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7【劍之初X慕容情】一劍鍾情章三 1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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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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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0-11-15 00:5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27【劍之初X慕容情】一劍鍾情章三 13F

前記：這文真正的標題其實是《鳥的報恩》來著。（喂）

一劍鍾情

章一
四魌界的驚歎劍之初與苦境霓羽族的阿多霓結識於久遠之前的一個晚秋。
之所以還牢牢記得那個時間，是因為那對於劍之初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身為四魌界的高層，生命總是漫長而無聊的，尤其是對於他這樣時間表中除了練劍還是練劍的登仙道“驚歎”——大概沒有人會想到，慈光之塔的驚歎其一生中前半部分的時間會是個冗長的省略號。一直到雲海雷峰定萬年雪浪，省略號裏才開始出現破折號，之後的連敗百人讓破折號成了頗有點蕩漾的波浪線，這波浪線一直延續著直到和殺戮碎島武冠比賽前夜，生生地成了個大大的問號。
而等到雅狄王成為階下囚繼而失蹤，跟著失蹤的劍之初就是一連串問號的代言人，只除了在無衣師尹那——鵝毛筆寫下劍之初的名字輕靈飄逸，而後在上面重重地劃了個刪除線，力透紙背。
劍之初乘著剛剛研發成功尚未開始量產的星騁跑了，負責星騁第一期專案的工程師跟著辭職回家寫小說，起了個筆名叫楔子。
日後師尹以傳播不良讀物蠱惑民心的罪名抓了楔子關去上天界的小黑屋，卻拿早就不知所蹤的劍之初無可奈何。作為以栽培小蘋果的心情看著劍之初從繈褓中的幼兒成長為青年才俊的模範保父師尹，看著即將成熟的青澀果實脫手掉入異次元，那難以言說的悲憤心情可想而知，即便雅狄王在禁流之獄身死的消息也不能稍稍安慰他，每每午夜夢回，焚香驅擾時師尹心中回想著的，便都是方才夢中有關劍之初死訊的種種少兒不宜的畫面。
而就像他這詛咒真的得到了印證，乘著星騁掉落苦境大地的劍之初的遭遇也確實只比死掉好那麼一點。儘管得到了楔子無私的幫助，但他研發出的星騁還是尚未經過實際測試的實驗品，摔到地上的時候引發了強烈的爆炸，連帶波及了內中的乘客筋脈俱斷武骨全毀——更可惡的是，儘管是天外之石的山寨版本，星騁並不帶自動修復和退化為嬰兒的功能。
一代武學天才一夕之間成了廢人，這對於剛剛遭受一連串打擊的劍之初無異於雪上加霜。抱著只可勉強行動的殘軀，昔日慈光之塔的驚歎便開始了在苦境大地上漂泊的生涯。
比起種群相對單一的四魌界慈光之塔，神州苦境很美麗，但無疑是危險而殘酷的。早就習慣了登仙道自由平等開放的民主社會的劍之初，在苦境建立於封建社會小農經濟基礎上的江湖裏便如同一隻螞蟻進入了一片汪洋——而昔日作為航空母艦的自覺仍然主導著他的行動和思維方式，於是仍以為自己是航空母艦的小螞蟻在大海裏立刻嗆了好幾口水差點把小命也給丟掉。千百年之後劍之初重出江湖，儼然已是榮辱不驚的一代大俠，當日的落魄在他臉上身上找不到絲毫痕跡——
但那畢竟是存在過的，將一個窮形盡相潦倒落魄的失意青年錘煉為一代宗師的種種。
只不過那時候的劍之初還沒有想的這麼深刻，就像無數貴族子弟一夕落難的翻版，他出走的理由都可解釋成偏執或者一時意氣，縱然武學底子和心態都還算不錯，也被現實這大後媽狠狠虐了一把，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打擊弄得他有點發懵。昔日嗜武如命的人現在連一隻包穀也掰不動，隨便一個農夫就可以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連小孩都能朝他扔石子——在好不容易掙來的幾塊碎銀在市集之中被小偷卷走又被賊喊捉賊趕出村鎮之後，縱然一貫淡定沉穩如劍之初，也覺得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正輕飄飄地降落下來。
劍之初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村鎮不遠處的海邊。最近這裏剛剛發生過一場可怕的海嘯，各種亂七八糟的垃圾被海潮卷上沙灘，和正在腐爛的海底動物屍體一起散發出一股可怕的氣味——正常人如果聞到了早該遠遠避開，但那時候劍之初腦子裏整個渾渾噩噩的，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不知道哪里可去；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一片狼藉的海灘上磕磕絆絆地走著，正午的太陽讓他的衣服和皮膚起了一層白花花的鹽粒子，他很餓，也很渴，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恍惚看見了億萬光年之外某個白鬍子老頭正微笑著對他敞開懷抱——他說，其實，我才是你爹。
坑爹呢這是。
就在劍之初面朝春不暖花不開的大海，渾渾噩噩地把翻湧的海浪當做老頭的白鬍子準備來個熱情擁抱的時候，忽然有一絲細小的歌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和海浪拍打的聲音相比，那歌聲無疑是極為細小的。但就好像撥開迷霧的只需要一絲細小的風，那聲音不知道為何鑽進了劍之初的心，讓他連日來混亂到麻木的思緒漸漸有了回轉的跡象——他站住了腳步，腦子清醒了一些，脫離的五感回歸身體，各種饑渴疲累開始在腦子叫囂——扶了扶隱隱做疼的額頭，劍之初轉過身，朝著歌聲的來源走了過去。
