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19 【菩提双子】莫将菩提子(02.08首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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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1-19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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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9 【菩提双子】莫将菩提子(02.08首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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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莫将菩提子
配对：菩提双子
分级：G
警告：武侠AU
概述：赮毕钵罗的旅途只有在找到侠菩提后才会终止
弃权声明：他们属于彼此

梦中光景醒时因，醒若真时梦亦真。莫怪痴人频做梦，怪它说梦亦痴人。

01.
赮毕钵罗在喝茶，酒馆里的茶。

他坐在窗户边，手中捏着一个磕碎了个缺口的酒碗，里面盛得是热气扑面的滚烫茶水，赮毕钵罗却一口接一口地饮着，连眉毛也一动不动。

这并不是什么好茶，酒馆里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茶，赮毕钵罗喝得却极为认真，好像他所有的精神都投在他的左手上，他左手这碗茶上。

一个蓝衣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立在赮毕钵罗面前，有好事者探头探脑地打量这一坐一立的两人，但直到茶喝完，赮毕钵罗才开口道：“我好像并不认得阁下。”

蓝衣人长着一张小圆脸，身量并不高，发丝漆黑，他看起来还只是个少年人，面对赮毕钵罗时像个无意冒犯的孩子，笑道：“但劣者认识大师。”

蓝衣少年目光扫过这狭小酒馆各处，这里本来座无虚席，三五结伴的都是些虎背熊腰、腰缠利器之徒，蓝衣人神态十分温和，但竟无一人敢同他视线相接，众人都停下喧哗闷头喝酒吃肉，只各自用几个眼神互相暗示，一时静得出奇。

蓝衣少年把手中折扇轻轻展开，蓝缎扇面上描着一只白色莲花，扇坠悬着一块碧玉，这是一把书生的扇子。

但扇子的主人出手的速度快得惊人，空中一声短促的脆响，不知何时折扇已经挡住了一把剑的攻势，剑势欲退，却好像已经被扇子缠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持剑的人额头已经沁出了汗，蓝衣少年仍然气定神闲，他的扇子也没有分毫破损。

少年道：“非但劣者认得大师，我看这在座的各位都认得大师。”

赮毕钵罗将碗随手放在桌子，轻叹了一口气，道：“不错。”

赮毕钵罗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剑，这是一柄模样奇特的剑，剑柄剑鞘是通身赤红，剑柄上还造出一片弯曲的红色菩提叶，其形惟妙惟肖，倘若不是颜色有异，恐怕能以假乱真。

赮毕钵罗看着这柄剑的眼神已经全然没有了冷厉。反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追怀，他抚摸剑身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抚摸着情人：“他们都是冲着这把菩提长几来的，你也是吗。”

蓝衣少年并不反驳，点头道：“是的。”

话音甫落，又有两三人按捺不住，怒喝一声拔刀而起，直朝赮毕钵罗面门攻去，蓝衣少年神色一晒，长袖轻扬，便见与他僵持那人被他扇风猛地一掀，一个两百余斤的壮汉半空中直直滚向冲来众人，顿时七零八落并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立时四下一阵喧哗怪叫，小酒馆内各种武器出鞘之声凛凛响在耳旁，蓝衣少年后撤两步，正在赮毕钵罗身旁，他一手按住赮毕钵罗臂膀，低声道：“还不快走。”

赮毕钵罗眼神一晲，反手握住蓝衣少年手腕，一掌推开身前桌子，两人脚下内力随高深步法一步一流转，酒馆内一股浩然佛气仿佛激起千层海浪，直逼得人难以睁眼，待到风波甫定，面前只余下一张端放着酒碗的空荡木桌，再也不见赮毕钵罗两人踪迹。

严冬，寒风。

蓝衣少年拊掌大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明媚的绿意，赮毕钵罗有些无奈，把菩提长几抱在怀中，道：“你是冲这把剑来的。”

蓝衣少年道：“不错！我已经说过了。”

赮毕钵罗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蓝衣少年闻言惊奇，瞪大了眼睛，一把折扇在手中敲的啪啪作响：“难道你以为我和那些人一样，要杀你夺剑？”，他吃吃笑着，躬身给赮毕钵罗作了一揖，道：“劣者有生之莲解锋镝，为剑而来却是受人所托，并不是要夺人所爱、杀人越货。”

赮毕钵罗目光复杂地打量解锋镝，随后迈开一步，他这好似轻描淡写的一步，却已走出几尺，赮毕钵罗朗声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吧。”

解锋镝摇摇头，不慌不忙地跟上赮毕钵罗。

赮毕钵罗虽然只是佛门挂名弟子，但他自幼被少林主持收入内室教养，并且他的天资极为聪颖，又谦逊好学，可谓是一时后起之秀，如今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在当今武林也许不能排第一，但也绝不会在前十之外。

