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5 【師策】心誠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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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無攸

我願歸于平靜的時候陪你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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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82)

樓主發表於: 2016-03-05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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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5 【師策】心誠則靈

(1)

循著痕跡來到劍墓後山半腰，景緻清幽，雲氣裊繞，放眼望去依稀可見稀疏嶄露的桃花枝條，點點粉嫩，彷彿誰眼角眉梢的笑意。

想到那人逾時未歸，策馬天下攏了攏米白長袍，穿過層層雲霧和腳下長草，繼續前行。

越是深入，野草卻越是疏落，漸漸竟露出黃土小徑，策馬天下心裡揣著疑慮，按在劍柄上的手指放鬆，直到穿過一片桃花林，豁然開闊，落在他眼前情境，令瞳孔微縮。

那是一頭白色的鹿。

伏身在清泉邊的草地，後腳綁著眼熟的布料，而師九如雙手捧著泉水，讓牠低頭舔飲。察覺他的闖入，師九如看了一眼過來。

「策馬天下。」語調中有著訝異。

策馬天下站立不動，遲疑著該不該走過去，就他所知，山鹿敏感，極容易被驚動。

師九如見他模樣，輕笑一聲。「無妨，你過來吧。」

他很想放輕腳步，然而拖在地上的跛足沙沙作響，鹿耳抖了兩下，抬起頭來望著他，策馬天下下意識頓住。

師九如伏近白鹿耳邊輕語了什麼。只見白鹿在師九如撐扶下站起了身，調頭往他走來。

策馬天下幾乎忘了眨眼。

在他幾乎連呼吸都快忘掉的短暫時間裡，直到感覺白鹿粉嫩鼻端蹭了蹭他的掌心，引起輕輕抽息，他才回過神，小心翼翼順著鼻端，緩緩撫摸到鹿角。

毛茸茸的觸感，很是滑手，彷彿也觸摸到自己心底的柔軟。

師九如靜立在泉水邊，看著策馬天下神情變化，笑得微微瞇起了眼眸。

那兩抹白，睜著相似的明亮目光打量對方，輕撫輕蹭，策馬天下的神態是前所未見的柔軟溫和。他不禁細細收盡眼底。

雖然數日前策馬天下因著挑戰汲無蹤失敗，回頭向他認錯且虛心受教後，一改前態，然而因執念仇恨，仍可見身上陰霾時不時蟄伏在眉間眼底，他好幾次暗自嘆息，更是不忍。

如今見他神情透著明媚，別有風采，只覺心中一根弦被捻動，顫悠悠，頗是難抑；情緒忽然湧上，令師九如感到喉頭一緊。

或許是他目光太過專注，少頃，策馬天下輕撫了幾下白鹿頸項，往他看過來，嘴角笑意沒有收斂，「你要將牠帶回去養傷嘛？」

師九如聞言一愣，眼眸眨了眨，揀著字句道：「我並無此意。牠乃山中之靈，此處是牠歸屬更能令牠安心靜養。」

策馬天下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衝動，笑意微僵，很快又調整了下，仍是目光融融，只是已掩上一絲失落。

師九如走過來，躊躇了幾秒鐘，終究探手輕撫上他瀏海，梳理他被蹭亂的髮。

這般親密舉止幾日來偶有，但每每仍教策馬天下心裡震動。

驚異的是師九如動作自然，驚異也有自己的毫不牴觸，甚至頗是受用……這樣子的被安撫。也許打從心底將師九如放在某個位置後，就已經漸漸擺脫多年不允他人近身的習性。

「牠平日總在這裡飲水，你可以來此處尋牠。」見策馬天下悶聲不樂的樣子似乎仍未開懷，師九如低聲道。

「牠有名字嗎？」策馬天下不禁偏過頭問。想起師九如命名的習慣，又微微瞇起眼。

「……白雪。」只因初見牠時，正是冬雪紛飛之際，一身純白彷彿化在漫天雪景中、又似是白雪化成牠的模樣。

「果然。」策馬天下輕輕一哼。

「……」不好聽嘛？

「白雪，來。」只見策馬天下又轉頭摸了摸白雪漂亮的鹿角，然後從懷中取出一顆鮮嫩桃子，將之投餵。

「別餵太多……」見著出門前刻意留給他的大桃子被拿出來獻寶，師九如勸了一勸。他總擔心將白雪養得太熟，教牠失了警惕，所以鮮少餵養，策馬天下初來乍見就奉上好的，往後該有多寵？

「牠受傷了，你別這麼小氣。」

這麼心軟？師九如眉梢微挑，不再多說，逕自走向桃花林。抬眼一望，還有幾樹結著青果，早開的那些，有些已經教他拾回洗淨裝成一簍，還有些滾落地上，滿是喫咬痕跡，更甚腐化。

其實這座桃花林並不隱蔽。

雖坐落劍墓後山，但尚有另一條山徑可以循跡而上，如今白雪身受箭傷，怕是已有人發覺此處生機盎然，而起狩獵之心。稍早他費時除去不少陷阱，可終究不是根治之法……

「師九如，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回身一望，卻見策馬天下手上揣著沾血的箭頭，話一頓，知道再無可隱瞞。他探頭瞅了瞅，發現不知何時白雪已經離去，而策馬天下似乎喚過他數聲。

