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7 乱煞年光遍「拂樱斋主&寒烟翠中心枫樱/翠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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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j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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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樓主發表於: 2024-06-08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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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7 乱煞年光遍「拂樱斋主&寒烟翠中心枫樱/翠湘」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抬起手，碰到他的脸，春光太刺目，其实我有些看不清面前的情形，只是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颊边，泪水流到了指缝间，我才知道他是落泪了。
小翠，小翠。
他唤我的名字，用的却是男人的声音。我枕在他怀中，那弯臂膀比起女子的而言少了些温软，多了点坚实，我知道他是想将我搂的更紧些，大概世人观念中，男子的身躯总归更值得依靠。
可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却还是那样空落落的。
姐姐，我张了张嘴，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听得到。

我好想回山上去。

【缘起】
我随拂樱下山那日，人间正值春分。
春分时节，正是樱花绽放的日子，远处的花儿似粉雾，近处如霞，衔成连绵绵的一片。我那时还未曾修得人身，被拂樱抱在怀中，站在山坡上远眺山脚村落间袅袅炊烟，不知是被山花烂漫迷了眼睛，还是让人间烟火乱了心神，她忽而低下头来，兴致勃勃地同我说：
小翠，不如我们下山去罢！
我二人栖息修炼的山并无名，浑然天成的灵气却十分充沛，千百年来在此山之上修成精怪仙身的花草动物不知凡几，却没有几个敢下山往人间里去的。
拂樱原身本是一棵受天地滋养的樱树，而我只是一只隆冬时分曾在她花荫下栖身避雪的小狐狸。她那日以枝桠庇佑我远离风雪，并随手抖下了一片带着灵力的花瓣落在我额前，这才助我开了灵智，有了修为。
我二人并非什么仙家大能，山上曾有一位差点修至上仙的前辈，原身乃是一条修为极高的青蛇，曾追随谁人入了凡间，一番游历后回到山上，据说受尽折磨，命都只剩了半条，从此闭关在洞府中，立下了此生不再入世的誓言。
我将这话原原本本讲给拂樱听，谁知道她反倒笑起来，将我放在了地上，打了一个响指。
小翠，话本上总写些一男一女的故事，那便将你变成个男儿，且随我一同去人间看看吧！
莫名的力量涌入到我的躯体里，只见眼前春光景色忽而变得明朗开阔，一只白蝶自我双目前飞过，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抬起前爪去扑时，却发现白蝶蹁跹穿过了我的指缝，悠闲地停歇在了我的掌心间。
哎呀，小翠，果然是只小狐狸，变成人也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呢！
错愕之间，拂樱已经蹲下身，惊喜异常地蹲下身将我搂在了怀中。白蝶受了惊吓，仓皇地飞远了，我倚在拂樱的肩窝间，伸出手想要去捉，只差一点点。
一点点，阳光一点点滤过我的指缝，再忽的照在我的脸上，我这才看清楚，五指，连着手掌，紧接着是手臂上光滑的皮肤。
抬起，再放下，我将变了样的两只前爪环在拂樱的脖颈间，过去即使我想同她亲昵，至多也只能爪子抵在她身上，这回终于能学拂樱的样子，抱一抱她。
也就是在拥抱的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和拂樱一样的人。