走著走著他便聞到了一絲極清淡的香氣，似是與那歌聲同一個方向，在四周臭烘烘的味道襯托之下那氣味顯得格外卓爾不群——真的很好聞，讓劍之初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肚子裏的饑餓感又重了一層。他加快了腳步朝著那香氣的來源走去——歌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不過現在顯然不再重要。
最後劍之初在一艘不成樣子的破漁船後面發現了香氣的來源。出乎他預料的，那不是他設想中的一塊烤肉或者一盤點心，而居然是——一隻鳥。
一隻活生生的，還在動彈的小鳥。
劍之初眨了眨眼睛。四魌界生物多樣性原本就因為接二連三的大戰破壞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諸如火宅扶木這樣能打耐摔的彪悍物種，慈光之塔內除了人之外的生物都被師尹劃分為制香原料和非制香原料兩類而前者基本絕跡——因此劍之初對於動植物那點貧乏的常識完全來自苦境那顛沛流離的生活給予的生存經驗——所以說，在看到那只小鳥的時候，劍之初心中第一反應並不是欣賞那鵝黃色的羽毛和翠綠的尾翎，又或者那藍寶石般剔透的眼睛是多麼的動人，當時當地，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一縷思緒都在反復叫囂著一句話：
看上去很好吃！
很好吃！
好吃！
吃！
……………………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呢？
如果是“劍之初快步走過去，為自己做了一頓美味的烤小鳥”，那麼這個故事就不存在了。所以，相反的，為了這個故事得以延續，我們還得感謝遙遠彼方的一個人——無衣師尹。
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有那麼一次，慕容情對劍之初提起了他們初次相遇的經過。
有著湛藍眼眸的霓羽族聖主眼波流轉，玩味地盯住了對方：“那一天，你心中可否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念頭？”
慈光之塔昔日的模範生老老實實地點了頭：“有。全部都是。”
不動聲色地把手中逗鳥棒轉了個方向，薄情館主的聲音裏都透了一絲不明笑意：“那為何又改變了心意？”
慈光之塔的驚歎露出了小學生回答問題才會有的表情，思索了片刻後繼續老老實實地回答：“以前我在秀士林修行的時候曾經和同修一起偷拿過師尹秘藏的香。那些香都很好聞，但是越是好聞的香，就越難吃……”
薄情館主手中的逗鳥棒突如其來地就歪了那麼一下。低頭遮擋住閃爍的眼神，過了好久好久，他才走上去，默默地，默默地拍了拍劍之初的肩膀。
“那還真是……難•為•你•了……”
以上自然是後話。
讓我們把鏡頭轉回千百年前那一個宿命的秋日午後，那仿佛剛剛被蹂躪過的宿命的海灘。以掛滿海藻散發惡臭的破漁船為背景，一人一鳥默默對望，只是彼此的眼神之中絲毫沒有上天註定要你我相遇之類的感動，在人的內心中原始的本能和後天的理智正化身火宅佛獄和上天界激烈交戰中，至於鳥的內心……呃作為一隻鳥，它究竟想了什麼似乎無法得知。
總而言之這一場天人交戰的結果還是上天界勝了，又或者該感謝師尹的教誨深入人心，餓得臉綠的劍之初最終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決定——他放棄了老天爺給予的一頓烤小鳥美餐，蹲了下去朝小鳥伸出手，想撫摸一下它的頭表示感謝。
似乎還不知道剛才差一點淪為盤中餐的小鳥轉了轉眼睛，面對著劍之初伸過來的手把頭偏了過去——劍之初愣了愣，看了下自己的手上並沒有沾到泥垢，於是又伸出一根手指搖晃著湊近——
這一次他得到了對方的回饋，還頗為熱烈和熱情——手指上立刻被啄了個不深不淺的口子，挺疼。
也就因為這一番密切接觸，劍之初這才發現小鳥居然受了嚴重的傷，只能蹲在漁船伸出的一根比較乾淨的船桅上。在他視線看不見的一側，小鳥的翅膀正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翠色的翎毛上到處都是凝固的鮮血，嫩黃的小爪子也有被折斷的跡象，看上去頗為淒慘。
但小鳥的眼神讓劍之初稍微有些意外。儘管形狀頗為狼狽，但那藍色的小眼睛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即便剛剛啄了眼前的人也沒有一絲恐懼更沒有亂叫，和平日裏被他抓來烤了吃的各種鳥類大相徑庭。而且劍之初居然覺著這只鳥在看著他，以一種平靜的，從容甚至帶有點探究意味的眼神看著他——就好像知道他剛才真的要去跳海似的。
很久很久以後，他也問過慕容情一次。
“那時你看著我，究竟看出了什麼？”
據說是冷睇世情的薄情館主眨了眨藍色的眼眸，將一絲玩味神情掩於眼底，微笑著悠悠說道：
“吾當時只是在想……這世上怎會有這麼落魄潦倒、窮形惡相、粗魯莽撞，連自己最後一點寶貴之物都不懂得珍惜，竟然要去白白去送死的混蛋……”
說道最後，竟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了。
並未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劍之初便愣住，看著對方低下了頭，意味深長地，又似帶著一絲別樣心緒地加了那麼一句。
“那時我剛剛被族人拼死從海嘯中救出……這條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然後劍之初看著對方走前一步，愉快地用逗鳥棒戳了戳自己胸口。
“你的，也一樣。”
劍之初又是一愣，抬頭對上的，便是和初遇那日一樣的眼神。似是毫無悲歡喜樂的，卻又讓他沒來由地，覺著一絲淡淡的欣喜和平靜，好似那人身上繚繞不去的清香，在未來的日子裏充盈著他的每一個日與夜——當然，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未完待續

