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1.17 素還真茶藝館0~14(完)+外篇(蓮花茶)，18F by Shou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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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a8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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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05-06-29 0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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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混合茶
素還真坐在案前, 面對著擺得妥妥整整的一張琴,毫無動靜,香爐裊繞的香煙絲絲飄散,就好像心底某種隱晦不明的記憶與思緒,雖然已經很久不去想,卻悄悄地散逸出封鎖的心房。
伸出做過不只千百件事卻絲毫不見痕跡的雙手,輕輕放在琴弦上,一撥,琴音顫顫,曾經熟悉過的曲調紛湧入心,就從某一曲的中間,他開始彈奏。一曲接著一曲,有哀有喜,有高山有水流,有思念有灑脫,是有情卻也無情。
爐中的香已經不知何時燃盡,杯中的茶,也早已冷卻,然而琴音仍然未停,彷彿在回顧著他千姿萬彩的一生。
曾經、曾經、曾經…
輕輕的一聲嘆息雖然如此遙遠細微,但素還真沒有聽漏。
琴音停了。
四下突然顯得如此安靜,彷彿連風的舞動都能夠清晰地聽見。
然後,另一個琴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彷彿在探問著什麼一般。
那曲調…
素還真表情一動,重新撥動琴弦,兩種琴音匯流在一起,形成無比和諧美妙的天籟。
一曲終了,兩邊的琴聲同時停止,就像是事前演練過無數次一般,沒有半點參差。
「琴魔,請進入吧！」
揹著琴的瀟灑人影,順著這一句話踏入了琉璃雲塵居。
一如記憶中的容貌身形完全沒變,可是這一方,卻非對方記憶中存在的樣貌。
「請坐。」素還真道。
「嗯,多謝。」
素還真煮水泡茶,泡的是混和紅茶,清香的大吉嶺,淳厚的錫蘭,恰好的比例,展現出界於金黃與琥珀之間的美麗色澤,以及融合豐富的滋味。
琴魔拿起茶杯,淺飲一口,似是細細品味茶的芳香與口感,久久沒有說一句話。
然後,琴魔放下茶杯,道：「我是因你的琴音而來。」
素還真不語,對於眼前這個一生只執著於琴的男子,他多少有愧,因為,他沒有那般只為知音的純粹。摻和著複雜、欺瞞、利用…即使,他確實也曾有交融惜愛的心情。
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喝著茶。
突然,琴魔道：「你…就是他嗎？或者,他…就是你嗎？」
素還真垂目道：「…是。」
琴魔閉上雙眼,長長嘆了一口氣。當年在月光映照的林中,以身奏琴的翩翩身影,直到今日,仍然如在眼前。
「劣者…」
琴魔打斷素還真的話,道：「不必多說,能夠遇此知音,我無憾也。」
「琴魔…」雖然一向巧辯善言,此刻的素還真卻也辭窮了。每每面對這樣與他完全不同而純粹到極致的人,他總是有著無可言喻的感懷,沒經意地,他想到擁有類同特質的白髮武者。
「當年你有何盤算,與我無關,我所求的,已然擁有。」琴魔看著素還真,道：「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一刻…只因為琴音而與我相對？」
「有。」素還真答得簡單,也直接坦白,是有的,確實是有的,只是他無法只執著於如此,他所為的,太多,也太沈重。
琴魔淡然一笑：「得此答覆,足矣。」
素還真無語,他發現,來到這裡之後,他無言以對的場景似乎愈來愈多。
琴魔喝完杯中的茶,道：「好茶。」
素還真再斟一杯,兩人對飲,突然覺得,即使容顏更改,景物變遷,曾經擁有過的感動,似乎更加清晰地浮現。也許是因為,此刻已經沒有其他的複雜存在了。
琴魔道：「再合奏一曲,好嗎？」
「嗯。」
兩張琴,兩雙手,黑髮與白髮在微風中輕微搖動,琴音起,如在對話,一聲聲,一句句,一如多年前月光浸淫下的相思林裡。