少林武功以厚重见长，但轻功也绝不弱。

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却能与赮毕钵罗始终保持着三十三步的距离，一步不多，一步也不少，赮毕钵罗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解锋镝边行边像个小孩般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片北国萧杀之地。

这里的风景实在是不好看，入目的只有荒芜的黄土和凋敝的残枝，沙土和风干的落叶在脚下被踩得吱吱作响，赮毕钵罗与解锋镝就两人一走一跟，一直走到了一座寒风中的客栈。

02.
赮毕钵罗睁开眼时，解锋镝正坐在窗沿上冲他笑。

这时正是深夜，打更的人敲着锣正从客栈楼下拐过去，没有烛火，没有星月，只有屋檐角上挂着败了色的红灯笼摇晃着映在解锋镝一张白净的脸上。

夜很深，深如一口不见底的枯井；风很冷，冷得像是天地的血也已流尽。

而赮毕钵罗无动于衷，他冷硬的声音比夜更深、比风更冷：“不请自来，扰人清梦，阁下果有雅兴。”

解锋镝从窗台上跳进了屋里，他抱臂瞪着赮毕钵罗，眼中全是半嗔又不似怒：“劣者是受人所托，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托劣者来找你的吗？”

赮毕钵罗道：“不想。”

解锋镝不怒反笑，道：“是你找的那个人。”

菩提长几出鞘了。

剑很温柔，温柔二字原不是用来形容武器的，甚至其剑风何等凌厉，赮毕钵罗出剑的速度更是加重了这份凌厉，窗外垂着的灯笼噗嗤一声被无形剑气割断了绳子，还未落在地上就已经被风卷走了。

但菩提长几出鞘时没有一点声音，全然不似铮铮铁器，无声此时更宛如禅声，赮毕钵罗手腕上的念珠垂在剑柄上，俨然是一柄佛者的剑。

剑的锋芒是他们彼此间最亮的一点，剑光比月光还温柔，于是剑就成了一盏灯，成了这无边恐惧、肃杀与黑暗里的唯一一盏明灯。

赮毕钵罗握着菩提长几的手也很温柔，他握着剑，剑却已经成了他的臂膀，他与剑好像是血脉相连的，他握着这柄剑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能战胜他。

解锋镝看看剑，又看看赮毕钵罗，剑正指着解锋镝的咽喉，赮毕钵罗也怒视着他。

赮毕钵罗此时俨然化作一尊怒目金刚，他神情威严得令人不敢直视，身形宛如山岳伫立，他的双眼饱含了愤怒与极度的痛苦，这种痛苦如果放在旁人身上一定能把人逼疯，但赮毕钵罗又极端的冷静，他的心比他的手更冰冷。

他的痛苦莫非是来源于他的快乐？所以当他痛苦时也想到他的快乐，否则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种折磨？

赮毕钵罗一字一句道：“你在撒谎！没人可以用他的事情骗我！”

解锋镝好像此时才真真切切地看到赮毕钵罗，他的神情也变了，变得充满了悲悯与感伤，他用折扇抵着菩提长几的剑锋，道：“我向你保证，确实是侠菩提大师托付我来的。”

赮毕钵罗的手已经僵住了，他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

侠菩提这一个名字，就已经将他打败！

赮毕钵罗道：“我已找了他整整三年，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

解锋镝道：“他不是不来见你，他实在是有不能见你的苦衷！”

赮毕钵罗将剑收回鞘中，立刻这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没有了，他们已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赮毕钵罗道：“他让你来找我，是要交代什么。”

解锋镝道：“他什么也没有交代。”

赮毕钵罗冷哼道：“他在哪里？”

解锋镝正欲摇头，忽然一声幽幽鬼叹在两人耳侧响起：“你的哥哥早已经死了！”

03.
天空渐渐有些亮了。

淡淡的曦光，正照在赮毕钵罗的衣领上。风依旧猛烈，只要朝窗外就能见到青青远山已被勾勒出隐约轮廓，而半晦半明中，解锋镝看着赮毕钵罗，赮毕钵罗只盯着手中的剑。

接着又响起一个少女的笑声，这年轻而鲜活的声音却显得阴森诡秘，少女边笑边道：“叔叔，你说的人是谁？”

鬼声道：“自然是那位侠菩提大师。”

少女道：“哦？就是那位天竺高僧？那位游化终身、苦行布道、舍身求法、救苦救难的小释迦？”

鬼声笑道：“不错！这位大师原是天竺的一位皇子，生有佛性自幼出家，而后一生从未踏入过中原，只致力在一些蛮荒而少教化的地方开化民智、弘扬大慈悲，所以中土鲜有人知。”

少女道：“这样一位大师，你怎么敢张口就说人家已经去了？”

