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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布布文學 03.10 春秋谱 【主素书,全员向】序~20, 47F

    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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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o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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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14-03-10 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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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10 春秋谱 【主素书,全员向】序~20, 47F

0
这是一位道友慷慨赠梗的产物,民国抗战背景,主配对素还真X一页书,全员清水向。可能有雷有人物走形,请慎入。
[ 此帖被bao741在2016-08-02 15:04重新編輯 ]
春秋名典不堪论,废卷残墨寄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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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o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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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  發表於: 2014-03-10 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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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C*3St`2@9  
w;j<$<4=7  
1949年3月,香港。 8?Ju\W  
 mC$y*G  
晌午已过,日头斜斜向西偏去,阳光照在海面上反射出斑驳的粼光,略略刺眼。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年人提着两只大藤箱,局促地站在启德机场出站口外。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亲人,只身前往千里之外的另一方土地。看着远处海面上来来往往的轮渡,耳边传来一阵阵他听得半懂不懂的粤语,少年心中一阵阵茫然和不安,下意识地将那只较小一点的箱子提得更紧了一些。 `GdH ,:S>  
{-8Nq`w  
和他同机之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少年人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四周,很快发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目光正往自己身上打量。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地方避开那些瘆人的目光,却见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横冲直撞驱散了外围那些兜揽生意的游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p6K~b  
/I!62?)-*  
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白发老者用与他外貌不相称的敏捷从驾驶室中跳了下来,恭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从车中走出来的是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整个人裹在一件黑色的长风衣中,头上礼帽遮住了大半个脸。他向老司机微微点头,说道:“有劳寒叔。您还是在车上等我吧。”音调凉凉的,一音一字却是再标准不过的北平话。少年心中一动,然而眼见那人一步步迎上来,他却激动地半句话也说不出。 n6+h;+8;]  
转眼间那人已经来到少年人面前,摘下礼帽露出一张清癯的脸。细眉凤目高颧骨说不上有多英俊,却让少年人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凭着模糊的印象,吞吞吐吐地问道:“您是……谈叔叔?” I`H&b& .`  
ENIg_s4  
“谈无欲。”那人嘴角微微上扬,冷峻的面孔柔和了起来,“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满地乱爬,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大了。”少年人被他说得有些赧然,白净的脸烧得有些红。谈无欲轻笑了一声,把自己的礼帽递给少年人让他帮自己拿着,将那两只藤箱轻轻巧巧地拎了过来。少年人一愣,连忙说道:“谈叔叔,箱子不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罢自己便伸手去抢谈无欲左手那只大箱子。然而谈无欲伸臂一架,便轻松地将少年挡了回去。 )#cZ& O  
6lv@4R^u  
“素续缘,”谈无欲叹了一声,“你和你爹年轻那会儿可真像,就是没学会他的厚脸皮。”他话音刚落,却见少年默不作声地把头低了下去。谈无欲皱了皱眉,将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你爹这人属猫,九条命且用不完呢。”但这句话说完,他自己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和我回去等消息吧。” Qrg- xu=  
7QNx*8p  
素续缘抬起头来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跟在提了两只大箱子的谈无欲后面上了车。谈无欲敏捷地把大箱子扔在脚边,正要如法炮制把小箱子也扔下,素续缘忽地叫道:“谈叔叔,别扔!” 6]~/`6Dub  
!%ju.Xs8  
谈无欲一愣,素续缘已经伸手把箱子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谈无欲眉头一皱,心道自己那位满肚子黑水的师兄不定在里面放了什么宝贝,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对司机说道:“开车罢。” |Z{#DOT  
4\u`M R  
汽车沿着海边公路向东而行,过不多久便上了弯弯曲曲的山路,最后在一座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谈无欲带着素续缘上了二楼客房,又对家中老仆交代了一番,便让他先安顿休息,自己下楼去了。 z<%bNnSO  
,]7ouH$H}  
在明亮雅致的客房里静坐了一会儿,素续缘有些恍恍惚惚。几个月来,他与父亲一路由北向南,在内战波及的每一寸土地上,见到的无非是喧嚣、混乱、失序、挣扎与死亡。而如今离开了炼狱,他竟觉得这里平静的生活像是做梦一般。 `bfUP s  
kN Ll|in@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自己房间时,看着地上那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又出了一会儿神。他捋了捋还有些潮的短发,擦干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小藤箱,放慢呼吸捧出用牛皮纸包好的半部书稿和一大摞黑胶唱片,仿佛那些东西比故宫中的宋代汝窑青瓷还要珍贵百倍。 ] xHiy+  
|oLGc!i  
父亲失踪前几日,郑重地把自己在战火中匆匆写下的手稿和那些上了年头的粗纹唱片交给他保存。他清楚地记得父亲闪亮的目光中隐隐的伤痛和骄傲,也记得父亲用凝重地语气一句句交代他一旦出现意外,怎样与那几个尚在人世的叔伯取得联系。那是自他出生以来,他们父子少有的几次长谈。他闭上眼睛,耳畔还能隐隐约约听到父亲那日的最后一句话: _.Hj:nFHz  
Um{) ?1  
“人都会死去,”父亲的声音平缓而坚定,“但至少,有这些东西证明我们没有白活。” Sx'oa$J  
/MY's&D(  
SsTBjIX  
素续缘下楼吃晚饭的时候,只见到那位送他来谈公馆的老司机和另一名上了年纪的仆妇,谈无欲却不在这里。 O- QT+]  
q i yK  
“谈教授去龙老板那边商量书稿的事情了,晚一点儿回来。他说素小少爷您有事尽管开口,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名叫寒山意的老人和蔼地对他说道。素续缘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忙又红着脸摇头说道:“您们都是我的长辈,千万别叫我小少爷,还是叫我续缘吧。”然而二人仍是恭恭敬敬叫他素小少爷,他争执不过还是讷讷地默认了,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饭菜,一边却无端地想起了小时候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的粗面馒头,脑海中纷乱一团。 eyJWFJh  
n=V|NrU  
吃完晚饭,等了许久谈无欲也没回来。素续缘回到自己的房里,经历了这些时日他早已疲惫不堪,然而躺在松软舒适的床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无。他翻来覆去躺到半夜,终于忍不住起身抱了那包东西走出来站在门廊上,却见这层对面的书房里,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_c&J&I  
-0kMh.JYR  
他等了两三秒,门从里面打开了。谈无欲穿了件黒长袍站在那片明亮却不刺眼的灯光里,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一下头。素续缘便直起腰背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谈无欲,然后搬了张墙边的椅子坐在谈无欲那张大书桌对面。 $q:l \  
G\dPGPPM  
谈无欲打开纸包,看着面上几张已经有些泛黄的手稿蹙了蹙眉。他放下手稿,给素续缘倒了杯水,然后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问道:“不习惯么?你爹早该把你送出来,带着你跟他一起受罪算什么事?”见续缘不做声,他叹了口气,顺手把手边乱作一团的稿纸收拢了一下,“龙宿说上海合修会那边还没有消息,再等等吧。” ,"is%O.  
