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4.16 【APH同人】金魚花火（四）多事之秋,番外,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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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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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樓主發表於: 2014-04-15 18:2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16 【APH同人】金魚花火（四）多事之秋,番外,4F

管理提醒︰本帖被妃茗執行鎖定操作(2022-02-17)

寫在文前的叮嚀

＊本文為二次元全架空，請勿與三次元現實過度連結

＊文中人物形象，不代表作者的政治立場

＊文中所有出場人物皆因應故事設定背景而有所調整，OOC有，請做好心理準備再閱讀

最後，感謝閱讀

金魚花火

（一）多事之秋

沉睡數十年的吟嘯，自幽深的黃泉響起。

眨眼，山搖地裂。

她只記得最後入眼是整座城市突然燈滅一瞬，驟然入眼的銀河，視線就沉進了無垠的黑暗。

○○○

尚未掀開眼，空氣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已先逸入鼻息。

昏厥前的一幕突然倒流回腦海，她驀然睜大雙眼。

入眼的是一片微微昏暗的白色。

天亮了？

想坐起身，稍一移動，痛楚卻自背脊瞬間漫延，帶著令人心寒的虛軟。

痛楚令她無法自抑的悶哼了聲，驚醒了手倚床沿撐著額際小憩的人。

猛然驚醒的人匆匆站起身，伸長了手按下床頭的呼喚鈴，而後制止雖然渾身疼痛仍舊試著想坐起身的女子，「先生說灣小姐傷到了背骨，差一點就再也不能行走。這幾天都禁止活動，得安靜躺著休息才可以。」

即使這些年已甚少聽見，但是因蝕入身骨而難以忘卻的嗓音，令灣娘不由得微微一顫。

幾乎忍不住仰首望向正站在床沿的人，卻硬生生忍下。

不急不緩的溫雅語調，客氣的稱呼，一舉一動都絲毫不失卻禮儀，像是對待生份的客人。

充份符合兩人現在的關係。

灣娘直盯著雪白的牆面，勉強擠出聲音，「你……怎麼來了？」意識到絕不輕易離開崗位的本田菊會出現在此地，必定是情況非比尋常，灣娘語氣旋即一變，轉為憂慮，掩不住的急切，「昨夜的地震很嚴重嗎？」

察覺灣娘眨眼把他的交代拋到腦後，心一急又想坐起身的企圖，本田菊連忙按住她的肩頭，「亞瑟先生和羅馬諾先生他們也都來幫忙了，灣小姐不用擔心，他們都會盡力的。」

換做是平常，灣娘絕對會脫口大喊。

混蛋！倒的是老娘的家，你當然說得輕鬆！

不過面對已數年不見的本田菊，她怎麼也擠不出半句氣勢洶洶的吶喊，只是睜著雙眼瞪著站在病床邊的人瞧。

上次見面似乎是五年前……還是七年前……

在國際賽事上偶然擦肩而過，連交談都沒有。

依稀記得本田菊似乎還給了她一個相當客氣生疏的頷首，連跑過來打招呼的阿爾弗雷德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要不是我認識小灣和小菊都超過一百年了，我都要以為你們不認識了。

阿爾弗雷德的話像是一記重槌，幾乎打碎了灣娘勉強維持的笑容。

「真的是這樣的呢！」她記得自己硬是笑了幾聲，補了句淌血的玩笑話。

之後的時間，她都像是一只丟了靈魂的瓷偶，一直笑著，笑得好似沒有神經，彷彿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眼淚。

連一慣總是讓她在國際場合上倍感困擾的王耀，又如常衝上台大喊著：「小灣快回家啊──！」

她都無心理會。

完全失去了追打王耀的衝勁，只想著趕緊離開，想躲回自己熟悉的土地，想著趕緊睡一覺。

等天亮了，就全都忘了。

等天亮了，就又是全新的一天。

等天亮了，無論他與她之間究竟是什麼，都成了往事。

趕來病房的護士匆匆走到病床邊，拉高了灣娘的衣袖，綁上方便尋找血管的橡皮束帶。

九月天，本是已微涼的季節，病房裡的溫度又比室外低了幾度，冰冷的針頭戳進肌膚，扎得仍猶自恍神的灣娘一個無法自抑的哆嗦。

下意識的想抽手，但是那人卻快了她一步，彷彿料準了她的每個舉動，迅速按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別動，會扯大傷口。」

灣娘怔怔瞧著彎身按著她的手腕的人。

不曾因為歲月流逝而稍有改變的容顏，仍是初見時一般，明明是慘白色的光線，照在白瓷般的肌膚上，折射著一層淡淡的光暈，竟彷彿天色乍白之際的微光，令人無法稍移視線的美。

一直到針抽離的微微刺痛，才令灣娘猛然回神。

驚覺自己盯著本田菊看得出神，灣娘只覺得一陣尷尬困窘，連忙匆匆移開視線，卻又抑不住心虛的拿眼偷瞧著仍站在病床邊的本田菊。

卻見本田菊一臉專注的直盯著正在交代注意事項的護士，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灣娘暗自鬆了口氣，卻無法開心。

對本田菊而言，拋下手上的工作，千里迢迢而來，恐怕只是因為道義上的責任吧！

「菊君真是個相當認真的人呢！」

耳畔彷彿又響起數十年前，她自己相當輕快的笑語。

「真是抱歉，讓妳跟我一起到處做這些採集標本的瑣事。灣應該覺得跟著我很無趣吧？」

本田菊微紅著臉，靦腆的笑著自嘲的樣子，也仍清晰的印在心底。

卻是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送走了護士，本田菊掩上病房門，折回病床前，「雖然白日先生已派人送來灣小姐的衣物，但是灣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的東西，還是可以跟在下說。」