鬼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位侠菩提大师已经失踪三年了，而他失踪前，恰逢传说中黑沙漠下三年一开、满是珍宝的地宫现世，而后风沙一埋，谁也不知道地宫的位置，所以没人能找到他的遗骸，但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少女道：“大师救苦救难菩萨心，怎么在你嘴里说的好像沽名钓誉一样！”

鬼声道：“这不敢断言，但我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当时少林那位德高望重的方丈是与侠菩提同行，最后方丈带着一柄奇异造型的剑回了少林，江湖上都说这柄剑不是开地宫的钥匙，就是地宫中的宝物。”

少女此时这才仿佛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就是那傻小子手里拿着的那柄剑？我们是来抢剑的对不对？”

鬼声叹气道：“那位可是侠菩提打算的孪生弟弟，因为天竺皇室有孪生禁忌一说，所以把他出生时就送上少林，做了少林方丈的高徒，原本我是万万不敢得罪他的，但可惜我也只是一个俗人啊。”

赮毕钵罗终于动了，他若再不动，恐怕就会被人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赮毕钵罗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不妨现身一见吧。”

他张嘴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左手仍紧紧握剑，右手已经猛地击出，少林雄浑内劲澎湃汹涌，一掌宛如惊涛骇浪拍向墙壁，霎时如地龙翻身，满耳隆隆，那墙已经轰然塌了一半，露出躲藏在后面的两个人来，少女猝不及防，被这掌风击出屋子，半空中一个燕子三抄水的绝顶轻功，正立在外面的屋顶上。

而解锋镝身形更轻，已落在少女身前，那如鬼叹息的声音主人却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见少女遇袭，手中长杖先发制人，欲锁解锋镝去路，随后身形也动朝少女方向而去，不料背后又有磅礴气劲鼓动，他猛地回身正与赮毕钵罗对上一掌，内力相接后两人各自落在两边街道上，都不能站稳而疾退数尺，赮毕钵罗虽然先机在手，但并未讨好，少女也已靠中年男人那一招解救摆脱解锋镝，回到中年男人身旁。

中年男人道：“不愧是赮毕钵罗！有此等功力，难怪被各路好汉追杀三年也毫发无损。”

这句赞赏赮毕钵罗根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已经低下了头，好像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们刚才的动静并不小，这个小镇本来人并不多，但此时已经好像成了一个死城，半点人气也没有，解锋镝看见街角倒卧着个更夫，他和赮毕钵罗在房中听到的打更声竟然是变成了更夫给自己敲的一声丧钟，他的后颈上扎着一根细细的长针，他的脸已经扭曲萎缩，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解锋镝叹了口气，他的扇子上正闪着细微的寒光，少女方才向他射出的一十七根牛毛针躺在扇面上，解锋镝道：“这么毒的手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原来是唐家的大小姐。”

解锋镝又道：“另一位应该就是欲沉轮大名鼎鼎的幽谷悬命。”

幽谷悬命道：“不错，少年人，我看你年纪轻轻，死在这里实在可惜，我劝你不要和赮毕钵罗掺和在一起，也不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好为自己留一条命。”

解锋镝站到了赮毕钵罗身旁，他们肩膀碰着肩膀，解锋镝笑了，他的笑容依旧那么温和和慰贴，他道：“可惜不能，因为我已将他看做我的朋友。”

赮毕钵罗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好像发着光。

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两个字，岂非就是朋友这两个字？

04.
唐大小姐冷哼道：“那你就到地狱里去，和他做朋友吧！”

这位大小姐一出手就是唐门镇门秘宝暴雨梨花针，刹时千万根银针已朝两人劈头盖脸而来，赮毕钵罗拔剑出鞘，将剑舞做了一片铁壁，立即金属击打之声不绝于耳，而解锋镝手中折扇挥动，银针一时近不得两人身旁，幽谷悬命也忌惮这漫天的天女散花，只在一旁暗自发力，双目如狼般窥伺两人，只等他们露出破绽。

待到暗器一停，不容两人喘息，唐大小姐与幽谷悬命已双双攻到眼前，幽谷悬命与解锋镝扇杖相对，硬柔之功难争上下，一时好似阴阳太极达到两处平衡。而唐大小姐身子绵软，直飘飘地往赮毕钵罗身上贴，赮毕钵罗肉眼粗略一扫，便能见这少女周身毒物不下七八，他功力本在唐大小姐之上不知多少，但他天性悲悯，对这花样少女并不下得狠手，只凭高深步法与她拉远距离周旋，一时也难以脱身。