J<"K`|F  
“谈叔叔,爹亲说他的书稿恐怕要拜托您了。” RU7+$Z0K  
JAd .\2%Y  
“自从认识了他,真是浑水涉不完。他自己的事,就该自己顾。”谈无欲咬着牙低声说出这几句话,恨恨地在桌上擂了一下,“难道他不记得我早就和他拆伙了么?这算什么!”他虽是这样说,声音却有些颤抖。 {l,&F+W$C  
m;l[flQ~  
素续缘知道谈无欲虽是向来与父亲不合,然而却又向来心软。此时谈无欲虽然连连抱怨,实际上已经答应了下来。他便忙说道:“我替爹亲谢谢您了。” ~6n|GxR.[  
qsW&kW~  
“没什么。”谈无欲摇了摇头,从那叠黑胶唱片中翻检了一阵,挑出一张放在留声机里。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苍凉的胡琴过门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书房中的二人听了,却仿佛一个炸雷在心头劈开,直把周围的黑夜惊得耀目。 F_'{:v1GW  
yO7y`;Q(sF  
“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恨平王无道纲常乱……” `WOoC   
y EfAa6  
曲折的二黄慢板响了起来,演唱的人本身嗓音极是清越,此时沉下声来唱这一段《文昭关》,一音一字中掩不住的沉郁顿挫听得人悲不自胜。谈无欲指背轻轻叩着桌面打着拍子,目光中有些氤氲。一曲终了,过了许久,他方才哑哑地开口道:“昔时柳敬亭经南明之变,流离遇合、破家失国之事,无不身亲见之,由是成一大家。如今书老板这段唱词,其中家国之恨,也可使檀板之声无色了。” IC'+{3.m8  
ejZ-A?f-K  
他看向黑沉沉一片的窗外,目光尽头却是1936年春天的北平。千年古都高城之上,是蓝的扎眼的天空。糙冽的北风顺着燕山山脉呼啸跳荡着灌进四九城,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满城的萧条暗淡便被硬朗的北风踢打走了。南城胡同里那些生了百十年的老树上,细弱的枝条间就多了些茸茸的鹅黄嫩绿。小贩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和天空里隐隐的鸽哨,老人们听在耳中不啻于音乐家推崇的古典交响。 Z,2?TT|p  
Nuot[1kS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城南卢沟桥的方向,三不五时的演习枪炮声总会打破白日里那些平和安宁,鲜明而残酷地提醒着每一个人:战争已经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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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折 /!5ohQlPJ  
'uL$j=vB  
1936年3月,北平。 #BP0MY&  
"rLm)$I  
老人们都说北方春天短。眼下已是三月中旬,灰沉沉的天空还是如冬天一般地冷,压得人透不过气。梅花开得差不多了,连翘和玉兰却还没个影。杨树上倒是长了不少棕褐色”毛毛虫”,但枝条还是显得光秃秃的没什么生机,总让人觉得春天就是还没到。 }C_g;7*  
Al*=%nY  
城西南琉璃厂东西两街的几百家大小铺子可不管他春天来不来,只要有客光顾,天天便都是好日子。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古玩金石店,哪怕连着十天半月不开张,老板伙计也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日子丝毫不见慌乱。 %/w-.?bX  
&%j`WF4p  
东街中段有家坐北朝南的寿木斋,巴掌大的门脸在街面上毫不起眼,可喜欢金石收藏的都知道这家老板有一手仿制古董的绝活,尤其是打制刀剑的本事,整个四九城怕是找不出第二家。不少人慕名而来,然而掌柜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对不入眼的顾客向来没半句好话。没出多久,老板的一张臭嘴便和他的手艺一起广为流传了。 \A\  
S y <E@1  
然而天底下总有那么一些知难而进的人。这天上午街上难得清静,老板便拉了窗户上的帘子挡太阳,一个人窝在柜台后面眯着,忽然一人大步推门进来,他皱了皱眉正要发作,睁开眼睛瞄了瞄来人,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您请自便。”那客人也不答话,只是点了下头,便在一排剑架前转悠了起来。 4z5qXI/<m4  
e_epuki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街面上隐隐传来说笑声。只听得一个年轻女子说道:“这家铺子名字取得可不好,’寿木’’寿木’听起来真晦气。”声音不大,清脆娇憨。老板耳朵尖,听了这话懒懒地从柜台上探起半个身子,含糊地骂道:“小丫头片子懂个屁!”复又趴下了。那位顾客脚步一顿,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得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这’寿木’还有另一层意思。唐伯虎做过一首诗,说’长山大谷出寿木,雨露沾濡元气足。’这家店取这个名字,是希望生意如山谷中的神木一样寿数长久。”声音温润儒雅,倒似个饱读诗书的旧家子弟。 02;'"EmP$  
J[?oV;O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男的二十多岁,长得文静清秀,中等身材,身上一件绣着鹤纹的白绸大褂,手上一柄檀木折扇,正是方才开口解释之人。他身旁是个穿着蓝衫子的小姑娘,十三四岁年纪,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铺面里的陈设。老板连正眼也不看这二人,皱着眉头嘟哝了一句:“不懂行趁早滚。”声音不大,店里的每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小姑娘听了,嘴巴一扁老大不高兴便要上前理论。白衣青年见状,赶紧唤了一声“霜儿”止住了她,上前一步鞠了个躬,开口说道:“我家妹子年纪还小,胡老板请别见怪。我叫笑剑钝,今天过来,是听说您最近得了口好剑,想见识见识。” =@4 ,szLO  
Ry X11XU  
老板终于从柜台上爬了起来,眯着一双小眼把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开口问道:“你练过?” PU.j(0  
V)~b+D  
“小时候长兄教过一点武术,刀法剑法都稍微懂一些。”笑剑钝微微笑道,他言词谦虚,目光中却是自信满满。老板嘴一撇,转身进了内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个长条的楠木匣子。他打开匣盖,把匣子向前一递,爱搭理不搭理地说道:“你看看门道,看出来咱们交个朋友,否则还是那句话:趁早滚。” u3 LoP_|  
t=Rl`1 =(K  
“雅少……”霜儿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一脸担忧。笑剑钝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轻声说道:“没问题的。”说完将折扇交给她,从木盒中取出那把长剑,先是两手掂了掂,然后轻轻将剑从鞘中拔了出来。他右手捏了剑指托在长剑的剑身距护手一寸处的位置上,那长剑在他手上平转了小半圈,忽被他撤了指便直接向地上掉去。霜儿一声惊呼,笑剑钝却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抄,在剑尖将触未触到地面时抓住剑柄用力一拗。那把剑一瞬间几乎折成了直角,然而下一瞬离了地,又恢复了平直。他微笑着收剑回鞘,说道:“您这口剑钢料好,韧度配重都是恰到好处,只是我用自己用稍嫌重了一些。您开价,我照价付就是。” l H_pG~  
o'$-  
那位胡老板到此脸上才有了笑意,点点头正要伸手比个数字。那位一直在店中的客人忽然开口道:“他既然用着嫌重,不妨加价匀给我。” e"^WXP.t&  
#]c_ 2V  
那人一身黑色粗布长袍,看面相也不过三十来岁,修眉凤目甚是精神漂亮,然而额前和两鬓已然有了不少白发。笑剑钝只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胡老板看了一眼那人,开口道:“步爷,虽然您是老主顾,但这不合规矩。”那人阖目想了片刻,睁开眼说道:“我没多想,失礼了。” kK}?NKqT  
G2wSd'n*y  
笑剑钝听老板说那人姓步,忽地眼前一亮。他走到二人面前说道:“这把剑还是我买。”见二人都没有异议,他便让霜儿取了银元如数交付。他取了剑走到那人面前说道:“书老板,这是我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B__a(  
5Xxdm-0  
不料那人瞥了他一眼,冷声开口道:“我虽然只是个唱戏的,还不至于为这点事巴结御天家。”笑剑钝一愣,又听他继续说道,“三公子算盘可不要打错了。”笑剑钝知他误解了自己的用意,忙开口解释道:“书老板误会了。向来说’宝剑赠英雄’,我也是真心佩服您,一直想与您交个朋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想请您唱一回堂会也是真的。” 'j'6x'[> ]  