黃昏中的琉璃雲塵居,琴聲悠揚。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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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5-06-29 0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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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冷泡茶
黑衣懶洋洋地坐在琉璃雲塵居陰涼的大廳中,一隻手撐著頭望著外頭看起足可將人烤熟的火辣太陽。陣陣蟲鳴,催得人想打瞌睡。
「嘖！早知道就不該答應素還真幫他看家,無聊死了！」
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素還真近來似乎異常忙碌,而且忙得神秘,問他也不說,只是一張儒雅俊秀的臉上,神韻似乎變得沈了,幾乎如他來到這世界初時那般。
不過這等程度的細微變化,不是黑衣會注意到的,他只覺得素還真不曉得在搞什麼東西,常常忙得不見人影。
雖然無聊,可黑衣也不想離開陰涼的廳堂,這麼熱的下午,其他人大概也懶得出門吧！柳無色那傢夥一定又是跟他老爸天南地北長談去了。
聽柳無色說,他跟他老爸常到一個有著飛瀑流泉、像是仙境一般的地方,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還說哪天要帶黑衣去瞧瞧。
黑衣很難想像父親跟兒子之間有什麼話這麼好聊,說起來他其實滿羨慕柳無色的,雖然他自己的父親也在這裡,也見過面,他對父親的孝心也是有的,可是怎麼也親密不起來。
「素還真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黑衣喃喃抱怨著,比起自己的父親,他寧願跟素還真相處還比較自在。
素還真不在,他連肚子餓了都懶得去弄東西來吃,自己煮給自己吃,太沒有意思了。早知道把沙羅帶來,黑衣想著,不過現在後悔已經太慢了。
突然,有了動靜,有人來了。
遠遠的一個人影,黑衣估計那不是素還真。
此刻來訪算是不湊巧吧！茶藝名人素還真不在,嚐不到卓絕的茶品,而雖然黑衣在,若期望吃到黑衣的手藝,恐怕這位廚藝天才現在也沒那個心情。
黑衣本來覺得無聊,現在有人來了,他卻又覺得有點煩,心情很矛盾。
不管怎麼說,黑衣還是走了出來,望著那個人影愈走愈近。
來者是個紅褐色頭髮一邊長一邊短的白衣人,一踏進來,風裡的氣息彷彿瞬間變得詭異,此人眉眼含笑,容貌如畫,偏偏看著就是讓人心頭生刺。
「素還真不在。」黑衣宣告。
紅髮男子看著黑衣,眼裡閃現一抹詭祕的笑意,也看不見他怎麼動作的,腰間長刀突然就出現在手裡,刀尖還挑著黑衣的下巴,道：「尖耳長眼,你是妖後的什麼人？」
黑衣可火大了,瞪眼道：「你提起我母皇做什麼？你是誰？」
「咯咯咯咯…」紅髮男子囂狂大笑,笑得人頭皮發麻,刀尖卻穩穩不動,定如磐石。
黑衣突然靈光一閃,張大眼睛道：「你…你是…炎熇兵燹？」
炎熇兵燹,妖刀訣的創始人。
兵燹大笑收刀,道：「你是妖後之子,應該也會妖刀訣？算起來我可是你的祖師爺。」
「呸！我用劍！魔流劍風之痕才是我師尊！」
兵燹道：「你適合用刀,非是劍,你的味道偏刀者而非劍者。」
黑衣大怒：「誰說的？我偏偏用的就是劍！」
兵燹道：「哦？要試試嗎？要不要嚐嚐被妖刀訣打敗的甜美滋味？你那張臉如果濺出血花來,想必也是令人興奮不已吧？」
黑衣簡直快氣炸了：「試就試！我還怕了你不成？」
「咯咯咯咯,怒火燃燒的眼神可真是美麗啊！來打個賭吧！如果我輸了,我炎熇兵燹從此棄刀不用,如果你輸了,從此不准使劍,如何？」
黑衣也曾苦練過妖刀訣,也聽妖後說過兵燹的刀法還遠遠在她之上,單是看兵燹拔刀之快就可見一斑,所以他能瞭解這是一個極大的賭注,拼命他倒不怕,只是想到萬一以後不能用劍,那他跟師尊以及皇兄的距離就更遠了,不免遲疑起來。
「如何？還是說你對魔流劍沒自信？自認贏不了我的妖刀訣？」
「沒這回事！」黑衣大聲道：「就算我輸你,也是我魔流劍練不到家,並不是我師尊的劍法就輸給你的妖刀訣！」
「劍法刀法的比較沒有意義,有意義的只是刀劍極致的對決,一句話,賭？不賭？」
黑衣剛要開口,忽聽一個沈靜平緩的聲音說道：「打賭決鬥易生火氣,不如坐下來品茗消暑吧！」
清香白蓮的翩翩身影突然出現在琉璃雲塵居的花園裡。
「兵燹,好久不見。」
兵燹咯咯笑道：「素還真,你不是要跟我說,你很思念我吧？。」
黑衣一聽,馬上狠狠啐了一口,素還真倒不為所動,只說：「請進入容劣者以茶款待一番,黑衣,一起進去吧！」
黑衣哼了一聲,板著臉轉身大步走回室內,在桌邊一屁股用力坐下,心情顯然很不爽。
「請。」素還真道。
兵燹撩了撩額前的長髮走了進去,然後,主人素還真也步入廳中。
