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奈良地区有一家颇具传统的绸缎屋,名字土不垃叽的叫什么“堂本铺”,凭着和气生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在全国开了二三十家分店。前阵子,上代家主借口要给女儿找婆家,带了太太女儿和一大笔钱财云游天下去了,剩下二十多岁的儿子主持家业。 @\Uo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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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的独生子单名一个刚字,看名字硬梆梆的,性格却最是慈善好心,常常面带笑容,遇着人家付不出钱,也就笑笑过去,从不催讨。虽是落了个人人说好,烂账也跟着一天天叠高,不到一个月,便有人看不过眼,毛遂自荐替他管账。 -=A W. 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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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荐的,乃邻近车行的光一少爷。 KZxA\,Y'5
此人跟刚少爷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相貌漂亮得不输花魁,为人却精明强干,在伙计间素有魔鬼夜叉的恶名——其实倒也是个公正的好人,只是自己既聪明绝顶又劳作不休,便也看不得下人偷懒,多少有些苛刻罢。 fx7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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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劳惯了的人多半有个通病,是不是自己该做的,一并做了再说。原本光一少爷只说要来帮着管账,一着两着,竟把铺子里的事儿几乎都包揽了去。 |_P-
这会儿刚少爷乐得清静,闲来无事,从不去那些茶屋妓馆鱼龙混杂之地,看看抄本,作作俳句,弹弹三弦,不时和一干志趣相投的好友聚聚会,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khW9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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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刚少爷恬淡,那帮友人却免不了有好事者,觉得他总闷在家会孵出豆芽,一半开导一半要看好戏,由城岛提议,井之原、国分等人帮衬,连哄带骗的硬是把他塞到某家大妓馆。 A'\j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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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银子,要了间上房,让人叫出最当红最风骚的三位太夫,轮番伺候,见刚少爷窘得眼睛都不知道看什么地方,手足无措,脸红得活象落锅虾公,一干好友便心照不宣地脚底抹油,留他一个人在屋里应付三位太夫。 l^IP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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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们阅人无数,早看出刚少爷已不胜酒力,开始替他宽衣解带,欲成其好事。只是她们没想到,他平生最怕被半裸女子围绕,眼见血红嘴唇凑近,吓得抓起衣带夺门而逃。 {&Bp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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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少爷初次上妓馆,怎么也弄不清里面那些房间,又慌得不行,只想找一处僻静地方躲起来,便专拣人少的路走,一走两走,他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 Yv`8{_8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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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地方怎么看怎么象后院,不得已,推开一间房打算问路,竟然就有个人从房里扑上来,拖他进屋,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干净,竭力侍候下,该做的不该做的一并做完。刚少爷稀里糊涂把人家给吃干抹净,却还不清楚对方面貌,完事后掌灯细看,竟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漂亮青年。而那人在灯亮的瞬间,就露出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显然是有什么地方弄错。 BI\+NG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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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弄错失身的尴尬状态,他也能得体有礼,一问之下,原是读书人。 /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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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姓冈田名准一,外地人,因家道中落父母贫病不得不卖身为奴。他本应做些打杂的活计,却被常客看上,妓馆当然不放过意外之财,稍微搁下些银子也就卖了,冈田哪里肯从,结果被灌了药,丢在这里,正巧刚少爷开门进来,竟然荒唐一番。 0KF)+`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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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冈田的意思,是当作事情没发生过,反正不说别人也看不出来;刚少爷却是好人,立刻张罗着替他赎身,安插在铺子里,还给了管仓库的闲职,意在让他好好读书。 Hhbf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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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着,可惹怒了一个人。 