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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08.25  【意绮】明月引 10(第一卷完)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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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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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樓主  發表於: 2017-01-16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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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25  【意绮】明月引 10(第一卷完)

1
武侠架空,人物关系与原剧没有太大关联。CP为意绮,目前暂定辅导级 )E",)}Nh  
第一次来布布发文,请多多关照。祈愿lanyouxiu女神继续填坑~ p+Yy"wH:h{  
Vb\^xdL>  
—————————————————————————————— ]Y,V)41gCE  
Cno[:iom  
第一章 见月 `_&vvJPn@!  
UaG&HGg]!  
MNh:NFCRA  
人闲花落,夜静山空。 2L<1]:I  
&|IO+'_  
指月山观月峰,名为观月,却是寻常人不到的所在。光秃秃百丈壁立的大石,一条天梯似的小路卡在石缝间左盘右绕,路面大半被荒草没过,两只肥壮的野兔正在草丛里酣睡。突然间一道灰白影子从石壁后闪出来,却是个灰衣少年负着个白衣人在急奔。山中兔子不知道怕人,竖起耳朵晃一晃又团下身子。眼看着落脚处两团白茸,那少年猛地提气一跃险险避过,脚下却稍微趔趄,一样物事便“呛啷”一声落了下来。 ht\_YiDg3  
2kgSIvk\  
“啊!”少年发出一声惊呼,慌忙回身四顾,见四下里寂静无声才放下心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柄描金缀玉的细刃宝刀撞到石头上飞了出去,正斜斜插在下面的杂树丛里。虽然落得不远,要取刀却得钻到树枝中间。少年犹豫一下,只好把背上人放下,挑了一处光滑的石壁靠上去。不想一放手那人便软软倒了,少年急忙伸手把他揽在怀里,用袖子把地上的碎石头都扫开了才放他躺下。月光从石壁间照进来,照在那人青白僵硬的脸上,看着竟是具死尸。少年头上身上也凌乱不堪,大大小小许多血痕,左臂上一个长长的伤口没有包扎,凝住的血迹间隐隐露出白色的臂骨。他却浑然不觉,柔声道,“后面没什么动静,咱们大约是把那些人甩开了。你先在这儿躺一会儿歇歇,我去把艳刀捡回来。”说完便走到路边,一矮身钻进树丛里,不多时就把刀拿了回来。见那人还是静静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被月光照着,不由得眼圈一红,连忙举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强笑道,“拿回来啦,九哥,咱们走吧。这里藏不住人,咱们往山上走走,躲过了这一波,我就带你回家找我爹,他必定能救你的。” e9\_H=t+  
5-4  
山路到此已经十分崎岖,他提着家传的精妙步法不饮不食疾奔了半日,歇了这么一刻越发觉得疲累。拉起白衣人的手臂搭在肩上,双手发力往上托举,一下竟没成功,反倒牵动左臂伤口又淌下血来。正要再用力时,一阵山风将白衣人的斗篷吹动,本来叠着的人影倏忽分开,像是两个人并肩走着一般。少年见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又生出许多希望,便尽力拔足往山上去了。 # - L<  
 v?d`fd  
少年去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大蓬山鸟忽然呼啦啦的四散横飞开来。待鸟声散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十几条遒劲的身影出现在路上。 9AWP` ~l`  
bz1`f>%l  
“十四,他们真往山上跑了?” KfK5e{yT  
U8aNL sw  
当先的汉子正往前闯,听到问话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堂主。自从接到堂主传书,属下在客栈周围都布了眼线。他们从客栈逃出来就上了山,弟子们亲眼所见,是错不了的。” Ct(^nn$A  
Ut%{pc 7^F  
问话人皱眉又道,“这大半日都没见他们的踪影,山间可有岔路?” 4U$M0 =  
OZKZv,  
那汉子嘿嘿一笑,答道,“回堂主的话,咱们湘西的山与别处不同,一根根柱子似的直上直下,上去下来只有这么一条路,再没别的岔道了。您老人家别急,这观月峰虽然高,顶上却是三面悬崖围着个不大的平坝子,保管他们没处躲藏,早晚也是个瓮中捉鳖。” njNqUo>  
p;%5o0{1  
问话人看着远处一个个刀劈斧削的山柱,点头笑道,“说起来那绮罗生年纪虽然不大,也是江湖上数得出的侠客,怎么连这点儿机变都没有,自己跑到这绝地来,倒省了我们许多力气。” B&(/,.  
75h]# k9\  
他身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却叹了口气道,“笃堂主到得晚,没赶上早上那场围杀。我看绮罗生多半是已经不成了,跟着他的那个小孩子有什么见识,自然是慌不择路了。” N+]HJ`K  
5IgO4<B  
“哦?痕江月先前数次败在绮罗生手上,权主不放心,还叫我从旁协助。”笃常春听了他的话,倒起了几分兴致,“听黄先生说来,他的功夫是大有长进的了?” un`4q-S7  
PTQN.[bBh  
黄羽客摇头道,“非也。绮罗生像是先已有了不妥,并未与痕堂主交手。倒是那个小孩子刀上功夫不错,痕堂主轻敌,被他挡了几招拖着人逃了。” Vo%ikR #  
?:5/4YC  
他虽这样说,笃常春却明白所谓轻敌不过是句客气话。江湖上早就传言绮罗生身边那个叫最光阴的小子也是个武学奇才,虽然内力不上数,用刀的招式却极为凌厉霸道。正是因为两人年纪轻轻都刀法绝伦,又没有什么出身来历,才叫人怀疑他们与失传已久的金狮盟宝藏有关,引来连番的追杀。 nh+h3"-d  
y2B'0l  
“绮罗生死了也不妨,只要有一个活的,不怕他不开口说话。”一想到绮罗生可能已经不支,笃常春心中一宽,恨不得立时将人抓回葬刀会总堂向权主请功。可黄羽客想起临行前自家少主斩钉截铁的命令,心下清楚若是绮罗生当真死了,那位小爷定要闹得天昏地暗,到时候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冤魂。这样一想,不由得低头踌躇,正好看到了荒草上几点暗红。 eOb)uIF  
H ~<.2b  
“笃堂主,你看。” l >oJ^J  
i:&$I=  
笃常春抢过来用手轻轻一捻,见血迹还未凝固,顿时精神大振,挥手叫会中好手快快上山。 Yi`DRkp]3  
f]Zj"Tt-  
最光阴背着绮罗生上到山顶,心中却是一悸。没了石壁遮挡,满月明晃晃的照出了山顶一箭之地的景致。背后是上山小路,四面围着些高矮杂树,中间是一片没膝荒草,并没有什么茂林山洞可以藏人。他生长江南见惯了连绵蓊郁十数日走不出去的大山,一路上虽然见到裸石嶙峋,却实在没想到湘西的山是这样峭拔孤绝、草木不生。他奔到树丛边,只见隔着几丛灌木外就是猛然陷下去的悬崖,脚下一软,汗湿的衣裳一瞬间凉透了,急忙伸手抓住一株松树才稳住身形。 eS%8WmCV9<  
1#zD7b~  
“……九哥,我……” Z0 c|;  
L'e|D=y  
放下不言不动的绮罗生,他心中全是悔恨惶急,一面悔自己怎么偏偏想起往山上逃,一面恨老天设下这样险峻的地势,一面惶恐没有逃生的出路害得这个人命在须臾,却一点儿也没想起自己的性命,好像绮罗生活他就活、绮罗生死他也死是天经地义一般。愣愣坐了片刻,他又站起来不死心地疯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藏身之处,这才情不自禁的坐在崖边抱着绮罗生哭起来。 @E> rqI;`  
b$/7rVH!  