兵燹悠然地在黑衣面前坐下,那旁若無人的態度,讓黑衣心裡那把怒火燒得更旺了。
顯然是故意把這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視而不見,素還真神色不動,道：「請暫待片刻。」說完,便進入裡室,留下黑衣跟兵燹兩個人。
兵燹自顧自地撫順那一撮特別火紅的長髮,顯得怡然自得。
雖然黑衣這輩子跟謙虛這個詞也沒什麼親密關係,但他實在沒見過這樣只不過是靜靜坐著就一身囂張氣息的人,下意識就極為排拒,更別說還有不愉快的見面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又偏偏很難把注意力從這囂狂的傢夥身上移開。想想實在也很猜不透,當年母皇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得到兵燹這樣的人傳授妖刀訣呢？
兵燹偶然一瞥黑衣,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黑衣一見,心頭又是一把無名火起,差點就想拔出無邪劍來砍人。
好在不多時,素還真就出來了,在桌上放了三個水晶杯子,杯身佈滿細細的水珠,顯然是凍飲。杯中的液體呈淡紅褐色,看起來清透誘人。
黑衣把注意力轉到面前的冷飲,問道：「這是什麼？」
素還真坐了下來,道：「這是冷泡茶。」
「冷泡茶？」
「一般泡茶用的是沸水,冷泡茶則是用冷水甚至冰水來泡茶,只是浸泡的時間較久,一般為了容易泡出味道,會將茶葉特地碾碎,此種方法泡出來的茶不苦不澀,風味跟熱茶拿來冰鎮有所區別。這回我用的茶葉乃是滇紅。」
兵燹不發一言地喝茶,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他對吃喝一向不感興趣,不過他好冷惡熱,這種茶飲該是對了他的脾胃。
黑衣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發覺自己的冰茶特地調了甜味,素還真顯然沒忽略他的偏好,頓時心情好了一點。
素還真道：「兵燹,此次來訪,是事出偶然嗎？」
「路過,就順道來看看你是不是已經變成老人了,不過,顯然駐顏有術,保養有方。」
「讚謬了。」素還真忽道：「你的母親寒月蟬夫人曾經來過,聽她說,她跟容衣姑娘一起,你該見過她們了吧？」
「見過。」
「但…你似乎並未留在她們身邊？」
「天倫團圓,不適合我兵燹。」兵燹的語氣彷彿狂傲瀟灑,但如此的狂傲瀟灑,為什麼給人一種空白的感覺？黑衣雖不知道兵燹的身世與愛恨情仇,心裡卻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素還真默然,想起寒月蟬曾對他說過的種種,他可以理解兵燹之所以如此的隱晦理由,即使知道不能也不該,曾經動了的心卻已經無法回到原點。
「天忌沒有來到這裡,聽說,是你救了他。」
「嗯。」
「可惜,他的愛人還在等他,我,他的仇人,也很希望他來排遣寂寞無聊呢！」
「其實,放下恩怨,你與天忌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兵燹聞言狂笑：「朋友？我炎熇兵燹只有仇人,沒有朋友！」
「在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仇恨是不能過去的,總有一天,天忌也終會來到這裡,你與他,也不必然是冰火不能相容。」
「嘖嘖嘖嘖,」兵燹咋舌道：「現在我跟他還是陰陽兩隔,素還真你就急著當和事佬了啊？我是該說你用心良苦呢？還是該說你杞人憂天？」
素還真道：「你與他的最後一戰,雖然之於天忌是必然的了結,但是到最後,你認為他的仇恨跟當初一樣嗎？」
兵燹沈默,天忌恨意微妙的轉化,他並不是不知不覺,只是知道又如何？他對於天忌的感覺,即使從來就不是負面,從開始到最後卻也不一樣了,可是,又怎樣？
已經做過的事,無所謂後悔。
「縱使還有漫長的歲月,但天忌能成為你可以等待的人,而且,是懷著不同的心情等待。」
「等待？我炎熇兵燹會等待任何人嗎？」
「會,其實,你始終在等待他。」
「哦？你又是憑哪一點如此評斷？」
「因為…我看得出當初你出手也許盡了全力,卻沒有殺意,你可以殺死他,卻沒有動手。」
眉眼如畫的紅髮刀者垂下了火紅的睫毛,沒有言語。
※
黑衣看著自己的鐵手,表情很鬱悶。
那個笑聲囂狂的人已經離去,如同風一般。
「你有心事？」素還真問道。
「……」
「是因為兵燹？說起來,你與他還確實有些淵源。」
「哼！」
「你也曾經練過妖刀訣,你認為如何？」素還真看似隨意地問道。
黑衣很不甘願地說道：「還算厲害。」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但妖刀訣這套刀法確實是鬼才之作。