【山下】
我和拂樱下山之后，兜兜转转的，竟也百年。
原本下山时，因我修为有限，只能变成个幼童的模样。所以开始我们两个只是生活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拂樱只给旁人说我是她亲弟，山上的家人叫野兽咬死了，才下山来讨生活。
待我修炼的修为高些后，样貌也渐渐有了变化，逐渐长成了少年人的模样，拂樱便开始带我四处游玩历练。我们还以姐弟称呼，但更多时候，外人却只当我们是一对略懂些术法的少年夫妻。
拂樱与我不同，下山之后面貌便不曾再改变过。她那时也爱学人间的女子，对着铜镜簪花别翠，拿胭脂水粉妆点自己。我便站在她身后等她梳妆，直到她转过身来问我，新妆如何。
其实她不用脂粉已经很美。在人间这几十载，我二人也曾被人间信奉仙术的帝王请进宫去开坛做法，那位帝王年少时便有一愿，要藏尽世间丽人女子为其宫嫔妃子，但在礼台上远远见了法坛旁端坐的拂樱，还是失魂落魄地奔来，言道，要以一国之富聘拂樱为后。
拂樱饶有趣味地看着人间帝王，思量半晌，挥手降下一阵樱雨。落樱纷飞，她却只拈来其间一朵，放到了帝王掌心里，笑着说，可以，不过我不要一国之富，陛下少时宏愿，如今既已得偿，那这后宫中，当唯吾拂樱一人耳。
那位帝王姓枫，秋日红枫的枫，我看当是痴人发疯的疯才对，拂樱那模样分明只是一时兴起，随口糊弄他玩的，谁知他竟然真的当即下旨遣散了自己的后宫，吓得拂樱后面的法都没来得及施展，忙拉着我一道光溜之大吉了。
之后没几年，战乱四起，王权更迭，听说那疯子皇帝直至被起义将军一剑送归西时，后宫仍无一人，只有一张女子小像，一直被揣在怀中，正好随着心一道，被劈成了两半。
鲜血浸湿了画笺，人面无从辨别究竟是后宫里的哪位佳人，只隐约辨出，佳人垂下的指间夹着一点花色，似是春日怒放的粉樱。

【悱恻】
    小翠，你怎么不说话。
    我看着怀中的女人，妆容细腻，唇间却只搽一抹淡淡的浅红。
    在想什么呀。
    她穿一件桃粉的吊带裙，这颜色在旁人身上本俗气至极，可却因为她肤白，硬是被衬出许多风情来。我将她的双臂从腰上拿下，环在我的脖子上，然后很轻易地，便将她整个抱起来。
    没有，只是想起来了一些旧事。
    她被我悬空抱着，两条腿只能缠在我腰上，一只手却偏要不老实地从我的额发顺着往下乱摸。
    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呀，小翠，也越来越大了。
    她在我怀里扭作一团，这才摸到她想要的东西。见我已经十分配合地一\硬\表尊敬，便欢欣雀跃地在我脸上连啄了几个口红印。又接着说，真是奇怪，这一百多年你长得越来越大，怎么我却一点变化也没有呀。
    我让拂樱胡乱的亲吻弄得躲无可躲，搂着她两个人一起栽到了沙发里。我把她压\在身\子\底\下，一只手按住她，另只手去解我和她的衣衫。
    本来就很大了，姐姐。
    我仍旧喊拂樱姐姐，可沧海桑田，人间现已是摩天大楼林立的时代，我也最终维持在了青年模样。但我却从没见过，谁家的弟弟会含着姐姐的嘴唇，摸着她的双ru，对她说些这样混蛋下流的话。
    除非，这根本就不该是弟弟和姐姐该做的事情。
    一场\情\热\后，我枕着拂樱的小腹，被她揽着，一下一下的梳理头发。
    即使我现在已经比拂樱高壮出了许多，这么多年了，我却还是没能逃脱原身的习性，爱窝在拂樱的怀里，被她像过去替我理顺皮毛那样，轻抚我的头发。
    姐姐，你为什么要与我做这种事？
    其实我们生而为妖，本是不用守些人类的礼法伦常的，妖也并不非要区分出个男女，过去也有我二人一时兴起换了个阴阳的时候。拂樱变作男子时可称得上是俊美雅致，换上当朝文人间时兴的衣衫，当真有几分风流模样。我虽一直习惯了男身，但还是学着拂樱做过几天女子，只是拂樱当时见过了便再也不让我以女相世外人。彼时，我们才欢愉过，他将我搂在臂弯间，无不爱怜的抚过我的眉眼面庞，长吁短叹地说，小翠之貌，冠绝，姝极，为我私有，岂可示人？
    那是拂樱唯一一次以男人的模样与我缠绵，其实我并不在乎她是男人，女人，只是想要问一个答案。
哥哥，你为什么要与我做这种事？
拂樱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他将我搂的更紧，亲着我的头发，双目，然后是嘴唇，最后双唇离开我，轻轻勾出一个笑来。
小翠，这是世间最欢愉的事情，你喜欢吗？
欢愉，欢愉吗？我想自然是的，我这一生从有了神志那一刻起，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系于拂樱一人，人间话本上说，与所爱人，做欢愉事，难道不就是这般吗，
所以我点了点头，倚靠在他的胸膛上说，哥哥，我很喜欢。
时过境迁，我已不知多久未已女子模样示人，拂樱也终日维持着这幅相貌。我们渐渐在人类的社会如鱼得水，甚至还为了给拂樱那份在高级写字楼上班的工作开证明，去领过一次人类的结婚证件。
我心里却始终将拂樱当成是我的姐姐，硬要形容的话，她像是我的一团骨血，是万万不可舍下的，所以我虽对领证时所谓的山盟海誓一知半解，但却还是那样说，那样做了。
但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要让我问清楚，尽管再很久前我已经问过拂樱，但终究，还是困扰。
   姐姐，你为什么要与我做这种事？
抚在我发丝间的手一顿，她的双手很软，贴在我的脸上，像是本就是我自己的皮肉，不离不弃，难舍难分。
因为我爱你，小翠，我爱你。

