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22 【崎路人中心】極短篇數發，2F03(風采鈴、素還真、紫錦囊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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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2)

樓主發表於: 2017-03-21 19:5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22 【崎路人中心】極短篇數發，2F03(風采鈴、素還真、紫錦囊相關)

私設有

01
　　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什麼是生不如死的孤獨－－空寂勝死的孤獨。

　　你聽見霧谷的忘年之交為你打抱不平、向你回報喜訊，你僅能不被傾聽的答腔。然後，在多年不見那頭蓬亂白髮後，無力心痛地恍然對方的失約。他說啊，將來隱居要在你的陵墓附近，說一生與你為伴為友，可你瞭然，你已然沒有那個機會，和他隔籬對酒。

　　祭日。這兩個字，你並不陌生，因為即便少了那個曾替你的傷勢四處奔走，在你死後年年來祭的老者，還有一個人，會同樣的提醒你－－縱然未曾出聲，未曾獻過水酒。他總是隱在暗處，靜靜的，靜靜的望你，望你刻著「無名氏」的墓碑。

　　一直到一個雨大如斗的下午，一個不應該見到那個修行者來訪的日子，他意外的到來。

　　你心中很困惑，但是你明白傳達不到他的耳中。

　　你問，哎，怎麼了，淋雨會風寒吶。
　　你有些擔心，因他面無表情的麻木。

　　他難得的開口了，首次在你墓碑前開口，說，崎路人，對不住。

　　你訝異的張大眼，原本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拜訪，尚有幾分迷濛的意識－－你剩下的唯一及所有－－立即清醒過來。

　　你嚷嚷，喂喂，現在才感到愧疚，你未免太悠哉了吧……不過，你盤腿而坐，仰望著碰觸不到的天空，無奈地接著說，不用向我道歉啦。

　　你從未希望聽見他的道歉賠罪，你從未希望他當真為你冒險。

　　他愣愣地凝視著你的墓室，一點兒都沒有所謂受人景仰的先天氣質。
　　他又低聲地說，采鈴死了。

　　你分明無知無覺的魂魄卻立刻冷了起來，徹頭徹尾的寒意襲捲全身。你緩緩握緊拳，不自覺的站起身，過了很久，你才想到你該狠狠怒罵修行者一頓，可是卻又為他失去神采的模樣不忍斥罵，他頹喪的語調，他木然的神情，他毫無修飾的用詞，他哀傷脆弱的眼神。

　　伴著他沉默許久許久，你吁出一口氣，說，我錯了，我大大錯了，但是你更錯了。

　　我不該錯怪她，更不該處處刁難她，甚至試圖殺害她。然而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你不該愛上她，你愛上她，所以心亂；你心亂，所以無法護她周全。

　　你說了許許多多你自己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對著修行者說出的話。眼前彷彿又見到那個江南才女煙雨濛瀧的笑靨，你禁不住的嘆息。

　　他一言不發的任你斥責。喔，你明白他聽不見你的一言一語，但你更明白，他是無話可說的，在你的責罵下。

　　你又緩緩屈起膝，坐姿隨性卻失禮。然則禮儀一貫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你喊你的師尊們師尊，是因為你打從心裡敬愛他們；你喊一些人前輩，是因為你敬重他們追求己道登峰造極的精神。

　　你閉上嘴，讓死般的沉寂又漫延開來，撲天蓋地的叫人窒息。

　　你想起了你和她的最後一面、最後一眼，她美麗的眸子苦苦地哀求你：不要。你寥落地一笑，說，風采鈴，崎路人從不後悔走入千邪洞，只可惜我只能給妳希望，無法帶妳離開，離開危險，離開江湖……

　　她用風鈴似的，輕靈悅耳的，隱隱透出滄桑疲倦的嗓音，說，
　　「我只希望能和他過著平常人的生活，不要捲進武林是非，不要活在江湖生殺之內……」

[ 此帖被tkps21在2017-03-23 20:40重新編輯 ]

歲月逝水，竟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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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2)

1樓發表於: 2017-03-22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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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寧願看不懂他的眼神－－那最後的、投向妳的眼神。

　　妳寧願以為他滿是鼓勵的眼神，是告訴妳：放心，我會帶妳離開。
　　妳寧願沒有理解他充滿溫和安撫的目光，他無聲安慰的言語。

　　他用流動著勉慰笑意的眼神，無聲的說，放心，妳沒有被放棄。

　　妳剎那間渾身冰冷地領會他的意思，他並非來救妳離開，而是來為妳延命──用他的性命，換得妳活下去的機會。沒有價值的人質，下場只有一個，所以他來了，用自己的生命告訴這些邪靈，「風采鈴，還有用，還有讓你們利用的價值。」