「其實…一個人最適合做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做什麼。」素還真道。
「嗯？」
「你是誰的弟子？黑衣？」
「當然是風之痕！」
「這就夠了,這是你的決定,這樣就足夠了。」
黑衣恍然,臉上表情瞬間不同了。
「你還想喝這茶嗎？」素還真問。
「嗯。」黑衣點點頭,道：「我來弄些東西吃吧！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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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05-06-29 0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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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蓮子茶
微涼的午後,近黃昏時分, 素還真静静佇立在琉璃雲塵居的園中,一隻手揹在腰後,凝望著某個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然後,閉上雙眼,視線觸及不到的,就讓思緒代勞吧！
一片寧靜,偶有鳥鳴。
泛出金光的藍色晴空下,一個人影不疾不徐地靠近,而終於踏入了琉璃雲塵居。
「是臥江子。」
「素賢人,打擾了。」
「哪裡,臥江子你曾鼎力相助,劣者理應好好致謝才是。」
「都已是過去了。其實…我一直都想來跟素賢人談談。」臥江子輕搖手中草扇,如此說道。
「哦？所為何事呢？」
「其實也沒有特別為了什麼事,只是…現在你我的心情應該是頗為類似的了。」臥江子如此說著的時候,安閒的語氣中,未嘗沒有一絲隱約的感懷。
素還真沉默,他們共同的境遇都是,無可選擇地離開那個世界,來到這裡,雖然得以放下紛擾世事,可是卻也與最最牽掛的人就此分隔,不得相見。
素還真道：「既然來了,請容素某招待吧！」
臥江子注視著素還真,道：「那我就不客氣了,素賢人茶藝冠絕天下,這是有口皆碑的,不過…既然你說要謝我,那我可否指定要喝什麼呢？」
素還真看著臥江子,平靜地說道：「當然,臥江子先生想喝的是…？」
「蓮子茶。」
即使掩藏過千百種心緒,素還真的沉靜的臉上還是閃過了無法掩飾的痛楚,縱然,只是一閃即逝。
「…嗯,請入內吧！」
※
面前擺著蜜煉蓮子所熬出來的熱茶,臥江子道：「為了跟你談談,我特地拜託了柳無色把黑衣約出去。」
素還真不語,他明白,這又將是他無言以對的場面,坐在他對面的那風采翩翩的綠髮道人,擺明了是不容許他迴避。
「我想…素還真你該知道我想談什麼。」
素還真仍然沉默,他的心思隨著蓮子茶的熱氣飄逸,咀嚼著世界上最幸福也最沉重的心痛。
「其實…我也沒資格說什麼,因為我選擇了隱瞞,這也是不面對的一種。不過…我很難忘記當初續緣帶著你的親筆信函來找我的樣子。」臥江子看著素還真,慢慢道：「那是一種悲傷到極點卻又不敢放任自己悲傷的無助,是一種無奈的壓抑。素還真,你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死期,可是續緣不能,你該知道,其實他不能,可是你要他能。你…太殘忍。」
素還真閉上雙眼,他何嘗不明白自己的殘忍？又何嘗不能理解愛子的悲傷？可是他不能也不敢放自己去多想一點,他只能照這種方式生存,從他決定了自己是清香白蓮,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臥江子彷彿看穿素還真的心思,道：「沒有什麼是絕對不能修正、不可改變的,即使你是素還真。」
素還真心裡震了一下,巧智冠天下,可是面對自己的情感,他既不是智者也不是巧者。
「每個人的盲點都在於自己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縱使大智者如你也不例外。」臥江子道。
臥江子放輕鬆了語氣,道：「我不希望你這麼對待續緣,因為,我很喜歡那孩子。」
「…素某代續緣謝過了。」素還真輕聲道。
「我今天來說這些…是因為我知道你正經歷什麼,我也明白你是為了什麼而經歷。只希望到那時,素賢人能夠將我這一番話放在心裡。」
素還真嘆了一口氣,道：「素還真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臥江子的眼神溫暖,面容含笑,道：「續緣要不是稱職的父親,他敬愛的是你,素還真。」
※
星月高掛,夜風送來更重的涼意。
「素還真！」黑衣邊叫著,邊衝入琉璃雲塵居。
素還真從裡面出來,道：「黑衣,這麼晚了你怎麼跑來？」