灣娘抬起眼眸，直望著神情平淡，瞧不出喜怒的本田菊。

半晌，終於打破沉默。

「阿爾也來了嗎？」

本田菊一直沒有表情，彷彿面具的臉，總算有了短暫的破綻。

本田菊微微一怔，旋即很快地斂去表情，「阿爾弗雷德先生也來了，正在指揮著大家搜救。灣小姐如果想見他，阿爾弗雷德先生應該願意暫時放下工作過來。」

灣娘一向不是特別細心的人，況且本田菊又特別擅長隱藏心思。

「那麼，就麻煩你了。」灣娘說完，也不等本田菊回答，就別過臉，閉上眼，將幾乎溢出眼眶的淚水關在心底。

本田菊在床前站了片刻，或許在思忖著該如何向阿爾弗雷德開口，才輕輕打開病房的門。

一直到病房的門掩上的輕叩響起，灣娘才睜開眼。

不期然入眼的，是緊貼著病床的桌上，不知何人擺上的一朵正在瓶中綻放的太陽花。

最近一個多月，大部份時間心情一直都呈現陰鬱狀態。

雖然覺得不是該寫文的時間（在啃書準備考要取得博士候選人身份需要經過的考試）

但是實在覺得不做點事，每天坐在房裡讀書，看著不斷地湧出的各種問題，都覺得要得憂鬱症了。

台灣人普遍對政治冷漠太久了，到現在都還有人沾沾自喜的告訴我，覺得他們不投票不在任何議題表態，是一種超然的立場。

台灣是代議制，代議制就等同於「官員的決定，如果不大聲反對，即視為你是同意的」。在這樣的政治體制下的我們，是沒有資格選擇不作為，而後在官員做錯政策，全民共同承擔苦果時，說「我也沒有支持他們這樣做」。

保持沉默，不作為的人，全都是共犯。

我不知道我們還要失去多少東西，才能讓全台灣的人共同意識到再不起而抗爭，將一無所有。

但是我希望能來得及救救在三義的石虎，希望能阻止新化即將出現的劇毒村……

請大家一起盯著失控的政府，阻止他們繼續為所欲為。

柏拉圖曾說：「對政治冷漠的懲罰，就是給糟糕的人統治。」

我們現在就是被糟糕的人統治，不管藍綠，從北到南，乃至於攸關台灣整體未來的決策，都充斥著各種荒唐。

彷彿大廈將傾。

我還想再吃三四十年的台灣米，還想有機會在三義看到石虎，而不是只剩下漫山遍野奔跑，被人類搶奪了生存空間只好來搶劫人類的猴子。

我也不想再看到應該好好過的退休生活的老人，冒著生命危險去躺在火車軌道上，甚至是衝進車陣裡想阻止驅離。

更不想看到對他人的痛苦視而不見，只想著「這些人為什麼要造成我的生活不便利」這種冷血至極的發言。

以前在同人場擺攤時，常看到穿著粉色上衣白長裙的年輕女孩歡快從眼前奔跑而過，從來沒想過我會寫APH的同人文。

一如我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會害怕閉眼入睡，因為擔心醒來時──

我的家鄉就已經不是我熟悉並且珍惜的模樣了。

想知道更多消息的朋友，歡迎到我的噗浪上（它是開放的）。

[ 此帖被冰心橫世態在2014-04-16 00:2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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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1樓發表於: 2014-04-15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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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的俳句是請日文系畢業的朋友解釋意思後
我再用中文重新寫成
不保證意義與原作相符
請勿將它當成正確的翻譯

感謝

（二）過往

人恋し灯ともしごろをさくら散る
黯銷魂，寂燈掩重扉，一樹櫻空落。──加舍白雄（1738－1791）

○○○

端正的跪坐在案前的人，正全神貫注的在平展在桌上的紙上緩緩寫著字，背上一個冷不防的撲襲，差點撞得正在寫字的人一頭磕在桌上。幸好習武多年，雖然沒有心理準備的用背接住突然的襲擊，總算不至於太過狼狽。

但是正平攤在桌上的白紙，卻未能逃過一劫。

撞擊震動的筆尖，甩出的黑雨，大大小小的攪亂了原本工整的字跡。

「菊君！你不要緊吧？」不等本田菊回答，視線滑過慘不忍睹的紙面，發現肇禍的少女，頓時一陣驚慌，「字都糊了！我不是故意的……該怎麼辦、怎麼辦？」少女一面說著，拿自己的衣袖就想去擦桌上星點的墨漬，本田菊連忙抓住她的手。

「別急。」見灣娘還圓瞪著杏眼盯著他，似乎仍不太放心，本田菊又補了句，「只是張紙，不要緊。」

聽見本田菊的保證，灣娘總算稍減愧疚，卻仍是不太放心的看著被大大小小的墨點搞得慘不忍睹的紙，「你寫了不少字……是很重要的文件吧？就這麼毀了……」

發現灣娘的視線停駐在紙上，本田菊手一揮，將已慘不忍睹的紙掃進桌旁的紙簍裡。

雖然灣娘認得的日文尚不算多，為了避免軍機外洩，他亦盡力避免使用漢字書寫，卻仍不想有半點風險。

「只是練字的消遣之作。」本田菊一臉雲淡風清的解釋，彷彿方才仍在謀劃著的戰事，也隨著一揮手，又回到了千里之外。

聽到練字，灣娘頓時雙眼發亮，「所以你現在有空囉？」

本田菊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撩起寬大的衣袖，伸長了手拿回為了方便書寫，暫時放到桌緣的茶壺，倒了杯茶，捧著茶杯，神態閒適的啜飲著。

又來了。

不甘心直接放棄，灣娘不放棄的圓睜著杏眼，直盯著自顧自喝著茶的本田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灣娘異常熱情的盯視下，本田菊慢悠悠喝完了一杯茶，「今年的春茶不錯。」