“九哥,都是我……我害了你。”他一面哭一面把脸紧紧压在绮罗生脸上。这张面孔和这副身躯自从服下那位老前辈给的毒蛊就没了温度,但那时他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老前辈说以毒攻毒以蛊噬蛊虽然能救绮罗生一命,却会让他昏睡假死,醒后可能内力全失甚至失忆失智,他听了也不怕。只要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在这个四面悬崖的峰顶上,他们已经再无生机可言。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不怕,不过是因为他始终以为绮罗生能跟他一起好好活着。原来他从来没真正想到过死。死却已经来了。 R2Q1Rk#  
n482?Wp  
可是他不甘心。 /mn'9=ks  
ziQ&M\  
他还有那么多话没说。他蹭着绮罗生冰冷的脸,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也是满月的夜晚,他们在一处画舫里饮酒,那时他还叫他“绮兄”。 b. :2x4  
(2 P&@!|  
“绮兄绮兄,颇为见外。”绮罗生喝了酒,眼睛比平日更加明亮。“我幼名小九,又虚长你几岁,今后就叫我九哥吧。” kb\\F:w(W  
他红着脸“嗯”了一声,乖乖的叫了一句“九哥”。 VTO92Eo  
e[QEOx/-h2  
他的九哥是怎样笑起来的呀,笑得天上的月亮、水中的月影都一起摇晃了。 %mS>v|  
Sq`Zuu9t  
那个晚上他喝醉了。绮罗生扶他去休息的时候,他们挨得那样近,他为什么没有贴上他的脸颊呢? B?d+^sz]  
SO`b+B  
现在,他的脸上只有泪,没有笑了。可是他多想让他的脸再带上笑,哪怕自己再也不能看见。他可以去和那些追上来的人拼命,他的刀法也不错。可是他死了,还未醒来绮罗生又怎么可能活下去?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九哥活下去? 0.~s>xXp  
0c&DSL}6  
山风一阵一阵的刮过,树叶瑟缩着脱离枝头,悄无声息的向悬崖底下飘去。他看着看着,乱如缠丝的心中隐隐出现了一点亮光。“金蝉脱壳。”他想起父亲讲过的兵法,突然有了主意。 $%1oZ{&M  
z|<?=c2P  
“我有办法了,九哥。”他兴奋的行动起来,先动手脱了绮罗生的外衫,胡乱裹了几根树枝撑起形状,又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破成布条,连着艳刀牢牢系在他腰上。先前查看时见到有一侧悬崖是个倒钩的鹰嘴形,那钩里还生着一株歪脖松树。若是把绮罗生捆在那棵树上,被上面突出的石头一遮,一时倒不会被发现。可是敌人既然是来追杀,必然要挖地三尺四处搜寻,用这个办法一搜可就躲不过了,因此不能算作出路。不过此刻他既然打定了金蝉脱壳的主意,这个办法就大有可为。 b:x~Jz#%2  
&'m&'wDt:  
三下两下准备停当,他抱起绮罗生就往那鹰嘴钩的地方走。不过二三十步就到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第一次碰上那青白的嘴唇。 =)! ~t/  
m&- -$sr  
“九哥,我要走了,你……你可别跟过来。”分明是笑着,眼泪却雨似的落了下来,“你这一觉睡醒,就不记得小最了吧?没关系,小最都替你记着。九哥,我不喝孟婆汤,等你变成白发老头再来找我,我都讲给你听。” A4)TJY 3g  
?{1& J9H  
小路的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几个人影一冒头就飞快的往上窜。 ^HWa owy=  
nKch:g  
“爹,你教我的身法真是好用。”最光阴心里想着,抱住绮罗生的外衫快如流星地跳下了悬崖。 ^aqBL  
/9ZU_y4&3f  
“堂主,他们跳下去了!” Vo(bro4ZQi  
G4EuW *~  
一个大嗓门惊吼了一句,峰顶上随后爆发了一阵疯狂的诅咒和叫骂。 i@ehD@.dH  
LKM;T-  
fHgvh&FU  
\ Ju7.3.  
N1JM[<PP  
第一章完
[ 此帖被fated在2017-08-25 14: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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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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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  發表於: 2017-01-20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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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嗷~~在lofter看了再看一遍~~,喜欢这文的构思~~~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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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發表於: 2017-02-03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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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1樓(桃夭少爺) 的帖子

感谢姑娘支持~ $nNCBC=  
习惯在lo上发文了,前些天这边没更新,今天多补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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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發表於: 2017-02-03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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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观月 bg^ <e}{<H  
[G"Va_A8  
笃常春强提一口真气几步纵到悬崖边上,低头看时,只见半山腰被冲开的云雾已慢慢聚起,把两人坠下去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阴风呼啸着从崖下直冲面门,一小片被乱树刮住的白色衣襟也被这风卷了上来。山高风急,他凝神细听,过了十数息才从底下远远地传来了一点模糊的声响。黄羽客也赶了过来,听见那一点声响,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不忍之色。他是武林盟主烈剑门掌门烈霖的大弟子,本非心术不正之人,这一番奉师命追踪绮罗生与最光阴只因金狮盟遗藏关系重大,并不是与二人有什么恩怨。人谁不惧死?眼见着两个天纵英才的青年跳下百丈悬崖,如玉山崩,如芝兰摧,心中实在不能不动。瞥眼见着被笃常春抓在手里的那片白绸,又猛然想起小师弟烈霏说过的话来。 CEBa,hp@  
他虽然名为大师兄,对待烈霏却毫无办法。烈霏是烈霖老来得的独子,自小被娇惯坏了,但凡看上眼的东西一定要到手。东西倒还好办,武林盟主的公子自然有人趋前赴后,就是皇宫大内的奇珍异玩也能寻来送他。偏偏他还有个怪癖,若是看中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高低贵贱,一定要此人一心一意围着他转,再不许跟别个交好。平日里伺候他的婢女连话也不敢与外人说,有一个实在受不住跑了,被他抓回来挖了眼睛砍掉手脚,用鞭子抽了一整夜才死得一死。烈霖虽然有心管他,无奈他恶性已成,老父怜子又不肯下重手,一来二去反而纵得他无所顾忌。前一年钱塘文老爷子过七十大寿广宴宾客,烈霏随父亲去见礼,不知怎的竟对绮罗生一见倾心。绮罗生虽然对他的剑法夸赞了几句,却不过当他是个萍水之交,行止只和最光阴在一处。这就惹得他凶性大发,无日无夜一心只算计着要把绮罗生抢到手。后来江湖上关于金狮盟宝藏的风声响起,黄羽客奉师命追查绮最二人,临行前先被烈霏叫去说话。 sY&Z/Y  
那天春风正暖,容貌俊秀的少年穿着一身轻薄春衫坐在临水的亭子里,风流明丽宛然如画,带着几分笑意道,“师兄要出发了?很好,这件事交给师兄去办,我很放心。老爷子只想着金狮盟的东西,我却不在乎。抓到了人,随你把最光阴那个贱货捅上十七八个窟窿扔去喂狗——”说着眉眼一抬,冷意从瞳子里散发出来,“但绮罗生若是少了一个手指头,师兄啊,我——可是不依的。”此时崖顶上山风猎猎,却都不及那一眼阴森冷冽。黄羽客想到此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1/J6<FVq  
E^m;Ab=  
旁边笃常春伸手抓住那片衣襟狠狠往地上一摔。布帛是极轻柔的东西,被他灌了内力,竟硬邦邦的砸断了一根枯枝,咔嚓脆响叫在场的葬刀会下属都是一抖。 "-Wb[*U;  
“十四,你过来。”他转头看着战战兢兢挨过来的下属,怒极反笑道,“是你说的,早晚也是个翁中捉鳖?” ^`bMFsP  
他摆明是在迁怒,但冷十四哪敢开口分辨,噗通一声跪下来连声哀求道,“属下坏了大事,罪该万死,求堂主手下超生。” %m-U:H.Vp  
“超生,哼,就着你下去捉鳖吧。”笃常春骤然抬掌拍上他的腰腹,冷十四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到了崖边,幸而慌乱中两臂抱住了一株野刺树才没有掉下去。他两条腿悬空乱蹬,口中只是啊啊求助,眼看着那小树被坠得越来越低,方才跟在他身后的弟子们却丝毫不敢擅动。 ]$I}r= Em  
笃常春右手一挥,冷声道,“权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下山去找。” OU<v9`<  
一声令下,葬刀会的人手立即往小路奔去。黄羽客因想起烈霏的威胁一时间心思不属,跟他前来的烈剑门门人也只好跟着下山。眼见笃常春的手段,在场者谁敢拖拉,不一会儿就都下到了山路上。正往前疾走,忽然听到冷十四嘶声嚎叫道,“堂主,这里有人!堂主,有人……树上有人啊!” N{uVh;_  
s133N?  