>V)#y$Z  
“书老板”听了他的话,双眉一轩不怒反笑:“理由?” -:_3N2U=+  
SbUac<  
“龙宿先生下月庆生,打算在东四隆福寺街福全馆举办堂会。他前日答应长兄,募演收入捐献给宛平驻军充作军费。”笑剑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笑剑钝不敢强求,但还是希望您看在29军的面上能赏光。” }KUK|p5  
ECL{`m(#n  
“我只问一句,你们还打不打小鬼子?” zwQ#Yvd  
r\fkx>  
“我只是个闲职参谋,虽然参与布防策划,但并非决策者。不过我相信军长与两位副军长的决心。” Da[#X`Kp$  
w]xr ~D+  
“我信你这句话,”“书老板”微微颔首,拱了拱手说道,“这个忙我帮了。”笑剑钝见他答应得干脆,笑着说道:“多谢书老板义举。”他又将那把剑双手举到对方面前,补充道,“这把剑请您务必收下,就当做是义演的一点补偿。” ImB5F'HI$  
:&&s*_  
“三公子既是票友,想必也知道戏班子的规矩。”“书老板”眉心微蹙,“朋友可以交,礼就免了。回见!”说罢一个转身,挑了帘子便走了。笑剑钝握着剑怔神,旁边霜儿老大不乐意,跺脚道:“雅少你脾气太好,才会被人甩脸色。”笑剑钝摇头说:“他没错,是我考虑不周。”说罢将剑收好,和老板告辞走了出来。 oc-&}R4=  
Qo3Enwap=  
他刚出门,就见一个人从远处匆匆朝他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三哥”,却是自己的五弟啸日猋。啸日猋跑到自己面前时一时刹不住脚直冲过来,笑剑钝伸手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三个人撞在一起。“怎么了?家里有事?”他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少年人,不解地问道。 NoF|j57?u'  
k f Y;  
“没事。不过我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就有事了。你不知道,你早上前脚才出门大哥就开始不放心念念叨叨。二哥四哥不在家不用受这份罪,我可快被他念叨成精神分裂了。然后我就让司机开车过来找你了。”啸日猋一脸不满地抱怨道,“也不知道他那两个副官这七八年是怎么忍下来的。” _8PNMbv{  
c]k+ Sx&}  
“不许背后说大哥,”笑剑钝嘴上虽是训斥,心中却颇能理解幼弟的心情。他看了一下天色,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我们确实也该回去了。” FU*q9s`  
s."N7F  
三人一起向东边巷口走去。啸日猋好奇地打量着笑剑钝手中的剑匣:“三哥你不是早就不练剑改练刀了吗?再说咱们军队的传统向来是拿大刀上阵砍鬼子,你买它做什么?” *=O3kUoL  
G 9 &,`  
“送一个朋友。”笑剑钝想起寿木斋中的偶遇,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春秋名典不堪论,废卷残墨寄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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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 ^"iL|3d  
yfqe6-8U  
钱粮胡同中段有一处布局颇为雅致讲究的三进四合院,原是晚清一位高官的宅邸。那名显贵去世后子孙坐吃山空,最终把祖上的大宅子也抵了出去,几经转手后被蒿棘报社买了下来,作为京津地区的总社。 N2j^fZd_  
fY =:geB  
说起蒿棘报,不得不提报社的创始人和现任社长傲笑红尘。凭他早年投身革命的经历,要想在国民政府里谋个高职并非难事,然而这位报界出了名的“正义花岗岩”,半辈子的心思都放在了报业和不妥协上。即使下过两次大狱,也改不了他只讲真话不怕得罪人的硬脾气。同乡君枫白曾经给他在内阁里谋了个督办,然而这位傲笑大记者干了半个月就撂了挑子,还跑到上司龙宿家门口骂了大半个钟头,误国误民结党营私陷人不义从头到尾骂下来愣是不带重样,最后那一句振聋发聩的“你,罪无可赦!”还成了他后来的口头禅。其实龙宿也没干什么,只不过私下里收了西北军司令北辰胤的一份礼,然后按他的要求明升暗降了君枫白,好死不死给傲笑发现了其中关键。从那以后龙大公子洗手退出政界,开始玩起了金融。凭着人脉和能力,短短几年便成了北平首富,闲暇时间搞搞金石收藏顺便玩票,名声反而比在政界时还响亮一些,只是他再也没敢踏入蒿棘报社社址五里之内。偶尔几次碰上傲笑,也都是退避三舍不敢攖其锋。 T_wh)B4xW  
>Z gV8X:  
以傲笑的个性,若没有他的好兄弟海殇君早先替他挡了不少灾,只怕蒿棘报没几年就要被查封,断无可能发展到如今京津地区第一报的规模。然而海殇君英年早逝,临终前把自己刚满二十的表弟素还真介绍给了傲笑。当时刚留洋归来的素还真初进报社,活络圆融的作风和老派人傲笑格格不入,那时傲笑每天拍桌子追杀素还真简直成了钱粮胡同雷打不动的一道风景。然而磨合期一过,二人合作越发默契,傲笑索性把蒿棘报在上海创刊的方案彻底甩给了素还真来做,而素还真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不到一年蒿棘报凭着他动用关系从国民政府那里申请来的二十万美元外汇在上海已然站稳了根脚,发行量破万。眼见上海分社已然进入正轨,素还真便打了报告带着老婆孩子回归北平总社,挂了个主编的名,重新拿起笔做他的记者老本行,来往于宛平前线与四九城之间。 )B+zv,#q  
sc-hO9~k  
这天早上他刚从宛平回城,从火车站叫了辆洋车拉他回钱粮胡同。几天来他一直在军营里收集关于日军动向的消息,现下他迷迷糊糊地坐在车上打盹,满脑子都在构思社论。也不知何时,车夫突然把车拉到了路边上停了下来,没好气地叫了声“干啥?”素还真一惊,连忙把装着采访稿的皮包牢牢抓住,然后伸出手揉了揉眼睛。 u^'X>n)oL#  
Y HS/|-  
“素先生。”拦在洋车前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穿了件深青色的大褂。见素还真还没回过神来,他又说道:“我叫默言歆,是龙宿先生的随从,有事拜托您。”素还真点点头,说道:“什么事?”默言歆从怀中取出两张紫金笺拜帖,说道:“这是下周福全馆堂会的邀请帖,请您转交贵社谈先生与秦先生。” 3 Sf':N`u  
LtUw  
素还真虽然对堂会这种事半懂不懂,但对默言歆不直接送票到报社,而非要在半路上拦他一道的原因一清二楚。他当下点了点头,接过信封收进了皮包里,说道:“请转告龙先生,票一定会送到。”默言歆向他致谢,又取出一块银元递给站在一旁的车夫,道声:“叨扰了。”便匆匆向西走去了。 805oV(-  
OM7AK B=S  
虽然经过一小段插曲,素还真并没有中断他的构思。待到了报社门口,他已经把一篇数千字的时事评论草拟得差不多了。他先去向傲笑交了采访稿,然后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E}0g  
BSr#;;\  
他还没到门口,便听见秦假仙向刚来的小工业途灵滔滔不绝地侃大山:“……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这辈子走的路都多;老子听过的戏,比你这辈子说过的话都多。你说我怎么可能唱错?”素还真推门进去的时候,业途灵正苦着脸捡着秦假仙刚扔到地上的一摞空白稿纸,光头上老大一个包。见救兵来到,业途灵赶忙可怜兮兮地拖着长声叫了句“素先生”。 5}5oj37x  
S5H}   
“秦大哥,”素还真不用看也把原委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是老资格了,什么事至于发这么大的火?”秦假仙是报社里的老资历,早年是打探八卦消息的一把好手,更是平津各地高级烟花风月场所的常客,平时自诩天下韵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会儿想必是被业途灵拆了台拉不下面子,才气冲冲教训人。素还真不等他说话,便从皮包里把拜帖掏出来瞅了眼上面的字,把面上一张压了下来,另一张客客气气地递了过去。 M djxTr^  
hVFZQJ?cv  
“回来的路上碰上龙宿的手下,让我帮着捎拜帖过来。”素还真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业途灵一脸感激地偷偷向他伸了伸大拇指。 noB8*n0  
\?Xoa"^  
“他还真是够意思,留的座位都是前排的。”秦假仙把那紫金笺从头到尾翻了两遍,喜笑颜开,“另外一张是给谁的?难不成龙大佬想和社长恢复关系了?不对不对,要真是这样肯定已经不在你这里了。难道你素大才子回心转意打算研究国粹了?” @x[A ^  
\fvm6$ rZ^  
“算了吧,就他那丁点儿艺术鉴赏能力,去了也是对牛弹琴。”一个清亮的声音在素还真背后响了起来。素还真回头一看,副主编谈无欲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和两个黑眼圈站在编辑室门口,身上的长袍也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psiuoYf  
^e\$g2).  