[ 此帖被棉花魚在2011-01-27 02:5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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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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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2)

1樓發表於: 2010-11-15 01: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的好滿足。
慕容情的意思是說，劍之初妳現在的命是我的了麽？
劍之初還是挺可愛的，慕容情更加可愛。
新劇裏面最看好的就是這對，可惜貌似要被拆。就希望慕容情不要死，重傷和劍之初退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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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夜

緣起緣滅~緣份若盡~就散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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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0-11-15 21: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嗯~~~寫滴真好~~~~將倆人相識過程描述滴很有趣~~~~~

劍之初是那種老實般滴口愛~~~小情則是那種冷傲帶任性低口愛~~~~~

這倆人滴相處一定會很有趣~~~~~~

道不同不相為謀~~ 合則來~~不合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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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u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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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樓發表於: 2010-11-16 12: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初情的相遇真是大感意外！！其實標題是烏的報恩，想想就哉出現的應該是鳥吧，哈哈哈，好有趣，好巧妙的初遇，好詭異的人鳥一劍鍾情。

看到吃吃吃，腦中邪惡，咳。話說，初哥不吃的理由竟然是因為越香越難吃，小情可是最美味的啦~~師尹好會調教。

小情在初哥面前，一直是一副傲嬌的姿態，是說對付初哥這樣好似呆木的人，就應該是要多刺激刺激他~~

文文寫的好有趣，期待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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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1-01-10 01: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svdvs:感謝回帖XD，新劇已經阻止不了我粉紅拉布拉布之路了（喂