几个弟子七手八脚把冷十四拉上来,又小心翼翼地爬下去解白衣青年身上的布带子。笃常春正喜出望外,忽然听见一个弟子惊呼“这人已经死了”,急忙亲自冲到崖边,暗中蕴了劲力探身抓住绮罗生手腕脉门,果然指下冷冰冰空空如也。 ~,.;2K73  
“笃堂主,他……他可是真死了?”绮罗生的生死事关重大,黄羽客也忙过来询问。 r'MA$PiS'  
这时笃常春已经出手试过了绮罗生的腕脉、颈脉与鼻息,处处都是一片死寂,显见着是个死人无疑。但他实指望活捉此人回去领功,自然不愿相信,只管盯着那张发青的面孔转心思。目光落在衣领上,他眼眉突的一跳,失声道,“原来如此,险些被他骗过了!” Y;k iU  
黄羽客急问如何,他拿起一边的艳刀挑了挑绮罗生的衣领,笑道,“黄先生请看。” LHSbc!Y'.  
随他指示一看,黄羽客也明了了几分,心道,“是了,这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最光阴拿着他的外衫,我们匆忙之中只当是两人都跳了崖。若不是冷十四机缘凑巧掉在那边,谁又能想到这只蝉却躲在崖底下呢?”这样一想又暗暗叹息,“他虽然在这儿,最光阴却是实实在在跳下去不能活了。这样以命换命的做法,真是可悲、可敬、可叹。这份情义,小师弟又当真远远不及。” }d%Fl}.Ez  
笃常春却不似他替人伤怀,只在心里暗暗盘算道,“既然最光阴拼死行这金蝉脱壳之计,绮罗生自然是没死了。”想起江湖上久传有种龟息术可叫人假死,只是见血即破,立时提起手中艳刀往绮罗生肩下中府穴刺去。 664D5f#EJ  
他这一刀去势快如闪电,又是近处出手,黄羽客虽然近在身边却也阻挡不得。眼看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要没入皮肉,忽然一道劲气狠狠打上刀身,笃常春惊呼一声,艳刀脱手直飞到数十步之外。变生不测,崖顶上众人都未曾看清是何人出手,只见笃常春左手按住右肩,方才持刀的右臂软软垂在身侧,竟是被刀身传来的气劲挫断了筋脉。 z#2n+hwE  
}g%v<'K  
“既杀其人,又辱其尸,这般毒手,留之何用?” mp z3o\n  
此时月在中天,映照得周遭纤毫毕现。随着话音一起,众人惊觉眼前一暗,却是右方高峰上飘然闪落一道身影隔开了月色。待到那身影落到观月峰崖顶,话音中蕴含的霸道内劲已迫得众人噤口难言,有些武功稍低的弟子不由自主松开手中兵器,崖上顿时响起一片金铁交击之声。 $dG:29w  
笃常春受伤在先,更觉胸中血气翻涌,忍不住大喝道,“什么人弄鬼?” w@LLxL>Y  
只见来人高髻广袖,趁着月色缓缓走近,一派隔世出尘之姿。鬓发全做银色,面容却又年轻得很,一时间叫人分不清是神是鬼。笃常春见手下人个个骇然僵立,勉强按下心绪沉沉问道,“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Q"H/RMo-  
他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自身修为颇有可观,这一句虽然不及上一句声大,却暗提了八九分真气,把铺天盖地压来的气劲冲开一道口子,身边跟随的下属弟子这才觉得胸口一松,堪堪喘过气来。 <(i5hmuVd  
来人却若无所觉,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我的名姓,你不配知晓。” &d\ y:7  
笃常春听了怒极攻心,可右手筋脉已断,再无出手余地,只把一张白生生的脸胀得血红。黄羽客见此情形,连忙上前一步抱拳为礼道,“晚辈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前辈,还望前辈海涵。” ~ 7<M6F  
来人冷哼一声,坦然受了他这句前辈的称呼,不但不曾回礼,还一扫袍袖隔空将绮罗生身边几个葬刀会的弟子挥开,饶是笃常春与黄羽客也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站稳脚跟。 <pZwM  
黄羽客虽猜不到他来历,听他方才几句话,也心知自己恐难顺利将绮罗生带走,忙又抱拳道,“前辈息怒。晚辈们做错当罚,前辈惩戒得是。只是晚辈黄羽客奉恩师烈老盟主之命前来追查武林中一桩公案,这位绮罗生绮少侠有大干系在身,人虽已不在,晚辈却须将他尸身带回。前辈放心,晚辈以人头担保,定不致一星半点损伤。” <LN7+7}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其和婉,一面搬出了师父武林盟主烈霖的名头,一面又说是武林公案,一般江湖人物听了,既是盟主派来行公事的,自然不好再横加干涉。况且他又留了一个心眼,只说绮罗生已死,明眼人更不会为了一具死尸招惹盟主的弟子。 w/*m_O\!  
谁知来人听了盟主、公案这些字眼却无动于衷,脸上仍是一副倨傲神色。笃常春见了大怒,顾不上身上伤势,左手抖开刃蚕丝钢索急攻而进。黄羽客阻拦不及,只见眼前爆开一蓬血雨,一条手臂已随之飞到崖下。再看来人剑已还鞘,在场竟没有一个人看清那宝剑的真容。黄羽客大惊失色,葬刀会弟子更是个个呆若木鸡。来人等了一刹,皱眉道,“还有什么人要一试剑锋?” =nqHVRA  
众人两股战战不敢答言,黄羽客看着笃常春断臂处血出如涌,人早晕厥过去,只得咬牙低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们不敢再扰,这就下山。”说完抢上几步去扶笃常春。见来人没有动作,葬刀会弟子们也凑上前连拖带抱,逃命似的一哄往小路跑去,唯恐身后那个神不神鬼不鬼的罗刹改了主意。黄羽客踌躇着跟在最后,终于横下一条心回头问道,“请教前辈高姓大名,晚辈回去,对家师也好交代。” (p<pF].  