“师弟你这是又被剥削压榨了?”素还真把拜帖扔给他。谈无欲看也不看顺手一把接住,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素还真的办公桌上。 "?iyvzo  
'4M;;sKW  
“你素大闲人不在,傲笑社长交代下来那摊子烂事当然落在我头上了。”谈无欲揉了揉太阳穴,“实习生写的报道不合意,交上去的社论被连着毙了两稿。为了不空版,我只好连轴转了三天。”他放下手里的拜帖说道:“既然你回来,我就可以歇着了。” #tw_`yh  
8aM\B%NGWi  
“耶,此言差矣。”谈无欲一听素还真笑嘻嘻的腔调,便知道他这位师兄又要发表高论了,揉太阳穴的手改成了揉眉心。“劳者多能能者多劳,你看素某也是整整一个星期东跑西跑没回家——” tU!Yg"4Q  
qf@P9M  
“行了行了,不就是让我帮你照顾嫂子和大侄子,你来替我审稿子么?谈无欲多谢了。”谈无欲故意曲解了素还真的意思,看着素还真撇撇嘴一脸苦相,心里突然就畅快了起来。 N<Ym&$xR  
w|0:0Rc~u  
“谈兄,你就这么忍心欺负我吗?”素还真委屈地拽了拽谈无欲的衣袖。 NP4u/C<  
Gv#bd05X  
“我比你小!”连着两天没睡觉的谈无欲觉得脑袋都要疼得炸开了。 VKlC`k8L  
dd +lQJ c  
“是是是,谈老弟,谈师弟。”素还真看着谈无欲快要炸毛,忙说道:“我批你两天假,但是批不批得下来还要看社长怎么说。” Z?&ZgaSz  
w~=xO_%  
“只要你不让我在堂会那天加班,我就谢天谢地了。”谈无欲耸了耸肩,清了清嗓子唱起了西皮慢板,“谈无欲坐斗室自思自叹,想起了眼前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一段《四郎探母》里的《坐宫》被他改了几个字,故意唱得凄凄惨惨,听得其他人在一旁偷笑不已。 1IT(5Mleb  
7@k3-?q  
自打谈无欲进了门,秦假仙看着这对师兄弟你来我往愣是没插上话。他向来和素还真关系不错,这下总算找到了个机会,忙把枪口对准了谈无欲:“我老秦看你也不怎么地。你去听堂会,没准半折戏听不完就要打瞌睡。” \W=Z`w3  
FKhgUnw  
“我不去,难道他去?他去又听不懂,白白浪费一张票。”谈无欲一指素还真,冷笑了一声。 {(t R<z)  
ug"4P.wI  
“唉,子非鱼嘛。”素还真倒是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虽然之前没听过京剧,但说不定听一回就成内行了么。”他少年时游学欧美,是古典音乐爱好者,和妻子风采铃也是在一场音乐会上认识的。虽然前前后后在北平呆了五六年,但从没提起过兴趣听过完整的一折京剧也是真的。 X1[zkb  
=@hCc  
谈无欲五年前刚进报社那会儿心气极高,天天和素还真争赌斗胜,为此还曾经成功地将傲笑每日一追杀的目标变成了自己。这几年经了不少事,人也沉稳了许多,但这一点好胜心却始终没被磨掉。此时素还真一句话,又把他的斗志激发了出来。他当即抓起桌上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喂,剑子先生吗,我谈无欲。……请您跟龙宿先生打个招呼,前面贵宾能不能多加一位……对,就是我那个烦人的师兄……多谢,您太客气了。回头我请您吃饭。”放下电话,他看着素还真笑了笑,“怎么样?敢不敢打个赌?” 4? rEO(SZ  
>@-. rkd(  
“当然。师弟有令,我怎么敢不接招?” tehWGqx)  
bcxR7<T,"9  
“那就看看,你素还真到底能不能摸出梨园行的门径。” Z>X]'q03  
?s)6 YF  
“不过师弟你要是输了怎么办?”素还真故意皱了皱眉头。 zF? 6"  
~6QV?j  
“我在御风楼摆酒席。当然你输了也一样。”谈无欲细眉一挑不以为然,“我还是觉得自己吃上请的机会大些。”他强打精神揉着越来越疼的太阳穴说道:“我先去眯一会儿,两个小时之内你别来烦我。”转身找地方打瞌睡去了。 *Utx0Me  
VpY,@qh  
“那就拭目以待吧。”素还真笑得一脸灿烂目送谈无欲离开,心里却没什么底。却不料业途灵突然犹犹豫豫开了口,让他又燃起了希望。 ~,8#\]xR  
)"2eN3H/  
“我认识一个人。”
春秋名典不堪论,废卷残墨寄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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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WOeLn[  
,K PrUM}  
这天素还真早早找了个借口向傲笑告了假,按业途灵给他的地址往天桥一带寻去。北平的格局“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南城的天桥地区除了皇帝祭天的天坛和祈求五谷丰登的先农坛外,大部分民居都早已残旧破败,久之便成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卖大力丸的、拉皮条的、卖香烟的、拉车的、说书的、卖唱的、打把式卖艺的无奇不有。而从一十三省涌进京城的游民,不少失了生计后也在这里做起了见不得光的勾当:小偷、毒贩、骗子、赌徒,应有尽有。更有的结帮成伙与外五区警署里的警察官匪一家,专做些敲诈欺凌贫民百姓的恶事。 J^PFhu  
N_+D#Z.g  
素还真一身西装革履笔挺齐整,和四周围穿着破旧短袄的贫民们格格不入,自然招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丝毫不以为意,仍是昂首挺胸地走着,穿过人声鼎沸的大街,向前走了好一段路,耳边还隐隐约约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与叫卖声。他拐进一条又窄又长的胡同里,路边左一堆右一堆的垃圾没人拾掇,胡同口坐了个一身白的小青年,皱着眉头拽着琴弓死命蹭着老胡琴的两根弦,锃锃的声音像是在拉锯,听得素还真也皱起了眉头。 9d=\BBNZ  
e~R_bBQ0  
“喂,别挡道!要听旁边站着听去。”素还真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他回过头,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正恶狠狠地盯着他,脸色白里透青像是抽多了大烟。素还真说声抱歉,侧身把那人让了过去,然后继续往前走。冷不丁从前面拐角处又冲出来个小乞儿,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全是煤渣子,见了素还真便扑上去紧紧拽住他的裤腿,也不说话,只是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直盯着他脸上看。 VOg'_#I  
^![7X'!;pt  
素还真被看得有些发毛,便伸手去拿钱包。然而一探之下,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衣袋上被人割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里面的钱包竟已不翼而飞。他脑筋极快,霎时便想到是那个推了他一把的人偷去的,然而向前后左右一看,那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低下头看时,那小鬼半个身子趴在了地上,只是双手还紧抱着他的腿不放,脸上挂着的两道鼻涕快干成印子了也不腾出手来擦一把。 f3.oc9G  
Of9 gS-m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时,只听后面“砰”地一声闷响,像是米袋子沙包扔在地上的声音。一个高亢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直让素还真一个激灵。 R 4DfqX  
N\?__WlBK7  
“拿出来!” g~9b_PY9  
)?LZg<<   
素还真回头看时,只见先前偷他钱包的那个人被个穿黑长袍的高个子一脚踩在地下动弹不得,脖子和额头上青筋爆出甚是狰狞,却到底捱不过疼,不甘心地从怀里抖抖索索摸出个黑色的皮夹子。黑长袍劈手夺过皮夹子,甩给素还真:“点点看少没少。”素还真不及多想,忙打开皮夹把里面的法币点了点,确实一张不差,便说道:“没少东西,放了他吧。”那人点了点头,撤回脚在小偷腰里狠狠踹了一脚。小偷爬起来,恨恨瞪了他一眼,一瘸一拐地跑了。 hm<:\(q  
66_=bd(9  
那人放走了小偷,又冷冷盯着素还真看,眼神比刚才教训人的时候还凌厉了几分。素还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又低下头去看着还抱着他不走的小乞丐想了想,从皮包里抽出一张钞票刚要递过去,却被一只手从后面用力拽住了。 =k1sF3.V'c  
:TV`uUE  
“使不得。”那人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几个铜子放入小乞丐手里,“走吧。”那小乞丐盯着他茫然地看了看,然后松开素还真的裤子转身跑了。素还真松了口气正要道谢,那人横了他一眼,素还真愣是把半个“谢”字梗在了喉咙里死活说不出来,只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K;w]sN+I  
#2Iw%H2q&  
“你不该来这儿。”那人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素还真迎上那两道冷冽中还带着些桀骜的目光,忽然没来由地心里一动,不禁笑了出来。 #60gjHYaV  
hx:^xW@r4P  
“还不走?”那人被他的笑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语气虽然和先前一样硬邦邦,但先前那股威严强横的气势却是减了三分。 hC]:+.Q+  
%):pfM;b  
“这位朋友,我——”素还真向前迈了一步,自我介绍刚开了个头,却被那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8st'  
L EFLKC  
“在这一片讨生活的都是穷家子弟下九流。你这样的文明人没什么机会交到朋友。” @,W5K$Ka=  
WWOjck #  
“可是,”素还真摇了摇头,“你也不像在这里讨生活的人。”那人并不答话,只是皱了皱眉头。素还真不知他是默认还是不屑反驳,只得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多谢你替我解围。” l$R9c+L=  
lWP]}Uy=5~  
“找麻烦还差不多。”那人摇了摇头,“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素还真正琢磨他的话什么意思,一转头就看见方才走了的那个小偷气势汹汹领了十来个人围了过来,指着两人对为首的混混头子说道:“就是这两个。” N!-P2)@  
~HKzqGQy >  
“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哥。你一个人发达了,就来替外人出头断兄弟们的财路,还真是够意思啊!” rc"8N<D  
)6o%6$c  
素还真听到这里愣了愣,心里一阵发寒。他不是没和黑暗打过交道的人。刚到上海的时候他还被当地的黑社会大佬半请半绑地找去“谈合作”,不过对方到底是大节上毫不含糊的明理之人,一来二去还真半推半就地拜了把子做了兄弟。然而眼前这些痞气十足的家伙,绝非他一张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便能解决。而方才那个帮他解围的人明明一身正气,竟也和这些小混混们牵扯不清,更让他错愕不已。 7(| f@Y~*  
z+zEH9.'  