　　不要不要不要！妳試圖阻止，卻僅能發出細若蚊蚋的一聲吶喊，一個對妳而言，註定永遠無法熟悉的稱謂，
　　「師兄！」

　　妳從未想像過，妳和他可以這樣輕鬆的聊天侃地（雖則妳看得出來，他多麼努力地以自然的態度逗妳開心）。
　　妳掩著嘴，發出忍俊不住的一聲輕笑。

　　他滔滔不絕的話語停下，一時之間，你們兩人瀰漫著古怪的安靜。
　　妳怔怔的發了好一會愣。因為妳已經很久未笑了，妳甚至對適才那道銀鈴般地笑聲感到巨大而無所適從的陌生。

　　他露出釋懷的表情，揚起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微笑－－不，那是一種兄姐對弟妹的微笑。妳心底忽然泛起酸澀的感動。

　　妳蒼白的唇瓣無聲地開開闔闔數次，方才鼓起勇氣，說，師兄，多謝。

　　他回妳一個爽朗卻又略帶稚氣的大大笑容，哎，師妹，我才要感謝你聽我胡說八道。

　　妳唇角慢慢上揚，溫婉地說，我沒想到會有跟你如此和平相處的一天。妳的語速極緩，斟酌著字詞，我過往以為你是一個心地殘忍的人，然而在今日過後，我瞭解你是一個最好的朋友，你只是將所有的愛心都付出在朋友身上。我們過去總是站在不同的立場，所以我們中間才會產生許多衝突誤解。

　　他的笑容隨著妳的話語緩緩收斂，神色有幾分意外，越發深沉的玄色黑眸盯著妳如今滿布瘡疤的臉孔，顯出愈來愈多的讚賞。

　　他冠玉似的俊朗臉龐在妳停下口後，逐漸又浮現笑意，淡然卻令人屏息的一抹微笑，緩聲的說，江南第一才女風采鈴的風采，崎路人亦在今天真正見識了。

　　妳蘊著南方煙雨的點漆星眸重新閃著爍爍星光，妳唇畔笑花明麗，說，風采鈴以後只是風采鈴。

　　他微微苦笑道，過去一切都是崎路人太過莽撞，若我用心觀察，早該明白妳絕非朱雀雲丹。

　　妳搖搖螓首，不介懷的微微一笑，明媚的淺笑染得妳眉黛一片春光爛漫。

　　妳承擔下朱雀雲丹名號之際，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雖然對妳種種為難，然而妳明白，他終究沒有下殺手，他讓箭無形前去殺妳，與其說是暗殺，不如說是刺探，而他也確實探出刀獸劍禽的存在，後來更進一步識破他們的底細。

　　但妳確實是怨過他、恨過他，妳怨他動搖那個人，妳恨他曲解妳對那個人的付出，可那股怨恨早化作雲煙，妳早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透徹他的言行多麼有先見之明，妳真正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明智的行為。

　　他輕嘆一聲，眉梢略帶笑意，眼底卻是掩飾不了的遺憾，說，妳實在是一位聰慧又善良的女子，難怪素還真會鍾情於妳。

　　妳明亮的美眸在聽聞那個人的名字後，黯淡幾分，妳低聲說，那是一個錯誤，可惜我當時聽不進你的勸戒……

　　他嘆惋道，妳也不過是被「情」之一字控制罷了，為情所困、愛令智昏。但是天命如此，非崎路人可擋，非風采鈴可避，妳莫傷懷了，如今妳與妳腹中胎兒的安全以及未來才是首要之事。

　　妳體會得出來他言語底下隱晦的安慰，於是短促笑笑，說，我不希望他有不平凡的命格，也不希望他有得天獨厚的福分，我只希望他能過著平常人的生活，不要捲入武林是非之中，不要活在江湖生殺之內。