来人漠然道,“意琦行久居指月山,想来便来,无需多言。” gU1Pb]]  
mv^X{T  
8e1Z:axn0  
不消片刻,观月峰顶只剩下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SYa O'c  
D}Sww5ZmP  
意琦行捡起弹开的细刃刀细细查看,只见刀身笔直雪亮,之前那样的气劲弹上去也不见凹痕,不由赞了一声“好刀”,心道,“先前那一群宵小各携兵器,逃命时也没来捡取,看来这刀定是躺在地上这个人所有了。”他痴迷武学修为,背上澡雪剑削金断玉还总被嫌弃不堪受力,见了这样的宝刀不免心喜,连带着对刀的主人也多了几分好感。走到那人身边,见年轻俊美的面容已蒙上一层僵冷死色,周身衣裳也穿得不全,不由生出一点“刀在人亡”的感怀。他自幼孤身生活在指月山流月峰,年少时还有个师父每隔月余来指点些功法,近年来师父不见踪影,只剩他一人形影相吊,除了修习内功剑术,就是看些各门派的典籍故事为乐,因此养成了这样孤僻不通世事的性情。今日遇到这个人死在荒山野岭,身边并无知交朋友相送,又有些物伤其类的意思,叹息道,“你叫绮罗生?意琦行既然遇见,少不得葬你在这观月峰上。就以这把刀相陪,愿你黄泉路上,不再被人欺辱。” 3 FV -&Y  
<~uzKs0  
不多时就在峰顶月光最盛的地方辟出一个墓坑,回身脱下自己的外衫给绮罗生穿上,就算是全了丧葬之仪。他正系着腋下的带子,忽然惊噫一声把人抱起来细看,只见绮罗生鸦羽似的鬓发从发根开始变得如新雪一样苍白。意琦行猛地想起志怪小说中种种尸变的异象,不及多想,右手五指连弹,将数道劲力送入绮罗生背上大穴。奇怪的是,这几道劲力一打进去就如同被绳索牵引着沿经络一路下行没入气海。他大为讶异,改指为掌贴上怀中人气海,发一股柔劲慢慢在其中搜索探查,绕了两圈,果然发现一点生机悄然隐匿,如木棉般吸纳着他的内力。 ^b.#4i (v  
难道这个人竟还没死!此时意琦行也想起了书中所言的龟息术,随手抓起刀刃在绮罗生指尖上轻轻一抹,鲜红的血珠滚出来,人虽未见动静,看血色却显然是活的。他又往气海探去,只觉得片刻之间那份生机已经生发,想来是得了他一点内力之助。心中不知怎么就有些高兴起来,忙抱着人几个起落,飞仙般往流月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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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2.03 (意绮)明月引 2、3、4

第三章   对月 y G3aF(  
Gr#3GvL  
葬刀会与烈剑门一行人匆匆赶下山来,因不测意琦行的来路与意图,在客栈候了两日才敢重上观月峰。崖顶早已人去楼空,众人将这方寸之地寻觅了几遍也未能找到上去旁边高峰的办法,心中对意琦行的功力更是忌惮。待下到谷底,在十来丈高处一块突出的大石上看到一泼血迹,只未见最光阴的尸身,不知是摔碎了还是被野兽叼了去。众人无法,只得再回客栈商议。黄羽客心知笃常春的武功已是高出自己不少,在意琦行面前却连一招也接不过,若要上山要人,唯有自己师父烈霖亲自出马。但此次与葬刀会的合作事属机密,师父身为武林盟主,多少双眼睛落在身上,不可能劳师动众从洛阳来到湘西。思来想去,唯有双方各自回去,禀明了情况再从长计议。笃常春双臂已废,更无他法可想,两人略作商议便带人作别启程。 DTSf[zP/  
eW;3koE  
鄂州吴王城,北枕长江,三面环山,最是险要之地。吴大帝兴修的武昌宫虽已埋没荒草,几十年前一片庭院楼阁却骤起于凤凰台上,隐隐露出平望三州、襟带大江的峥嵘之意。这一片庭院楼阁,正是葬刀会总坛。 keFH CC  
“意琦行。” MpBdke$  
“是,权主,此人自称意琦行。”笃常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自十几岁起就跟在权主身边,深知他外表风趣爽朗,内里却杀伐决断毫不留情。葬刀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向来不养废人。今日这一番话说完,自己的脑袋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实在是不好说。 x0WinLQ  
上座的老人眼中精光一闪,似有几分笑意,点头道,“你下去好好养伤,此事就交给绶堂办理。”笃常春如蒙大赦忙叩头离去。那老人往塌上一倒,一手敲着脑门自语道,“怪哉怪哉。他们既然知道上指月山,却又跑去跳崖,这些小娃娃,当真叫人搞不懂。” P-3f51Q  
正细想先前在文家见到的绮最两人的刀路,绶堂堂主痕江月来见,便随口问道,“江月,你看常春的伤势如何?” Eku  9u  
痕江月低头道,“属下也不敢断言,但看笃兄右臂筋脉断了三处,一时怕是难以复原。权主,您看——” G? XS-oSv  
老人听他话里意思,又笑道,“不妨,且让他养伤,我还有用处。”又道,“烈剑门这桩生意你来接手。” -$DfnAh  
痕江月闻言一凛。先前他嫉恨绮罗生的功夫,倒是十分想冲到前头,可权主却派笃常春一路将两人往湘西大山中赶,虽叫他带人围杀了几次,却又不许伤他们性命。如今事情扎手再扔给他,就算他自视甚高,听了弟子们那一番描述,也不敢托大去意琦行手上抢人。 Ri~$hs!  
老人看他脸色心中已然明白,大笑道,“蛾眉不肯让人,小月儿这是怕了吗?莫慌莫慌,你只消去钱塘给幽梦楼的步夫人送一封信,后面的事她自然会替你做。”说罢想起什么,又笑道,“那位步夫人可是国色天香,为师把这风月差事交给你,颇有些不舍啊哈哈哈哈。” gn&Zt}@[  
/KNDo^P  
且说黄羽客一路疾驰,半月有余才回到洛阳。烈霖早等得望眼欲穿,听他一番细说只觉得如披冰雪。他这辈子做到武林盟主,一则是凭了家传的烈雨剑法,二则是凭了处事正直身孚众望。可惜烈雨剑法以病体驱剑,使得他子嗣艰难,临老才有烈霏这么一棵独苗,偏偏心性又那样古怪,到他百年之后定然会被武林同道鄙弃乃至剿杀。他虽然不为自身计,却免不了为儿孙计,是以一听到金狮盟宝藏的风声便如着魔一般,只想拿到手里交给儿子,好保他百岁无忧,保烈家长存江湖。为此他不惜雇佣葬刀会杀手秘密追杀绮罗生与最光阴,但一击不成事情难保外泄,届时他名声何存,颜面何在?一想及此,自觉老了十岁不止。可如今也着实无法可想,况且眼前又有自幼与烈霏指腹为婚的文家长孙女及笄大礼以及两家定亲一事,只好暂且把这一边放下,一切再等日后转机了。 `G_~zt/  
黄羽客刚辞了师父又被小师弟叫去。烈霏见了他,劈头就问,“最光阴那个贱人确是死了?” aU^6FI  
他还是一样答法,道是“虽没捡尸首,但从那样高的崖上摔下来定然毫无生理”。烈霏听了似是满意,又问道,“那意琦行是个怎样的人物?” n,2   
黄羽客答道,“他鬓发都做苍色,面容却很年轻,应该还是个青年,一身轻功剑法却怪异高绝,连师父他老人家也猜不出他的来历。” {/H<_  
烈霏听了忽然烦躁起来,恼道,“又是年轻男人,偏生他有这许多桃花。”说完也不再问,只管发呆。 WTJ{M$  
黄羽客愣了片刻才猜到这个“他”是指绮罗生,不觉啼笑皆非,心道,“又岂是个个都如你一般”。这话自然不能出口,见他发呆就静静退开了。走到连廊尽头,突然隔水听见烈霏唱起一只曲子,声调哀怨婉转,模模糊糊是什么“我有你,你无我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不由觉得小师弟在可恨之中又有那么一点可怜。 +vaA P=  
Tjhy@3  
QXN_ ?E,g/  
他被一场大雨赶进了这间屋子。 &K{8- t  
屋中没有灯火,他手上一个灯笼被打得半湿,隐约只能瞧见屋子四壁都挂满了画轴。他把灯笼凑过去细看,只见当中一幅是个须眉皆白的老人,面貌如生、眼神慈爱,唇角微微掀起像在跟他说话。他手一抖,惊道,“这画像画的不正是、不正是——”重复了几遍,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熟悉之极的称呼,心中越是发急,那个称呼越是被钩住了似的往里缩。他又转头去看左手一幅,画中灰衣少年眉目含愁,分明也是熟稔亲切,却依旧想不起名字。他慌张地伸手拨动灯烛,那火光瞬间亮了一点,又有几幅画像入了眼,或男或女,或喜或悲,或坐或立,都是栩栩如生……却都想不起来是何年何月见过的何许人也。正焦躁着,忽然天外一道霹雳把地面劈出一道深渊,他一瞥间只见破败的屋顶墙壁处处淌下雨水将画中颜色糊成一团,整个人便沉沉坠了下去—— oLh ,F"nB  
`;J`O02  
绮罗生惊呼一声从梦里惊醒,四肢百骸如同被那一坠摔成了三百六十节,虚软得使不上半点力气,喉咙也像被烈火烧过,刀割似的痛不可忍。半睁开眼模模糊糊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便含糊道,“老人家,烦您……水……” p@nj6N.--  
意琦行先前正抓着他的手腕按脉,见他醒来便要起身倒水。还没离开床边忽然惊噫一声,一手伸到他枕下托起后脑,一手抬起下颌,整个人极近地凑了过来。 "~^0  
绮罗生本就不十分清醒,被这一吓更是双眼大睁不敢稍动,两个眼珠却是凝血般的暗紫色。 zX4RqI  
意琦行皱起眉头奇道,“你的眼睛怎么是这般颜色!” mfN'+`r  