FBGH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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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管事的光一少爷。 a9E!2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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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他为什么放着自家车行不管,特地跑来替人帮忙?原来两人一直相处,耳鬓厮磨,幼时两小无猜,后来有一方渐渐变了味——他对刚少爷实在钟情已久,不过碍于对方性格腼腆优柔,两人又是手足般亲近,害怕破坏关系,不敢轻易开口罢了。 :8_`T$8i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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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半路杀出个冈田,真真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横看竖看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时时处处刁难不说,每逢游戏,都故意用上十成力道,把球往冈田身上招呼。冈田懂事,晓得此人重要,硬是咬牙忍了下来,少不得每天加两道伤痕,面对他人还得强颜欢笑。 9rb/h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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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久便被刚少爷的表弟今井翼发觉,呈报给刚少爷知道。刚少爷万万没想到光一是妒火中烧,以为他嫌弃人家出身不好,干脆托了个教书的名义,将冈田调到自己身边。 }eX_p6bBw
眼看着冈田和刚越来越接近,光一少爷暗自恼怒不已,但又不好明白开口让刚撵走人家,最终不得不留书一封,借口兵库老家有事,不辞而别。 ?;,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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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走,铺子里顿时群龙无首,眼看着没人主持,百事俱废,最后由管家的龟梨提议,让刚少爷去一趟京都,到世交樱井家向翔君学习生意经。 v`hv5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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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这一去,又平添了段孽缘。 4:}`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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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樱井家,在京都可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户,如今当家二少爷,人称“翔君”的樱井翔,更是出了名的厉害人物,略去生意场上光芒四射的事儿不提,单说他年纪轻轻的就先后娶了四位夫人并且清一色的性别为男,就看得出此人确实有够不同寻常。 '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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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距离奈良不甚远,连喜欢慢慢行路而刻意放慢速度的刚少爷,也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目的地。忙归忙,对世交总是不能怠慢,翔君亲自排出了一天行程,陪同他在京都各处好好转了一圈,再之后,便不得不处理生意,贵客交由夫人们接待。 ~MY(6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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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那四位夫人出身来历行事性格各各不同,同是世交的大野家小智,京官相叶家的雅纪,城郊富农二宫家的和也,还有不知为何被拿箱子装了丢在樱井府门前,来历不详的松本润。大野的特技是善于发呆,相叶单纯得傻气,松润虽然可爱,毕竟年纪最幼小,终日粘着翔少爷,不怎么在家,招待客人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二宫身上。 JXeqVK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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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宫和也之所以嫁进樱井家,并非大野那样指腹为婚,亦非相叶那般父母做主,乃是在某次偷溜进樱井家玩耍时,不慎由墙上跌落受伤,被翔君看见,硬是以赔罪为名挽留下来,最后拆吃入腹,迎娶过门的。虽对处境并无埋怨,与其他几位夫人也相处融洽——有时候甚至过分融洽得让翔君也担心不已;毕竟玩性还重,觉得自己只有翔一个,翔却有四位太太,因而有些不满,总想着什么时候也试试翔之外别人的味道。如今他看刚少爷与自己兴趣爱好接近,性格温柔和蔼,先动了一半仰慕之心,又觉此人口风严实,便屡屡接近,捉摸何时可以借他成全心愿。 Et'C4o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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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翔君,生意场上练就双精准的眼睛,一早看出刚少爷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料,暗暗纳闷为何上代当家的走了许久,堂本铺不但没周转不灵,反而常常兼并别家,每每有出色之举,便着力调查,一时没注意到自己夫人的小小算盘。 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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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FGx_qBG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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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少爷到京都樱井家学做生意的事,迅速传到光一少爷耳中,登时把他急得坐立不安。 T , =ga