混混头子见那人不吭气,大摇大摆上来对着那人左边太阳穴就是一拳。那人明明可以闪避,却只是稍微偏了偏头让过要害,颧骨上立时多了一道淤痕。 rA8{Q.L  
_U^G*EqL*  
“这么多年,你不但没半点长进,居然还越活越怂包了。”混混头子见他不反抗,第二拳又补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素还真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那混混头子已经大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啃了一嘴渣土。剩下的人一看老大被制住,抄起棍棒刀片就冲了过来。那人对素还真说了句“站过来”,素还真会意,连忙一步跨到他背后。那人手劲极重,一拳一个打得小混混们不敢近身。眼见那群地痞快要被他收拾完,忽地有人举起铁棍子便朝那人背心砸了过去。素还真情急之下,也不管自己打得过的不过,伸了右臂便去挡,同时一脚狠狠踢了出去。只听两声闷响,偷袭的人被他一脚踹翻,而他自己小臂挨上棍子的地方先是一阵麻飕飕的烧灼感,然后便是钻心地痛。那人见状,一把拎起还趴在地上的混混头子,怒道:“今天账先算到这里,带上你的人给我滚!”说罢伸手把他扔了出去。混混头子爬起来朝地上啐了口血痰,带着小弟们消失在了胡同口。 % ;a B#:p6  
.%M80X{5~  
素还真这会儿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直冒冷汗。那人俯下身挽起他的袖子,衣料擦过伤口的时候一阵刺痛,素还真差点就要叫出来,但是为了不让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看轻了去,他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g{K \  
g{kjd2  
“骨头怕是打碎了。”那人看了看素还真肿得粗了一圈的手臂,不慌不忙地下了结论。 xNLgcb@v>  
Dg}EI^ d  
“送……”素还真倒吸了一口凉气,“送我去医院。”那人冷笑着扫了他一眼,“这么点伤也用去医院,你们这些文化人还真是金贵。”说罢一手托住他肋下扶他站起来,“我家在前头胡同里。”素还真呲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想想最近的医院过去也要小半个钟头,只得认命地点点头。 79h'sp6;  
M<Dvhy[  
两人沿着这条胡同又走出一阵。那人不紧不慢地引着路,永远走在素还真前方一米开外的地方。素还真左手托在右肘下,一边走一边低头想着回家如何向妻子交代,又想到傲笑眉间拧成的川字,脚步不由得原来越慢,抬头看时,那人却还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咬着牙向前快赶了几步,正要问那人还有多远,那人转身进了右手边一条宽阔了些的胡同,走出几十米,在两扇红漆已经剥落了不少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他并不催促素还真,只是自顾自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院中的青砖影壁前面等着。 z 8#{=e  
Pw6%,?lQ  
素还真踏过已经磨损得差不多的木门槛,转过影壁。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吃了一惊,连手臂上的痛都暂时忘了。他刚要出声,那人警示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别插嘴。”他忙抿住嘴唇,心里却是又惊又怒。 4VC8#x1  
kD)]\   
看来,自己是真遇上贼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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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發表於: 2014-03-12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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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折 ^a1k"|E?f  
OgHqF,0MN  
素还真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人家。 7d+0'3%  
 OAgZeK$  
转过影壁,左手是一进窄长的院子,靠街门一边三间倒座房,另一边垂花门连到内院。院子里老青砖铺地,打扫得很干净,院角一棵枣树刚长叶,一树新绿。如果不是墙根摆着的一溜钢刀花枪和院当中横着的那张长条板凳上五花大绑趴着的人,素还真觉得这里和其他寻常人家实在没什么区别。 m SO7r F  
JE<h  
条凳旁围了七八个年轻后生,个个安静地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条凳上绑着的是个十六七的少年人,看见二人进来就像见了救星,抬起头刚喊了一句“三师叔”,耳边一竹条挟着风声就落了下来,吓得那小子一个激灵。素还真见那个手持竹条的人白色长衫的袖子高高挽到肘边,露出健壮的手臂。周正隽秀的脸上略带些稚气,看起来顶多二十四五岁,然而沉稳的目光却透出几分与他年纪不太相称的干练。只是这样一个打眼的人眼下却要对另一个人上私刑,实在是太煞风景。 G+I->n-s4  
7c6- o"A  
那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哥”。黑衣人看了眼素还真,走上前问道:“大当家呢?” 7=&+0@R#/d  
9XUk.Nek  
“后院。”白衣人惜字如金。 f6PYB&<1  
9`KFJx6D  
黑衣人略一点头,转身对素还真说道:“跟我来。”说罢径直向垂花门走去。素还真知道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咬了咬牙跟上了他的脚步,竭力忍住冲动不去管耳边传来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2 av=W  
XK;Vu#E*^  
内院比外院宽了一倍不止,最北边一间正厅,两边各有一间小耳房;东西各是两间厢房。二人刚踏进院子,便看见一位黄衣女子从正厅挑开门帘款款地走了出来,看见二人先是一愣,双眉微蹙道:“你又唱的哪一出戏?” p=|S %  
GXRW"4eF5  
“遇上了姓阎的,他替我挡了一棍子。”那人答得直截了当,右手一指素还真,左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脸上的瘀伤。黄衣女子没接话茬,只是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扶住素还真的胳膊检查了一番。素还真一边看着对方的手指在伤处上轻轻按压,一边侧耳听着外院的响动。那女子验完伤,对黑衣人说道:“你去东房里把药酒拿来,再拿两块夹板到我屋里来。”见那人乖乖点头转身进了东边厢房,她对素还真说道:“你的伤得马上接骨,跟我进屋吧。”素还真见那女子眉目秀慧、举止慈柔,与那两个硬邦邦冷冰冰的兄弟大不相同,便点了点头,忍住痛说道:“那就麻烦您了。”说罢便跟着她进了正厅西边的耳房。 (.5Ft^3W  
SA%)xGRW  
耳房虽然不大,但十分整洁明亮。南北墙上都开了窗,这会儿阳光从北边里透进来,照得屋里暖洋洋的。素还真坐在小茶几旁边,打量着墙上一副长轴书法。那卷长轴上首是“处世”两个大字,写得遒劲挺拔,下首用行楷写着一首劝世诗,内容则是劝人信守忠义勤俭持家。素还真看着长轴,心道这位女子恐怕就是那人口中的“大当家”了,正要开口相问,先前那黑衣人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把手里的夹板绷带和小药箱落在桌上就要退出去,却被女人轻轻一句话叫在了原地:“你留着。”语调虽是柔和,语气中却自有一股不容反对的气势,更坐实了素还真的判断。那人身形一僵,撇撇嘴角没说话,但还是一摔门出去了。 cxx8I  
/Kd'!lMuz  
“这……”素还真有些不安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xZ SDA8kS  
F'JT7# eX  
“不用管他。”“大当家”微微笑了笑,“先看你的伤罢。接骨的时候有些痛,忍一忍就过去了。”素还真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正给自己打气做心理建设,小臂上忽然一阵剧痛,甚至听到了“咔咔”两声,登时冒了一头冷汗。然而还没等他把“疼”字喊出来,手臂痛感已经去了大半,原先肿得火辣辣的地方只觉得一片清凉,伤处已然轻快了许多。他正想活动一下,却被对方轻轻在自己攥起的拳头上拍了一下:“等上好夹板再动,不然接好的骨头很容易重新错位。”素还真“嗯”了一声,问道:“请问您,这碎了的骨头几时能养好?” +I}!)$/  
!\'HKk~V  
“你只是骨裂,没那么严重。”“大当家”又轻轻地笑了一声,“别听他胡说。你恢复得快三五日便可把夹板拆了,半个月内不宜活动,多休息休息就好。”不多时,素还真的手臂已然固定包扎好。他试着慢慢挥了挥胳膊,也没有太大不适,心中一喜,却又突然想到了傲笑那张板正的面孔,连忙又问道:“‘大当家’您说,我长时间伏案写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ZoCk]hk  
`B$Pk0>5r  
“大当家”笑着说道:“只要别使劲压着伤口,不会有什么事。另外,你既然是一页书的朋友,也别叫我’大当家’了,戏班里的人才这样叫。我叫净琉璃,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3N#S"PF  
!Y/S2J  
“戏班?”素还真觉得自己方才简直闹了个天大的误会。 Ag&K@%|*  
7;Vmbt9  
“是啊。怎么了?”净琉璃有些不解。 z.OJ1vY7  
8m#y>`  
“没什么,以前听一位朋友聊起过书老板,说他是如今北平城京剧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没想到今天居然见着了。”素还真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暗暗叫苦。早知道这位爷是这么个坏脾气,打死他也不愿意来趟这趟浑水。 6}Rb-\N  
2Zg%4/u,Zp  
“一页书这一两年虽然出了不少风头,但要说数一数二却也未必然,何况他这个性子还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净琉璃轻叹一声,站起身向素还真微微欠身道,“今天的事,只怕多半是他牵累了你。我还要替他给你陪个不是。” *qxv"PptX  
.B'ws/%5\  