「菊君……」哀怨的叫喚。

「在下洗耳恭聽著。」

她用一百串香蕉打賭，本田菊正在偷笑。

雖然本田菊此刻正端著一張看起來相當平靜，幾乎可以稱之為面無表情的臉。

「可以教我……寫字嗎？」灣娘眨了眨明燦的美眸，小聲的說。

灣娘被王耀抵給他之後，從最初的畏懼抵抗，到接受事實，並且開始努力想融入本田菊家後，本田菊就不只一次看到灣娘向京都或是愛知他們詢問哪個字該怎麼寫。

本田菊原以為是灣娘想學習日文的書寫，也不特別過問，直到一次看見京都在翻閱字典查找平日不太使用的艱澀漢字，才發現灣娘竟然是在向京都他們學習怎麼寫漢字。

發現這件事後，本田菊就不時故意指派些需要寫漢字的工作讓灣娘去做，也好讓她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學習怎麼寫字。

卻沒料到京都他們發現他的意圖後，開始紛紛尋找藉口推辭教灣娘寫字。

灣娘四處碰壁後，只好把主意打到本田家最忙碌的少當家身上。

「灣以前沒有學過怎麼寫漢字嗎？」

沒料到一向說話總是彎來拐去的本田菊這麼直接的問了，灣娘臊紅了臉，吞吞吐吐的解釋：「只學過一點……耀哥哥他們說，女孩子不用懂太多字……」

在過去的千年裡，本田家與王府的往來一向頗頻繁，對於王府的風俗人情有相當程度的瞭解。

知道灣娘不會想要評論王府奉為準則的觀念是對是錯，本田菊沒在這個話題上多打繞，「灣為什麼想學寫字？」

「因為……」對著本田菊看不透心思的臉，灣娘怎麼也說不出真正的理由，支支吾吾了半天，只結巴道：「我覺得……漢字很漂亮啊……」

本田菊低垂眼眸，指尖順著杯沿緩緩描畫，喟然輕語：「原來是漢字漂亮。」

「不、我的意思不是漢字比較漂亮……」怕本田菊誤會了她的意思，灣娘情急脫口：「我只是覺得菊君寫字的樣子很好看！」

短暫的靜止，而後是本田菊忍不住逸出的輕笑。

原本搭著他的肩頭，以著極為親暱的姿勢湊到他的身畔說話的少女，瞬間燒紅了臉，給了他惱羞的一拳後就想往門外跑，本田菊連忙伸長了手抓住已如貓般輕盈躍離肩背，一溜煙跳到了書房門口的少女。

「不是說想學寫字？沉不住氣可寫不出一手好字。」

盯著本田菊正經八百的臉，灣娘鼓了鼓腮幫子，忍住吐槽他「得了便宜又賣乖」的衝動。

兩人認識的時日漸長，最初劍拔弩張的對立，讓灣娘對於本田菊的性子，有了較深的體悟。

一如許多生命較為悠長的人一般，本田菊雖然是極拘謹，平日處處表現得相當內斂自謙的模樣，也有他較為驕矜的姿態。

如果說面子是王耀的裡子，那恐怕面子就是本田菊的命了。

在不踩到紅線前的玩笑，對本田菊而言，都是調劑生活的風雅，但是若是越過了紅線，那就要有面對以命相搏的本田菊的心理準備。

灣娘衝著本田菊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聰明的避開了探究，只是順勢轉回自己的目的，「所以你答應了？」

本田菊沒有回答，只是微揚唇角，平日總是喜怒不形於色，極精緻俊美的五官雖然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卻也已是相當引人注目，難得的一笑，更是份外魅惑。

灣娘卻沒有太多心思去欣賞本田菊難得的笑容。

知道這是本田菊心情極好的表現，灣娘立刻興沖沖的回到桌前。

本田菊也沒有再推辭，執起筆，在桌上又重新鋪上一張紙，灣娘俐落的拿了硯台和墨條，正想磨墨，不意本田菊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略一使勁，扯得毫無防備的灣娘直撲進懷裡。

灣娘手忙腳亂的撐起身，正想抗議，本田菊已將筆塞進她的手中。

不疾不徐的溫潤嗓音自頭頂響起，「本田家教寫字，是得親手指導的。」

平日聽著覺得頗悅耳的男中音，此刻份外惱人。

灣娘的回答，是斜睇了本田菊一眼。雖然帶著幾分惱意，但是襯著少女天然的嬌憨神態，不像在使氣，倒像是在撒嬌了。

本田菊忍不住拿食指輕觸了下少女微泛著紅暈的臉頰，仍在忿忿不平的灣娘想也沒想，張嘴就咬。

沒用上幾分力氣的輕咬，以及齒關扣合瞬間掃過指背的舌尖，彷彿在心上搔了一記，本田菊不由得呼吸一窒。

不等本田菊細想，灣娘旋即鬆開嘴，氣勢洶洶的撂狠話，「下次再亂戳我的臉，就咬掉你的指頭！」

看著氣鼓鼓的灣娘，雖然不知道觸及了她的什麼聯想，卻是沒有真的惹怒她的意思，本田菊連忙一轉話題，軟聲哄道：「灣想學寫什麼字？」

灣娘扭過頭，重重哼了聲，擺明拒絕沒有誠意的和解。

「寫灣的名字？」

灣娘扭回頭，用眼神控訴本田菊把她當笨蛋，「人家早就會寫了！」

本田菊還想再說，書房的門突然被叩響，東京清亮的嗓音穿透門板傳來。

「菊少爺，阿南將軍已經到了。」

聽見來訪者的名字，灣娘急急起身，一掃方才與本田菊獨處時的頗為放肆的姿態，一臉掩不住的畏怯，「我突然想起田裡缺人手，先去幫忙了！」語罷也不等本田菊回答，熟稔的推開側門，眨眼消失在門外。