为何? Jb-wvNJu
大凡热恋中人,总以为所爱是世上绝好的宝贝,觉得能让自己魂牵梦萦,没理由别人看不上,成天担心对方被谁抢走。别人倒罢,翔君年仅弱冠,连娶四位男性夫人,早已出了名的招摇,万一也看上刚,借着地利打他主意,自己就半点希望也没了。 ^@L[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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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可能再也看不到刚,冈田的事便算不得什么,面子也可以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让他从那个火坑全身而退。于是光一立刻动身,一面再度前往奈良堂本家操持大局,一面紧急修书,让心腹长濑送到京都樱井家,顺便把刚少爷接回来。 "|DR"r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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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翔君,既知道了光一这号狠角色,又听说有人从兵库来找刚,已猜出客人来历,籍口刚不在,以转交信件为名,私拆了来信,看有没有要他刺探自家机密,不料一读之下,直气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光一信中用露骨言辞反复提及翔君年轻好色,说他风流无度,不知节制,甚至说他秽乱幕墙之中,劝刚速速远离是非之地。 b=T+#J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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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君既已发怒,更不会照实转交,只对奉命留下等候的长濑说人玩得愉快还不想走,对刚又完全封锁消息,甚至不让他知道光一已离开兵库,如此又拖了月余。 Re1@2a>
每日收到“刚少爷还不想回奈良”消息,可怜光一担惊受怕,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加之通宵达旦奔忙劳碌,不觉衣带渐宽,竟至形销骨立。 dr6 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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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毫不知情的刚本着“朋友妻不可戏”的原则,努力无视频频示好的二宫;但最后还是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待反应过来,木已成舟。不觉竟对友人妻子出手,铸下大错,刚少爷即刻向翔君坦白过错,并表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赔罪。 GIVs)~/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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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么说,念在世交份上,翔君当然也不能要他怎么样,心中大悔为何不早日放他离开,以致赔了夫人又折兵;本要狠狠教训二宫,转念一想近来确实冷落了他,更觉何苦再生事端,便干脆告知刚少爷,铺子里已经有光一回去主事,让他尽快打道回府。 <(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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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少爷早自惭不已,巴不得迅速离开,此时如蒙大赦,跟着苦等许久的长濑往奈良进发。 ^z&xy41#B
谁晓得,半路上又横生事端。 Y)u}+Yg
车行到半途山中,正是入暮时分,反正也没带什么值钱细软,主仆数人加上长濑便露宿山中。 6 qK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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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才安顿下来,就有一声大喝:“打劫!” Sw1]]-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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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一行人能否逃过此劫? ~POeFZ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 D1[}L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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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平地一声大喝,数人惊跳起身,却见那边草丛中孤零零一个身影,竟是独脚大盗。 r3j8[&B"