我知道，妖并不分男女，本可随意变幻。
除非在心中认定了什么，才会永远成男作女。
我抬起眼睛，看拂樱低垂的脸庞，她精心绘制的妆容已经在方才被我弄得乱七八糟。那些深深浅浅的颜色在她的眼窝唇边晕成了一团，让她似乎也一同深刻了起来。

我想，我应该就是一个男子，这样才可名正言顺的做她的弟弟，她的丈夫。
和她口中的，爱人。

【苦果】
见到枫岫时，我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一别经年，当时一面，实则人间已更迭了代代。
初见时，他是皇宫的主人，人间最尊贵的君王，却疯的让我瞠目结舌，最终落得山河破碎，亡国亡君的下场。
再相见，他仍旧贵重，是金融大鳄家受尽宠爱的小儿子。我们在晚宴上相遇，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缘分，却让他专门停下来，转过头，面露困惑地问拂樱与我，二位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烂俗的开头，我与拂樱浸淫这人间许久，此类觊觎我二人外貌而来搭讪的凡人，若将人名一一记录，定是一部洋洋洒洒的厚重史书。
心底有声音，让我千万不要戳破，但拂樱似乎并不需要我提醒眼前之人是谁。那日是场以春为主题的慈善晚宴，来宾身上都别着一朵季节里的花朵。
恰好，拂樱别在胸口的，是一朵与枫岫袖扣间一样的粉色樱花。
于是她很自然地将胸口的花朵取下，递到了枫岫的面前：
“未曾见过，却实在有缘，枫先生，幸会了。”
枫岫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异，我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并不再如那时一样，对“初次见面”的拂樱有着莫名的痴狂，方才更像是下意识地对我们开了口。
我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缘由，如此这般发展我最乐得看到。
“幸会。”
但他还是接过了拂樱的那朵樱花，别进了自己的袖扣之上。
樱花本不并蒂而生，枫岫却偏将两朵别在一处。一阵难以言说的恐慌突然地涌上心头，我扭过头，看向身边的拂樱，却见她再不似当年信口戏弄帝王那样漫不经心，面对眼前男人无甚特殊的反应，自她的神色间，我竟看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落寞。
小翠，我爱上了一个人。