此时两人的面庞不过数寸之隔,绮罗生鬓边碎发被意琦行的气息吹得微微飞动起来,不觉脸颊一热。意琦行细细看了一会儿眼睛,突然又改用右手探向他下腹。他连忙用手去挡,无奈初醒无力,温热的掌心极快地贴上要害处揉了几下。绮罗生脸色涨得通红复又转为苍白,沉下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r PK.Q)g  
意琦行置若罔闻,只管发力探查他体内真气,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毒气已除,你的身体无碍了。只是眼睛颜色奇异,可是天生如此?” b5LToy:  
绮罗生见他言谈自若,不由心道,“此人看来虽没什么恶意,却是我平生未见的自说自话的人,他莫不是聋子疯子?我怎么到了他的手上?我先前分明是在——是在——在——”想到此处,忽然如梦中一般魇住了,脸上显出极为惊恐的神色。幸而意琦行急往他神门穴弹了一指,一口浊气这才从喉中吐了出来。当即也顾不得聋子疯子,忙紧紧抓住身边人手臂连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的?我……是谁?” W(R~K -  
^9:`D@Z+  
意琦行话语本来不多,对观月峰顶那些人又十分不屑,不一时就把当日所见连同“绮罗生”、“黄羽客”并“烈老盟主”这三个听来的名字说了一遍。绮罗生要起身拜谢却被不耐烦的按下,心道,“这位意前辈看来是孤僻得很,救命之恩又岂是一句多谢能酬。罢了,日后无论什么事,我粉身碎骨为报便是,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V`1{*PrI@L  
他并不勉强作揖行礼,倒有几分对了意琦行的脾气。想了一想,又起身将那把十分了得的宝刀提过来道,“这应是你的兵刃,如今物归原主。” bXOKC  
绮罗生摇头笑道,“如今我连自己是谁也不十分明白,又何谈兵刃。” O ~6%Iz`  
意琦行见他不拿,便直接抓过他手来,将五指按上刀柄转动几下,不悦道,“这刀与你手上刀茧恰恰相合,自然是你的。你既然曾为刀客,便不能弃刀于不顾。” UaF~[toX  
绮罗生与他相处这小半日已然发觉他性情直率,举动言语虽然霸道,却是正道直行的风骨。因此也把初醒时的一点狐疑谨慎放下,笑道,“多谢前辈,我、哦,是绮罗生受教了。” OtmDZ.t;`  
 d]`6N  
两人在流月峰上过了二十余日,一则没有什么人再来打扰,二则绮罗生身体渐渐康复,彼此倒觉得十分舒畅。这天意琦行又从厨房端出来两碗白粥,绮罗生不由打趣道,“在下叨扰前辈这些日子,自知身上没有钱物,不敢多要什么饮食。可叫前辈天天陪在下喝粥,也实在过意不去啊。” f|FS%]fCxk  
意琦行脚下一顿,脸上少见的挂上几分赧然。他六七岁上就独居高峰,哪里会什么厨艺,连白粥加盐也是偶然想出的神来之笔。见绮罗生笑他,只好当做没听见,埋头喝了粥就跑去打坐练功。可是坐在蒲草上心中却颇不宁静,一时想起绮罗生的笑脸,一时又想起他一头黑发慢慢变白的模样,心道,“他内功全失、记忆空无、形貌皆变,却能如此镇定,从不自怨自艾,实在是定力极强的人。论此非但我不及他,连书中那些笑傲江湖的大人物,能及他的怕也不多,当真叫人钦佩。”又想,“可惜我见他太晚,不知先前的绮少侠又是何等风采。”越想越杂越难坐住,索性提起澡雪到林中去琢磨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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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2.03 (意绮)明月引 2、3、4

第四章   栖月 $R/@8qnP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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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进林中就听见铮铮琮琮几声清响,意琦行脚步一顿,随即想起绮罗生如今所住的屋子墙上确是挂着一张琴,心道,“原来他还会弹琴。”当下也不练剑,捡一块空地坐下来凝神细听。 M7cD!s@'I  
琴声先是断断续续,像是弹琴人指法生涩,过了一会儿才渐渐转为流畅。意琦行不善琴艺,只幼时听师父弹过几次,听不出此刻奏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声调中正平和,伴着半明月色与阵阵松风,叫人颇有洒脱之感。他正道此曲极似绮罗生为人,琴声却突然转为急促,一声未完一声又起,一声比一声高亢,如大江急浪滚滚相逐,一叠一叠迫人心魂。他听着这琴声,只觉得胸中一口气还没吐尽就喘了下一口,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之感,不由长身而起抽出澡雪挥舞起来。长剑银光如电,斜刺横出全无章法,只随着胸中那一股闷气起伏跌宕,激得周遭树上未黄的叶子骤雨般扑簌簌地落下来,正合了琴声中的商调杀伐之意。猛然间一声裂帛琴声立止,他心中剑意却还未尽,长剑一个回旋扫断身后几棵古树,方觉胸臆间开阔了几分,手上招式也才渐渐成型。 ?$ e]K/*  
绮罗生抱着断弦的瑶琴往回走了几步,就听见前面轰然乱响里夹杂着利刃嗤嗤破空之声,心里一惊急忙赶上前来。见是意琦行在月下练剑,他不欲窥视别人招式,正想回身往林深处躲避,却听对方沉声道了一句“不妨”。便也不再多想,索性坐下来观看。初时只觉眼前百花缭乱,像是有十来把剑在来往击刺,简直分不清哪里是剑身哪里是剑影。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出原来只是一柄剑、一个人。待过了一个时辰出头,渐渐能从纵横的剑气中分辨出一个个招式,见到精妙之处,不由脱口赞叹了一声。 XGR2L DR  
意琦行闻声收剑,林中落叶却仍在这一招的余意下旋转了片刻方才坠地。绮罗生起身笑道,“人言一叶知秋,如今秋风未至已是落叶遍地,前辈的剑法真有夺天地造化之功。” 3ai[ r  
意琦行受他这一赞却没有喜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心中忧闷,为何不说?” JM|HnyI  
绮罗生被他问得一愣,还不及回答,他又问道,“可是顾忌交浅言深,所以不愿与我多言?” u,So+%  
“前辈误会了。”绮罗生急答了一句,又低头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记不得自己身为何人、因何事被追杀、又因何故得以死而复生,这实在是一件命中注定、无可奈何的事,又何必琐琐屑屑向前辈说起,彼此徒增烦恼?” B[GC@]HE  
“你心中已有烦恼。” ,<t.Iz%  
绮罗生神色已趋于平和,闻言笑道,“我因为这一件命中注定、无可奈何的事而烦恼,实在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奈何。” z&amYwQcI  
意琦行先前佩服他定力非凡,今夜才知晓他心中也有惊惶,不由心道,“是了,但凡一个人经历他这种种磨难,又岂能毫不动心。只是他通透豁达,能让己身不被忧愁烦闷所困,这也十分难得。”故而非但不因此看低了他,在钦佩之中更添了一分怜惜之意,只想好生劝慰他一番。忽然想起刚才被赞的一招正是自己近来的得意之作,便温言道,“你也不必心急。我自负剑招已成,方才那得意的一式却被你轻轻看破,可见你的眼力仍是一流。假以时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tr[}F7n9  
绮罗生被他一提,想到方才不过一个时辰之间,自己观剑的眼力便有极大进境,也觉得心中一宽,不由笑道,“前辈对我有再生之恩,今日又以良言相慰,绮罗生何其有幸。由这一番经历得以结识前辈,已是转祸为福了。” 0BlEt1e2T  
他这话出自肺腑,说得十分赤诚,意琦行听了也极为受用,两人对望,心中又自亲近了一层。 mG&A_/e!9  
,bl }@0A  
次日,绮罗生侵晨就跑出去忙活。意琦行午后打坐练功,见天色晚了正要去煮饭,却看见桌上已经摆了几个碟子,绮罗生正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肉食。两人对坐用饭,意琦行虽然沉住气没问什么,却频频往盘中夹取,一盘肉倒叫他吃了大半。吃完了放下筷子见人看他,颇有些不自在,强道,“粗茶淡饭,果腹而已。你身体无碍了,书房中有许多武学书籍可看,何必在此多花心力。” $qQYxx@  
绮罗生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答道,“前辈说的是。只是我自感对前辈的恩情无以为报,这些许琐事,就由我代劳,聊表谢意可好?” M/=36{,w-  
意琦行从善如流,当即点头道,“好,允你了。” UpGDLbf^  
绮罗生忍住笑正色道,“多谢前辈。”随即又问,“前辈可知今晚这盘鸟肉是哪里来的?” LBCH7@V1yR  
意琦行摇头道,“你弄的古怪,我哪里知道。” GHcx@||C?  