凡敢独自为盗者,大抵身怀绝艺,一行人尽数抄起手边器具,诸如开山斧、切菜刀、拨火棍,就连吃饭筷子也被刚少爷紧紧握在手里,不晓得要如何拿它应付强盗。 H9)u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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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长濑抡起粗木棍一马当先跳出去,便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取大盗天灵盖。想那长濑智也,身长八尺有余,平素能吃能喝能干能睡,光一常谑曰野兽人物,这招不能开山裂石,也堪称威力惊人。 f[}SS]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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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盗竟不躲避,手中长刀一举,也没见他使多少气力,轻轻巧巧挡住,脚下一勾,长濑顿时仰倒在地,动弹不得。大盗欺身直上,寒光闪烁间,似要取对方性命,忽然停了动作:“长濑?!” 1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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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人并非惯盗,乃一云游剑客,长濑幼年学武时师兄,松冈昌宏是也。说起他如何沦为盗匪,倒也好笑,前两日松冈随着商团出行,中途下车小解,不慎被掉落树枝砸昏过去,醒来早已不见商旅踪影。没了盘缠,又不知方向,终日只饮用清泉,吞食云雾,早已饥火如焚;此时见着火光,嗅到烧烤香气,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出来打劫再说。 Y!7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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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晓原委,又是长濑故交,有什么化解不开,好在刚少爷出行,其他东西或者有所匮乏,食品是万万带足双份的,当下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杯盘交错间,仿佛都成了好兄弟。 ONGe/C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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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刚少爷朦朦胧胧醒来,便吓得魂飞天外。 ,xh9,EpBk
松冈、长濑,加上他自己三人同裹一条被子,且都一丝不挂,被单上还有些可疑的血迹,窥视之下竟出自松冈腿间。想到自己前两次都不明不白将别人做了,刚少爷登时懊悔万分,早知会酒后乱性,决不该带上樱井家送的十年陈樱花吟。不论如何做了的事总该负责,于是一待两人醒来,便认真道了歉,打算好好补偿他们;长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松冈一把捂住大嘴,最后也没说成,算是默认。 I@S<D"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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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少爷身长未满七尺,手无缚鸡之力,怎可能一个酒后乱性,便将两名堂堂八尺大汉吃了?实在是他酒后失态,大声唱歌,喧哗不休,又摇摇摆摆,一个足下不稳,竟滑进山溪去;长濑松冈两人慌忙去救,途中松冈被乱石划伤某处,因三人都浑身湿透又没带替换衣物,只好裸睡了事,如此而已。 '9/kD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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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下人心态,有白吃午餐时决不会轻易放过,刚少爷既主动道歉,要给他们补偿,松冈也乐得找个肥缺暂时安顿下来,待挣足盘缠,继续云游不迟。 ,?d%&3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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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晌午,他们便抵达奈良,光一早在城外等候许久,见刚好歹平安归来,一时冲动,即刻把他用力抱在怀中,直是旁若无人。久别故乡,在外总水土不服,又自觉不自觉惹出二三闲事,刚少爷见光一也是恍如隔世,又想到幼时相处,登时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j d81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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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接风宴后,光一来到刚少爷房中,听他诉说别后种种,气得几乎内伤:方离开一月,可恨人物又多了三个。一面气长濑怎么不好好保护刚,反而对他下手;一面气刚总不懂得把持分寸,悬崖勒马;一面气自己小心眼发作不辞而别,徒然给人可乘之机;气苦之余,觉得既然别人可以哄的骗的莫名其妙的和他欢好,自己为什么就不行,或者凭刚的善良,以负责名义,就此成了一桩夙愿也未可知。 ]s -6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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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就做本是光一风格,便赶紧动手安排,终于在几天之后,随便找个借口,来到他卧房。刚少爷经过松冈长濑一事,对酒本敬鬼神而远之,但对方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光一,不好拒绝,勉强喝了两杯加料桂花酒,便有些不对劲。 u=l(W(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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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对事总容易见惯不惊,既自小一同长大,刚少爷便从没意识到光一美貌,此刻那狭长眼睛挺直鼻梁尖细下颌丰满红唇竟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撩人,身体莫名其妙发热,忍不住将他搂过,用力亲了一口,忽然神智恢复,疾呼快逃。这发展正是光一所求,又哪里肯走,反而默默绽露个温软微笑,乖乖倚下身去,任凭他籍着酒性药性随本能为所欲为,遂一夜旖旎缱绻不提。 *=7[I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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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满心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抓住对方,不料次日清早刚少爷竟什么都不记得,又不能跟他挑明,只好拖着疲惫身子回房,咬紧牙关,一拳拳把床边矮几打得变形,五指关节均流血红肿,略微发泄苦闷而已。 