解锋镝与赮毕钵罗递过一个眼神，他们相识不过一日，所言不过数十句，此时已无形有了默契，只见两人脚步一转，解锋镝一道扇风在唐大小姐颈上划开一道血痕，幽谷悬命见少女受伤顿时心中慌乱，转身欲救时赮毕钵罗已一连数步将他逼到角落，他一剑得手，第二剑便已刺出，可谓身似柳动、意在剑先。他使剑如臂使指，待到五十一招伏魔剑法使完，幽谷悬命已无招可对，赮毕钵罗似不忍让手中菩提长几沾染血光，将剑背至身后，反手一掌击在幽谷悬命胸口，顿时幽谷悬命被浩然佛气灌身、口呕朱红，受伤不轻。

唐大小姐顿时眼眶一红，直望向幽谷悬命倒地方向，手中抛下个圆滚滚银制小球，那小球落地才滚两圈，便冒出大量黑色烟雾，解锋镝与赮毕钵罗恐怕这是唐门毒气，忙屏气凝神，那烟雾极为刺激，两人双眼也已阖上，唐大小姐趁机背起幽谷悬命，还未脱身一步，又有一扇一剑划开黑蒙蒙的迷雾横到她面前，赮毕钵罗闭着眼道：“我们本不欲扯上什么纷争，还望大小姐也不要咄咄逼人。”

解锋镝率先收了扇子，笑道：“大小姐慢走。”

唐大小姐背上背个成年男子，脚步也并不见慢，她两三下疾奔便已离去好一段距离，这时才又听到这位大小姐在屋顶上跺着瓦片的娇骂声远远传来，她大声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敢伤本姑娘的人！我与尔等不死不休！”

解锋镝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可惜那位大小姐已经远得听不见他的笑声，解锋镝把扇子随手往腰上一挂，拍掌道：“真是好一位骄纵的大小姐啊！”

黑雾与腥臭的血腥味渐渐被风吹散，赮毕钵罗缓缓睁开眼睛，有缕缕金光正破云而出，如金灿披霞的画卷，有瑞东来。

赮毕钵罗将菩提长几背回身后，剑柄上的红叶将将探出来半遮在他眼前，似要挡下刺眼日光，一声鸟叫清脆委婉，天地全然不悯夜里肃杀，终又恢复生机。

赮毕钵罗仰视许久，口中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叹道：“天亮了。”

旭日东升。

解锋镝与赮毕钵罗走在温暖的阳光下，他们并肩而行。

他们从泥沼与血泊中走出来，已经走了很长的路，解锋镝漂亮干净的靴子已经磨损，而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继续往前方的泥沼与血泊里走。

赮毕钵罗忽然开口道：“我也已经把你当做了我的朋友，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解锋镝道：“既然是朋友，有些话也可以不必说。”

赮毕钵罗道：“有些事我已不会问你，因为无论我的兄长是死是活，我都已能接受。”

解锋镝道：“往你要去的地方去，你就能自己找到答案，劣者本来就不必回答。”

赮毕钵罗道：“你知道我要去哪。”

解锋镝道：“不错，劣者知道你要去黑沙漠。”

赮毕钵罗道：“我已找了他三年，最后一个地方就是那片传说他失踪的黑沙漠。我从前总是恐惧去想那里，因为我害怕他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兄长。”

解锋镝道：“世人眼界狭隘，只以为自己眼见、耳闻、又以自己心思度量的便是真实。你心里见得侠菩提如何，他就是如何。”

赮毕钵罗失笑，他的心情已比之前放松许多，或许是因为他的旅途已不再寂寞，他的目光坚定不改，但也平添了不少柔和。赮毕钵罗拍拍解锋镝肩头，道：“你不要指桑骂槐。我从前刚下山的时候或许有这种想法，后来才知晓原来众生有那么多烦恼、欲望和迷障。”

赮毕钵罗笑容越深，这时才显得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他斟酌两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说来奇怪，虽然我与兄长素未蒙面，但我走他行过的道路、做他做过的事情、念他念过的经文、遇见很多遇到过他的人，身边还有这把他留给我的剑，我就已觉得兄长时时刻刻都与我在一处，不曾分离。”

解锋镝瞪着眼睛瞧了赮毕钵罗半晌，复又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狡黠笑意，闷声道：“大师有此想法，真可谓大觉悟。劣者知道你要去黑沙漠，而劣者知道地宫的位置，恰好劣者功夫也不弱，所以劣者真是大师顶好的旅伴不是吗。”

赮毕钵罗道：“你这个人很奇怪，我以前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你，但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解锋镝摇头晃脑道：“耶，那大师不也相信劣者了吗。”

赮毕钵罗道：“在下心意早决，至多只是失去一位朋友。”

解锋镝失笑出声，他脚下步伐加快，边走边笑道：“放心吧！劣者绝不会让你失去一位朋友！走快些吧，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黑沙漠了！”

05.