绮罗生学着他摇头,“不是我弄的古怪。前辈昨天夜里砍树捉鸟,被我撞见了没好意思拿。我想着不能浪费,所以今日才急匆匆过去捡回来的。”说罢忍不住大笑起来。 ZyUcL_   
意琦行被他说得哭笑不得,用筷子插起一个剩下的鸟腿塞到他嘴里,憋了一会儿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o3<}  
<J&S[`U!  
流月峰上总共只有两个人,绮罗生每日前辈前辈的叫着,吃人嘴短,意琦行渐渐也觉得尴尬。一日吃着晚饭,他一句前辈出口,意琦行心道,“也不知被你笑过几次了,还这样口头恭敬”,便说“只叫我意琦行就好”。不想向来不肯改口的绮罗生此番却颔首道,“前辈不爱听我这样称呼,我倒也有个法子。” SWV*w[X<X  
意琦行奇道,“什么法子?” pD%(Y^h?  
他笑道,“前辈剑法绝代,便是在古往今来的执剑者当中也可谓名宿。不如我就称呼一声绝代剑宿可好?” #XDgvX >  
意琦行听了脸上又是一红,端起碗挡住脸连扒了几口饭,却掩不住眼中的喜色。绮罗生不待他扭捏,大大方方说道,“请绝代剑宿应我一声如何?” d^aVP  
意琦行这才放下碗,满意点头道,“就这样吧。” pY"WW0p"C  
绮罗生微笑起来,心道,“自是这样。这本就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号,难道还会不喜欢。” eut2x7Z(c  
原来今日他在书房中翻到一本名为武林括异志的前人笔记,因不欲翻看意琦行收藏的那些武学秘笈,正好拿这类杂书解闷。打开来看时,记的是九州之外的武学奇谈。笔记纸张黄脆,墨迹氤氲,看起来怕是已有百年之久。书中对东瀛、北疆、南越的种种异闻都记述得该核详备,到了西域那一章却简略得很,只草草写了“西域四奇观”一个宗派,列上了“大宗师古陵逝烟”、“丹宫宫无后”、“狮王烈颜真”、“刀神九千胜”等几个名号。绮罗生因自己先前习刀,特地细看九千胜一条,见书上只有寥寥一句“刀转千战,未尝一败”,心中有些失望。再往下看却是一行较为新鲜的墨迹,写着“绝代剑宿意琦行”,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这人真是骄傲得紧,连名号也要比别人多两个字。”想起先前所见,又点头叹道,“比起西域小邦也敢称王称圣,绝代剑宿四个字倒是名实相副,不为过的。”是以晚间一提起话头,他就顺水推舟用上了这个“故典”。 z!"vez  
S\).0goOW  
自那晚听琴观剑之后,意琦行怕绮罗生心中郁结,时常来找他说话。他本没有多少世俗阅历,往往说来说去就说到武学上来,当时固然酣畅淋漓,过后想起绮罗生如今的境况,恐怕会触动他心事,总要自责不已。几次下来绮罗生也看出了他的为难,便先开口问他些幼时之事。一则感念这番好意,二则自有些好奇,三则他自失忆以来心中总是空空荡荡无所着落,听意琦行说些旧事,也是权当自己跟他一道经历了一回之意。 kP ]Up&'  
这日意琦行说起师父有次上山探望给自己做了个手脚牵线的傀儡小人,道,“因我本为西域人的缘故,师父特意画了个高鼻深目、浓眉卷髯的模样,极是有趣。” Z v@nK%#J  
绮罗生这才知晓他竟是西域人,心道,“难怪他是银发蓝眼,肤色也白如霜雪。只是高鼻深目有了,浓眉卷髯又是什么模样?”对着眼前这张俊脸想了想,不觉笑了起来。 (?r,pAc:  
意琦行见他欢笑,心中十分喜悦,一时兴起非要照着做一个给他看看,绮罗生自无不可。两人孩子气的跑到院中找了些木片,绮罗生拿起笔勾勾抹抹,很快画出了小人的轮廓,才恭恭敬敬地将笔奉上,笑道,“这浓眉卷髯,还请剑宿赐教。” p"ytt|H  
意琦行笑着把笔接过来,先在木片上画下两道粗重笔划权做眉毛。绮罗生看他凝神静气的样子心中一动,想到,“往常只见他持剑,原来执笔却是这样静好。不知日后他给妻子画眉,又会是何等美景。” M,]|L ch  
那边意琦行已经并指如剑,一片一片裁开小人的头颅躯干四肢。这牵线傀儡的每个关节处都要打一个小孔,他也仿着师父的样子捻起一块碎木运力弹出去,碎木打将上去却把那小小一片整个击碎了。 10FiA;  
碎裂声将绮罗生的心念惊回,正听他懊恼弹指打穴的力道没有练好,便笑道,“这里最多的就是刀剑利器,何必非要用上弹指打穴的功夫。若是真有这么小的敌手,剑宿一脚踩上去不就成了。”说着起身去拿挂在墙上的刀。 ZZT #V%Q=u  
他把刀挂到墙上,意琦行早就觉得不好,如今见他又想拿宝刀来裁制这游戏玩具更是痛心疾首,抬手就要抢下来。他这边一扯,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刀柄上坠着的一串玉饰不知怎么脱开来掉在了地上。 G tI )O}  
意琦行连忙弯腰去捡,手指抓上玉牌,突然惊异道,“这上面有字。” D!rPF)K )  
t@qf/1  
两人凑在灯下细看,只见那羊脂玉牌当中细如牛毛地刻着一行小字,乃是“绮窗清梦一枕凉”,右下还有“无我”二字似是落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整串玉坠上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九个字,不由得面面相觑。 kXSX<b<%  
“这个绮字应当是出自你的名字,这句话似诗非诗,却是没有听过。”意琦行道,“还有无我二字,不知是人名亦或另有他意。” l*1|B3#m!  
绮罗生好不容易得来这点线索,心中更是焦急,可是抓着这九个字思来想去也想不起什么,只好勉强笑道,“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天色已晚,剑宿还是早些休息吧。” 1hG#  
意琦行抬头看他一眼,道,“你自然睡不着,我又哪里睡得着。”灯下两人挨得很近,绮罗生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连忙往后退开一点。幸而他说完又低头细想,是以不曾发觉。 0kkDlWkzo  
过了一会儿,绮罗生问道,“我既然身在江湖,若是有什么朋友,想必也是江湖中人。剑宿可听过什么人名号中有这两个字?” H$h#n~W~  
意琦行摇头道,“我常年住在山上,对武林中的事所知甚少,连前些天那个人说的什么烈老盟主也是初次耳闻。” WA`A/`taT  
绮罗生想起书房中那些书籍确实都有些年月,必定是他师父的收藏。又想到他出身西域,难怪会把名号写在那本武林括异志的西域一章里。这样看来,意琦行虽然剑法绝世,却身在异乡、活在古人之中,实在是寂寞得很。心念及此,不觉忘了眼前的事,柔声道,“咱们俩都是一样。” HT;^u"a~  
他素日言语恭谨,一时忘情说来,意琦行也不觉不妥,顺口答道,“不错,咱们俩都是一样。” .G O0xnm  
“那就别想啦。”绮罗生把玉坠拿过来,笑道,“若是当年一段露水情缘,想起来岂不尴尬?” 8>v_th  
意琦行被他说的无话可答,心道,“既然以玉坠相赠,想必是友非敌,一时想不起来倒也不妨。”转念又想,“是敌非友又能如何?我在此处,总能保他平安。”因此也就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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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2.03 (意绮)明月引 2、3、4

管理提醒︰ (筆月修花) 請避免無意義的回文內容。 (2017-02-14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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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
7樓  發表於: 2017-03-03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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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引 5

第五章 障月 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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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山孤冷不似人间。而千里之外,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Ir9GgB  
I!sT=w8V  
清晨城门刚开几匹高头大马便冲了进来,为首马上端坐着一位锦衣公子,后面跟着的三个从人也都劲装结束、神气昂昂。几匹马跑到城中通衢边一处朱楼前急急勒住,早有殷勤仆人上来将四人迎了进去。路旁早起的摊主被马蹄扬了一脸尘土,暗暗骂道,“哪家不成器的小子大清早就跑来嫖姑娘。”说完又伸长脖子往半掩的大门里艳羡地望了几眼,肖想着自己何时也能到这全江南最风光的青楼里度一个春宵。 jf9+H!?^N  
0,%{r.\S  
痕江月脸上却满是不耐。春宵幽梦楼的步夫人风流佚丽、长袖善舞,是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人,对这样的人他总有些恨意。 P%3pM*.  