○○○

一向沉靜的病房區，難得人聲躁動。

不用打開門探究竟，也知道是哪個人來了。

很多時候都為阿爾弗雷德彷彿無論何時都必須是人群注目焦點的堅持感到無奈，灣娘躺在床上默默聽著門板減低了音量，卻無法徹底消滅的人聲，暗暗計算著阿爾弗雷德究竟會花多久時間才能完成他的臨時小演說。

彷彿聽見快門聲此起彼落的響著，伴隨著阿爾弗雷德時時不忘的口頭禪，迴盪在醫院的長廊上一唱三嘆。

病房的門猛然被推開，竄進了一個閃亮得幾乎比陽光還刺眼的金毛青年，「親愛的小灣，好久不見，妳現在覺得好嗎？」

灣娘沒好氣的吐槽：「阿爾，我們上次視訊不過是三天前，你的時間冗長得讓我好害怕啊！」

「那個老骨頭不是有句話，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七秋』，雖然只有三天，但是我卻覺得像是二十一天沒有見過小灣了。」

灣娘忍不住嘆了口氣，「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要亂改成語。而且三秋也不是三天。還有誰是老骨頭啊！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吐槽耀哥哥。」

阿爾弗雷德一臉痛心疾首的嚷嚷：「NO！我怎麼會做背後吐槽阿耀的事呢！我一片冰心，都被小灣誤解了。」

跟在阿爾弗雷德背後的亞瑟忍不住輕咳了聲，提醒道：「傷患需要休息。」

阿爾弗雷德拍了拍手，隨行秘書立刻提著一只相當大的提籃，放至病床邊的桌上。

「櫻小姐聽說我們要來探病，就把要帶來醫院給灣小姐的用品都交給我們了。」

阿爾弗雷德搖了搖手指，不滿意秘書簡單的說明，「裡面還有我和亞瑟滿滿的愛啊！」

亞瑟馬上插話，「我帶了幾種家鄉的甜點。適當的吃點甜食可以讓心情變好喔！」

阿爾弗雷德打開提籃，一把抽出提籃裡的一束大紅玫瑰花，「這是探病的禮物。」

灣娘和亞瑟與秘書一起滿臉黑線的看著阿爾弗雷德手上的紅玫瑰。

正常人是不會把紅玫瑰拿來當做探病禮物的吧！

無視於在場三位觀眾的囧臉，阿爾弗雷德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滔滔不絕，「雖然我送了小櫻一朵……不過我相信小灣一定不會在意的，畢竟小櫻是多麼可愛的女兒，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捨不得送自己可愛的女兒一朵花呢！」

一向修養絕佳的亞瑟終於忍不住也翻了個白眼，「拜託不要在這裡上演笨爸爸戲碼。」

「你不覺得小櫻真的很可愛嗎？」

「好啦好啦！超可愛非常可愛無敵可愛。」亞瑟推了推阿爾弗雷德，「搜救工作還需要我們偉大的HERO回去坐鎮，快走了！」

「親愛的小灣，晚點我再來看妳，千萬不要太想我！」

「走了！」耐性盡失的亞瑟勾住阿爾弗雷德的手，連拖帶拉的把人帶離病房。

待人聲已悄，夜幕低垂，病房內的燈光也調降至最微弱，在病房門口站了數個小時的人，才無聲無息的悄悄推門而入。

只要阿爾弗雷德在場的時候，本田菊就形同不存在。

不知何時開始，彷彿已成了共識，所有人皆自動的無視他，彷彿本田菊只是阿爾弗雷德的影子。

因為光太強，於是影子也就縮小得幾乎沒有存在的餘地。

床上因為傷勢不輕而臉色微透著蒼白的少女，略偏過頭，半埋在雪白的枕中，酣然入夢。

本田菊在病床旁的椅上坐下，掏出貼著胸口的暗袋裡隨身的手札。

打開手札，入眼的是一張雖盡力保存，但是因歷時悠久，紙張已明顯泛黃的宣紙。

剛下定決心要好好練字的少女，即使盡全力想呈現最美好的字跡，仍藏不住一筆一劃裡生澀的歪斜。

五十四年前的離別來得倉促，一向做事總是三思才去做的他，無法好好思忖該帶走哪些記憶，只抓著少女寄到戰場上的紙箋，彷彿保命符似的，就這麼漂洋而去。

或許是因為活過的歲月太過悠長，眼見過太多分分合合。

他下意識的相信，那只是暫時的離別。

他以為少女也會惦記著他。

無聲的唸著紙箋上熟悉又陌生的漢字，「黯銷魂，寂燈掩重扉，一樹櫻空落。」

數個小時前還精神奕奕的太陽花，在紅得妖冶的玫瑰花佔據了大半的桌面後，萎倒在光線無法走進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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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2樓發表於: 2014-04-16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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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紅雪

二月的東京，仍罩著揮之不去的寒氣。漫天的雪花無止盡的飄落，彷彿想將整片大地永遠封鎖在冰冷的冬季。

不斷發生的刺殺事件，攪得人心惶惶不安，今年的寒冬似乎份外漫長，怎麼熬也熬不到盡頭。

但是令人窒息的酷寒，卻阻擋不了在風雪裡依舊如火如荼展開的刺殺行動。

直到二月底的一場大規模清算，終於停止了在雪地裡一次又一次綻放的血花。

但是，殺戮的惡念卻從已腥臭的腐血裡迅速茁壯，彷彿挾帶著死去之人無法平息的怨恨，掀起一陣鋪天蓋地的腥風血雨，從東北的雪國，向著位處西南的古國挺進。

所經之處，非死即傷。

○○○

四個小時前，背著郵差包的信差臉色蒼白的緊抓著一封從東京送來的信狂奔而入，由管家呈給本田菊後，本田菊就一直獨自待在書房裡，不讓任何人進入。

自從五年前，關東軍受參謀設計而攻陷滿州後，在本田菊的現任上司袖手旁觀下，皇道派挾持清朝的末代皇帝，在滿州培植偽政府。本已不贊同侵略戰爭的本田菊，眼見皇道派當初打著為國為民的大旗發動戰爭，卻在取下滿州後並未如預期的停下侵略王府的企圖，將奪得的滿州視為分家費心經營，反而將滿州做為更進一步侵略王府的棋子，本田菊對於主戰的皇道派與統制派益發不滿。與本田菊立場相近的許多學者與文人亦紛紛向上司抗議，上司卻置之不理，只以對皇道派與統制派束手無策推卸責任。