jF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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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刚少爷,其实尽管酒品不甚好,倒从不会失忆;昨夜之事他也能想个七八成,虽然不记得是不是自己强迫人——但这回对方是光一,总不能象对待松冈那般,给他个外边跑的差事算数吧?两人早熟得不分彼此,忽然发生这种关系,真是措手不及,除了装傻,又能叫他如何? 1wg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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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个不速之客正在堂本家门前,等待管家通报。一身白衣,俊美脸蛋上带着官宦子弟特有的高傲,笑容间总有三分奸诈,此人出现,显然又将掀起什么无聊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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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时奈良地方的国守大人,姓泷泽,原是京官,因故遭贬,连任了七八年,早断绝回京之念,甘心做地方官终老。泷泽大人平生无甚特别,唯膝下独子秀明可以为傲:聪明伶俐,俊美不凡,自幼被人赞为光源氏再生,渐渐他自己也认,以为当真是天下无双的美少年。 !:t9{z{I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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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随遭贬父亲来到近幾地区,成日专听说某车行光一少爷如何如何头脑聪明,如何如何相貌绮丽,十三四岁少年好胜心切,随着拜访当地望族的父亲,隔着帘子偷看做功课的光一,正巧看到他对身边人笑得仿佛溶化般,从此惊为天人,私下仰慕不已。 hjG1fg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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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泷泽秀明心系光一,却被急于在当地站稳脚跟的父亲订了婚约,对方是堂本家表少爷今井翼,此人老实憨厚,心地善良,却总显天真,又算不得漂亮,泷泽不满,只顾和旁人来往,与翼不过维持表面功夫。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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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来访的,正是泷泽。 1;P\mff3Y
身为姻亲,来堂本家也正常,实则知晓光一暂住于此,于是找了个“阴阳师说须于有湖心亭的大宅避忌两月”的理由,请求住下。表弟的未婚夫,刚少爷自然满口答应,按他要求,排了最靠湖边的房间给他,正在光一住处隔壁,又派不少奴婢替他搬运东西布置物品,诸多关照不提。 .HBv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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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光一,自那不堪之夜后,极力忙于商务,早出晚归,埋首劳作,一副拼命三郎架势,让刚也逮不到人;刚少爷素怕寂寞,不惯独处,每每想起两人旧时相处,总感今不如昔,怀念往事之余,免不了长吁短叹。为排遣无聊,本想和友人聚聚,又担心重蹈冈田之事覆辙,毫无选择之下,他只得常探泷泽,聊作地主之谊。 vOK;l0%
泷泽万万没想到,设法住了进来,却连隔壁光一的面都没见着几次,反而不甚在乎的刚少爷十分殷勤。虽觉他罗嗦,又不能拂主人好意,结果两周下来,都在和刚说话。 ]p!J]YV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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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现状的泷泽没想到的是,还有人比他更不满现状。 wF uh6!J
谁? Flxo%g};
自然还是那有够白痴的光一少爷。 ~&}O|B()
尽管在铺里主事,堂本家中的一动一静都有人呈报给他,很清楚刚最近和泷泽过从甚密;想到上次就是因为自己闹别扭离开,才让二宫等人有了机会,他再也没法安心逃避,开始在家露脸。 &XsLp&D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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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回,大家都喜出望外,泷泽喜于目标终于出现,奴婢喜于不必安慰少爷,看到刚那纯粹高兴的灿烂笑脸,光一忍不住觉得,之前蓄意躲开,放他不理真是天大罪过。 c Vn+~m_%
随后,两人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那次事件,相处极为融洽,仿佛昔日重来,更添几分甜味:光一尽管健忘,每天回来都会记得给刚带些新奇甜点,刚也在光一晚上算账时亲自为他洗手做羹汤——虽然其中绝大部分还是落进了他自己的肚皮——细枝末节,按下不表,且说泷泽。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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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旁观者清,刚习以为常没注意到的,泷泽先发觉了。实在也是光一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不过两人相处得太自然,心无杂念的人,很难想到那个方向罢。 :xPvEK[B7
注意到他心有所属,两人又关系极好,泷泽开始着急:本想既无法有什么长久关系,能找机会尝尝味道也是好的,若不快些下手,等到刚少爷开窍,只怕连这机会也没了。 .e"Qv*[^
念及这些,又想到总带上大包甜点回房的光一,他以为有了秘方,差人特制滋补甜品,送去等对方上钩。殊不知光一对甜食深恶痛绝,收下后直接给刚,连为何他吃了会想睡也没放在心上,让他睡下,自己则往附近空房休息去。 Qm#i"j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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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泷泽估量时间差不多使人将醒未醒,便偷偷潜入隔壁房间,爬上床去就实行计划,虽后来发展不知为何与预计相反,不是吃人而是被吃,但既是梦寐以求之人,也无须在乎。另一方面,经了几次反复,对光一、自己,刚终能猜出大概;这深夜来客,也认定除了他再无旁人。思及自尊心强又好胜的光一主动委身,思及自己无意间把他逼到这境地,刚决定不再逃避。 uC(S`Q[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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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认真慢慢享用,却不幸弄错了人。 @S7=6RKa[
