一嘴米饭后补充道：“再说了大师兄，我是那样的人吗？一般有仇我就当场报了，不会叫你死得不明不白的。”

翠山行带领三个师弟齐齐点头，二师兄觉得自家三师妹可真是个实诚的好姑娘。

大师兄继续不耻下问：“近日有怨？”

赤云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师兄的额头：“大师兄，你该不会是累过头了所以才开始说胡话了吧？”

苍看着自己的碗：“那你这是准备叫我怎么吃？”

赤云染这才回过神来，“那有什么难的？去，小九，再拿个碗来。”

被点名的九方墀立刻起身去取碗，以防万一他还拿了两个。

事实证明九方墀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两个碗也不过是堪堪够用而已。

助兴节目完毕之后，众人这才陆续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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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2.3【玄宗中心】阿飘小道观（更至85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