因為與現正掌理本家的上司理念不合，本田菊索性帶著同樣對於侵略戰爭感到厭惡的親信與技師渡海而去，一年裡有過半的時間都在與本家隔海相望的灣家，費盡心思在鐵路、水圳的規劃等工作上。

雖然對於本田家的政治派系爭鬥所知不多，但是灣娘還是知道本田菊與上司在戰爭的立場上並不一致，而且這種衝突並不只存在於本田菊與上司之間，更在本田家形成兩股互相對抗的勢力。

自從九年前，本家的財政狀況惡化後，在內外交迫的窘境下，主戰的呼聲越來越高，幾乎徹底吞沒反戰的聲音。

從收到大前天東京發生的大規模刺殺事件開始，本田菊一連三天總是不時恍神，顯得憂心忡忡的樣子。

看著管家再一次一臉失望的端著沒有機會進門的晚餐往廚房而去，灣娘一咬牙，趁著廊上無人，抬手在書房的門上輕叩了數下，不等本田菊回應，就一把拉開門，逕直走入書房中。

沒有點燈的書房相當昏暗，正對著庭院的紙門大敞。

藉著門外微微透進的月光，灣娘飛快地環視了書房一眼，卻不見本田菊的身影。

到庭院裡去了嗎？

灣娘正想往庭中而去，不意腳下有些異樣，低頭一看，是張跌落在鋪木地板上的白紙。

蹲下身拾起發皺的白紙，數個漢字不期然映入眼中。

『統制派吞噬皇道派，戰火不日再起。
矢内原忠雄』

皇道派？統制派？

灣娘仍在思忖，忽聽得破空的風響，眼角餘光瞥見銀芒一閃，錯愕的抬頭，入眼的赫然是距離額際不過兩吋的刀鋒。

正站在簷下的本田菊，背對著月光的容顏，神情昏昧不明，緊握在手上的武士刀，刀身上遍布著大小不一的水珠，在月光下折射著點點的銀光。

不僅是武士刀上猶帶著水珠，本田菊髮絲亦仍滴著水，半褪的和服，袒露的手臂與肩上亦泛著水光。

「菊君？」

本田菊不吭聲，只是維持著持刀的姿勢站著。

二月底的台北仍然相當寒冷，庭院裡隨著本田菊一同漂洋而來的數棵山櫻，在夜風激烈的掀攪下，胭脂紅的花瓣如雪花般漫天飛舞，在本田菊一身雪白的衣袍上留下了血染也似的紅印。

灣娘仰著頭，眼也不眨的直盯著站在夜風裡的本田菊。

撲面的風太過寒冷，挾帶著不時跌進眼底的紅花，灣娘只覺得眼眶一陣又一陣的刺痛。

兩人無聲對峙了半晌，本田菊終於打破沉默。

「殺了在下。」

灣娘彷彿在剎那間見到本田菊隱沒在黑暗裡的容顏。

一張絕望掏空了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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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04-16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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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近異常萌(大概是最近因為關注議題猛讀台灣史的關係)
不過因為是冷門文,加上APH似乎爭議很多
不想涉入太深
目標十回內火速完結

（四）百年

如果是四十一年前，灣娘一定毫不猶豫的抽出隨身的勇士刀。

但是眼下她卻動不了。

「……為什麼？」

本田菊平板的語調，在夜風裡低低響起，「今日不取在下的性命，明日在下必將成為侵凌王府的鐵蹄中的一員。」

灣娘怔怔的盯著本田菊，似乎一時還不能消化本田菊的話。

看著灣娘明顯寫著驚愕的臉，本田菊只覺得握在手上的武士刀，似乎比平日又更沉重了幾分。

初見時的情景不受控制的在腦海裡浮現。

三百多年前的午后，南方海島的驕陽無情的當頭兜下令人發暈的熱度，令自北方雪國來的異邦人，直有將在烈日下化成一灘水的聯想。

在他終於撐不住的靠著不曾見過的闊葉樹，藉樹蔭的遮蔽以暫時逃離烈日的燒灼之時，枝葉之間，潛伏著一路尾隨窺伺的雙眼。

他記得偶然仰首，不期然撞入眼中，是一名身著羽毛點綴，麻線織成的彩裙的少女。迥異於家鄉深藏於閨房之中的女子，陽光烤得如蜜的膚色上，黑得湛藍的眼眸毫不迴避的直盯著他，明媚的眼眸裡充斥著毫無遮掩的好奇與警戒。

少女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直瞧，而他也注視著奇異的少女。

那個午后的時光，彷彿就這麼永遠停在了那一刻。

之後的數十年裡，每次前往王府，他總忍不住在回程又遶道前往與王府隔海相望的海島。

彷彿心有靈犀，少女總是在他的船靠岸的時候，頂著一頭色彩豔麗的羽帽出現在視線的盡頭。

少女只粗識一點漢字，兩人幾乎無法靠語言溝通。常常總是少女興奮的說個不停，他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卻仍然不曾打斷她開心的傾訴。

