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8 色盲（夢不覺X夕華沉/彼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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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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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7)

樓主發表於: 2016-06-0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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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8 色盲（夢不覺X夕華沉/彼玉象）

城主的敏感肌和綠手指都是自己隨便加上的設定。
靈感來了，被打臉也不怕。

－－－－－－

　　你們難道不知，終其一生在嫣紅奼紫花叢中穿梭的蝴蝶，原屬色盲？

　　真的嗎？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喔，其實我們那個……司天也是臉盲吧。

　　對對對，我也覺得。

　　哈哈哈……

◆

　　約定之刻即將來到，夢不覺依約而至，憑著風，翩然降落在優律山城的花園中央。一雙足才貼地站穩，花葉香氛便迎面襲人。這是一個聞風都可以做夢的山水花園，讓這個容貌俊麗的入侵者，聞香勾起微笑。

　　他沒有驚擾到此地安穩，像是一隻蝶飛入誰家後花園，不過尋常。夢不覺拖著披風悠閒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上。花園四周，一如那人當日提起的，種了許多天巫草。恰巧是天巫草花開季節，其華花蕊肥大，自張揚翻掀的花瓣中突出，雌蕊尖頭閃著異樣涎液，妖冶異常。

　　他的師弟，人稱四草先生，在後花園栽植這些編目偏邪的植物，不過是愛好的其中一環，多半是用來送給一名喚枯半身的多年好友。在他擅自的窺視之下，甚至得知，他的師弟將師門秘術——一種可以進入意識的方法，教給了好友千玉屑。

　　這就是他的師弟，從以前就是這樣樂於和親友分享自己的成果，從不吝嗇。在他來看，這樣美好的一個男人，自己反倒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了。

　　如果他能早自己的師父先碰到師弟，必定會將其捉了藏起來，省得被師門利用半生。

◇

　　他，夢不覺的未來，是被人編織好的，被他的師門，和他的師父。在他懂事之後，便發覺自己像是被精緻蛛網捕獲的蝶，敞開在巨大的權力面前，等著被蠶食鯨吞。

　　只是個孩子的他無力反抗，也不想反抗，沉默著乖乖當他的傀儡，眼中不見任何情感，沒有任何一個東西能入他的眼，他的心。而讓他在師父面前雀屏中選的天賦，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般，無意識地吸收書上的一切術法。

　　日復一日，只有花崗岩黑亮的地板上，映著自己的影子相陪。

　　在光線都照不進的偌大廳堂裡，夢不覺背著大門端坐在位置上。目測不過四、五歲大的孩子，卻能定心於此，不為外物分心。他或許是在看書，只是時間過去許久，攤在紅檜木桌上的泛黃書頁，卻一直沒有被人翻動一下。

　　驀然，夢不覺的身體微微一顫，身後逼近的急促跑步聲響，讓他忍不住轉頭望去——是哪個人膽敢在太極宮裡奔跑？——陽光刺眼，只見門口邊一名少年滿身是土，手裡的花團錦簇也敵不過那張籠著光的純粹笑臉。