「哪！這是我跟柳無色去抓到的魚,特地留了這一尾大的,我蒸給你吃,超讚的！」黑衣興致高昂地說道。
看著黑衣的神情,一種莫名的感觸襲來,淹沒了素還真,思念摯子的愁緒,突然強烈到他不得不動搖了一步。就是因為有了再見面的希望,反而更無法壓下重重的牽掛。
「你怎麼了？」黑衣疑道。
「沒…沒什麼,謝謝你的厚意。」
「別說那些文謅謅、肉麻兮兮的話！我去蒸魚了。」黑衣神采奕奕的身影,消失在素還真的視線中。
很快就會再見的。
是跟前的少年,也是…
素還真把目光移到滿天的星斗,緩緩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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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05-06-29 0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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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離別酒
「你又偷看我！素老頭！你最近真的很奇怪！」黑衣哇啦哇啦地叫著說。
悶熱的午後，天邊的厚重雲層開始飄起雨來。
琉璃雲塵居中難得沒有來客。
黑衣瞪著素還真，雖說表面上是個粗魯的少年，但其實黑衣的心思卻是粗中帶細，何況再怎麼遲鈍，也終會發覺素還真愈來愈不對勁。他不想表現得自己在乎，所以就用加倍沒禮貌的態度來掩飾真心。
到底是道行深厚的修道人，素還真不關己事般，一派安閒地說道：「黑衣你不是一向愛喝奶茶？」
黑衣板著臉說：「偏我今天就是不想喝！」
「素某是想，乾脆教你各種奶茶的泡法如何？你是要實際演練還是我寫本茶譜傳授與你？」
黑衣的心底有種莫名的不安，為了甩開這種感覺，他惡狠狠地回說：「我不想學！」
「是嗎？」素還真看起來倒似不以為意。
「哼！」
「你心情不好？」素還真問。
「要你管！」黑衣像是吃到火藥一般。
素還真淡淡一笑，走出屋外，對不斷飄落的雨絲毫不在意。他來到屋後新鑿不久的池塘邊，停下腳步，靜靜地凝視著池中柔弱伸出水面的小小蓮花花苞，臉上的神情是沈也是浮。沈的是不捨，浮的是不忍。
耳邊聽到重重的腳步聲，黑衣也跑過來了。
「我就知道！你一天到晚都站在這裡看那朵沒開的花，到底有什麼神秘的？」
素還真轉過身來，平靜地對黑衣說：「黑衣，你知道蓮花是一種很奇妙的植物嗎？」
「有什麼奇妙的？」
「一般開花植物多是先開花，後結果，但蓮花卻與眾不同。當蓮花盛開時，就已經結實了，所以佛法裡以蓮花代表“因果俱時”的法理。」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懂！那跟你看這朵蓮花有什麼相干？」
素還真把目光移回池中那唯一的蓮花花苞，幽然說道：「當蓮花開放時，是果，也是因。是結束，也是開始。」
黑衣不懂，卻也聽出一絲不尋常的氣氛，心頭的焦躁不安轉化成表像的怒火。
「懶得理你，我要走了！」
黑髮的少年轉身跑開，獨留白髮秀容的儒者佇立池邊默默望著漸漸變小的背影，發出一聲幾乎不可察覺的嘆息。
黑衣從琉璃雲塵居回來之後就一直生悶氣，簡直像座隨時準備爆發的活火山。
毫不知情的柳無色高高興興地來找黑衣去釣魚，卻很無辜地被瞪白眼。
「怎麼？我可沒惹你呀！」
黑衣板著臉：「少來煩我！」
「發生什麼事？」
「你少管閒事！」
柳無色慢慢道：「跟素還真有關？」
聽到素還真三個字，黑衣爆發了，大吼道：「誰叫你提他的？！」
「果然沒錯。」
「你還說！」
「唉…明明心腸熱又要裝冷擺酷，難道說尖耳朵的人都有這毛病？」
「你說誰？」
「沒，我只是想到某隻狐狸而已。」
「哼！」
「素還真怎麼招惹你了？說來聽聽嘛！」
到底是憋不住一點心事的少年人，黑衣不高興地說：「還不就成天沒事就盯著那朵蓮花看！又還沒開，有什麼好看的？」
「沒開的蓮花？」
「也不知道他哪時挖了個新池塘，就一個小小的花苞，早也看、晚也看，他不煩我都煩死了！」
這話聽起來還真有點無理取鬧，柳無色心想，人家看他的花，又沒礙著你，可是黑衣話語中潛藏著的焦慮掛意，他也明白並不是因為單純的看花這件事讓黑衣心煩。
那天晚上，柳無色去找臥江子，把黑衣說的話對臥江子轉述了一遍。
臥江子聽著，垂下了眼簾。
蓮花與素還真，無可分割的關連…
柳無色問道：「那朵未開的蓮花…不尋常吧？」
臥江子沈默。
柳無色道：「在某方面來說，黑衣跟銀狐還真有點像，明明重感情，卻偏又死不承認。」
臥江子仰望纏繞著幾許灰色雲彩的夜空，幽幽長長地輕嘆了一口氣。
柳無色道：「所以…終將別離？」
臥江子看了看柳無色，道：「是的，終將別離。」
柳無色沈默了一下，道：「我明白了，我會陪著他的。告辭。」