少女幾次帶他進入部落，他看著緊張陪同的部屬，一臉困窘的換上少女族人遞上的衣服，然後笨拙的跟著歡欣鼓舞的人群起舞，總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在白雲的深處，青山環抱，彷彿人間仙境的世外桃源裡，他們一起模仿著穿著鮮豔的衣裳的人群發出的聲音，扯著嗓門喊著他們都聽不懂的聲音，唱著聽不懂卻無損優美的歌謠。

做為王府的藩屬，為了取得家鄉需要的資源，不得不忍受王府官員的刁難與鄙視的屈辱，都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

屬於南方海島的熱情與對於異邦人不設心防的善意，彷彿也感染了他。

他曾經以為時光會就這麼繼續下去。

直到王府又經歷了一次的改朝換代，王耀的新上司對於東南的海域有了更多的管控，本田家的政治局勢也令他不得不將全部的心思放在陸上。

而後，再相見時，少女成了王府新收的養女。

少女換下一身鮮豔的麻裙，穿起了王府流行的鑲滾粉色邊飾的鵝黃緞面絲質衫裙；不再奔跑於烈日下的少女，褪去了蜜糖般的膚色，披散的長髮也梳成了規矩的長辮。雖然經過王府的教育洗禮後，少女變得秀麗多了，舉手投足都變得溫雅，但是他卻總忍不住想起陽光下笑得前俯後仰，毫不在意的露出一口整齊的貝齒，隨身佩帶著對她的身形而言顯得異常具大的勇士刀的少女。

因為王府的教育，少女學會了漢語，他終於可以跟少女用語言溝通。

但是少女卻不再像往日一般親熱的挽著他的手臂滔滔不絕的訴說，幾次相見，總是隔著竹簾子坐著，不再露出藏在寬大的衣袖下的手，偶爾輕笑時總是抬袖掩唇，雖然在笑卻聽不到笑聲，話題更是不再繞在她自己身上。

「耀哥哥」，成了少女口中繞來繞去的唯一話題，即使說得永遠是固定的兩三件事。

對著徹底變了模樣的少女，他感到說不出的失落。向王府朝貢已近千年，雖然有過許許多多的屈辱，因為始終感激著王耀在本田家最貧脊之時的幫助，他一直刻意遺忘心裡的不快。

但是，少女的變化，卻令他久久無法釋懷。

他終於無法克制的配合上司的戰略，加入了向王耀揮刀的行列，並且向戰敗的王耀提出要求。

──將灣娘給我。

把灣娘還給我。

沒有說出口的憤怒，在眼底凝成了透著怨恨的酷寒，對著王耀驚愕不解的眼神，本田菊沒有解釋，只是搶過王府上司毫不猶豫簽署的契約，頭也不回的邁步而出。

再見灣娘之時，她渾身狼狽。

曳地的長裙被灣娘自己扯斷，長短不齊的絲綢裙子可憐兮兮的勉強遮住她的大腿，腳上的繡鞋也甩去，梳得齊整的髮辮在劇烈掙扎中變得散亂，失去了憑據的髮釵滑至肩上，勉強勾著她的長髮。

少女纖細的手緊握著許久不見的勇士刀，圓睜的杏眼重新燃起火焰。

「滾出老娘的地盤！」

對著憤怒咆哮的少女，本田菊幾乎忍不住要笑了。

他微低頭，藉拔刀的姿勢，掩飾著微揚的唇角。

「想回到王府，那麼，灣小姐必須打敗在下才行。」

王府的衣飾藏起了少女的率真任性，卻改變不了她骨子裡的驕傲。

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才終於讓少女在無數次的失敗後放棄了激烈的抵抗。

少女又像是初相識之時一般，常常興起時就拉著他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彷彿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少女陪著他上山下海，一筆一劃的記錄這座迥異於他的家鄉的海島的人文地貌。

他以為這次會是永遠。

卻原來，他只是又一次的奢望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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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橫世態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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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73)

4樓發表於: 2014-04-16 00:2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那一年的午後

雖然才是四月末，但是南方海島的初夏，已是長衫穿不住的時節。

沒料到奉命前來探勘的島嶼如此炎熱，雖已換上了春夏穿著的和服，本田菊卻仍覺得自己像是顆正裹著層層束得死緊的竹葉，在火爐上蒸著的粽子。

礙於身份，不能像隨行的武士一樣索性脫下上衫，只披掛在肩上；也不能像乾脆打赤膊的家僕，即使熱得難受還是得規規矩矩穿著和服，雖然緊跟在身畔的濱田卯足全力拚命搖動蒲扇，本田菊還是汗如雨下。

不過走了一個時辰，本田菊就覺得渾身的水份都被榨乾了，眼前的景象都因為熱氣而扭曲模糊。

眼見本田菊的臉色從隱隱發白，轉而開始浮現詭異的紅暈，原本狂冒的汗水不知何時竟反而停止了。雖然本田菊不吭一聲，濱田心知不對勁，連忙做了個停下的手勢。

「少當家，我們已走了一個時辰了，現在太陽正烈，大家都出了不少汗。可否讓大家暫時歇息片刻？」

在大量流汗後，驟然異常攀升的熱度，雖然汗水異常的停止了，卻像是要連血液都蒸乾似的。本田菊只覺得渾身乏力，明明是正午，眼前卻開始蒙上一層昏暗的黑。

勉強點了點頭，用過人的意志力強撐著自己走到不遠處的大樹下，坐下的瞬間，眼前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渾身又熱又冷，入耳的風聲與不知是何種鳥獸發出的聲響，像是直撲在耳膜上的鼓譟。

本田菊閉上眼靠著樹幹，連連深吸了數口氣，待渾身異常的冰冷稍減，才緩緩睜開眼，眼前昏沉的黑色總算緩緩褪去。

在陰影般的黑暗緩緩褪去後，取代黑暗浮現的是參天的百年古樹濃密而翠綠的枝葉，在枝葉扶疏間，赫然可見一名握著長刀的少女，正低頭窺伺著樹下的他們。

沒有心理準備的撞進一雙黑得泛青的美眸，像是本田菊一向份外喜愛的石青色。

不同於在本家見過的女子，總是小心躲藏著人的視線，即使偶然相遇，也慌亂的抬袖遮臉，或是倉促垂下視線。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不閃不避的與他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絲毫不掩飾眸底的好奇與警戒。