这段彼此都误会的情事在最糟情况下结束——被有些担心而过来察看的光一发现,三人都初次遭遇这类乌龙事件,一时竟不知如何收场。 V@:=}*E
最后,光一静静递上衣物,把两人请了出去。 w.aFaR)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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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就在此时,奈良城中某个传言,终于传到了在外的老当家耳中:“什么?刚专好男色,凡稍微周正些的都不放过?这还了得?!回府!!” }qv-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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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自幼见多识广,心上人的床戏还是头遭撞见,光一表面冷静理智,实则早已醋海扬波,惊涛骇浪;偏生他又好强,不肯表露一星半点,急怒攻心之下,痼疾发作,几乎不可收拾。这光一少爷的老毛病,说重不重,就是天灵高了些,头发糟了些,数量少了些,看起来象秃头了些,如此而已;如今旧病复发,一时半刻也没个良方,原本就不堪事后尴尬,这会儿更有借口,便以治病为名,搬到外头去住了。 #`4^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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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间闪失,让光一把自己当作情敌,莫说有所亲近,差点没被以眼杀人的千刀万剐,唯恐他怨念冲天以至生灵祟人,泷泽再顾不得什么避忌,无论如何保命为先,早早收拾行李,借故离去。他急着开溜,与他一同来的晚辈亲戚,赤西仁少爷却说什么都赖着不肯走,最后还是管家之子龟梨和也好言劝说,才终于成行。 O{#Cd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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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提前回府,有个闻讯而来的人却还不知道。 2w|u)ow)
正乃刚少爷表弟、泷泽文定对象今井翼是也。 K=x1mM+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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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今井翼本性既老实,又早早定亲,对未婚夫自是忠贞不二,听说泷泽避忌在堂本家,唯恐他孤独寂寞,特地从外边赶回来陪伴,却扑了个空。想问为何避忌期间仍贸然离去,碍于表兄一脸露骨的不愿再想,乖顺的翼也就捺下好奇心,不曾提及。虽要找的人不在,好歹也是亲戚,翼便权当走亲访友,在堂本家中住了下来。既已住下,自然与刚少爷诸多来往,加之两人长年交好,志气相近,论及浮生闲趣,每每秉烛夜谈,言语间仿佛遇到知音,常有会心之笑。 TDI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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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错了人搞出乌龙事件,又没法解释明白,眼睁睁让光一负气搬离,刚少爷原本情绪极为低落,有了翼的陪伴,也好歹能稍微振作些,脸上渐渐又现笑意,看在下人们眼里不胜欢喜。口耳相传,总有加油添醋,配上外头流传的谣言,居然说成两人夜夜同床共枕,种种奇谈怪论,不一而足。 M5kH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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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弟相处融洽本是常事,早被那些风流账弄得过敏的光一,却没法对流言释怀,只觉他身边闲杂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竟没断过,思及自己一片痴心付诸东流,直如明月照沟渠,登时万念俱灰,只想出家向佛,索性不再求医问药,等头发掉了干净,正好免去剃度手续。 0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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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个自暴自弃,那厢也有人往歪了想。 %]0U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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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偷人不成反把自己给贴进去的泷泽秀明。 rg^\BUa-W,
大凡人有些心术不正,多半以为别人也和他一样,这会儿泷泽听说未过门的正夫人如此风流浪荡,对方又是那占足便宜的刚少爷,思及自己的不幸遭遇,顿时信了个十成十,怒发冲冠,气得不轻。 2Lekck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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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有人不解:既然此人心思放在光一身上,为何又对翼紧张兮兮? xO<-<sRA
看官有所不知,人心皆存私,尽可以拈花惹草偷人妻子,轮到自己绿云罩顶,倒没有不生气的;其实天下人大抵相同,都不让人偷妻,还哪有妻可偷,无非做了不说,大家头戴绿帽却蒙在鼓里,表面一团和气罢。——此乃闲话,言归正传。 D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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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泷泽既火冒三丈,即时提笔修书一封,让人送去堂本家今井翼少爷亲收,这怒极所写,自然大失分寸,片刻后他让人快马加鞭收回信件,已是追赶不及。 7]xz8t