東夜：感謝回帖！這兩人一開始就是傲嬌彆扭vs天然呆？不過現在館主越來越純爺們了我也很開心就是XD

marucat：多謝回帖！初哥其實是不怎麼有浪漫細胞的傢伙，而且當時當地，他的第一想法肯定是很直接的啦，不過，幸好他沒做烤小鳥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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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1-01-10 01: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章二
“寵物”這個詞語，原本是不會，也不可能出現在劍之初的字典裏的。
如果說這本詞典裏有相似的近義詞，那大概就是劍之初的劍，在一天的大部分時辰裏陪著他，具備一隻寵物所該有的和尚未具備的優秀品質，無聲，體貼，忠誠可靠而值得信賴——只是因為那場讓他離家出走的變故讓他發現即便是兵器也會背叛主人，於是劍之初徹底封印了他的劍，改用更為無聲體貼忠誠可靠值得信賴的——手指。
比方說現在，他正用他那值得信賴的手指，再加上一些清水和棉線，不甚熟練地給眼前小小的鳥兒包紮傷口。
劍之初為自己搭建的小木屋在山腳下河岸邊小樹叢的一塊空地上，離海邊有不短的一段路程。自從那一天宿命的相逢之後，他便雙手捧了小鳥兒，帶著它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整個路程中他還有點兒擔心那小傢伙是否會驚慌掙扎讓傷口裂得更大，結果一路上他手心中那團毛絨絨的團子都安安靜靜的，一點小小的暖意從手心傳來，讓劍之初莫名地放心了不少。
剛開始在苦境混的劍之初很窮很落魄，他的小窩自然也很窮很落魄，但在慈光之塔秀士林的修行生涯給了劍之初不少良好的習慣，即便沒有了武功，維持基本的乾淨整潔仍然不是難事。星騁造成的傷害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他的家中也備下了一些治療的草藥和工具，這個時候便派上了用場。作為劍者，劍之初學習過基本的治療和包紮，但從沒學過獸醫更不懂鳥類保育知識，在和小鳥默默無言對視一段不短的時間之後，他終於決定親歷親為，死馬當作活馬醫……啊不，是活鳥當作活人醫。
所謂基本的治療和包紮，不過是用清水和藥酒清理傷口，剔除腐爛和發炎的皮肉，固定折斷的骨頭，而後敷上藥草，包紮上乾淨的布條。劍之初知道這個過程非常不好受，尤其是沒有麻醉的草藥，而眼前的小鳥還不如他的手掌大，即便他再小心，也偶有控制不住力道的時候。
於是劍之初有點內疚。為了安慰他伸手摸了模小鳥的頭，而這一次再沒遭受對方的反抗——仿佛知道他的用意，小鳥安穩地在桌子上的布團上坐下來，沒有掙扎也沒有鳴叫，倒像是個最配合醫生的傷者。
劍之初深吸了口氣，他想他從來沒這麼慶倖早早封印了自己的劍。治傷的過程極為漫長，複雜程度也超過了他的想像，還不得不用火油來處理一部分傷口——那連劍之初都覺得真疼。可是在整個過程裏，那小小的鳥兒居然沒有哪怕叫上一聲，甚至還自覺地伸出翅膀和爪子配合他的動作——但他可以感覺到那毛茸茸的小身體微微的顫抖，尤其是手指在圓滾滾的胸口擦過的時候可以感覺到那小小胸膛裏劇烈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敲打著他的指腹，讓他的心也沒來由地微微緊張了起來。
劍之初盡可能迅速而小心地處理完了傷口，剩下的就是包紮。這時候他才發現事情有點兒棘手。他勉強可以按照人傷的標準處理好小鳥身上的傷口，但是包紮工作卻不行——一個人可以會縫衣服，但不一定會繡花。
就在劍之初拿著針線一籌莫展的時候，一直安安靜靜的小鳥忽然動了動。
然後劍之初就呆坐著，看著小鳥跳著走近桌上的針線包，用嘴叼出一根針和線，用還可以動彈的爪子穿上了線，低下頭開始自己縫合傷口……
劍之初陷入了這一天第二次恍惚的呆滯狀態，尤其是等小鳥用嘴巴和爪子不可思議地用紗布包紮好傷口，再用嘴巴拽住打結完畢，扭頭看了他一眼，還是一種平靜裏帶著某種鄙視的眼神……
然後它啄了啄桌子，“嗵嗵”幾聲。
見劍之初沒反應，又啄了兩下，嗵嗵的幾聲。
最後劍之初終於覺察到不對，他朝桌上一看，小鳥在上面啄出來的痕跡居然很眼熟，隱隱約約的組成了個苦境的漢字……
水。
劍之初恍然大悟，伸手挪過桌子另一側擺放的水罐，在手心裏倒上一些清水，然後把胳膊伸了過去。小鳥歪頭看了看他，跳過去低頭喝了一些水，然後用水啄了啄羽毛，繼續歪頭看著他。
劍之初想了想，再看看小鳥羽毛上粘連的，正在凝固的血跡，便猜出它大約是想……洗澡？
劍之初轉頭看看屋子四周，最終發現了自己用來吃飯的白色瓷碗——還缺了個口子。於是他把瓷碗從窗臺上拿過來，在裏面倒了水放在小鳥旁邊。仿佛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小鳥跳上碗邊，卻並不急著開始梳理羽毛，而是繼續歪頭看著他，然後叫了一聲。
劍之初愣了愣，小鳥繼續安安靜靜看著他，然後又叫了一聲。
——難道說……
把猜測放在心裏，劍之初伸出一根手指，在快要碰到小鳥的一瞬間閃電般縮了回去——若是再慢片刻，手上就要多一道口子了。
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再看看明明沒什麼力氣還在抓著碗沿企圖警告性扇動翅膀的小鳥，劍之初沒忍住，笑了。
而後他才想起這似乎是他在苦境安家後過了很久，第一次因為什麼事情露出笑容。
於是他做了在從前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對一隻鳥點了點頭，用可稱之為溫柔或是恭謙的表情嚴肅地說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擾你沐浴了。”
說完這話，他便轉頭走出了房子。