已是一轮落日横西岭。

解锋镝买了两匹骆驼和几日的干粮与水，踏出驿站时正看到赮毕钵罗站在风沙大旗下向北诵经，北方远远可见昏昏黑云压着荒荒黑沙，间或有一两只秃鹰盘旋在沙丘上，解锋镝目力极佳，窥见秃鹰爪中喙中皆啄着连皮带肉的人骨，其情惨烈，令人动容。

驿站老板将旱烟在石头上敲得吭坑作响，扯着嗓子道：“两位也是要进沙漠啊？老头子劝你们不要去啊，这两天进去的人很多，没一个出来的，黑沙暴要来了，到时候铺天盖地的一埋，人可不能和天斗哇。”

老头把眼斜着二人，见解锋镝只摇着折扇笑而不语，自讨无趣地又拐回屋内。

赮毕钵罗口中诵着往生咒，待他念毕身边一个白面书生上前道：“这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经，往日须焚香跪佛合掌日夜各念诵二十一遍，是求消除四罪、五逆、十恶业。大师如今为那些争名夺利、自寻死路之徒费这心神口舌，又是何必呢。”

赮毕钵罗冷眼看他，书生腰间缠着八门铜锁，身后跟着三四个大汉，俱都阴沉沉盯着他背后菩提长几，心里已知几人来路，嘴里便道：“在佛眼里众生一律都是众生，哪日施主倘若也登了极乐，贫僧这段经也会为施主念一念的。”

赮毕钵罗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料到，不出几日他就已经看到了这几人的尸体。

他们乘着黄昏里的凉气进了沙漠，除了脚底烫得骇人，其他并无什么大碍。但到了夜里，四处已经全然灭了，月亮宛如个明晃晃的玉盘子横亘在天地之间，比平日里感觉不知大上几倍，又起了风，细索索地流沙滚动声一时响得比白日更加恼人。两人来时脚步才抬起便已被蒙去，转瞬沙里地貌便改头换面，分不得哪里是丘哪里是谷，平地叫风吹出一条沟壑来，沟壑里偶有几根森森白骨露出些痕迹，随即又被掩埋。

比这些更可怕的是冷，两人运起内力仍旧阻不住寒气顺着脚踝往身上爬，风里全是粗粝黑沙，像冰冻的刀一样刮在脸上，冷得浑身血液都要被冻结。待到阳乌归位，夜里冰凉水气都被烈日蒸得浮上了半空，发顶后背全是滚烫，眼前就只有虚虚实实的重影摇动，热得教人想把皮囊一起脱下来，好把这酷暑得以解脱。

解锋镝与赮毕钵罗两人周身已无一块干净，两人靴里发间、衣衫褶皱处都已被黑沙填满，犹如苦行僧人舍弃世间贪欲，修行无我。总算解锋镝精神仍旧饱满，识路断途不受阻扰，而赮毕钵罗沿途所见似乎刺激了佛者大慈悲悯与人性物伤其类，教他在这大沙漠中并不懈怠修行，日日念诵往生法咒。赮毕钵罗姿容愈憔悴，他的双目便愈坚定，仿佛有一股无名业火在他心中燃动，他额前菩提叶随他身动而动，如法佛菩提，欲荫蔽一方。

发现书生的尸体时是正午，书生已经简直脱了人形，尸体被半埋在沙子里，一双眼睛直挺挺地朝着天，蒙着一层青白的雾，在他还活着时这双眼睛就已经被沙漠上的烈日晒瞎了，他全身的皮肤都已经被晒焦，嘴唇裂成了八瓣，他的手下散落四周，秃鹰把他们吃得支离破碎，骆驼已没了踪影，解锋镝蹲在尸体前翻看，尸体腰间的水囊已经全被划破了。

赮毕钵罗摇头道：“可惜一语成谶，佛祖有割肉喂鹰，是为布施善法。我早料到这人嘴上说的明白，心里也是勘不破许多迷障。”

解锋镝手中拨弄死尸水囊，见创处利落，托腮道：“是有人划破了他的水囊。”

赮毕钵罗也蹲到解锋镝身边，忽然他猛地后翻，正躲过一彭狂沙炸裂眼前，受炙烤的沙粒烫如火石，半空碰撞中霎时火花四溅，在赮毕钵罗衣衫上燎出几道裂痕，解锋镝反应也并不慢，手中折扇面前开成半圆将来势汹汹的飞沙挡去。待两人站定，眼前是个身量极短的侏儒，面上头上没有一根毛发，浑身皮肤粗如岩石，颜色土黄发黑，简直像个沙人。

以他们脚底沙土热度，就是放上一枚鸡蛋，不出片刻也能熟透，此人竟然能深埋地底伺机而发，其呼吸内功、耐热外功以及土遁之术必然出神入化。侏儒桀桀笑道：“赮毕钵罗，你还想走吗。”

赮毕钵罗拔出菩提长几，剑尖指地，喝道：“吾若要走，何处不是大道。”