照常理,送信之人多半徒步,一时半刻不可能走多远,但事有凑巧,此信需送到堂本家一层,引起赤西仁少爷的兴趣,想着可以借机再找龟梨玩耍,便自告奋勇,抢过信使差事,跨上坐骑马鹿,纵蹄直奔,早去得远了。泷泽得知此事,后悔不迭,但既已至此,更无法补救,徒然自怨自艾罢了。 ilp;@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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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今井,听说泷泽有信送来,满心以为未婚夫顾念,急急收了阅读,竟是通劈头盖脸的苛烈责备,直如讨贼檄文般,处处指称他伤风败俗,措辞尖酸狠毒,言语夹枪带棍,顿时打得他晕头转向,懵在当场。 5rA!VE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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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在旁的刚少爷原本就对泷泽没什么好感,这会儿见翼读信后仿佛五雷轰顶,便抄过一读,怒不可遏,也援引纸笔,刷刷刷书写起来。照常理,本该澄清事实,解开误会,但刚少爷正在气头,故意宣称与翼实有床第之私,还搬了些艳情小说的字句,存心让泷泽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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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于盛怒,行事自有悖常理,但见信的、从赤西口中听说信的,又哪知都是满纸荒唐言,少不得沸沸扬扬,以为传言果然不虚。莫说城里别处,就在堂本铺中,不知内情的伙计,也常当光一面拿这开玩笑,惹得他羞怒交加,气急败坏,却不能当众发作,只好借事找碴,夜叉恶名更添三分。 k\&IF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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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传到归途上老当家耳中,听说儿子连已有婚约的表弟都不放过,又是一阵好气,干脆昼夜兼程,不日已到奈良城外。 Ya&\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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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当家回来之事,正巧被伙计撞见,便先报给光一知道,想是老人终于倦鸟归林,一面传讯给刚少爷,一面让人整合账务,准备交接,念及无须再勉强留着听刚的种种风流,当下自觉终能解脱,并不和人辞行,悄悄离开了奈良。 0tm_}L$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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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老当家这一回来,原本为的是兴师问罪,被久别独子满面笑容朗朗叫声爹,火气先消了一半,又听翼、龟梨等人在旁解释,说流言纯属子虚乌有,与贴身小厮等对质,证实确无此等荒淫之事,便再没怒意。 CDwIq>0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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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就此作罢,有人来报,说泷泽国守大人携子来访。 {iIg 4PzrU
老一辈说话容易,本来只是场误会,解开得也快,顺势谈起孩子们都大了,既订亲已久,不如择日完婚,以免夜长梦多,便叫人拿过皇历,下月十五正是大安吉日,两亲家都说好,就此定下,遂采买置办不提。 dbT^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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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翼这边误会冰消,刚少爷也终于鼓起勇气,要找光一解释——却哪里找得到人? },EUcVXk
写信去兵库也回报没见着他人影,倒有份留条,说要出家。这一惊非同小可,光一尚年轻气盛,为何着意出家,想来还是自己的缘故,忙差人四处寻访,然而全国有多少庙宇寺院,徒然白费功夫罢了。 <x0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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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光阴转瞬即逝,婚礼如期举行。刚少爷眼见翼即将成婚,翔君偕同三位夫人亲来道贺,连龟梨也因两家联姻之故,和那边的赤西出双入对,放眼望去竟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形单影只,想到以往光一在时两人笑语晏晏,越发知道他的好处,悲从中来,涕泪涟涟,难以止息。旁人以为他舍不得表弟,劝解曰两家既近,自可常常来往,刚少爷更思及他已落发出家,后会无期,中心摇摇,不可自抑。 .A"T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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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老当家知晓儿子脾性,平生最是多愁善感,又怕寂寞,想他也二十出头的人了,竟然还没个彼女,便张罗着要给他找桩亲事安定下来——谁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少爷那些或真或假的流言之下,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多半借故不肯,加上本人又心有所系,毫不热衷,直到三个月后,方有邻县山口家捎信来说亲。 w[Y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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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家当主山口达也,是地方上响当当的人物,这回派人来为他侄女说媒:小姐自然也姓山口,芳名纱弥加,与刚少爷同龄,谈不上闭月羞花,也算美人胚子,因羞涩寡言,又潜心侍奉长辈,故而至今未嫁。 {uwk[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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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以往,有人来说媒,又是山口家的小姐,娶就娶了,但如今刚少爷只担心在外的光一听到这消息更不会回来,便百般推托,直到老当家也心生疑窦,才说出原委。 t`8e#n 9