“哪里的话,”素还真忙站起来摆手道,“今天多亏书老板为我解围,否则真不知要怎么收场。”说完便自报家门把今日的遭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自己来天桥一带的原因,却说自己本来是打算看望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没想到对方已经搬走,回去时路上不巧遇见了偷儿。待他解释完毕,净琉璃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想了。”素还真心中尚有不少不解之处,本想发挥职业精神刨根问底,然而自己毕竟算是外人,私事并不好打听得详细。他想起来时所见,又问道:“另外还有件事,我来的时候看见外院那里在打人,这样不是太好吧?” Kk|)N3AV:  
xqauSW  
净琉璃摇头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规。若非三番五次喝酒误事,我们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让他长教训。”她见素还真还是摇头不语,又说道:“我看你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以前应该没见识过这种阵势吧?”素还真仔细想了一想,说道:“确实没有。我小的时候在南方乡下老家念私塾。受过最重的罚是因为乘着同桌自修瞌睡偷偷往他脸上画乌龟。被先生逮住以后,罚我一天画了整整五百只王八,画到最后手都握不住笔了。”他一面说,一面自己便笑了起来,“但若说挨打,还真是从来没有过。”净琉璃听他说得有趣,也笑着说道:“难怪你看不惯。早年间戏班子里的家法,比打竹板还要厉害得多。再说外面那一通打下来,将养起来比你接胳膊还要容易不少。顶多歇个一两天,又是生龙活虎了。”素还真虽然仍是不认同体罚的做法,却也承认净琉璃说得有几分道理,当下随口敷衍了几句,也不再谈此事了。 WmRu3O  
l%qh^0  
二人又寒暄一阵。素还真看看手表,见时间不早便打算回家。净琉璃送他出门时,却见一页书已经候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有个穿着褐色短褂的光头大汉拽着洋车蹲在墙根底下,见素还真出来,便站起身把车拉了过来让素还真坐了上去。 ?u0qYep:  
5,\|XQA5!  
“那就拜托你了。”一页书面无表情地对着车夫点点头,那车夫冲他笑了笑,素还真坐在车上也向他拱了拱手,叫了句“书老板”。他装作没听见,转身进了院子。 |3hNTH?  
k,ezB+  
“一页书。” U8</aQLGF  
Ri*mu*r\}  
他看见影壁下等着自己的净琉璃,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D[LU[<C  
.&h|r>*|J  
“龙先生的堂会,你不想顶着彩去吧?” S%wd Xe  
:4LWm<P  
一页书迎上净琉璃担忧的目光,喉头动了动,最终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不大情愿的话:“我这两天都听你的就是。”
春秋名典不堪论,废卷残墨寄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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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3.10 春秋谱 【主素书,全员向】序~5,6F

第五折 $2a_!/  
Ql,WKoj*  
东四隆福寺街东口路北的福全馆如今早已不可寻,而能讲出关于这家大饭庄种种掌故的老北京也不多了。然而在多年前,这里可是四九城中名流聚会的几大好去处之一。一是因为这家鲁菜做得正宗好吃,看家菜水晶肘子和小鸡氽丸子都是一绝;二是因为正院里有座在京城算得上一号的大戏楼。有钱人家遇上红白喜事,到这里来摆上几十桌酒席边吃宴请边听戏,既体面又有格调。 ?.c:k;j  
$^YHyfh  
素还真与谈无欲一起到达福全馆时,离演出开始尚早。二人转过前院,一路走到正院的大戏台前,便寻了席位坐下。刚刚坐定,却见一人施施然穿过半个会场,溜溜达达地向这边踱了过来。 Sae*VvT6  
&egP3  
“两位大记者来啦?” lbh7`xCR  
*zdUCX  
素还真和谈无欲对视一眼,忙起身打招呼。那人一头花白短发,端方的国字脸和乱糟糟的双眉间明显的竖纹与傲笑颇有几分面似。谈无欲自己也玩票,见那人一身笔挺簇新的月白色长褂,心念一转问道:“剑子教授今晚也要登台吗?” z9v7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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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这荒腔走板的破锣嗓子,哪里敢在各路方家面前献丑啊。”剑子故作苦恼地捋了捋右额前倔强翘起的三绺短发,眉间那两道纹路更深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温温雅雅听着很是舒服,一点也不像他自己形容的破锣嗓,“不过台一定是要登的。龙宿好不容易搞了这么大的排场,我不捧个场实在说不过去啊。” lk=[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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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谈二人因着职业之故,学界名门的逸事知道不少。剑子看着老相,其实比二人只大了十岁不到,算起来与傲笑是远房表亲。剑子和龙宿两家是世交,当初两个人还在各自娘胎里的时候,两家大人便交换琴箫结了契。二人还没出世就成了把兄弟,从小一起玩耍读书交情匪浅,只是后来长大后一个进了大学做国学讲师教书育人,一个进了军政界翻云覆雨。然而尽管道不相同,每有社交场面,二人必定同进同退,传为一时佳话。剑子这人看起来温文随和,不似龙大公子那般飞扬跋扈,内里却也是个满腹墨水的犀利人物,无论是学界还是玩票的圈子里都是厉害角色,而人缘偏偏又极好。龙宿这次堂会庆生他在其中自然筹划不少,募演的想法亦是他提出来的。眼下龙宿还未到场,他便自动替挚交好友招呼周旋了起来。 :*c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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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子说完上下打量了二人几回,目光最后落在素还真的右臂上:“我听傲笑说素大记者你胳膊伤了,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Ma5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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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素还真转了转已经拆了夹板的手臂以示活动自如。他与剑子交情虽然不及谈无欲深,也知晓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自己今晚这一张坐席亦是他从中安排,便又笑着说道:“多谢前辈您关心了。傲笑社长给我批了几天假,又给了半个月的薪水当养伤费。这几日在家什么也不做,心情一宽自然好得快了。对了,今晚堂会的票,还没来得及谢您。” m]}EVa_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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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之劳,不碍事。”剑子毫不在意地挥手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门口,“得,正主来了,先不和你们聊了。回见!”说完点了下头,急匆匆撩着袍角往门口去了。 5JG`F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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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见他走远,又重新坐了下来。素还真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宽敞的戏台,一边问道:“今晚上这堂会要唱多久?” Rk{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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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得三四个点钟吧。”谈无欲翻着他进门时随手拿的戏单,“光是压轴的失空斩就要唱一个多钟头,前面还有好几出。”他哼了一声又说道,“你要是到时候顶不住尽管走,反正驳的是龙宿的面子。”素还真摇头笑笑,故意叹了一声道:“谈兄你总是这样以己度人,我只是担心回去太晚吵着家里而已。” xFA`sAu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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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无欲冷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径自转头去看正院门口的热闹。剑子旁边这会儿多了个与他身量差不多的人,剑眉星目略显凌厉张扬,头发油光水亮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那人身上淡紫色绸衫甚是考究,手里攥了把檀香木扇骨的折扇正向着来宾一一问好,笑得意气风发。 4I.)>+8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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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宿先生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素还真顺着谈无欲的目光看去,由衷地叹道。谈无欲摇了摇头,想到一事开口叫道:“素还真。” ojVN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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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素还真笑脸迎上。 _j~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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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你让我去找龙宿请他入股蒿棘报,社长的签名你是怎么搞到的?” 