等關上了房門，劍之初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抬起頭，看見漆黑的夜空之中群星正對他閃耀著。
劍之初看著浩瀚的星空，前所未有的心緒在一瞬之間上湧。來苦境的日子不算太短，但他從未如同今天一樣，抬起頭去看一看這片陌生的天空。
那璀璨的星海之中，必然有一顆是屬於自己的故鄉的。雖然在那裏抬頭只能看見永不落下的雙日，唯一的黑暗來自於四魌神木投射下的巨大陰影；在火宅佛獄時他也曾見過漆黑的天空，但那完全來自碎島廣闊的陸地遮蓋，被扶木包裹的天空如同一口毫無生氣的枯井——而這裏的天空是鮮活的，閃耀的星辰讓他想起乘坐的星騁穿過碎島的大海時，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水晶石，它們中的一顆杏仁大小的石頭卡在了星騁軟化的地方，導致了穿越境界時巨大的爆炸。而現在，正如那時飛速的墜落中唯一清晰看見的點點閃光一般，劍之初看著頭頂的星空，心中的思緒便如飛馳而過的星騁，在一團閃光的漩渦之中妄圖找出點什麼，找出他尋找了很久的，清晰的方向——
今日救了他的歌聲不知何時又響了起來。
劍之初愣了愣，定下心神去聽的時候，卻又什麼也聽不到了。只有風刮起屋簷上野草的聲音。但冥冥之中，卻似乎真的有人在和他說話一般，他看著那星空，便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聽到了點什麼。
不知何時，那顆如星騁一般焦躁賓士的心，漸漸回歸了原位。劍之初在這一天奇妙的遭遇之後，第一次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確定自己真的聽到了點什麼。不是風聲，也不是神祇的絮語，而是……他肚子在叫。
他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劍之初把目光投向屋外不遠處。幾個月之前他在那裏種下了一點兒蘿蔔，可因為是剛種下不久並沒有完全成熟，但現在那大概唯一可吃的東西了。
況且，他現在並不是一個人……