“堂主请稍候,夫人正在梳洗。”几个俊俏小姑娘蝴蝶穿花似的上了茶,垂手侍立一旁,眼神却滴溜溜的往他身上打转。 q(KjhM  
不多时一阵娇笑从帘后传来,笑声落处一位中年美妇笑盈盈地走出来,肤光容色宛若神仙。痕江月站起来见了礼,只听她笑道,“痕堂主的名字取得好美。天上一痕月牙落入江中也罢,美人指尖一痕月牙落在脸上也罢,都叫人想想就醉了。” r_T)| ||v  
痕江月眉头一跳,究竟不敢发作,只把权主的书信呈上,冷声道,“江月受权主之命致函夫人,信中之事夫人是否答允,江月在此立等回话。” l(t&<O(m9  
步香尘接了信拆开看了一遍,先对旁边几个侍女笑骂了一句“定是你们将痕堂主看得恼了”,才对他道,“请痕堂主转告权主,所命之事步香尘无有不从。”见痕江月点头,又转言,“还有一句,请权主他老人家再遣人来幽梦楼,无论如何挑个会笑的来——”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一干侍女也娇笑作一团。 (>al-vZ6A  
痕江月勉强拱手辞行,甫出屋门却听见有个女孩低声道,“这般不解风情,定然不是个男人。”这句话正中他心中痛楚,忍了又忍才没拔出剑来。 7UfNz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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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是你叫她们多嘴。他是个记恨的人,何必逞这口舌之利。”步香尘收了笑意,嗔怪的看向身边一个俊俏少年。 l=~!'1@L}  
探花郎忙着呈上一条白纱手绢,道,“夫人先把伤口裹上吧。”只见步香尘掌心竟硬生生地被指甲掐出了一个血口子。 GJ ^c^`  
步香尘脸色一黯,“原来你是替我出气,多谢你了。” %* "+kw Z  
她眉尖微蹙更显娇柔,探花郎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我从没见过夫人这样伤心。” #Bd]M#J17a  
步香尘幽幽叹了口气,道,“信上说小绮死了。”静了半晌,又吩咐道,“你去点一炉香,叫她们把我的琴抱到水榭里。” $V~@w.-Z#  
探花郎猜她是要祭奠,敛了神色下去准备。不多时在门外低声回报一切妥当,走出门来的却赫然是一位仪容风流的年轻公子。而这位公子,正是江湖上人称梦花境主人的清都无我。 )Qbd/zd\U  
“公子,您这是——”探花郎跟在他身边最久,深知清都无我易容改装之术虽然精妙无双,施用起来却需变动骨骼筋肉,极是耗费精力,对身体的损伤也实在不小。今日步香尘之身还有事情未了,不知他为何竟恢复了本来面貌。 jq+(2  
只见他轻摇羽扇叹息道,“绮罗生与清都公子相交,我若以步香尘的面貌祭他,恐怕九泉之下,他是要莫名其妙了。”言谈间来到水榭,又低吟一句“七弦犹在,其人不存”,随即右手带着巧劲一拂琴弦,只听硿硿数声,七弦皆崩。震得探花郎心惊肉跳,忍不住说道,“公子对绮少侠真是用情至深。” G3.aw  
“用情至深?”清都无我好笑似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自顾自大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回想这两三个月来所为种种,自诩没一步踏错,心中却似痛似悔、不得宁静。 fkV@3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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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刀会权主亲身来见步香尘的那天,正是五月初一。 At Wv9  
她从帘后出来一抬眼,就知道来人绝不是什么西贝货。那老者站在内室当中,观之如苍天高不可及之,当中却又有春风和煦、雷霆威严。当今武林正道能有这般气度者不出三人,可无论是佛乡分说尊者、道门剑子仙长亦或儒门龙宿先生都不会自降身份做葬刀会这个杀手组织的权主。因此连忙谦恭作礼道,“前辈光临寒舍,步香尘万千之幸。” TKDG+`TyZ  
老者朗声笑道,“你这个小娃娃忽男忽女,叫我好找。” (V{/8%mWc  
他凭借易容术一体双身,在江湖上各有名号,却从未被人这样一语道破。当下周身一颤,心想,“他这样身份必不是诈我,不如坦诚认了,且看他来意。”忙道,“前辈慧眼一观,叫清都无我无地自容了。只是无我自诩易容之术并无纰漏,前辈由何处看破,可否告之?” I ]m  
老者打量他一番,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你的易容术已臻化境,只是易容之术天生有两处破绽,你可知晓?” Uj!3MF  
他一听这话真是如披冰雪,心道,“当日师父传我这门巧技,确实说过易容缩骨虽能巧夺天工,却终不能改眼瞳与心脉。怎么他竟也知道这些?” UC!mp?   
又听老者道,“你混淆阴阳、忽男忽女,除了亲近心腹,自然没有人能近处查看你眼中瞳子。至于心脉,你化为女体时便用些娇声巧笑乱人心神,也使人难以凝神觉察。”接着话锋一转,不屑道,“这些奇技淫巧骗骗常人则可,要骗老夫一辈,可还差得远呐。” }%wd1`l7  
他平生以此术为傲,一时被人说破,不觉心如死灰。沉默半晌方才想起这还不是正题,连忙打叠精神道,“前辈谆谆教诲,晚辈不胜感激之至,岂敢有所欺瞒。这两处破绽如何弥补,恳请前辈赐教。”  384n1?  