「不送。」　
那一日，臥江子踏入琉璃雲塵居。
靜靜悄悄，杳然無聲。無論是園裡還是屋裡，都空無一人。
臥江子走到屋後，看到那一池碧綠無波的水，水塘中央，只剩下幾片孤零零的蓮葉。聽說的那朵蓮花，已經不在。
一陣微風吹過，風中似乎還殘留著曾經盛開的蓮花清香。
「一路好走…」臥江子喃喃道。
臥江子在池邊駐足片刻，繞回屋前，進去裡面，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密封的罈子，還有一本冊子，上面寫著：「別世茶譜」。
臥江子輕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我不去！」黑衣死命搖頭：「我為什麼要去素老頭那裡？」
柳無色拽了黑衣的袖子就往外走，一面說道：「反正你跟我來就是了！」
黑衣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柳無色拉到了琉璃雲塵居，板著臉說：「你說素還真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你進去就知道了。」
黑衣揚聲大喊：「素還真！」一面跨進屋裡，然而回應他的，只是一室默然。
「人呢？」黑衣四顧張望，終於看到了桌上的罈子跟冊子。
黑衣跑過去拿起冊子，心裡好像被巨石砸了一般，他翻開一看，第一頁就是香料奶茶的製作方法，哭也哭不出來的淚水，刺痛了眼眶。
「那個罈子，應該也是素還真留給你的。」
黑衣回頭一看，只見臥江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
柳無色道：「打開看看吧！」
早有預感的這一天終於來臨，黑衣連怒氣都不知到消失到哪裡去了，只有默默地拍碎罈子的泥封，打開封口的塞子，撲鼻而來的是已經熟悉的蓮花香。
臥江子走近一聞，道：「是蓮花酒。」
望進幽暗的罈子裡，似乎可以看到浮浮沈沈的蓮花瓣。
「他留給我一罈蓮花酒！蓮花酒！什麼意思嘛！莫名奇妙！」
其實，在黑衣心底，並非真的不明白這其中涵義。
黑衣一時怒起，彷彿就想砸了手上的酒罈子，卻怎麼也摔不下手，最後只是緊緊抱著罈子，低著頭不說話。
柳無色輕輕拍了拍黑衣，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沈默了。
黑衣突然舉起罈子，猛灌了一大口蓮花酒，頓時嗆得厲害，眼淚終於從眼眶擠了出來。黑衣把酒罈子往桌上用力一放，狠狠啐道：「苦的！有什麼好喝！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想碰的了！」說罷，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誰也沒有阻攔。
柳無色看著黑衣遠去的背影，拿了兩個杯子來，從酒罈倒出兩小杯蓮花酒。
「嚐嚐吧！」
蓮花酒入口，有著淡淡甜香，在這甜香中，有一絲隱約的苦味。
「也並不怎麼苦啊…」柳無色自言自語道。
真正苦的，是離別的心思。
臥江子沈默地將手中的蓮花酒一飲而盡，看著杯中留下的蓮花殘瓣，低聲道：
「是結束，也是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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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4樓發表於: 2005-06-29 03: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文很好看，
只是結局讓人不知道是該悲傷還是該慶倖，
終之夜天是既難過又開心，（神經錯亂中）
如果各位大大有不滿，就去找Shoulder大大。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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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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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15樓發表於: 2005-06-29 13: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好看啦~
我也要請素素幫我泡一壺適合我的茶
可是前提是我要先掛掉吧...
黑衣...分別是一定會的啦
誰叫他是素素呢(?)