　　誰的眼中頓時一亮，再不能移。

　　少年目光掃射四周，見大廳寂寥，只有一人。雖然是個見過面的，但讓其難以啟齒的很大原因是——眼前這個可能不過五歲的童蒙，是他的師兄——而他們彼此還沒能說上一句話。

　　就這樣進退兩難。

　　才想，這樣連招呼都不打就轉身走人，好像也不禮貌，對方就先開口了。

　　你要找人的話，師父他老人家不在。

　　喔！嗯，沒關係，那……我在這邊等他老人家好了。說著，他就低頭跨過門檻，一腳踏上那光可鑒人的黑色花崗岩，渾然不覺對方看著他沾滿泥土的雙腳發怔。

　　少年走到夢不覺旁邊的座位坐下，手上抱著的十幾枝花莖甫離開懷抱，瞬間便鋪了滿桌，裡頭還有幾隻不小心帶上的小蟲正在桌上亂滾。

　　夢不覺看了桌上一眼，又看他，輕聲言道，非相關之人，就算是太極宮的園丁，也不能踏進大廳的，你不知道嗎？

　　雖然夢不覺並不介意，更不討厭眼前這個純樸的少年，說實在的，好像還有點喜歡，所以他並不希望看見這個少年被自己嚴厲的師父教訓。

　　但他的好心提醒，卻讓眼前的少年炸毛了。

　　誰是太極宮的園丁啊！你！……我是前幾天師父收的徒弟！他還跟你說過要好好照看我的，你都忘了嗎？

　　夢不覺眼神追憶，微微偏著頭，心想，好像有這麼一回事，那個師父新收的，比自己年齡還大的，卻一看就沒有天份的——原來是你。

　　此刻少年覺得，夢不覺那張可愛卻半點無表情的冷漠臉龐，簡直就是赤裸裸的鄙視。

　　自此開始，少年對自己師兄的偏見只有更深，未有消除的一天。但也是這天開始，夢不覺的眼中終於找到他的焦點——這個滿身是土的純樸少年。

◇

　　彼玉象，他的師弟，並沒有沒有半點術法天賦。

　　這是後來他才知道的，同時也得知，師父會收下這個徒弟，並不是真心想傳授他高深的術法，僅是放羊吃草一般的隨意應付，看不見任何期許。唯有一點，也是他師父收下這名徒弟的真正目的——少年在種植花草方面的絕對天賦。

　　不管任何花草植物，只要將種子交到他的手中，就算是再難以種活的稀有品種，都能以任何奇蹟的方式，綻放在浮動山城的土地上。

　　而術法有時是要巫草、藥草配合，方能實行。

　　但這僅是利用，還有欺騙。

　　夢不覺深知太極宮的腐敗。只是太平盛世下，這樣的貪腐並不會動盪社會根基，而且浮動山城子民極度崇拜術師，只要稍稍擺弄術法，便能簡單操縱民意。他對這些手段，從來覺得尋常，但看著埋頭的師弟，卻開始有那麼點不忍。

　　你並沒有學習術法的天份，為何還要拜進太極宮？

　　一天午後，大廳僅剩下他們兩人，夢不覺提出了他心中一直盤旋的疑惑。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

　　並沒有，我只是覺得……

　　難道你覺得努力追在你身後的人，永遠追不上你嗎？

　　彼玉象拍案而起，怒瞪著夢不覺平靜無波的臉，頓時又覺得這樣禁不住氣的自己實在狼狽，便惱羞似地轉身跑了出去。

　　夢不覺望著他的背影，被打斷的話才喃喃出口。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有更適合的地方來發展你的天賦。

◆

　　跑出大廳的彼玉象沒別的地方可以去，踢著步伐來到太極宮的私人花園。他的師父曾經向他說，這片園子以後都交給他管了。師父是看重他的，即使他真的如師兄所說，並沒有半點天賦……

　　而他的師兄，那個天才永遠都不會懂，當初被師父指名收為徒弟的時候，他有多麼高興。即使他的師兄小他那麼多歲，有人在他的背後指指點點，他都可以忍受，因為他相信有一天，努力是看得見成果的，就像他手中的這些花草，就算是在貧瘠的土地裡，只要用對方法，便能看見花開。

　　彼玉象用手背抹去眼淚，隨意走到了園中一隅。他的師父曾囑咐過，太極宮並不需要無用的花草。因此，只要是不能用於術法的，便要除去。但彼玉象卻不忍心。直到他跟師父爭取成功，讓師父答應他把那些所謂無用的花草，移植在這片連雜草都看不見幾株的貧瘠土地。

　　其他被請來幫忙的園丁只是在一旁照看貴重的藥草，繼而冷眼看著那個少年忙活，沒有任何人肯援手，因為他們都認為這只是白忙一場。

　　卻未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適逢五月，牡丹凋盡，芍藥接棒，在錦繡花園獨豔群芳。只是看在彼玉象眼中，那都是一樣的，並沒有誰比誰美。若論及所愛，比起使人憐愛的花朵，他更喜愛那些碧玉般的草葉，即使草葉從來是花的陪襯，亦少有蝴蝶停駐上面。

　　但是他就是覺得，那些筆直而立的，攀枝而上的，才是整個植物的重點，就像樹木的枝幹，人的身體。

　　當然要讓植物健康長成，土地陽光水也是基本。於是他挽起袖子蹲下，撥開眼前的莖葉，日常工作般，開始觀察底下的土壤是否因氣候起了變化。只有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才能專心，並且忘記一切的不快。