侏儒闻言大怒，猛地一跺脚，又扎进沙里，解锋镝轻呼一声小心，与赮毕钵罗退到一处，背臂相抵，仔细观察脚下动静，菩提叶在两人中间微微抖动，忽然动静一歇，赮毕钵罗两三步疾奔向后，解锋镝却不动。此时侏儒宛如飞矢破土，从他二人原来站处猛然钻出，解锋镝双足正踩在侏儒头顶，他借力往半空跃起，又以白鹤独立之姿、千斤巨坠之势落回，侏儒硬生生半个身子仍被卡在沙里，侏儒骇然欲往回钻，赮毕钵罗剑势已经来到，正贴着他那塌山一般的鼻尖。

赮毕钵罗对上侏儒惊恐眼神，道：“那些人的水囊，都是你弄破，教他们活生生渴死在沙漠里的？”

侏儒咬牙切齿道：“地宫将开，我不把这些人弄死在路上，到时候不是平白多了许多人抢我的宝贝！”

赮毕钵罗闻言长叹，如大狮子吼音雷霆震怒喝道：“为了些虚无缥缈之物，反把人命视作草芥，尔等何其残酷愚昧！”

他已不止是向面前一人发振聋发聩之音，而是向这一路血肉枯骨、暗处里机关算计之徒以及众阴谋者发音，众生应以何身得度，佛陀便现六足尊明王忿怒相。赮毕钵罗双目中火光炙热，神情肃穆令人不敢直视，那侏儒被他盯得如窥见无间地狱门开，千万恶鬼来迎，顿时抖似筛糠，口中连连讨饶。

赮毕钵罗肩后探出那菩提叶随风拂过他面颊，他才仿佛大梦初醒般神色终于冷静，解锋镝愣愣瞧他，这时才敢轻唤赮毕钵罗名字，赮毕钵罗冲他微微颔首，又朝侏儒道：“倘若我再见你做这多行不义之事，绝不再饶。”

侏儒合掌便在扑扑黑沙里跪拜，解锋镝便也从他头顶落到赮毕钵罗身旁，神情担忧正欲伸手探看，不料那侏儒神色陡变，一口黑血猛地喷出数尺，两三滴正飞溅赮毕钵罗面颊之上。解锋镝折扇向侏儒掷出，纸扇面顿如精铁将侏儒喉间划开一道血口，定睛看时才发现侏儒脑后有一根长针，在他拜时便已死了。

解锋镝两指拔出长针，向赮毕钵罗道：“是唐门。”

赮毕钵罗凝神侧耳，听得除了嗡隆隆流沙声音和远处鸟禽拍风响动，又各有二十几名焦灼呼吸之音。沙漠干燥难当，虽然影响了他本来的敏锐感知，但他已知有几路人马各自埋伏尾随，长针打出方向有一个呼吸极轻盈，应当是个少女。

菩提长几剑尖低垂，赮毕钵罗左手缠着一串菩提子念珠似乎不堪忍受极端天气与沙石磨损，忽然断裂，几颗珠子沿着剑滚滚落进沙里，赮毕钵罗手中只捏住最后一粒，这浅色金蝉菩提子在他长期诵盘下已润泽生光、宝相庄严，赮毕钵罗端详两眼，便将其也同样抛入黑沙，向解锋镝道：“我是否已经做错？”

解锋镝神态娇憨，伸手掸动两袖尘土，又指尘土做童子好问状向赮毕钵罗：“你看劣者衣袖肮脏，却是沙尘附着了劣者。大师不妨想想，是你做错了，还是这些人做错了？”

赮毕钵罗道：“世人皆因贪嗔痴怨而动，倘若不是因为这一把菩提长几......”

他的声音猛地哽住，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

解锋镝却大笑，伶牙俐齿语带讥讽道：“倘若没有什么传说、宝藏，难道世人就不争名夺利，自相残杀了？今日劣者在此若说，剑不过是剑，根本没有什么地宫，难道这些人就会甘心散去？从此洗心革面做了好人？”

两面沙丘后响应此言一般，一阵兵甲反光在明晃晃日头下闪动不已，又有细碎踏沙脚步各处窜动，唐大小姐脆生生的一声娇骂传来道：“你这臭和尚！不论如何我也要叫你死在这沙漠里！”

唐大小姐此言一出，好似春夜里平地炸开一个响雷，可谓一呼百应，各处又有不同年纪、不同性别与不同口音之人嚷嚷辱骂，最后都成了杀人夺剑分宝藏的呐喊，其声震震，直贯上下，教这周身热浪也要退避三舍。

解锋镝把折扇缓缓展开，向赮毕钵罗道：“众生不开惑、不能渡时，当如何？”

赮毕钵罗忽然抬手，菩提长几在他手下一时光华熠熠，似如来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他开口说话，便引得四处纷纷响动，好像有种种微妙之音与他前来附和，赮毕钵罗口中三呼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复又朗声道：“如此，便开杀吧。”

06.