天下萬物以腐為重~
人因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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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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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6樓發表於: 2005-06-30 04: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我之前看過了耶Q__Q...

很喜歡~>"<...描寫的蠻細膩的...

可惜...已經結束了阿阿阿....~"~(謎)

結局..讓人滿感嘆的....

頂端

蕭瑟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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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7樓發表於: 2005-10-20 20: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素素的才藝真多

好厲害不愧是"日才子"、"清香白蓮"

頂端

heya8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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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

18樓發表於: 2006-01-18 00: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蓮花茶

一個人的腳步輕輕踏入琉璃雲塵居，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喂！你是誰？到這兒來做什麼？」從後院察覺有人進來的黑衣現身，叉著腰對著來人揚聲問道。

「嘖！」黑衣粗魯地拍掉身上剛剛整理花草沾到的泥土。

雖然素還真離開已久，也不再有人來這裡泡茶，可是他就是不甘心讓這個地方荒蕪，所以偶爾會來整理一下。

來者靜靜望著他一會兒，帶著幾分內斂、幾分坦然的態度，以直接又不失禮儀的態度問道：「請問此地是？」

黑衣瞪著對方，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裡是琉璃雲塵居！不會有人還不曉得素還真早就不在這裡了吧？」

豈料對方全身一憾，竟似極震驚。

「素還真？」

黑衣不耐煩地說：「幹嘛這麼驚訝？你是怎麼了？你到底是誰？」

來人定了定神色，沉默了一會兒，泰然道：「談無慾。」

雖然黑衣對中原的江湖傳聞並不是很熟悉，倒也不至於連談無慾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哦？你就是素還真的死對頭？你也到這裡來啦？如果是想找他敘舊泡茶的話，你慢了一步。」