小翠，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从未见过拂樱这副模样。

姐姐……
我几乎呆住了，看着拂樱的样子，喃喃地这样叫道。
“你现在应该叫我哥哥了，小翠。”
拂樱笑起来，是许久不曾耳闻过的爽朗嗓音，他张开双臂，朝我招了招手，稀松平常地询问我他这身装扮如何。其实他过往做男人时的模样音线与女子相差并非天壤之别，但此刻，我面前的他，却让我的世界翻天覆地的颠倒成了一地狼藉。
他像是早有预料，收起手，含笑看着我在我们一同居住的家里突然地发起疯来。东西被我摔的满地都是，甚至是桌上我们当时在民政局领证时，被裱在相框里的合影。
哥哥？拂樱，你什么意思，你打算以后都做个男人了？为什么，谁，你是为了谁？
心里的一窟冰与脑中的一团火斗得不分上下，我整个人好像被拦腰砍作两截，头脚都要弃我而去了，痛得我不管不顾，只能冲着拂樱吼叫发泄。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小翠。”
“他喜欢男人，所以，我便要做个男人。”
拂樱见状并没有动怒，他仍然轻笑着，平静地对我说道：
“祝福我吧，小翠。”
我简直不可置信，拂樱爱上了一个人？什么意思，我的拂樱，我的姐姐，不是她自己说的，她爱我吗？现在又是怎么了，难道她要为了谁弃我而去了吗？
我的心愈发冷下去，脑子里却烧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辨不清的情绪让我心痛欲裂，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将刚进家门的拂樱顶回门板上，用力地压在他身上。
姐姐，姐姐，你只告诉我人间话本的故事属于一对对男女，但若你喜欢，什么男男女女，管他是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还是女人爱女人，男人爱男人，我都愿意，我都情愿啊！姐姐，姐姐，不，哥哥，哥哥！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到底你想要的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啊！
我毫无章法地去吻他的唇，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求证什么，但拂樱却再也不像过往那样，对我撒娇，迎合我的亲吻。
直到我感受他无声的抗拒，停了下来，我这才真的正视他现在的样子，比此前高出许多，几乎与我并肩，眉眼带上了几分凌厉的英气，看着我，像是无言的责备。
他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男人。
我心中凉的彻底，抓在他臂侧的双手松开，紧握成了拳。
来人间这么久，我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剑拔弩张过。
又或者，只我一人张弓亮剑，拂樱不再开口，却收敛了笑意，将我轻轻推开一点距离，蹲身捡起了我脚边盛着我二人合影的相框。这玩意儿刚才被我发了狠扔在我和他的面前，上面的玻璃摔出了一簇深深地裂痕，位置正在相片上的我们二人中间，倒像是相纸本身被人从中撕成了两页，再无法弥合。
拂樱摸了摸相片上的我和她，走到桌边，将相框倒扣在了桌子上。
“他的爱，小翠，你给不了我，因为我爱他，我只想要他的爱。”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明明我是同他一样高挑的男人，可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充满了该死的怜悯。
“你总会明白的，小翠，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愤怒，并不是因为爱我，等你真正爱上谁，就会明白的。”
哦，是吗？
我一直紧攥的拳头倏然松了开来，头脑中的那团火也跟着熄灭了，只剩下心中的冰窟，将我拽到了最深最暗无天日的冰底。
“拂樱。”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由内而外地发生着变化，那感觉同我下山那日初作人形时一样，脱胎换骨，如若新生。
“小翠，你——！”
“你我来到这人间，古往今来，听了多少男人薄幸不堪的故事。如今，我深有同感。拂樱，我祝你从此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寒烟翠不过一介女流，岂能再与你相提并论呢？”
我站在拂樱面前，虽然需要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可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他了。
“拂樱，你听好，今日起，你我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我说完，越过拂樱到门前，扭过头时却看到往日拂樱用来梳妆打扮的镜中，倒映出一张丝毫不逊色她的，女人的脸。
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而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样子，就不是你不要我，
而是我不要你了，
姐姐。

【恨相逢】
寒烟翠，寒烟翠，好美呀，翠姐姐，真像你的人一样。
第一次在宿舍里见到湘灵时，这个热情的女孩便挽着我的手臂，叽叽喳喳地与我说了许多话。
寒烟翠，这名字实际上只因无名山上虽有四季，花草却长青，于是那人便随口以那日我避雪时四周所见的寒烟翠木做了我的姓名。
可这名字到了湘灵口中，却是化自一阕词，被她那样徐徐诵来，连带着我这个人都仿佛变得珍重了起来。
我在她问我生日时含糊了过去，只说让她喊我姐姐。这是个什么事都不发愁的女孩子，从善如流地便挽着我的手臂开始喊我“翠姐姐”。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踏入大学的校园，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孩子，明媚的，灿烂的，美好的像是一缕最温暖有力的光，什么历久坚冰，也都要被照化了。
翠姐姐，你要是个男人，我一定要爱死你啦！
湘灵这丫头，家里的父母兄姐将她保护的太彻底，让她讲话从来不假思索。又一次听她说这话，我忍不住好笑的问她，那我是个女人，你就不爱我啦？
爱爱爱！
她答的极快，点头如捣蒜，金色的发丝在空气里飞来跳去，活泼的融进了室外泼洒进房间的阳光里。
当然爱你啦，翠姐姐，么么哒。
脸颊上一软，我回过头来看着湘灵，却见她已经两手托腮，靠在我身上嘟囔着说，不过是谁说的来着，世间最伟大的英雄主义，就是直女明明知道男人是什么德性，却还是喜欢男人。
我抬起手，不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还残留有湿濡的触感。
翠姐姐，沉默许久，湘灵抬起头看向我，明明总是笑着，眼睛里这次却含着泪水。