老者闻言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又赞道,“你这娃娃聪明好学,一点即通,比我那木头徒弟好上许多。”说着扔来一本书籍,他接到手里一看,乃是“奇花天谱”。又听老者道,“这本书你拿去练好之后,自然能逆转心脉,叫人摸不出你的底细。” pj>R9zpn_  
他大喜过望,立即深深下拜,恭敬言道,“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师尊但有所命,弟子万死不辞。”他是极聪明的人,明知这本书背后藏着多少险恶用意,可痴心一念,终究舍不得拒绝。 7({)ou x  
老者满意一笑,道,“今日老夫要你一样东西,并要你做一件事。” S$mv(C  
待他说完这样东西,清都无我不由骇异非常。原来这老人要的正是他手中一样唤作“瞬之华光”的剧毒,此毒可潜伏人体数十年毫无影响,只会在习武者将内力催到极致时发作,致人筋脉寸断。试想一名高手若是将内力催到极致,必定是到了生死关头,此毒一发,中毒者必死无疑。而旁人只会当他死于敌人之手,运用得当便可有一箭双雕之妙。 E>~R P^?Uz  
老者见他神色有异,微笑道,“怎么,你舍不得?” Xaq;d'  
他急忙躬身答道,“弟子所有便是师尊所有,何来舍不得,弟子这就去准备。不知师尊要我做的又是什么事?” 1 .3#PdMR,  
老者这才言道,“此事容易。葬刀会不日就要追杀绮罗生与最光阴,我要你跟随其后,保他们活到湘西。” )x.%PUA  
他听了又是一愣。清都无我与绮罗生交好在江湖中不是什么秘闻,老者既然知晓他的身份,何以竟派下这桩事来?心念急转,一时想着这是给自己的考验,一时想着如何给绮罗生传递消息,一时想着绮罗生人在浙江怎么会跑去湘西,种种猜测纷至沓来,却都在老人一声轻哼里化为乌有。 HbTVuf o  
他低低垂下头,朗声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oRV}Nz7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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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T[p!xL  
不出半月葬刀会传过信来,清都无我便易容成一个半百老人收拾上路。他心思玲珑又素善交际,不几日渐渐看清此事原是烈剑门主谋,葬刀会不过拿钱办事,不由暗自奇道,“绮罗生的武功来历确是可疑,若说与金狮盟遗藏有关倒也不算离谱。只是烈霖想要拿到秘藏,必得捉到活的绮罗生,权主何以只要保他两人活到湘西?这湘西之地有什么玄机,值得拿奇花天谱这样的秘笈特特买我随行?还有那瞬之华光,他要去又有何用?”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见机而行。从钱塘一路到岳阳,时见葬刀会弟子或残或死,伤口先是只伤不杀,继而渐渐凌厉,最后招招尽落在要害上,多半是绮罗生艳刀所为。心知他先前尚有余裕,渐渐应接不暇,近日已到了困兽犹斗的境地,自己却跟在葬刀会之后助纣为虐,不觉十分惨然愧疚。然而想到他每战必定是挡在最光阴之前,心中又有些说不清的妒忌。 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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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刚到武陵城外,痕江月便来叫他想法子去给绮罗生续命。他悚然惊骇,急匆匆奔到两人暂且栖身的废宅,只见绮罗生身上豁然敞着七八个血洞,血却并不流出来,面色惨白之极,眼看是失血过多油尽灯枯。不及寒暄,他只说是过路医者,匆匆把师门秘传的伤药不要钱似地填到那些血洞里。最光阴满面泪痕愣愣地看着他施为,倒是绮罗生强撑着抓住他的手笑道,“萍水相逢,老先生妙手慈心,绮罗生感佩不已。只是我身上有天大的麻烦,不敢牵累老先生,还请您快些离开吧。” SuE~Wb 5&  
清都无我看着他苍白的笑容眼眶一热,幸而有易容遮挡,定了定神才应道,“昔日药王有言,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莫说公子心地良善,便是今日杀伤公子的人受了这样的伤叫老夫遇上,也是要医的。” :'%6  
绮罗生见他引经据典,一时发急气血上涌,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嘴边很快见了血沫。清都无我比他更急,偏又不能说破,只好叫最光阴帮忙按住,先用针稳住他手太阴肺经。手指按上孔最穴,只觉脉象如鱼翔转豆,已然是心绝之象。不由得双膝一软颓然坐到了地上。最光阴见他脸色惨淡,立时也抓紧绮罗生的手臂失声痛哭起来。 h]4xS?6O  
他耳中听着哭声,心中如理乱麻,追想去年此时梦花境中琴箫相合何其风雅,自己却为了怀中这本奇花天谱甘心为人驱使,以致铸成这样终生莫追的憾事!一念及此,突然想起奇花天谱中有所谓兽花术,道是能解百毒、可续残生,虽然不十分可信,但当此之时就成了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他振奋精神正要开口,忽然又想到奇花天谱的来历不便向人说起,便打了个幌子,只说有一种祖传的花蛊之术可以毒攻毒、以蛊噬蛊,虽不算对症,却也不妨一用。 %|-N{>wKy  
最光阴一听说有法相救,眼光简直要把他钉在地上。绮罗生气息不属,却仍勉强笑道,“多谢老先生大恩。小最,你去外面看着,若是有人跟来,无论如何要送老先生离开。” 74%vNK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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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光阴听话出去,他心知绮罗生有意支开这个少年,叹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叫他听见,如今说罢。” 'HA{6v,y  
绮罗生唇角扯出一丝苦笑,道,“前辈针法里带着内力,不知如何称呼?”见他不答,又道,“绮罗生多问了。与前辈萍水相逢,本不该厚颜相求,但——” )2f#@0SVL  
清都无我心念一动,涩然道,“你是要求我带他离开?” 77RZ<u9/`  
绮罗生点头道,“正是。他……他是我极好的朋友,如今我命在旦夕,纵然今日前辈妙手回春救我一命,我也——他与这些事无关,不该受我牵连。前辈既然愿意救我,不如拿救我这个必死之人的力气去救他。绮罗生九泉之下永感前辈大恩,来生结草衔环,必当报答。” 8_Oeui(i  
他气息微弱,一番话断断续续说下来,说得清都无我肺腑如煎,半晌方道,“就算我答应你,怕他也不肯走。朋友有共死之义,他能跟你共死,想必也不难过。” U8_{MY-9}  
绮罗生低声道,“他初入江湖便与我倾盖如故,我视他如同亲弟,不想这一段缘分对他却是劫难。于情,我怎能眼见他大好年华凭空葬送?一切事情因我而起,于义,我又怎能累他陪我共死?我想点他穴道,又怕仇家追来反害了他。如今前辈有如天降,正使得绮罗生可以免为罪人。只求前辈将他带走拘束三五日,待我一死,仇家若是不再找他,他自可回家去寻父兄。若是仍追他不放,我也不敢求前辈再加庇护。生死由命,将来泉下相见,我也可庶几无愧了。” yV^Yp=f_  
清都无我听了暗想,“若是兽花术有效,我不便跟在你身边,他还十分有用。若是兽花术无效,你不幸今日死了,那最光阴的生死又与我何干。”一边打定主意,一边好言答应,转身便出来找到最光阴,将绮罗生的原话叙了一遍。 ]H1mj#EWU  
最光阴神色刚有些欢欣,此刻又滚下泪来,低声自语道,“与你相识是劫数吗?世间有这样的劫数,我怎么舍得放下。”抬头定定对他言道,“前辈,最光阴也有一事相求。若是……若是花蛊之术不成,请前辈将我二人葬在一起,黄泉相见,我自会向他解释。” g6M>S1oOO  
清都无我见他如此,心下怜悯又有几分释然,暗想,“他情深至此,是我所不能。若是兽花术无效,我自当送他一程,遂了他的心愿。” -gn0@hS0  
当下两人稍稍商议,回到屋中先趁绮罗生不备把他点昏。随后最光阴在外守护,清都无我拿出奇花天谱小心施针,按牡丹之形一一打通他背上奇脉。他这些时日只管参研此书,用气运指都没什么纰漏,不想最后一针落下绮罗生却赫然没了气息。他大惊失色急忙向后翻阅,才看到这兽花术虽有回生之妙,却如花落结子、落子生根、根上再发芽生花一般,不但会叫人陷入假死,醒来后也会内力全失乃至失忆失智,正可谓宛若新生。然而奇术已施无力回天,只好自宽道,“便是醒来一个傻子,也总好过只能年年扫墓。” {##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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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最后消息传来,绮罗生还是与最光阴双双坠入悬崖,非但没醒来一个傻子,竟然连墓也没得扫。自此漫漫一生之中,关于绮罗生其人便只剩下追忆与遥祭。再回想当日种种转折的心思,岂不可笑?又焉能不笑?笑着笑着,却终于落下泪来。 g)hEzL0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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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里一阵阵凉风吹过,探花郎去而复返,小心问道,“公子,文家孙女及笄之礼的请帖送到了,您看要怎么出席?” {lI}a8DP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方才答道,“烈家与文家结姻的大热闹,幽梦楼步夫人怎可缺席,你去办吧。”说完将手中羽扇一掷,笑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如今,已是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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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zirud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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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  發表於: 2017-03-11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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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3.03 (意绮)明月引 5,7F

意绮相处时的细节总是那么可爱,做小木人太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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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紅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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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  發表於: 2017-03-12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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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3.03 (意绮)明月引 5,7F

作者写的好棒,虽然是架空AU,但是和原作的脉络契合,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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