　　所以也全然沒發現，後頭有人在他之後追了出來，就一直在背後默默望著他。

◇

　　他的師弟一直認為自己在他這個天才師兄的身後追趕，但夢不覺想，明明應該是自己一直望著這個人的背影才對。

　　夢不覺少年老成地歎了一口氣，才緩步靠了上去，站在離那人不遠的身後。

　　感覺到陽光被遮住的人馬上就轉過了頭，在看到來者當下，表情都垮了。

　　你來這邊做什麼，不怕弄髒你的鞋子衣服嗎？

　　我並不覺得髒，我只是……有點好奇。

　　一邊說著，便走到年長的師弟身邊，模仿他的動作蹲下。

　　……你在這邊只會妨礙我，況且對你來說，這邊都是無用的花草。你要是好奇，等等時間一到，會有其他人來記錄跟照顧後面那一大片你有用到的，你再去看就好了。

　　我只想看你。

　　……。

　　彼玉象差點把手中的大麗花莖折了。

　　忽然旁邊飛來幾隻蝴蝶，略過他們，停在頂端粉紅的芍藥花上。彼玉象努著下巴說，你看，就連蝴蝶都知道要找好看的花，你看我做啥？我很好看嗎？

　　夢不覺想了想，搖頭說，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從前他對身外的事物一向沒興趣，所以也不清楚怎樣是好看的，怎樣是不好看的，但是他能確定，自己被這個人吸引著，像是找到玩具的孩子。

　　但在彼玉象的耳裡聽起來，這句話就像是敷衍一樣，於是鼻子哼了哼氣，打算就這麼把他晾在一旁。

　　突然，夢不覺抓住了他的手臂，力氣不是一般大，一把就將他曳了過去。

　　彼玉象嚇得高喊，你做什麼！

　　你的手，都是傷。夢不覺拉過眼前的手盯著看，密密麻麻的，像被刀子細細亂亂划過的紅痕，他抬手輕輕去碰，看著他的師弟問，會痛嗎？

　　……才不會！少年扯回自己的手，突然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才會覺得那個表情冷漠的孩子正在關心自己。

　　此後兩人無話，在五月日頭下蹲了一段時間。期間，彼玉象想著自己是趕不走這人了，又擔心夢不覺會中暑，便為那孩子找來一頂斗笠。看著那個嬌小的師兄幾乎被竹笠罩著全身，居然覺得對方可愛，忍不住笑了。

　　夢不覺只是靜靜看著他，內心的冷漠被對方笑容無聲打散。

　　後來夢不覺才知道，原來那人的皮膚特別敏感，那是只要輕輕一划，便會浮起一絲紅腫的膚質。

　　那天之後又過了幾日，夢不覺在翠色逼人的篁竹下，找到他的師弟。他的師弟睡得很沉，雙手攤在身體兩邊，毫無防備。

　　其實夢不覺也不知道要防備什麼，因為太極宮的守備極其堅固，不需要擔心有賊人闖入。

　　於是問題又回來了，究竟要防備什麼？他邊想邊蹲下身，觀察那人睡覺的樣子，眼睫似垂翼，呼吸綿長安穩，薄唇微掀，脖子歪了一邊露出好看的頸線，胸膛緩緩起伏，攤開的手上，劃痕少了很多，卻比陽光刺眼。

　　夢不覺心裡彷彿也過敏一樣冒起一點小小疙瘩，讓他忍不住往那人並不白的手臂上，用指甲輕輕划過，直到一條紅線被他牽了出來。頓時，疙瘩被抹平了，心中又有什麼漲了起來，鼓鼓的，似要滿溢而出。

　　或許是一種滿足感。

　　等到少年的手指輕顫，他才發現自己無意識又多划了兩條上去。抽開手指當下，那人也睜開了眼。

　　師兄……師兄！彼玉象驚坐起身，慌忙問到，是有什麼事嗎？

　　有，你跟我來。

　　喔，好。

　　彼玉象戰戰兢兢跟著他的小師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居然需要勞動夢不覺親自找來。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跟著那人身後走，竟是被帶到了那人的居所，說的更確切點，是房間。

　　師弟不用怕，過來。

　　我才沒有怕！強調完，少年跟了上去，卻還是跟夢不覺多隔了小半臂的距離。

　　夢不覺讓他坐在自己的床上，少年想著，自己現在一身泥土，並不敢依言坐下。然後夢不覺背著他找出一個比手掌小一些的圓形扁盒。回身的時候，向前拉過少年的手。

　　舉好。

　　見那人聽他的話乖乖舉著，夢不覺眼角隱隱浮著笑意。他打開圓盒，輕沾一點盒內膏狀物，在對方手臂上用指腹慢慢抹開。

　　……師兄？

　　這個是我幫你配製的，可以減輕過敏的症狀。

　　……為什麼？

　　嗯？

　　沒事……謝謝師兄。

　　夢不覺抬起他的頭，彼時他比少年矮了一截，從下望去，可以看到那人因不安顫顫移動的眼珠，還有抿動的唇角。

　　……不用跟我說謝，這些都是用你培育的藥草配成的……你都沒想過幫自己作藥？

　　呃，因為這個一下就消了，我覺得不需要小題大作。

　　你應該更愛自己一點的。

　　……。

　　塗完兩隻手，夢不覺將圓盒塞到對方手心，卻不知為何，遲遲不拿開自己的手——這人費心幫他配了藥，卻又捨不得了嗎？彼玉象有點無言地想，但反正他自己不用也行。正要推拒，卻見夢不覺移開了手，並淡淡囑咐他好生收著，等沒有了再跟他拿。