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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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嘛……”素还真不慌不忙地打量起已经坐得半满的会场,故意清清嗓子卖个关子,笑得更开心了,“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scS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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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谈无欲郁结,狠狠拍了一下大腿,“反正哪天出了事,我可不帮你兜着。” BT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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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不要对我和剑子前辈这么没信心嘛。”素还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们做的可是一举两得的善事,一来促进了民国报业发展,二来帮龙宿先生名利双收。这一番苦心,傲笑社长会理解的。”他一边说,一边又看向院门口鱼贯而入的各路名流,突然啧了一声,“龙宿真是好手段,居然能请把军长请来。” t{Ks}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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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无欲探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黄呢将军服、脚踩马靴的魁梧军人目不斜视地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个穿白褂子的眯缝眼年轻人,腰间别了支短枪。二人径自走到戏台前方的正座坐下,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气场。有馆子里的下人上来奉了茶点,便忙不迭远远退到一边去了。 e|^.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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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你说’暴君’来了,那尾黄龙会不会来?”素还真来了兴致,伸手捅了捅谈无欲,压低嗓门问道。 KSU 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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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得,不是传闻军长师座向来不合么?”谈无欲认真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御天家老二听说和罗喉走得很近。你在宛平待了许久,应当比我清楚得多啊。”他抿抿嘴唇正要继续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爽朗笑声。 <W*6=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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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素还真眨眨眼睛,“看来流言也不尽然。” =~q$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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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门厅走进来三个人,头里的中年人脸上本来挂着笑,见到罗喉霎时就僵了。旁边穿白的年轻人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和他咬了咬耳朵,拉着他便往会场另一边的雅座走。另一个穿着暗红褂子黑马甲、面相老成的人则大大方方走上前去,客客气气讲了几句话,也转身追着那两人去了。 gU?M/i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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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空穴来风啊。”谈无欲看着这几人的举动,摇了摇头。 *#GX~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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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空穴来风?你们两个总是来来回回打哑谜。”刚来的秦假仙耳根子尖,还没走到二人身边就听见了谈无欲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7uzc1}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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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没什么。”素还真朝着他笑了笑,“秦老大怎么才来?” @J6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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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假仙喘了口气,骂骂咧咧地说道:“隆福寺整个一条道都堵上了,洋车在路口拉不进来。福全馆外面现在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来蹭听站票的。”他挥袖子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又讲道:“这些人平常也就在道南听听野台子,有这么好不掏钱就能听’角’的机会,一个两个都想占便宜,削尖了脑袋拼命往里钻。我进来的时候还看见有两个不自量力想进来的家伙给大兵扔出去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栓了金链子的怀表,打开表盘看了一眼喜笑颜开:“好在我老秦真是福星,来得正及时。” G}nj 7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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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却见龙宿不紧不慢地跨上戏台。一整院的坐席已然满满当当,四九城里军政文艺各界名流人头攒动,真是好不热闹,此时见寿星上了台,底下的谈笑声便渐渐止住了。龙宿慢悠悠地开了口,一腔标准的官话,先是讲了一通感谢众人捧场的套话,便提到如今北平城外日本人虎视眈眈,29军孤军难支,亟需各界名流和众位亲友共襄义举,在今晚演出之后随意认捐交盐业银行代收。他不愧是在政界里打拼过不少时日的人,这一番体面话说来入情入理,教人不掏腰包反而面上无光了。 unr`.}A2>  
龙宿讲完话,向众人鞠躬欠身便下了台去。戏台另一边操琴司鼓的乐师们纷纷坐定。一阵紧密的锣鼓声响起来,敲得素还真心中一凛。 HrRw  
= jTC+0u  
开戏了。
春秋名典不堪论,废卷残墨寄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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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家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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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  發表於: 2014-03-13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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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ALL一页书贴吧追过来支持一下~~~这个作者文笔相当不错了,热切很有底蕴的感觉,,书大也不会走形,期待下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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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o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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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  發表於: 2014-03-13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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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7樓7家一少.于2014-03-13 12:31發表的  : pzT`.#N:M  
从ALL一页书贴吧追过来支持一下~~~这个作者文笔相当不错了,热切很有底蕴的感觉,,书大也不会走形,期待下文中,,, Gf-GDy\{  
$,nidK!"  