怎么办，我那么爱他，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爱我，为什么呀，翠姐姐……

我的心一下子慌了，伸手想将湘灵搂到怀里安慰，可我们两个身形相差无几，根本不能将她牢牢环住。湘灵却并不在意地将我的手臂拉到面前来挽住，头抵在我的肩头，像一般失恋的小女孩在闺蜜面前哭鼻子一样，抽噎了几下。
还是你最好，翠姐姐，你要真是个男人，这么好我一定要嫁给你。

【缘灭】
我曾幻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见到拂樱，我一定要趾高气昂的告诉他，我不曾像他那样为了爱与被爱耗空精神，我还是这人间自由一小妖。
只是再见的那刻，我气数将近，实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同他吵嘴了。
“小翠，你真傻，为凡人续命的术法实则是一命还一命，你这是何苦呢！”
拂樱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比过去憔悴了许多，虽然样貌一如往昔，神态里却沉积着深深的疲惫。这份让他和枫岫心驰神往、奋不顾身的爱情，在权力、世俗、欲望的消磨下，渐渐变得面目全非。他们或许还爱着彼此，却已经站在了与对方相悖的立场之上。
你不懂。
拂樱，枉你自诩轰轰烈烈爱了一场，到头来，却让我这个被你当年随手点化的小狐狸超过你去。
他为我们两个施了法咒，走廊里急匆匆来回的凡人并不能看到我们。
我盯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直到红灯熄灭，从里面走出的医生抱着连血污都来不及清洗的婴孩疾步走出手术室，嘴里说着生命的奇迹，母子均安，本是看惯生死的职业，语调里都带了哽咽。
“你可以放心了，湘灵没事了。”
“所以小翠，你也要坚持住，睁开眼睛，我一定会救你！”
我听出了拂樱声音中的颤抖伤心，心里不免有些许得意。
你也是在这人间看多生离死别的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这样看不开？
“拂樱，我这里还有最后一团灵气，帮我，帮我给……”
“好，好，给孩子，给孩子是吗？”
笨拂樱，我抬手按在他的嘴唇上，摇了摇头。
“给南风，南风不竞。”
拂樱大抵感到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我手中最后一缕灵气接过，吹向了前面不远处，抱着孩子一起嚎啕大哭的男人。
真是丢人，这老兄，追湘灵的时候就是锲而不舍，干了不知道多少丢脸事儿。
可是……
他是那么爱湘灵，爱到能一点点打动她，爱到知道湘灵难产大出血时，像是要跟着她一起死去般的难过。
我已几乎力竭，最后一团微薄的灵气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但却可以给予他一份祝福。
我祝福他，能永远陪伴在湘灵的身边，爱着她，守护着她。
这样，就好像我自己，也照出了倒影一样。

“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抬起手，碰到他的脸，那样刺目，大概是无名山上的春光吧，其实我有些看不清面前的情形，只是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颊边，泪水流到了指缝间，我才知道他是落泪了。
拂樱，你不该落泪，而应该祝福我。因为我终于明白你当初说的，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小翠，小翠。
他唤我的名字，用的却是男人的声音。我枕在他怀中，那弯臂膀比起女子的而言少了些温软，多了点坚实，我知道他是想将我搂的更紧些，大概世人观念中，男子的身躯总归更值得依靠。
他已经顾不上纠正我喊他姐姐，只想在最后将我抱在怀中暖热，可不知怎的，我的心里却还是那样空落落的。
我想，我不该长大的。若是我一直都是小时候的模样，就不会有这些故事了吧。
拂樱，总听说故事里的男男女女，可无一人同我讲过，故事中人是这样痛彻心扉，又无私无畏。
拂樱，爱一个人，原来是你变成了她的一团骨血，自她身上剥离下的那一刻起，若是不能再融合回去，便是永生永世的痛和成全。
拂樱，拂樱，你，湘灵，我终于什么都失去了，这感觉真好，轻盈畅快，遥远熟悉。
姐姐，眼泪流进嘴角，苦涩十分，我张了张嘴，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听得到——

我好想回山上去。

【完。】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