　　彼玉象沒看懂他的心思，只好又道了聲謝，總歸還是覺得自己拿人手軟，便靈機一動，問到，師兄你有想要什麼花，什麼草嗎？

　　夢不覺被他問得一怔，直到明白過來，師弟是打算給他藥膏的回報，便不客氣地說，有。

　　——我想要你在花園後邊種的，葉上會脈開紅痕那種。

　　莧？……也好，那個怎麼種怎麼活，應該不會被你給種死。

　　後來彼玉象就真的抱了兩盆過來，一盆比較大的放外邊，比較小的放房間。走之前只是跟夢不覺交代記得澆水，但不要澆太多。

　　夢不覺依言點頭，出去的時候，他上前去牽那人的手，看對方不自在地皺眉，又說夜路難行。彼玉象以為他的師兄怕黑，就這麼牽著人出了院子，卻在走了幾步路後，想到師兄回程怎麼辦？轉頭一看，夢不覺已經消失在院門前了。

　　夢不覺回房後，看著燭光下那盆植物染光微顫，他趴在桌上，手指輕划過葉片上的紅痕，就想到了下午那個畫面。紫色眸光閃動瞬間，嘴裡喃喃著一句，葉從秋後變，色向晚來紅。

　　前幾日跟師弟在後院的時候，他就發現少年對這叢紅色植物露出一種不自覺的溫柔眼神。

　　那天回去之後，他翻開典籍，找到了那植物的介紹，上頭說：木以葉為花者，楓；草以葉為花著，莧。而這個植物，一年之中，秋季更媚，一日之中，夜晚更媚，後勝於前，是其性。

　　——漸入佳境，彷彿是那人對自己的期許。

　　後來桌上的這盆莧不知道讓夢不覺施了什麼法術，一直保持著剛送來那副模樣，不見成長，也不見凋零。一直到夢不覺搬進太極宮司天的主院，也一直同樣在。

　　不過一直到很久之後，夢不覺才知道，原來這植物還有個名稱叫——老少年。

◆

　　夢不覺恍惚憶起往事，又見到花園中熟悉的植物，與他房裡那個一樣的，遂忍不住伸手划去。有時候，一份清淡，更能歷久彌香；一份無意，更讓人魂牽夢縈。

　　喂喂喂，你是這樣隨便跑到人家家裡的嗎？

　　花園一頭，那個他心中永遠的老少年急步走來，氣呼呼的。

　　優律山城的結界太弱了，需要再加強。夢不覺唇角勾起，慢聲道。

　　加強了是要防誰啦？防你嗎？如果可以的話，就請師兄幫我張一個可以讓你進不來的結界……是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自己太極宮的結界還不是連我都攔不住？

　　那是因為我做了手腳，讓你可以隨意進出，夢不覺心裡想，卻沒說出口，只是笑著。

　　見他不明所以地笑，某人更加來氣，忍不住又開始抱怨，你小時候雖然一張死氣沉沉的面癱臉，但是比你現在隨隨便便對人家笑，不知道可愛幾百倍……啊，我是吃到汝嬰的口水了，居然也用起死氣沉沉。

　　多謝師弟誇獎。師弟倒還是跟從前一樣……不過，或許是這些花草種膩了，所以開始想培育會行走的，比如若葉，跟黃花？

　　聽你在那邊胡說八道，啊！你一說我才想起，快快，我們快來去幫臬兒！突然想起叫夢不覺來這裡的目的，彼玉象心裡著急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挽起了身後那人的手，快步向房內拖去。

　　一點也沒注意到，身後那人一雙紫色眼眸看著他，帶著無奈又寵溺的笑。

◇

　　不然很難解釋司天大人為何會對東極暠彼氏青眼有加，他那師弟不過就是會種花種草，法術根本及不上人家一點半點。

　　所以這跟臉盲有什麼關係？

　　你來啦箕子臬。你不懂啦，當初我想說這種人能拜入太極宮師門，不知道是用了什麼媚術，結果一看，根本長得不怎麼樣啊！要像兄弟你這好副模樣，說不定也可以試看看。

　　我並不想靠臉拜入任何人門下，我要靠的是實力。所以你們一開始在討論什麼，怎麼會講到這裡。

　　喔，一開始好像是有人說了蝴蝶是色盲什麼的。

　　誰說蝴蝶是色盲的。

　　欸？

　　蝴蝶對色彩的敏銳度可高了。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去找人拜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