赮毕钵罗醒了，他发现自己正伏在解锋镝背上。

他与解锋镝浑身已经被血浸透，发梢上结着凝结血块，赮毕钵罗甫一睁眼，便有铁锈味被日头蒸得浓烈腥臭，滚滚往鼻里直钻，解锋镝脚步极沉，一步一步踏在这竟已被染得赤红的黑沙上。

赮毕钵罗回头，看见远远满目横尸已几不可见，他心中正感悲恸，菩提叶又垂在他眼前挡去这一景。解锋镝见他醒转，从腰间摸出个牛皮水囊，道：“混战之中未能顾及，骆驼受惊跑了，只剩下这些水了，你快喝一口吧。”

赮毕钵罗正想作答，开口却止不住一阵猛咳，这时他才感觉到周身疼痛，肩膀一处洞穿剑伤更被烤得发臭，他仅湿润干裂嘴唇，哑声问道：“你伤势如何了？”

解锋镝道：“并不怎么碍事，只是三天两夜这一斗亏损了元神。你伤的有些重，等我们下了地宫——”

赮毕钵罗打断他道：“我已改变了主意。”

解锋镝脚步一顿，他忙把解锋镝放下，让他靠在个勉强背阴处，惊奇道：“你不找你兄长啦。”

赮毕钵罗道：“这几日我想的倒比从这几年还明白些，我笑别人执着，难道我自己就不是执着了吗。”

赮毕钵罗将背上菩提长几解下，剑也被血沾满，赮毕钵罗抽剑出鞘，伸出两指揩去剑身污秽，剑便又复寒光朗朗、皓月清清模样，赮毕钵罗指剑问解锋镝道：“你看这是何物？”

解锋镝托腮打量许久，疑惑道：“是剑。”

赮毕钵罗又用血淋淋手指抚过剑上菩提叶，他已经累极，几乎抬不动手，但手下动作依旧轻柔而温情，他道：“从前我不愿意兄长的剑见血，唯恐世间恶业弄脏了他，如今才知道，剑仍是剑。”

赮毕钵罗道：“兄长不论如何，他仍是他。如果我能活着离开此地，那么我体内有同兄长一样血脉，从此我做他未竟之事，我救他未救之人，我布他宏正大道，了却兄长心愿，我便也是他。”

赮毕钵罗道：“如果我不幸在此蒙极乐感召，那这滚滚黑沙，也将将我与兄长埋在一处，不会分离。”

赮毕钵罗又笑道：“何况，我的兄长早已圆寂，这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地宫、宝藏，不过是世人自寻烦恼，是不是？”

他朝解锋镝看去，此时赮毕钵罗既无金刚怒火，又无世俗悲苦，只留下清净自持与慈悲智慧，解锋镝用他无辜通透双眼对着赮毕钵罗，半晌才讷讷道：“你已经知道啦。”

赮毕钵罗道：“我若再不说，不知你要把我往哪里带呢？”

解锋镝忙道：“这沙漠里有一处绿洲。当年侠菩提大师弘法到此，身怀三颗菩提子，落到绿洲半湖水中，菩提见风而长，大师在菩提树下参禅九日，坐化而去。我守着他留下的这把剑四十九日，等到你师父来，才把剑给了他。”

赮毕钵罗闻言欲回答，又是一阵猛咳，他顿时感到肺里烧灼竟比头顶烈日还要折磨，解锋镝伸手轻拍赮毕钵罗背脊，也并没有多少缓解。赮毕钵罗迷迷蒙蒙间感到自己又被解锋镝背起，少年清脆焦急声音在耳畔响起，道：“你撑住，等到了绿洲那里，等到了那里......”

树会不会从水里生出根来？

解锋镝仰头看这株菩提树，几乎高不见顶，往下是一潭半月形状小湖，树一半的根正扎在湖里，但不见半点被水腐蚀痕迹，枝叶开得极广，甫一靠近，解锋镝便感到风甘气清，沙漠中闷热被一扫而光。

他将昏迷的赮毕钵罗放在树下，双手合十朝树三拜，沉声道：“大师，请现身吧。”

解锋镝话音刚落，便见菩提长几上那片菩提叶无风自动，一时菩提树似乎感其气息，枝桠相交间传来沙沙响动，如同神仙志怪画本，一个穿白褐二色僧衣的和尚就拈着那片红色菩提叶，无声无息地从剑上飘飘落了下来。

僧人与赮毕钵罗模样并不如何肖似，但他望向赮毕钵罗眼神，竟同赮毕钵罗抚剑思亲时别无二致。侠菩提将菩提叶捧在手中，在湖水里舀起一捧水，走到赮毕钵罗面前，将水从赮毕钵罗头顶淋至脚底，来回三次，赮毕钵罗脸颊上的血污已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干裂发白的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侠菩提向解锋镝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友。”