等劍之初帶著從泥裏拔出的一把小青蘿蔔打開房門，便看見屋裏桌上，正靜靜梳理羽毛的小鳥。褪去了方才的狼狽和血腥，在他面前的儼然是只漂亮又乾淨的小動物，雖然爪子和翅膀還綁著繃帶，但絲毫不可以掩蓋那優雅的氣質和高貴的眼神——如果師尹教導他的對於“優雅”和“高貴”的定義準確的話，雖然劍之初並不肯定，這種形容詞去形容一隻鳥是否合適。
看見推門而入的劍之初，小鳥並沒有驚恐也沒有逃開，而是跳了幾跳，跳到桌子的邊緣，歪著頭安安靜靜看著他，仿佛在等他坐到桌子邊上來。
於是劍之初走了過去，把手裏的小青蘿蔔拿了出來，用水罐裏剩下的清水洗了洗上頭的泥，放在小鳥眼前。
一瞬間他似乎在小鳥的眼裏看見了類似於“吃驚”和“嫌惡”的表情，可在劍之初的常識之中鳥類不該有如此豐富感情所以他便把這感想歸結於自己的錯覺。劍之初現在很餓，這幾個青蘿蔔在他眼中無異於珍饈佳餚，但他最終還是決定把它們給那只撿回來的小東西——畢竟是它救了自己的命。
看著推到眼前的小青蘿蔔，小鳥沒有動。它似乎有點兒呆滯地看著那水靈鮮嫩，卻並不能稱得上可口的食物，抖了抖翅膀仿佛想要上前確認，卻又退縮了地往後跳了幾步。最後它終於下定決心了一般，跳上前去啄了幾下……
聽到小鳥叫聲的時候劍之初愣了愣，隨即看見小鳥用嘴蹭著蘿蔔的另一邊，似乎是在往自己這邊推……
這是要給自己吃的意思嗎？
劍之初有點兒感動，可看著蘿蔔上淺淺的幾個咬痕，又對那小傢伙的胃口略略擔心。仿佛是發現了他的想法，小鳥更加有力地叫了一聲，用爪子把蘿蔔使勁推了推，蘿蔔咕嚕嚕地滾到了劍之初手邊。
這一次劍之初找不出理由拒絕，為了表示感謝他伸出手去，用指頭的邊緣蹭了蹭小鳥的頸部，意外地沒有得到上兩次的攻擊——鵝黃的絨毛拂過手指的觸感意外的溫暖，小鳥溫順地磨蹭著他的指腹，閉上了烏黑的小眼睛。

最後劍之初在門檻上坐下，手上的瓷碗裏裝著水靈靈的小青蘿蔔，一口一口慢慢吃著，邊吃邊看著璀璨的夜空。此時他的心便如同星空一般浩瀚而寧靜。小鳥不知什麼時候跳了過來，跳上他的肩膀，在靠近頸窩的地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把小小的腦袋藏在了翅膀下。於是劍之初連吃東西都變得緩慢而小心了，隨著他的咀嚼，臉頰不時微微擦過小鳥毛絨絨的翅膀，那微妙的觸感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沒來由的溫暖。

很久很久以後，薄情館的主人和他的房客曾經談起他們的這段過去。
彼時兩人正身處雪非煙，一場情事之後悠閒自在的共浴。雪非煙泉水氤氳而溫暖，泉邊栽種的桃花開放正盛，而主人卻發覺房客並未在意眼前的景色，而是盯著繁花之上那漆黑的夜空。那一日天色不佳，天空中一點星辰也無法窺得。
提起當日的過往，饒是隨和淡泊的薄情館主也忍不住在笑意中帶了大半認真的責難。
“吾身為阿多霓，見過族人進貢的珍奇異寶無數，可那時卻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把那東西放在我眼前。”
“抱歉，我並不知……”
“危難之際傾囊相助，我並非抱怨或者挑剔什麼，只是……”
慕容情轉了轉頭，在劍之初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一如他們相遇那日。
“下次你可以考慮種點別的。”
劍之初愣了片刻，最終決定告訴慕容情真相：“我一開始只敢種蘿蔔。”
“為什麼？”
“四魌界全境上下，唯一公認安全可吃的食物，就是和它長的差不多的土蘿。”
“…………”
努力抑制住臉上的表情，慕容情最終決定把這個不怎麼適宜的話題跳過去。
“那……那一天你像這樣一直盯著天空，可是悟出了什麼？”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這一次對方沉默了。過了很久，那人最終伸過一條胳膊來，把他攬在了身前。

泉邊的桃花紛紛飄落在池水，隨著波光起伏蕩漾出一圈圈漣漪。漣漪之中相依的人影四散錯亂，連聲音都仿佛漂浮在水面一般：
那時，我想的便是，在這天空之中，屬於我的那顆星或許已經不再為我閃耀，然而——
我手心裏卻有了，可以握住的東西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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