　　妳的笑那麼單純那麼真摯，妳只一心盼望妳的孩子活得平安喜樂。

　　將妳安置在雲度山，他臨走前說，師妹，妳安心在此，只要崎路人活著一天，妳的性命就一天無慮。那雙溫潤烏瞳鄭重其事的望著妳，溫溫厚厚的聲音叫人不自覺地安心。

　　妳那時候尚未真正明白他的意思，他話語背後的重大含意，縱使妳知道他一生誠信待人。

　　當妳真正明白他的意思之時，妳卻寧願他從未對妳許過這個承諾。

　　鮮血紙花似的四處飛舞，有些輕柔地落在妳的臉上，落在妳的身上，妳連尖叫都無法；早在凌虐中麻木的痛覺，突然通通恢復運作，使妳無法負荷的痛。

　　妳面上污濁的血痕塵灰，被沖刷出兩道細細的白淨，露出妳原來的膚色，然而當溫熱清澈的水珠滑下妳的臉蛋時，已變作深深的血色，一如妳眼簾映出的一切景象。

　　啪。

　　滴下。

　　而妳曉得，妳永遠、永遠沒有機會再喊一次那個稱呼，
　　「師兄」。

歲月逝水，竟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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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2)

2樓發表於: 2017-03-23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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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3.22 【崎路人中心】極短篇數發，2F03(風采鈴、素還真、紫錦囊相關)

　　你失去許多。在流失的歲月中，同樣被帶走的靈氣和感官。魂魄本該無知無覺、重歸輪迴，但你喪失四感，殘存的意識卻茫不可知地等待另一半的自己回歸。

　　你與世間萬物沒有了關連，你連撥動空氣的漣漪都無法，僅僅擁有注視、聆聽的權力，而你寧可捨棄這足以使人寂寞至死的權力，於是，陷入偶爾被喚醒的沉沉長眠。

　　極稀少的出現夢境。你想著，凡是意識皆有夢，夢即魘，連亡者的殘留靈魂都無法倖免。

　　夢啊，一貫是半點也不掩飾，半點也無法掩飾的揭露一切。你被白髮修行者的來訪擾醒，愛睏的打著瞌睡，對幽幽蓮香以呵欠回應。

　　你瞇著純黑眼眸，睡眼惺忪地望著年年來祭的白髮身影，神遊地憶著夢境。那襲紫色衣裳。

　　你壓抑不住心底對那個人的盼望，你渴望再見對方一面，隨著靈氣一點一滴的減少，意識一點一滴的消逝，這樣的想念逐漸增加──你不確定你是否真正有重返陽世的一日，或許，最終將在沉睡中消散。

　　你不害怕那一天的來臨，你早有心理準備；在得知燈蝶死訊，你亦失了支持你堅持走在崎路上的目標。雖然你仍充滿了生存的慾望。

　　例如，再與那個人相聚談笑。

　　紫袍的衣角似乎還在風中颯颯地飄動，伴著那個人親近的笑容，溫潤的嗓音。這幕景象盤桓心中揮之不去。

　　你克制自己的思緒，卻依舊被掙扎出土的尖銳問題刺傷一次、兩次，你那樣驀然的質問自己，為什麼那個人不曾來探你？你可以道出千百個原因，可是你不想，你輕輕回答自己，沒有為什麼。

　　那個人為你已付出太多了，他關照你許多，甚至超過他自己的徒弟，超過他現在最疼惜的後輩。你沒資格再要求那個人做些什麼，雖然你多麼希望能再見他，哪怕是一面也好，在尚有一分神識的時候。

　　這樣很好。如果忘了我的話，很好。
　　你想著，勾起淡淡的笑。忘記了，便沒有別離的遺憾。

　　你略帶恍惚的目光透過蓮冠道者，望著遠山，你低低的說，忘了，便好。

　　白髮修行者的眼神比起過去溫和柔軟太多，使得他看向墓上「無名氏」三字的目光更顯哀傷。

　　你於是莫可奈何的笑起來，說，「咳，墓是舊了、破了些，也不必如此嫌棄吧？」

　　蓮冠道者只是站直了身子，偎著一旁挺拔入天的高樹，緩緩闔上眼，如同過往每年的今日，不言不語。日月轉移，直至星斗過了中天，方沒入夜色。不再回首。

　　你說，「素還真，」你垂下凝視對方背影的眸子，說，「你這又是何必？」
　　
　　你將自己的意識再次埋入深深寂靜的睡眠，餘下嘆息的嗓音輕飄飄地落在墓前，落在一片翠綠的草地上，晨露一般散去，化作水氣。

　　你說，你不欠我什麼。你是最應該忘了我的人啊，忘了，便不痛。
　　哪怕是自欺欺人，哪怕幾度入夢，只要忘了──以為自己忘了，便不痛。

　　你已想透了。
　　卻還反覆地夢見那抹不艷不麗，淡雅溫潤的紫。

歲月逝水，竟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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