談無慾的嘴角似乎出現一絲若有似無的微妙笑意，

「哦？素還真的敵人對頭都來找他敘舊嗎？」

「多得很，不然你以為這裡為什麼被人叫做素還真茶藝館？」

「素還真茶藝館…哼。」

黑衣聽談無慾輕哼一聲，卻感覺不出任何惡意或不快的意味。

談無慾沉思了一會兒，道：「有擾了，告辭。」說罷，轉身便要走。

黑衣咬了咬嘴唇，叫住他：「慢著！」

「有事麼？」

黑衣道：「我想問你…素老頭他在那邊怎麼樣？」

談無慾道：「你很關心他？」

黑衣臉上有些發紅，道：「我只是好奇啦！」

談無慾看著黑衣，若有所思，彷彿在那不坦白的率直中依稀看到了些微自己的影子。

談無慾坐在那裡，看著黑衣東翻西找。

黑衣把茶具搬到桌上，又把一堆瓶瓶罐罐也放到桌上。

「你要喝什麼？自己選吧！我也搞不清楚，我只會泡奶茶。」

談無慾道：「你坐下來，我來泡茶吧！」

黑衣愣了一下，又哦了一聲，坐了下來。

談無慾的視線落在一個瓷罐上，那是個純白的瓷罐，乍看上面沒有任何花紋，仔細看，卻有精細的半透明蓮花花紋。

心中有什麼輕輕一動，談無慾伸手拿起了瓷罐。

打開蓋子，一股熟悉不過的清香散逸而出。

談無慾垂下了眼睫。

黑衣看談無慾動也不動，喚道：「喂！談無慾！你在看什麼？罐子裡是什麼？」

談無慾放下了瓷罐，道：「蓮花。」

「蓮花？莫非這就是素老頭那時死也不肯泡給人喝的蓮花茶？」

「嗯？」

「他說蓮花茶是不招待外客的。」

談無慾把蓋子蓋回去。

黑衣哇哇叫：「你幹麼？」

「你不是說素還真的蓮花茶是不招待外客的？」

「他人都回去那個世界了，管他那麼多！我想喝。」黑衣道。

談無慾看著這個遠比當年的他直率的少年好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

「你會泡？」黑衣問。

「你去找一隻玻璃茶壺來，素還真應該有。」

黑衣連忙去翻找，好一會兒，捧了一個造型優雅的大肚玻璃茶壺過來放在桌上。

「我洗過了。」

「嗯。」

談無慾重新打開瓷罐的蓋子，從罐子掂出一朵小小的、形貌完整的含苞白色蓮花。

「是整朵的欸！」

「這是將未現蕾的蓮花，整朵以細火慢慢烘烤而成的。」

談無慾將蓮花放入壺中，沖入剛沸的的水，只見蓮花在熱氣騰騰中慢慢舒展開來，成為盛開的水中芙蓉。

黑衣注視著壺中輕輕搖曳的白蓮花，驚嘆地說：「好漂亮！」

談無慾將幾近無色的茶湯注入兩個杯子。

黑衣迫不及待地拿起杯子，吹了吹，喝一口。

「嗯…香是香，可是好像也沒什麼味道嘛！」

談無慾沒有應話，只是拿起杯子，放在鼻前聞了聞。

黑衣找來蜂蜜罐子，在自己的蓮花茶裡攪入蜂蜜。

「你要不要？」

談無慾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黑衣喝了一口加蜂蜜的蓮花茶：「好喝多了。你以前喝過這種茶嗎？」

談無慾淡然道：「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過。」

「哦？是素還真泡給你喝的？」

談無慾的眼神彷彿飄到很遠的地方，簡單地應了聲：「嗯。」

黑衣奇怪地道：「你真的是他的對頭？」

談無慾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是。」

「真的？」

「但我不只是。」

「什麼意思？」

但談無慾卻不再多說。

有些東西，有些事情，不是言語可以解釋清楚的。

而就算能夠，他也不想說。

「你的手！」黑衣驚呼。

談無慾的右手變幻出很奇異的色彩，這色彩正逐漸蔓延。

「看來…我還命不該絕…」談無慾把杯子放回桌上，鎮定自若地說。

「你是說你要回去了？回去那個世界？」

「嗯，後會有期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黑衣。素老頭也是這麼叫我的。」

「黑衣。…他很好。」談無慾道。

「什麼？」黑衣的臉上又開始發紅。

「你不是想問他怎麼樣？」

黑衣抿著嘴好一會兒，忽道：「你不要太快來這裡啦！」

「嗯？」

「我覺得…我覺得…是對手又不只是對手的人，應該要在同一個世界，才有意義。」

談無慾的臉上是否浮現了淡然的笑意還是什麼別的？黑衣不知道。

談無慾的身影就這麼在他面前消失。

玻璃壺中的蓮花，仍舊靜靜浸淫浮沉。

一樣的金瞳，相互對望

一樣的銀髮，相互糾纏

夜晚的天空永遠守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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