解锋镝还礼道：“大师客气，总算你的兄弟没有被世间恶障迷眼，在最后关头晓得了放下的道理。”

侠菩提道：“能舍当舍，还有何困顿。”

侠菩提又道：“三年前我坐在树下，那时我已身倦体乏，灵台却一片空明，正感到身上如披一件飘飘羽衣，西方有妙音传来，最后一刻我却想起这个从未谋面的弟弟，众生拥有一切，佛一无所有，那时我便知道我已成不了佛。”

解锋镝笑道：“大师是有大慈悲、大智慧，一生心怀天下，唯一为自己做的一件事便是化身为剑指引护导幼弟，要继续在这恶世上做至善伟事，如地藏王菩萨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在我看来，大师已经是佛。”

赮毕钵罗在半昏半醒里做梦。

他已很多年没有做过梦。

山上的师父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人白日里欲望的映射，会招来恶鬼形成梦魇。

赮毕钵罗念了很多年的经、拜了很多年的佛，但那时他扪心自问，他的心里竟然是没有佛的，他坐在少室山最高的山头上，能看见一朵刚刚绽开的花，能看见一株草才从泥里冒出芽来，能感受到阳光明亮而炙热地笼罩着他和所有的活物，却没看见佛。

三年前师父带回一把剑，师父把菩提长几交到赮毕钵罗手中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有一个哥哥，那天晚上他如个欣喜不知如何平复的孩童般拥剑而眠，做了和此时一样的梦。

他梦到一个男人，就盘坐在他往日里坐着的那个山头上。

静坐观众妙，端居味天和。

他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他的哥哥侠菩提，他像是第一次见他，又像是已见过他很多次。赮毕钵罗内心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滋味，就好像一个独来独往的人第一次知道了牵挂的感觉，难以言说又血脉相连的喜悦感让赮毕钵罗心中战栗难平，他的心绪已经完全被这个陌生的兄弟影响。

侠菩提背对着他不言不语，他的背影瘦削而挺拔，赮毕钵罗平日里抚摸过的那朵小黄花正依偎在侠菩提脚边。

那时赮毕钵罗正欲往前一步，梦就醒了。

而此时侠菩提回头看着他，他一步步走上前去，握住了侠菩提双手，几乎要潸然泪下，哽声道：“兄长！”

侠菩提微笑，手中拈着一片菩提叶，他将菩提叶交给赮毕钵罗手中，道：“从前我想去看你，又怕看你，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侠菩提问他道：“如今你可看到佛了吗。”

赮毕钵罗摇头道：“没有，但我已经知道，释迦是清净，摩尼是仁慈，佛在众生之中。”

侠菩提笑道：“我也能放心了。”

赮毕钵罗道：“兄长，你是要走了吗，可这一生我只见过你两次。”

侠菩提如寻常兄长般抚摸赮毕钵罗头顶，笑道：“已经足够了，你要记住，我一直与你在一处。”

说完他双眼一闭，面目温润红润如初，嘴角还有慈悲笑意，温暖日光照在他面颊上，但却已经无了呼吸，赮毕钵罗一手握着菩提叶，一手仍握住侠菩提干燥洁白右手，愣怔良久，忽然神情便也平复，露出与侠菩提一模一样笑容。

他醒来时已是半夜，感到周身通畅、身上也换了干净衣衫，有明亮星光从菩提枝叶间露出，四周静谧，唯能听见流水声、微风声、树叶婆娑声与烧火的燃料噼啪声，解锋镝抱膝坐在营火边，他身后还有两匹应是寻水而来的骆驼，背上载满行李，已经跪伏在火边睡去，解锋镝歪着脑袋冲赮毕钵罗笑道：“你醒啦。”

赮毕钵罗便站起身，怀里抱着菩提长几，一步一步朝解锋镝走去。

万法皆空归性海，一尘不染正禅心。

END

ooc
写法肥肠痛苦
以后再也不这么写了
前几天就写完了，结果忘记在这边发了

[ 此帖被ayzdxxjl在2016-02-08 13: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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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1樓發表於: 2016-01-20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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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到霞
所有的一切都會有了解答
心也能獲得真正的滿足
再此之前
無論旅途有多艱難
也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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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kw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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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2樓發表於: 2016-01-20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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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au！lz文笔好棒！
在剧里赮也是这样一路追随着哥哥的脚步与机缘，不过这一次，他终于能真正的把哥哥找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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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zdxx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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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3樓發表於: 2016-02-03 00: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2樓(swkwjy) 的帖子

如果我说没有会不会被打死啊【剧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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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zu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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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

4樓發表於: 2016-02-03 02:1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總覺得解鋒鏑有點......皮?

如果你說沒有我想我應該會揍你
給我俠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