?',GRaD  
l(8@?t^;  
感谢回复,书大不走形对我来说是很高的鼓励了。近期会继续更文的~另外问一句道友是吧里的常驻人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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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o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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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  發表於: 2014-03-15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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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折 _lfS"ae  
VwT&A9&{8  
不懂戏的人,坐在台子下实在是煎熬。 ksyQ_4^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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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慢板弋阳腔,觉得心里长了一片高高低低的草。他看看自己一左一右,秦假仙闭着眼听得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谈无欲目不转睛盯着台上佝偻着腰走台步的三花脸,连呼吸也放慢了。他自己虽是正襟危坐,心里胃里却毛躁躁地难受,翻腾得让他几乎要跳起来。像是有把火漫无边际地窜着,要把那片野草烧成白地;然而乱七八糟的杂草却怎么也烧不干净,仍然直愣愣乱蓬蓬地撩拨着他的五脏六腑。素还真被撩拨得有些烦闷,下意识地伸手解开了长袍衣领最上面的扣子,好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一些。 y]uBV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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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欧亚大陆的另一端曾经完整地听过瓦格纳全本的《尼伯龙根的指环》。那时他初学德语,四天下来连猜带蒙也没有完全明白每一幕每一场的故事究竟讲了些什么。然而他记住了管弦乐队演奏出的女武神的恢弘旋律:铜管金灿灿亮闪闪的音色豪迈壮阔,像是千万骑兵在黄昏的苍穹下纵马驰突一往无前;间或有短笛高而清亮的声音从雄浑中透出来,如同自由的精灵飞舞在天脊最高处;而各式型号的提琴把厚重与轻灵粘和在一起,从低到高汇成浩荡的海洋。他觉得自己也被史诗一般的旋律裹挟进苍茫的时空中,大鼓敲下的每一拍重音都打在脉搏的节奏上,让自己的灵魂也一同颤栗起来。 N({-&A.N  
/mK]O7O7  
素还真出神地回忆着那场歌剧,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他能通过音乐感受来自语言不通的世界里那些陌生的思想,却对本该深植于自己骨血中的音韵全然无法共鸣,真是可笑又可怜的事实。台上的丑角终于唱完最后一句词,兢兢业业地一步三拐蹭下了戏台,吱吱呀呀的胡琴声也在一片叫好声中停了下来,乐师们纷纷起身换了一批下去。素还真觉得自己总算能松了口气,压低嗓子问谈无欲道:“这才唱一会儿,人就全换了?” !y3XIbdS"  
R+9 hog  
谈无欲眯起眼睛,向素还真投来个“活该你个棒槌请客吃饭”的眼神,还是耐着性子讲解道:“唱戏的老板们都有自己配合的琴师,一折唱完了当然要换人。”素还真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又径自往台上看去。穿红蟒戴王盔的老生扮了刘备,坐在台上把念白吟得抑扬顿挫,恨不得每一字都要念出九曲十三拐;旁边勾了大红脸的关羽穿了身绿色的靠衣稳如泰山,像是庙里的泥塑一样。素还真继续一边正襟危坐一边神游天外,谈无欲间或看他一眼倒也分不清他是入神还是装楞,索性把打赌抛到脑后,专心欣赏起名家唱段来。 Eg1|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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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挨完一折戏,却听得台下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素还真转头一瞥,却见秦假仙忽地一脸雀跃,涎皮赖脸直勾勾地往后台瞅,只差把两个眼珠子瞪出来。谈无欲翻了翻戏折子,笑道:“龙宿这出戏《战金山》选得好。”他见秦假仙还贼溜溜地往戏台上瞧,便压低了嗓门说道:“御天家来了三个呢,你想都别想。”“你个谈脱线懂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子这是欣赏美!”秦假仙一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m%ZDOMa  
J>fq5  
素还真向台上看去,方才换场的时候后台已经把一面红漆大鼓抬了上来放在戏台中央,鼓后面竖了一面正红色的大纛,上面数尺见方一个“梁”字写得龙飞凤舞。待台上各位乐师坐定,锣鼓点便一阵急雨似的落了下来。一名刀马旦穿了红色靠衣,背身小碎步趋到戏台中央,和着鼓点转过身一个亮相,伸手一拨银盔上的花翎,飒爽中带着三分婀娜妩媚,台下先是有人“哈哈”大笑了两声,简直声震屋宇,然后便是接着一阵暴雷似的叫好,把笑声强压了下去。 .+~9 vH  
ESuP ZB  
“尚老板这身段真是绝了!”秦假仙看得兴奋不已,就差哈喇子流一地了。他偏过身子在素还真耳边低声说道:“我见过他卸完妆的样子,和你那个把兄弟长得差不多呢,都俊得不像男人。”素还真打个哈哈笑了一声,心里却道若是那位烈性子的四弟在这里,只怕听完这两句话转脸就能把戏楼掀了。 p@wtT"Y  
t6~~s iQI'  
《战金山》原是一出老戏,讲的是南宋韩世忠梁红玉夫妇在金山指挥水军与大败金兀术之事。自打“九·一八”后,这出戏便老典新用,常被南北梨园行翻排来鼓舞抗日士气。梁红玉击鼓助阵一节是重头戏,唱念做打四功都要见真章。尚风悦精擅刀马旦,龙宿向他约戏的时候便定了这一出,此时演出来果然不同凡响。前头慢板唱段调子虽然沉了些,但起霸那一长串动作实在行云流水一般,走圆场的时候脚步虽急,上身却纹丝不动。待到了擂鼓一场,全场的锣鼓点都停了。一霎寂静无声后,只听得双响鼓槌由慢到快稳稳地敲了起来。演员本人并不看鼓,两手分打节奏,鼓槌从鼓面敲到鼓边丝毫不乱。忽地鼓声愈来愈快连成了一片,密密麻麻像是一阵急雨,却又在高潮处戛然而止了。台下众人还没回过味来,小锣和胡琴严丝合缝地接上了空当,鼓声合着旋律又一板一眼地打起来。素还真看到精彩处,也不由得几乎同时和谈无欲脱口叫了声“好”。谈无欲看向素还真的目光里总算有了点“上道了”的赞赏。  y)3OQ24  
Lv *USN  
刀马旦演过去,后面那出花脸戏素还真可又觉得无聊起来。他看着台上威风凛凛的将军提着红缨花枪左挡右挑,后面小兵扑跌滚打来来回回,心里那片草又开始疯长了。他索性任由自己的头脑被杂草填满,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也不能把他的魂叫回来。不知浑浑噩噩过了多久,他已经有些犯迷糊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Kn}Y7B{  
a@#<qf8g  
“马来!” ~31-)*tJ]  
jm[f|4\  
他下意识揉揉眼睛,台上并没有人。亮敞敞的两个字从后台远远地直叫出来,不仅观众席上一片起伏,连百步多远的院子外头都有不少人惊得大声喝彩。“书老板这嗓子!祖师爷赏饭啊!”秦假仙咂咂嘴。谈无欲也点头附和道:“能从道南唱到道北,确实是个天才。” M[L@ej  
x)f<lZ^L&H  
素还真却顾不上评价,只愣愣地盯着台上。那人简简单单勾了脸带了髯口,黑巾黒褶子一步一顿从后台转出来,素净大方得和之前那些明红翠绿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世界,偏教人就移不开眼睛了。他在戏台中央站定,手中马鞭划出半个弧,视线淡然而凛冽地扫过台下一片黑压压的头顶,觑得一时鸦雀无声。素还真微微摇了摇头,他只觉这个人凭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势演一个落难的伍子胥,未免大材小用。他正想着,一段悠悠的西皮过门已然走到尾声,那人阖目捋了一下银须,缓缓睁眼唱了起来。 <4N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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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无成两鬓斑……” G'Uq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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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简直要着了魔,双手放在膝头上把熨平的长袍狠狠抓出几道皱巴巴的褶来。那人的戏腔神完气足拔得极高,带着些悲愤与自嘲的情绪从喉咙里挣脱出来,仿佛要扎穿戏楼繁复精巧的吊顶直冲向天际去。和前面那些字正腔圆曲折婉转的唱腔比起来,这种唱法几乎略去了一切可以炫技的部分,未免太过简单直接,然而听到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从头到脚有种酥麻麻地说不出的感觉,呼吸都骤然紧了起来。 vX$|/74  
#,OiZQJC  
“……叹光阴一去不回还。日月轮流催晓箭,青山绿水总在眼前……” \psO$T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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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又想起了交响史诗里厚重低沉的铜管和轻盈灵动的短笛,两个对立的极端眼下却和谐地统一在了那人的音色里。二胡铿锵的旋律把那些低沉厚重的情绪抓住放大了,然而清亮的音色上面,却还有一点更自由飘渺的东西,始终教人形容不出也抓不住。他觉得这个让人魔怔的声音像一匹漂亮的野马,就算配了鞍鞯辔头也驯不住它本来的活泼灵动的野性。 %4w#Ebk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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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平王无道纲常乱,信用无极狗奸谗……” H:o=gP60]  
P,k=u$  
戏腔又是一转。方才那几句唱得穿云裂石慷慨苍凉,这里声调敛了锋芒沉了下去,却也圆融起来。素还真完全否决了之前的比喻。曲牌唱腔之于那人并不是束缚,再高的音再顿挫的调子都被他的表现力彻底降服,无不一口气完成得轻轻松松,没有半点勉强滞涩。那人确实从未被驯服,没有什么真正能拴住这个灵魂里天生的自由不羁。而那一点飘渺抽象咂摸不透的东西,也并不是冷漠倨傲高不可攀,反倒有一种陌生的亲切,只是素还真一时还说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GZ.K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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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所欲,不逾矩”。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句读私塾时背过的《论语》。 Srrzj-9^)K  
S0;s 7X#c  
“……行至在昭关有阻拦……” $"3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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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忽然转了快板,一板快过一板,一浪高似一浪,教人更加来不及想些什么,五感六觉都只晕乎乎地被牵着走,如同湍流洗刷过平原山冈一路向远处奔涌,直到最后那一句“报仇心急马加鞭”戛然而止,干脆利索一个巨浪砸进海里又不带一点含糊地散开去。落难的凄惶、复仇的怒火、恩情的感喟,还有那一段与生俱来的王侯气质,全融了进去。戏台下先是片刻沉寂,然后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喝彩声,止也止不住了。 th+LSc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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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早转身下了台,素还真仍然魔怔了似的望着空荡荡的台中央,连叫好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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