老人家看着两人长大,知道光一是个好孩子,但人既不在,又何妨先娶位正妻,反正男子汉总要有个三妻四妾,便自作主张先寄了信给山口小姐。 dy6F+V\D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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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风俗,结婚前双方需鱼雁往返,和歌数回,待彼此交心后,方可举行大礼。老人家一寄信,山口小姐也回了书,之后便换刚少爷与小姐通信,眼看山口家的信使每日来访,老当家禁不住满脸堆笑,以为两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AYPf)K;%
殊不知信件内容既非和歌,更无关柔情蜜意: uU[[[L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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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声不好。” {F(-s"1;xO
“不要紧。” LF9aw4:>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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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专好男色,连订了婚的表弟也要出手。” HzG~I8o(d
“那是谣言。” !|Xl 8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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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KJhtd"q
“没关系。” m.HX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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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不起山口小姐,但我还不想结婚。” xu"94y+
“我想结婚就行了。” 1fO2)$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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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 4iYKW2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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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刚少爷娶了山口小姐,大喜之日,唯独新郎官哭笑不得,面部抽搐;周围亲戚尽管觉得新郎身量略短,但两家财势可以补足,一味道贺;至于那坚持下嫁的山口小姐,虽然蒙着盖头一言不发,既大愿成就,想必也笑做象得了肥肉的中山狼一般。 ?HEtr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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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刚少爷却闹别扭似的紧靠窗户坐着,忍不住埋怨新婚妻子:“做什么非嫁不可?这下他更不可能原谅我。我明明不想结婚的,就算要结,也还欠了一个人。以后叫我拿什么脸去找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竟然丢着新娘不管,就要开门离去。 0$f_or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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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刚。”忽然被从身后抱着,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说世伯在给你找太太,我只能拜托山口大哥帮忙——让你担心了。” "9U+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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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光,光,光一…………?!”慌忙回身,“山口小姐”早已自行取下了盖头,那笑得偷腥猫儿般几乎没了的弯月眼,不是他是谁。 Y @Xkqv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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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原来你一直在耍我——”刚少爷不满地撅起嘴,某人还不怕死地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可恶!非得好好修理你一顿不可!!”两人仿佛回到童年,在洞房里玩开了抓鬼游戏。若在平时光一当然不会轻易失手,但身着新娘服饰,行动不便,不小心被裙角绊了一跤,最后只好乖乖地让新郎在床上大肆修理,种种闺房之私,不可多提。 a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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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鉴于夫人精明强干醋劲绝代,加之刚少爷无甚野心用情专一,堂本家再没有过第二位太太,当然也没什么花边绯闻,刚少爷的幸福家庭,就此定型。 qL%.5O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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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只兔子,一直垂涎着某根萝卜。 Z0()pT
兔子被萝卜吃完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 +K$5tT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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