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01【意绮】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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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u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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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樓主發表於: 2023-07-01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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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1【意绮】行舟

夜色如墨，白月一轮高悬于天，浓雾笼罩江上，烟笼寒水，月光照不透烟雾，黑天黑水，烟雾沉沉，意琦行行舟于其中。
已是他漂泊江湖的第十个年头，意琦行一柄孤剑行天下，并没有确切方向。哪里有邪祟黑暗，他便剑指何处。此次来到这里，是他听闻此地有江上雾妖作祟，雾妖迷惑来往旅客，让其迷失在沉沉烟雾里不得方向，最后沉没在这黑天黑水里不得返回，成为雾妖的盘中之餐。
两岸村落被这条大江隔绝，东岸不宜种植蔬菜瓜果，反倒是牡丹天下闻名。西岸不出艳丽牡丹，却是一米粮足食之地，产出的佳酿十里飘香，于是两岸居民便以渡船互通有无。可是吃人雾妖的出现，让村民们不敢再渡江，两岸村落从此便断了几个月的联系。你这边的牡丹卖不出去，我这边的米粮运不出去，村民们叫苦不迭，广发寻人帖，要寻一奇人异士除这雾妖。彼时意琦行正在一村店内歇息，思考着下一步该去哪里，他听到两岸居民被雾妖困扰得叫苦连天，恻隐之心已动。又听闻两岸一边有天下闻名的牡丹，一边有十里飘香的佳酿，心弦被拨动，不再犹豫，意琦行便接了这寻人贴，背上剑，来到此地，欲会一会这雾妖。
他特意选在子时行舟。沉沉黑夜，孤月皎皎。弯钩白月锐利，像一把刀，终于刺破这重重烟雾，独独只照亮意琦行所在之处，撒下吝啬的一片银光。
这银光似乎太过晃眼，这弯钩白月又似乎太过锐利，熟悉的锐利，像什么？
意琦行想，像那人的一把江山艳刀。
沉沉烟雾又在不知不觉间裹上来，细细密密织成一张网，网住意琦行，意琦行被熟悉的银光笼罩，亦未发觉这烟雾陷阱。
彼时在叫唤渊薮，同修之间总少不了切磋。绮罗生是小师弟，年少总是轻狂，意琦行是大师兄，也爱才，爱提携后进，因此刀剑之间的交锋总比其他人之间来得多些。剑胜在稳，刀妙在快。意琦行可以剑锋点梅，风起，花落，剑舞，剑锋上，一朵梅花幽然生香。绮罗生刀快，柳枝飘摇，一片叶落，刀出鞘，柳叶已成四片。刀剑各有所长，因此到底谁胜一筹？始终没有一个定论。于是有一天夜晚，沉沉夜色，叫唤渊薮众人已经歇息，绮罗生却独独邀了意琦行出来。
白月弯钩，刀者抽刀出鞘，刀冷似霜，刀利似月。绮罗生不说话，意琦行亦不开口，只默默抓紧澡雪剑柄，以待对方出招。
未及意琦行做好准备，绮罗生已如一阵旋风般袭来。人未到，刀先行。意琦行看不清人，只看到刀面上映出他错愕的神情，他这小师弟，真正是成长了不少。惊讶一瞬，随机便反应过来，澡雪出鞘，刀剑相击，黑天白月下，刀光剑影，比月亮的银光更闪烁耀眼。铮铮铁鸣，叩动二人心弦。
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还是平手。绮罗生刀快，只差一线便可一刀封喉剑宿。只是意琦行剑更稳，稳稳挡下绮罗生的刀，这一线，终究还是没有突破。
于是二人打累了，可是也不回去休息。只仰天瘫在草地上，没有星星自然也看不见星星。江山艳刀和澡雪就被随意丢在二人身侧，也不收回鞘里，就这么和主人一起随意躺着。就是这一晚，绮罗生突然告诉意琦行，说他明早要下山，他已刀道初成，武道七修能教给他的东西已经尽了，他要去江湖看看更多。
意琦行只是听绮罗生说，他不做任何评论。江湖江湖，少年总是向往江湖的，侠义恩仇，快意江湖。他想，绮罗生是刀，刀是不能被藏起来的，刀不见血，人不收锋。只是。
只是这叫唤渊薮的月亮，从此便会变得寂寞许多了。他看着弯钩白月，心里想着。
“钩钩月亮，钩的是什么？是大剑宿的情呀。”
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意琦行的回忆。意琦行回神，不再是叫唤渊薮与兄弟共枕的草地，而是一江黑水，一叶孤舟。