兩人無聲對望了半晌，就在本田菊以為時光彷彿停止了，甚至開始懷疑眼前所見只是自己因為極度昏眩而產生的錯覺。

枝上的少女身手矯健的一躍而下，繽紛的彩色麻裙在風中展翅般舒展，彩裙上綴滿的做為裝飾的彩色石珠，折射著奪目的七彩光芒。

本田菊彷彿見到了只在商人帶回的歐洲書籍上見過的極樂鳥，自書中展翅飛出，翩然落在了眼前。

在少女輕巧落地的一瞬間，二十名同樣穿著麻布衣衫，頭飾長羽的青年，自樹上與林間衝出，瞬間將少女與本田菊團團圍住。

突然的變化，令本田菊的隨行部屬皆是一冷，負責護衛的兩名武士反射性想拔刀，刀來不及出鞘，在陽光下閃亮著光芒的勇士刀已抵到了頸上。

對於身畔劍拔弩張的氣氛，少女彷彿渾然無覺，只是直盯著本田菊瞧了片刻，而後突然伸手挑起本田菊的下巴。

「少當家！」眼見家主在面前遭人輕薄，又驚又怒的部屬們。

雖然少女的舉止相當魯莽，但是沒有感受到惡意，本田菊沉著氣不吭聲，任少女打量著他，一瞬也不移眼的直盯著她。

少女直盯著本田菊的臉瞧了片刻，冷不防低頭貼上本田菊的臉。

濱田倒抽一口氣，「少、少當家！」

不僅濱田大驚失色，同行的兩名挑行李的家僕與負責護衛工作的兩名武士亦目瞪口呆。

相較於因為隔著一小段距離，不知究竟發生何事而震驚不已的部屬，本田菊力持鎮定的與正與他額際相貼的少女對看。

「％＆◎※○＊！」（譯：果然是在發燒！）

少女說完，圈起手指湊到唇畔，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做了個手勢，兩名手持勇士刀的青年迅速沒入樹林，片刻後抬著兩根掛著藤蔓編成的網子的竹子，回到了少女的身畔。

少女拉著本田菊的手臂橫過自己的肩上，幫著兩名青年將本田菊挪到了擔架上。少女一揮手，一馬當先的衝進樹林裡，兩名青年大喝一聲，抬起本田菊亦眨眼消失在樹林裡。

一切在眨眼之間發生，濱田等人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搶婚！

少當家被搶婚了！

少當家要變成這個女生番的壓寨夫人了嗎？

腦中無法控制的浮現本田菊被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想像。濱田又震驚又驚恐又心涼又悲傷的想著，只覺得自己三十幾歲的人生裡的一切瞬間碎成無數片，冷汗瞬間暴流如瀑。

這種不幸的命運為何會降臨到少當家的身上？

濱田越想越感到一陣打從心底冒出的冰冷哀傷，若不是仍記著身畔環繞著敵人，恐怕就要為本田菊痛哭失聲了。

雖然一句都聽不懂濱田在喊什麼，但是料想濱田他們與被少女帶走的本田菊應是同行的人，仍在場的土著青年互看了眼，以刀面拍了拍濱田他們，催促濱田他們往部落的方向而走。

登島前完全沒有預想過的狀況令濱田受到了強烈的打擊，恍神了好半晌，才猛然回過神，「少當家！」不敢相信家主竟然就在眼前這麼被人綁走，濱田悲憤大吼，「少當家一定要撐著！屬下隨後就到！屬下發誓，一定會誓死捍衛少當家的清白！」

雖然濱田痛心疾首的大吼，但是因為一個字也聽不懂，土著青年們兀自大聲哼唱著山歌，追隨著已先行一步的族人往回家的方向而走。

可憐的濱田的聲音徹底淹沒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吆喝，誰也沒有理會。

○○○

在少女扶著他上了擔架後，篤定少女沒有傷害他的意思，本田菊暗自鬆了口氣，想向不遠處驚呆了的部屬們解釋，但是少女與族人的動作太快，讓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抬著啟程了。

前行了片刻，少女突然出現在擔架的旁邊，方才握在手上的長刀已收起，抽出了隨身的短佩刀，一把揪起本田菊的前襟，毫不猶豫的一刀劃下，只聽得布帛發出一陣慘叫般的碎裂聲，本田菊只覺得渾身瞬間一陣涼意。

感覺腰上的束縛不見了，暗忖少女大概是連他的腰帶都割斷了。

無法撐起身察看自己的衣袍，本田菊默默想像著自己此刻的模樣，只希望少女還記得留件完好的衣服給他遮蔽身體。

想著想著，本田菊卻忍不住有些想笑。

嚴整的穿在身上不願卸下的衣袍，一如這麼多年來，他再刻苦都不肯放棄的對於流傳數百年，用以區分身份尊卑的禮儀的執著，就這麼被少女在眨眼間斬去。

他曾以為那是他死都不會褪下的，也以為如果有人試圖強行褪去，他必定會以命相搏，誓死護衛尊嚴。卻沒想到原來其實褪下它，並沒有想像的艱難。

其實這種輕盈的感覺還不壞。

本田菊默默想著，幾乎忘了此刻的處境。

雖然是極為簡便的抬行工具，但是因為太過厚重的外衣已被少女扯去，只剩一件單薄的裡衣，熱氣得以逸散後便覺得舒適許多的本田菊，在抬著他的兩名土人默契絕佳的行進節奏輕搖晃下，在如此安危不明的狀況下，竟有了幾分睡意。