「這便是原因？」策馬天下心思靈敏，找到箭頭霎那，當即明白師九如那聲勸阻之意。

「一部分。」師九如答道。

天生萬物，遵循自然，他雖生諸多維護之心，卻也不曾想過涉入太深，隨遇而安的歲月，人間眾生，縱然緣有深淺都不離相忘二字。唯一教他固執的，只有深入骨髓的那份理念。

直到他對上策馬天下的目光，心神恍然一瞬，好似有什麼悄悄扎住了心根。

他知道終有一天他們也會離分。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心想，那一天能再久、再久一點。

策馬天下望著師九如沉靜模樣，有幾分捉摸不透。隱隱有感那人浮動的情緒掩在湛藍瞳孔中，卻不肯再妄自揣測什麼，只是舉步走近師九如，「你想如何做?」

師九如垂著眼廉，半晌，才輕聲道：

「封山。」

除了將另一條山徑封閉掩蓋起來，從劍墓而來的這條路也應覆去，徹底阻擋人們的闖入，讓這山中生靈，從此與世隔絕、不受驚擾。而他們也再無法踏進此間一步。

但見策馬天下贊同頷首。「我來幫你。」

師九如溫軟一笑，意外的，他竟不感到意外。

(2)

封山一事並不繁瑣，但白雪的腿傷尚需照應，進行起來仍是費時數日，直到拆下傷布那天，白雪還拽咬著布的一頭結不欲教策馬天下拉開，似乎已有所感。

濕漉漉的渾圓大眼瞪著策馬天下堅定眼眸，彎長睫毛撲搧兩下，一人一鹿僵持片刻，最後是白雪鬆了口。

「白雪乖。」策馬天下輕撫牠垂下來的鹿角。

師九如笑吟吟湊近，亦搭上一手，捧著白雪臉頰，長指在耳邊輕輕摩娑，毫無掩飾心中不捨。

兩人與白雪無聲磨蹭一陣，師九如收回手，自懷裡取出什物，抬臂繞著白雪頸脖轉了一圈，赫見一條細繩圍繞，而白雪頸背貼著一道符紙。

策馬天下見狀不禁偏頭笑道；

「這個模樣哪裡像一頭野鹿了。」

「但求心安罷了。」

「天色已暗，我們也該離開了。師九如，你要再多抱抱牠一下嗎?」師九如難得情狀，教策馬天下忍不住想多調侃幾句。他可知道一紙平安符，不僅僅牽掛在白雪身上，也牽掛在他自己心上了？

「哈、走吧。」師九如淡笑，率先轉身離去。

策馬天下開始懷疑，師九如這個人，是不是藏有幾分不坦率的性格。

越是平心靜氣去瞭解他，才發現曾經自己錯判許多，所謂的始終不懂，只是自己從來沒有認真地、看清楚師九如的面目。

身畔低低鹿鳴喚回策馬天下心神，白雪以鹿角輕拱他的背脊，提醒他邁步直追。

「白雪……」頓了頓，再會不可期，又不忍永別，策馬天下只覺心頭一熱，不及細想，俯身在平安符上輕輕烙下一吻。旋即愣愣抬頭，難以言喻的心慌促使他匆匆邁開身形，追上師九如的腳步。

呦呦鹿鳴，漸離漸遠。

那之後他總是在與師九如談話間，目光專注瞅著他，而師九如神態如常，未曾細問、任他打量。

一日夜裡，策馬天下翻身面向身旁仰躺著的師九如，藉著案上燭火微光，從彎彎眼眉凝望至飽滿唇瓣，將姣好面容刻印在心尖上。

後知後覺懊惱著，當年怎麼就輕易忘記了呢？

「師九如。」他輕聲喚道，知曉師九如同樣還未睡下。

「何事？」

「我好像、有一點喜歡你了。」

「……」縱然淡定如師九如，聞言亦有一瞬楞神，旋即睜眼柔柔笑開。「如此甚好，你之功成比我所想進步還大。」語氣不掩欣慰。

策馬天下亦勾唇微笑，同樣想起數月以前的「劍墓」邊，說著會盡力不討厭他的自己。

——只是師九如仍然誤解了他此番告白，而他沒有解釋打算。

「師九如。」

「……嗯？」

「你還是一樣，天真的可愛。」

策馬天下評斷道，然後蹭近了一些，垂首輕輕挨著師九如肩臂，闔眼入睡。

「呵……」大概是褒意吧，這次。

見人沒有深談打算，師九如心下微微歎氣，還有幾分欣喜策馬天下的主動親近。

不可諱言，迥異於往日針鋒相對的策馬天下，這段時日屢屢令他心弦觸動，也更加堅定，有朝一日，要教他偋棄仇恨之心的念想。

知覺到身旁漸漸沉穩安定的呼吸，師九如輕輕側過身，挨著他的人順勢陷入懷中，然而並未敏感此刻親暱，他只是探手將掩頰劉海撩開，露出策馬天下溫順的睡臉。

他靜靜望著，突生一念。

「待你重拾初心，如果還願意留在師九如身邊，那麼師九如向你保證，無論將來是何境遇，終其一生必護你周全，可好？」

他一生少願，若有願，必是心誠，而成執念。

不知在那可以期許的、策馬天下的未來，會否仍然有他？

後來……

後來他說，師九如之事，策馬天下絕不坐視。

或許可說是天意、人心，將他們刻入彼此一生。

師九如，策馬天下。

多麼美好，不是嘛?

師九如與策馬天下專屬論壇~＝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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