雾妖。
春秋剑出鞘，意琦行握剑在手。沉沉烟雾包裹住意琦行，越来越浓，
“痴儿，想不到伟哉剑宿，竟是一痴人。”
尖利声音不停，吃吃笑着，月光越来越亮，月亮光辉独独照亮意琦行一人，成一个圆圆的光斑。
意琦行仰头，欲寻找烟阵破处，可他仰头所见，那轮弯钩白月，却已经变成一轮圆盘。圆月凌天，意琦行遥望，兀自出了神。
他想起，他再见绮罗生，也是这样一轮圆月。
此时意琦行刚下叫唤渊薮，内外七修之争，又有奇花八部之人参与争斗，意琦行决心要以一柄孤剑扫清武林浊尘，当然，也顺带一寻小师弟。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意琦行下叫唤渊薮后，拜访了曾经白小九住过的村子，绮罗生最爱的刀铺，都不见小师弟的踪影。直到后来他子时渡玉阳江，一轮圆月当空，清辉撒下，江水粼粼。沉沉烟雾涌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琴声响起，浓浓烟雾掩映中，一艘白色画舫飘摇而出。画舫头一人，手持白扇而立，白衣白发，不说话，意琦行却知道来者是谁。意琦行也不说话，只握剑在手。白发白衣客亦握刀在手。江水宛转绕舟畔，两舟相触的一瞬间，刀剑再相击，江水潺潺，铮铮铁鸣。意琦行大笑，绮罗生亦大笑。绮罗生笑，好久不见，吾兄之剑仍然锐利不可当。意琦行道，吾弟之刀也快不见影。
于是这一晚，意琦行歇在绮罗生的画舫上。太久没见，却没有太多话可以说。一夜知己，何须千言万语的累赘压垮这一叶扁舟？一杯又一杯，绮罗生以手指月，说剑宿剑宿，吾漂泊江湖十年，感叹人生如流水，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今夜白月如盘，对此当浮三大白，才不算亏待这银盘桂魄。
绮罗生豪情万丈地举杯，脸色潮红，嘴角却是苦笑。意琦行想，小师弟漂泊江湖，刀道大成，人生亦尝遍甘苦。意琦行不说话，只默默举杯碰杯，饮尽。绮罗生再添，意琦行再饮。二人就如此一饮到天明。
绮罗生不说，意琦行也不问。小师弟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后来佛乡杀上门来意琦行才知道的事情。雨丝飘摇，意琦行一柄红伞撑起，倾向绮罗生那边，为他挡去风风雨雨。绮罗生低头，慢慢说着两钟三千楼血案，说江山刽子手。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好似握不住扇。意琦行一手撑伞，一手扶住绮罗生微微颤抖的肩膀，说，如果有一天，天下人要你吾为敌，吾也会为你，与天下人为敌。
绮罗生一愣，随机微笑，指着桥下流水说，剑宿看这流水落花，是不可挽回。
意琦行说，沉沦路上，吾与你同在。
绮罗生哈哈大笑，说剑宿一言，驷马难追，上了吾的船，剑宿可不准再下了。
一击风击袭来，意琦行不及闪躲，衣服被划破一块。雾妖哈哈大笑，说剑宿痴人。意琦行握剑在手，出剑，却见烟雾凝成绮罗生之形。意琦行剑一顿，却被对方抓住时机。一刀劈来，意琦行肩上顿添伤痕。雾妖哈哈大笑，说如何如何，剑宿，你可下得了手？意琦行持剑不语，雾妖再次袭来，这次，意琦行不再迟疑，一剑，直中雾妖心口。烟雾消散，露出雾妖黑漆漆的真形。雾妖不可置信，说你如何下得去手。意琦行只笑，说，你的刀，太慢。
雾妖被除，两岸村民皆大欢喜，捧了新鲜瓜果和银两来感谢大英雄。意琦行什么都没收，只问了两岸村民，说能不能给他一壶酒，让他赏一夜的牡丹。
不要钱的大英雄，这还没见过。村民们连忙答应下来，一壶雪脯佳酿给大英雄端上来，又指了一块村里开得最艳丽的牡丹园给大英雄，嘱咐这一晚谁都不准去打扰大英雄。
当晚，沉沉夜色，弯钩白月恰如绮罗生下山的那天晚上的月亮。意琦行打开酒壶，美酒十里飘香，香得牡丹醉倒，飘飘摇在夜风释放出更浓的牡丹香气。牡丹花香与美酒香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香网，网住意琦行，让他意识迷蒙。从来清醒冷傲的剑宿此刻未饮也醉了。他看向银钩，这白月像那人的白发白衣，却不如那人的刀锐利冷艳。意琦行不饮，他倾酒于牡丹花上，清亮酒液流过红花，流过绿叶，清辉撒下，酒珠流动在花叶上，牡丹更显艳丽。风起，牡丹飘摇起舞，花香酒香更浓，意琦行哈哈大笑，往后一倒。他突然想尝一尝这十里飘香的美酒是什么味道，却又舍不得摘下这艳绝天下的牡丹，于是意琦行又复起身，轻吻牡丹花，尝到了酒的滋味。
微苦，回味却甘。意琦行再复躺倒，牡丹飘摇，陪着意琦行，度过这难得也唯一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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