本田菊勉強撐著眼簾，望著枝葉間可見的天空。

湛藍的天空完全不見一絲雲氣，像是一塊挑不出瑕疵的寶石，耀眼得令人捨不得轉開視線。

真是相當美麗的天空。

本田菊不由得在心底感嘆。

彷彿隱約聽見相當耳熟的聲音正在厲聲淒喊些什麼，不過在濃濃睡意的侵襲下，本田菊已完全無心理會。

○○○

再次醒來時，入眼的是一間由木材與石板構成的房子。

本田菊的視線無法控制的在吊在屋中央的火爐上方，仍在淌著血的豬頭上停駐了片刻，才緩緩轉開。

屋裡有些昏暗，應是已到日暮之時。

本田菊勉強撐起手肘，來不及坐起身，端著一只大碗快步走進門的少女，已疾風也似的捲到了身畔，攙扶著他倚靠著牆而坐。

少女將手上的大碗向他遞了過來，大碗裡裝著不知究竟是哪些植物榨出的汁液，綠得發黑，還隱隱散發著略刺鼻的氣味。

「※○◎□。」（譯：快喝了它。）

本田菊的手剛觸及碗底，濱田已忍不住大喊。

「不要喝！」

雖然聽不懂，但是從語氣裡感受到濱田的強烈反對，濱田身畔負責監視他的青年立刻給了他的後腦勺一拍。

本田菊這才發現隨行的部屬一字排開的坐在對面的牆前，每個人都被粗麻繩牢牢綑著，濱田的眼鏡碎了一邊，一邊的眼眶下有一片明顯的瘀青，臉也明顯可見紅腫。兩名昏迷中的武士比濱田更為狼狽，身上的衣服破得像是幾乎要失去衣服的功用，身上有多處明顯的外傷，雖都不在致命處，卻仍是看著相當怵目驚心。兩名家僕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都一臉驚懼。

顯然在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濱田他們與少女的族人想必起了衝突。

少女見本田菊沒有反應，便虛握著手，做了個執碗喝水的動作，而後將碗塞進本田菊手裡。

本田菊接過碗，濱田又再次淒聲大喊：「千萬不能喝啊啊啊啊！」後面的慘叫是因為身畔的青年被他震耳欲聾的大叫吵得受不了，用力拍了他的腦袋一記造成的痛號。

本田菊端著碗，對著碗裡散發著古怪味道的草汁，一時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喝下碗裡的不明物。

雖然他仍相信少女應該沒有加害於他的意思。

少女見本田菊盯著碗看了半晌，濱田又一直發出她聽不懂的怪叫，只當做是本田菊懷疑她是否別有居心，伸手想拿回碗，卻見本田菊猛然一仰而盡。

直衝腦門的嗆鼻氣味，嗆得本田菊劇烈的咳著，幾乎逼出了眼淚。

沒料到本田菊會一口飲盡草汁，少女先是一怔，回神後連忙滿屋子轉著大喊。

「※○？＊■＆○！」（譯：水呢？快給我水！）

待門外的族人聞聲遞了裝水的竹筒給她，少女抓著竹筒又匆匆衝回本田菊面前，將竹筒遞給了本田菊。

本田菊接過竹筒，立刻毫不猶豫的仰頭猛灌，喝了大半罐的水，總算緩和了充斥嘴裡的異味。

這麼一折騰，方才甦醒時仍殘存的昏眩感，竟不知不覺間褪去了。

本田菊將竹筒交還給少女，雖然心知她聽不懂，仍是說：「多謝。」

少女直盯著本田菊看了看，微蹙黛眉，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

暗忖恐怕是自己沒有表情的臉，讓少女不能猜知他的意思，本田菊連忙衝著少女一笑。

少女不語的又盯著本田菊瞧了半晌，直到本田菊都覺得嘴角已因為笑太久而不受控制的抽搐，少女卻突然揚起唇角，綻開一抹燦爛得更勝幾個小時前的豔日的笑容。

無預警撞入眼底的明媚笑容，令本田菊的思緒有了短暫的空白。

恍然有種烈日曬得微微發暈的感覺。

○○○

三百多年後。

本田菊無聲無息的輕推開紙門，端著水悄悄走至鋪放在房間中央的床褥，在床邊蹲下身。

聽見盤子放在榻榻米上的輕響，正躺在床上的少女，勉強睜開明顯透著茫然的雙眼。

在少女仍未及趕走高燒方退帶來的濃濃睡意前，平日總是隔著一段距離見著的俊容，無預警湊近了眼前。

清楚感覺到本田菊呼吸的氣息直接拂在臉上，灣娘只覺得病中份外乏力的心臟似乎一瞬間幾乎要無法跳動。

灣娘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本田菊卻在額際貼上她的額際的剎那，旋即抽身退開。

「燒退了。」差點害人得了心臟病的肇事者一臉淡然的說，彷彿不覺得自己驚人的舉止有任何值得驚怪。

灣娘瞠瞪著杏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本田菊，一時反應不過來。

彷彿沒有發現灣娘瞪大美眸的盯視，本田菊依舊一臉平靜的問：「還有哪裡不對勁嗎？」

卻沒有藏起眸底瞬間閃爍的笑意。

灣娘驀地噌紅了臉頰，惱羞成怒的拉起被子蓋住臉，脫口喊道：「沒有！」

話剛脫口，猛然驚覺本田菊這句話問的似乎不只是她的身體狀況，自己的回答倒像是在肯定本田菊極度親暱的舉止了。

思及此，灣娘懊惱的又往被子裡埋了幾分，恨不得乾脆把自己變成包子餡，就可以不用對著本田菊戲謔的眼神。

看著羞得直想把自己徹底掩埋在被子裡不用見人的少女，本田菊忍不住微揚唇角。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王府曾經收養了灣娘這件事，還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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